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我查明你的身份之前，你是我監管的對象。」良久之後，完顏炅才稍稍緩和自己的脾氣。「查明身份之後，還要看情況才能決定能不能放你走。」

「可是……」

「往後你要是再敢對我不禮貌，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我的脾氣不太好，你最好記住這點。」

「可是……」

「可是什麼?」完顏炅不悅地吼道，他現在可是在教訓人．而她卻硬是要插嘴。

「你那麼凶幹嘛!」趙心月憤怒地提高嗓門，方才她是因為太震驚了才會一時沒反應過來。「你連珠炮似地吼了一串，現在能不能換我說了?」

完顏炅這才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他何必因為她不想和他睡在同一間房而發這麼大的火?

「你說。」他的語氣緩和了些。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孤男寡女，怎麼能共處一室?」

「你放心，我保證不佔你便宜。」

「這可不行哪，萬一傳出去，我以後還要不要做人?」

「要你跟我同房是為你好，我那群手下已經有好幾個月沒碰女人了，如果我不做做樣子，讓他們以為你是我的女人，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完顏炅捺著性子，仔細地分析厲害。

「可是……」

「難道你想陪那些從來不洗澡的大老粗睡覺?你知道嗎。他們身上有跳蚤、頭上有虱子，而且……」

「你不要再說了啦!'』趙心月聽得寒毛直豎，連忙要他住嘴。

「如果你腦筋夠清楚，就不該拒絕我的好意，如果你堅持要與那些臭蟲為伍，我也不好反對，可是……」

「叫你別說了還說!」趙心月氣得轉過身去不理他。

「那好，我不說了。」完顏炅利落地脫去外衣和皮靴，之後便躺在寬大的床鋪上。

「你……你做什麼!」趙心月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縮向床鋪最里側。

「我累了，沒力氣跟你瞎耗。」他翻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我要另一張床、另一條毯子，聽到沒有?」趙心月氣得踢了他～腳。「我可以接受跟你睡同一間房，但是別想要我跟你擠同一張床!」

「這張床大得很，睡兩個人一點都不擠。」

「我不管，這是我的條件!」

「你記住，我不是你的僕人。」完顏炅坐直身子，嚴肅地望著她。「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第一是和我蓋同一條毯子，當然，這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委屈，但至少不會受凍；第二，你可以繼續窩在角落裡發抖，你必須了解，我這個人向來缺乏同情心。」

說完，他再次倒回床鋪，故意不理她。

從趙心月的一言一行，不難看出她是個脾氣很差的姑娘，除此之外，她的腦子可能也不太靈光，她似乎還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竟然敢跟他要求一個專屬的卧房!

完顏炅一方面覺得可笑，一方面也實在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成長背景，造就她這種驕傲的性格。

他其實可以用強硬的手段逼她與他同榻而眠，她再驕傲，畢竟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既然她笨到想冷死自己，他也只好由她去。

於是，他自顧自地睡了，打定主意不管她。

冷到受不了時，她自然會投降，這樣也省得他麻煩。

「喂，你真的睡著啦?」趙心月試探性地問道，還故意用腳踢他。

結果，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哼，別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屈服，就算冷死了，我也不會跟你睡同一張床、蓋同一條毛毯!」

趙心月怒氣沖沖地從他身上踩過去，跳下床之後，她走向房間里離他最遠的角落。

她的確是倒霉得可以了，流落異鄉，又遇見這個野蠻頭子，看樣子，她得趕緊想個辦法離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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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心月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疲倦地睜開惺忪的睡眼。

昨天晚上，她就這麼被人棄之不顧，為了不讓自己凍死，她把椅子上鋪著的虎皮拿來當棉被，縮在椅子上過了一晚。趙心月一邊揉著額角，一邊在心底偷罵完顏炅。

「我非要跟他理論不可。」趙心月衝動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腳麻了。

「啊——麻……腳麻了……」趙心月痛苦地呻吟著，整張臉皺成一團。

「可惡!」趙心月恨恨地詛咒著，極慢的移動自己的雙腿，等著麻痹的感覺逐漸退去。

雙腿一恢復，趙心月立刻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她非得找到完顏炅，向他抗議自己所遭受的非人待遇。

當她在門外發現一位侍衛，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問道：「你知不知道完顏炅在哪裡?」她的語氣強硬，執意問出答案。

因為完顏炅交代過要以對待貴賓的方式對待趙心月，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侍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呆站在原地猛搖頭。

「你聽不懂漢語?」趙心月顯得有點煩悶。「算了，那我自己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等等，小姐。」士兵連忙喊住趙心月。「你不能去找主人。」

「原來你懂漢語嘛!」趙心月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既然這樣，趕緊帶我去找他，不要婆婆媽媽的。」

「可是……」

侍衛猶豫地看著她，他無法確定帶趙心月到練兵的場所去，會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你如果不願意就別浪費我的時問。」趙心月轉身就想走人。

