第七章

第七章

她著實想不透君傲翊要什麼,眼角瞥見站在他後方的另一名小廝,看起來有些眼熟,且那不像男人的曲線身形……等等!她想起那名小廝是誰的貼身丫鬟了,驚愕的目光移向被君傲翊緊緊守護的人兒,腦中靈光一閃,終於了解真正要找嫁衣的人是誰。

藏在君傲翊身前的苑舞秋緊張地抓著他的衣襟,期望看見那襲屬於她的嫁衣。

接觸到駱織雨瞭然的目光,君傲翊看向她的眼神更為冰冷,且散發出濃濃的警告意味,要她不許聲張,否則他定對她不客氣。

接收到他的警告,駱織雨佯裝並未看穿任何事,同情的對他懷中那微顫的纖細身影道:「那襲嫁衣,包括紅蟒袍都燒了。」

聞言,苑舞秋渾身一震,作夢都想不到會得到這個答案,猛地轉頭追問:「為什麼會燒了?」

君傲翊也沒料到答案會是如此,可隨即又想到,半年前凡是與宮家有關的人事物都會惹上麻煩,駱織雨曾經深受其害,會燒了宮熙禎委託她縫製的紅蟒袍與嫁衣也是情有可原,不過這些事該由她親口告訴小舞,不是他。

「究竟是怎麼回事,說!」他冷硬著心腸讓心愛的小舞面對沉痛打擊,可雙臂始終穩穩摟著她,以防她禁受不住倒下。

駱織雨望著曾是她最羨慕、認為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人一一苑舞秋,緩緩道出原因。「半年前我受人誣陷,被指稱私不為宮啟先縫製龍袍,差點枉死大牢,在我夫婿多方奔走下,終於獲得清白,離子大牢后,為免再有人羅織罪名,所以我與夫婿便放了一把火將紅蟒袍與嫁衣燒了。」

苑舞秋的心抽痛著,泫然欲泣,卻無法責怪駱織雨,畢竟她受到宮家謀反波及,差點連命都丟了,她怎能再怪她?可那是禎哥哥唯一留給她的東西,那是他對她的愛!卻被一把火給燒了……心頭的空洞不斷擴大再擴大,她傷心難過到說不出話來。

站在她身後的君傲翊感受到她的痛苦,輕輕地且不容拒絕地將她的臉按入胸膛。

「真的全部燒得精光,連一丁點都沒留下?」他代替心愛的人兒追問。

駱織雨遺憾搖頭。「什麼都沒了,我很抱歉。」

苑舞秋的肩頭不住顫動,努力不流下汨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要再軟弱流淚,她可以承受得住的,一定可以,她很勇敢,她很堅強,再多的打擊都承受得住,真的!

只是她到底犯下何等不可饒恕的大罪?不然她的心為何要一次又一次遭受無情扯碎,究竟要承受多少,才不會再覺得痛?

「我明白了,打擾你了,還有,謝謝你,解夫人。」君傲翊代懷中抖得如風中落葉的小舞說出感謝。

駱織雨輕輕頷首,想要安慰傷心欲絕的苑舞秋,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畢竟她們一點也不熟,再看見君傲翊呵護苑舞秋的模樣,恍然大悟發現他對苑舞秋的感情,心想有君傲翊守著,苑舞秋應當可以度過這一段痛苦難挨的時期。

「我們走吧。」君傲翊對著懷裡傷痛的人兒輕喃。

說不出話來的苑舞秋止不住顫抖,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君傲翊再次重複,這才茫然而僵硬地點頭。

「小將軍,今日坊里前頭人多,怕會擠著三位,小將軍要不要改從另一頭離開?」駱織雨提議改道,以免苑舞秋的身份馬上被識破。

駱織雨的提議,使君傲翊的眼神不再冰冷無情,稍微滲進一絲暖意。「有勞解夫人帶路。」

「請隨我來。」

君傲翊以高大結實的身軀遮擋住空寂茫然的小舞往後力走,擁著她,清楚感受她的恐懼與無助,教他心亂如麻,再次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辭,無法為她排憂解愁。

他們三人跟著駱織雨走過長長的走道,直抵不起眼的後門,駱織雨為他們開啟後門,一抹陽光灑進,「金織坊」的後門直通少有人煙的衚衕。

君傲翊對駱織雨輕輕點頭。「多謝。」

駱織雨微微一笑,送走三人,輕輕掩上門板,宛如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君傲翊半扶半擁,低頭關心著懷中的人兒。「小舞,你還好嗎?」

苑舞秋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跟她說話,迷迷茫茫間抬眼,便見一張關懷備至的臉孔出現在眼前,她虛軟無力地說:「所有人都離我而去,為什麼你還在?」

「因為我舍不下你。」他痛苦低嘶,再也無法隱藏滿腔愛意。

「你該舍下的……」她的頭好暈,這裡是哪裡?她為什麼會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地方?

「我無法舍下。」她的身體漸漸軟倒,君傲翊直接將她攔腰抱起,發現她比羽毛還要輕,難受的雙唇抿成一直線。

春雨發現小姐不對勁,嚇得捂唇輕呼,擔心她隨時會暈厥。

「你現不是舍不下,但到了該舍下的時候,你也會和其他人一樣,頭也不回的走了……」她輕輕一笑,笑她的人生已經變得支離破碎,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其實已可預料得到。

君傲翊惱怒盯著她蒼白的小臉,一字字斬釘截鐵道:「我不會。」

她的頭好暈,渾身氣力好似在一瞬間耗盡,興許她的生命也正在慢慢抽離。

「傲哥哥……」

她突然再親密的叫他傲哥哥,讓他既驚且喜,她看起來很不對勁,莫不是病了?「你別顧著說話,我帶你去給大大瞧瞧。」

雪白小手吃力的抓住他的衣襟,無力搖頭。「不,我不想去,傲哥哥,你聽我說,我沒了希望,沒了未來,已經是孑然一身,可你跟我不一樣,還有大好前程在等你……」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他煩躁阻止,父親說這樣的話就算了,為何連她也要這麼說?

「我必須要說,連我的家人都避我如蛇蠍,所以,我不能害了你。」

「誰說你會害了我?」君傲翊目光如炬,對她動怒,略微揚高聲。

「不用別人說,我自己很清楚知道這一點,你放我下來,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她很清楚她的身份今非昔比,若讓人撞見他陪著她,對他並無任何益處。

黑眸炯炯有神地望著她,嗓音因痛苦而更顯低沉。「小舞,包括你在內,不管所有人怎麼說,我都不會放手。」

儘管意識有些迷濛,可深邃的眼眸所透露出的訊息再清楚不過,她還沒有糊塗到看不出來,究竟何時開始他對她有了男女之情?為何她從未發現?

她既感到訝異,又感到歉疚,無法回應他的愛,只能閉上眼拒絕他。「你這是何苦?」

丫我很開心,一點都不覺得苦。」

她深吸口氣,睜開眼,冷硬著心腸對他的溫柔無動於衷。「我不管你放下放手,可是我要放開你的手。」

「好,那就別管我,儘管放開你的手,你可以說我厚臉皮,可以說我死纏爛打,但,不管你怎麼說,不管你要把我推多遠,我都不會離你遠去。」至少,在她能夠真正重拾笑顏前,他不會輕易離開。

他的固執與堅持讓她的頭更暈了,忽然間想到了一個讓他打消念頭的絕佳理由。「我是和你親如兄弟的禎哥哥的未婚妻,你不能這樣。」

「他走了,不會再回來,而我,不會離開。為何我還要隱藏自己,假裝不那麼在乎你、不那麼喜歡你?我想當真正的君傲翊,有著滿腔情愛的君傲翊,而非對所有事漠不關心、冷硬剛強的君傲翊。」他是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想要的很簡單,便是深愛的女人能夠回頭看他,對他燦爛一笑。

他不在乎旁人會怎麼說他,他就是要努力爭取真正想要的,期望有一天她的心裡會有他的位置,哪怕僅有一丁點,他已心滿意足。

他的話鏗鏘有力,字字重重敲擊她的心,她捂著心口驚喘著。「你不可能是認真的……」

下巴不舍地輕靠抵沁著冷汗的雪白額際。「我再認真不過,你生病了,別再逞強,我帶你回家。」

聽著他低沉的誘哄,不知為何,堅持不再落淚的她眼角竟悄然無聲落下一行清淚,不為禎哥哥,不為身體上的虛軟疲憊,單單就為他,只為他……

他不知道,她家已成了她的墳,緊緊困鎖她,讓她無法呼吸,今日一回去,要再踏出一步,恐怕再也不可能,可,這樣也好,孤墳困住她,她就不會害到他,時間一久,他會忘了曾經喜歡過她這恍如槁木死灰的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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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在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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