「等等、等等，我帶你去就是了。」拗不過趙心月的堅持，侍衛最後決定妥協。

位於邊境的這座要塞素以嚴密的守備聞名，駐守在各個角落的衛士，絕不會輕易放過入侵的陌生人，如果任趙心月到處亂闖，隨時可能會發生意外的，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見過她。

「這才對嘛!」趙心月慷慨地給了他一個笑容。

「小姐，您別客氣。」

侍衛不自在地搔了搔頭，雖然帶她到練兵場去可能被罰，但是見到她那難得一見、燦美如花的笑容，就算破殺頭也是值得的。

於是，侍衛帶著趙心月穿過後城門，來到軍隊操練的場所、，

不知何故，她竟然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一下子就找到完顏炅，她提起裙擺往他所在的地方直奔而去。

「終於……找到你了……」

趙心月仰起頭直視他，說話的語氣有些不穩，不知道是因為跑步的緣故還是其他。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見到她的瞬間，他有短暫的失神，因為她泛紅的雙頰。

「來找你比試。」她挑釁地撇了撇嘴角。「你敢不敢?」

「你說你要找我比試?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我就是來與你一較高下的。」趙心月微皺著眉心，顯然很不高興自己被人看扁了。

「你想怎麼與我一較高下?」完顏炅雙手環胸，睥睨地瞧著她，刻意突顯兩人身高的差距。

「咳!你仔細聽著了。」趙心月人雖小，志氣可不小，她以洪亮的聲聲當眾宣布：「我實在受夠這個鬼地方了，如果我贏了，你得差人送我回汴京，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託!」

「那有什麼問題?別說贏了，只要跟我打成平手，我就答應你的要求。你想比什麼?」

「射箭。」趙心月指著他手上的弓，自信滿滿地說道。

「好，就比射箭。」完顏炅大方地應允，顯然對自己的箭術很有信心。「你打算怎麼比?」

「每人五枝箭，以落在圓心的數量多寡來定勝負。」

「好，就這麼辦。」完顏炅大方地同意，他馬上差人準備好十枝箭，以及兩把弓。

「我先射，怎麼樣?」趙心月直視著他問道。

「當然可以。」完顏炅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心月熟練地拿起弓、搭好箭，姿勢十分正確，讓原本存著看好戲心態的完顏炅不知不覺地收起戲謔的神情。

在眾人的目光下，她手中的箭飛快的命中紅心。

人群登時響起一陣驚嘆，大家都沒預料到她會擁有這般的身手。

完顏炅的唇畔出現了一抹鐃富興味的笑，看樣子，這位漢家姑娘還是個不容小覷的高手呢!

儘管紅心已經被人捷足先登，完顏炅仍是不疾不徐地搭好弓箭，就在眾人屏息的瞬間，完顏炅射出的箭夾帶強勁的力道射中紅心，當場把趙心月的箭剖成兩半!

人們立刻響起一陣歡呼，顯然，這一箭是完顏炅佔了上風。

「你們鬼叫什麼!」趙心月憤憤不平地喊道。「有什麼了不起嘛!他只是力氣比我大一點罷了，這次不能算他贏，只能算平手。」

「就算平手，接下來是第二箭。」完顏炅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好，你等著瞧!」

趙心月再次搭好弓，第二箭，稍稍偏了一些，但仍然很接近紅心。

接下來的三枝箭，完顏炅仍然採取相同的方法，一到四箭全都準確的命中紅心。

這下子可真急壞了趙心月，儘管很靠近紅心，但她的箭很明顯的就是比他稍稍偏離目標，她手邊剩下的是最後一枝箭了，如果還是相同的情況，那麼她是輸定了。

牙一咬，她決定模仿完顏炅，把目標瞄準在累積了五枝箭的紅心，她使出吃奶的力氣來拉弓，目標是瞄準了，可惜力道不足，箭身在短暫的接觸之後偏離了幾寸，落在箭靶外圍……

人群中立刻響起一片噓聲。

「小丫頭，看清楚了，這是我最後一枝箭。」完顏炅悠閑的搭好箭，毫不懷疑自己即將贏得這場比賽。

「啊!」趙心月突然大叫一聲，整個人往旁邊栽倒。

完顏炅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手上的箭失了準頭，連箭靶的邊緣都沒碰到。

「你怎麼了?」他根本無心理會輸贏的結果，連忙察看她的情況。

被他擁在懷裡的趙心月帶著狐狸般的微笑張開了眼，她的眼神清澈明亮，看來不像有什麼不適。

「我贏了。」她說，帶著勝利的喜悅。

「好丫頭，居然敢耍我!」完顏炅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粗魯地把她從地上拖了起來。

「不管怎樣，總之是我贏了。」趙心月拍了拍裙上的灰塵，絲毫不在意完顏炅冒火的雙眼。

「這算哪門子的勝利?在場每個人都看見你使詐，輸的人理當是你。」

「虧你還會帶兵打仗，難道你沒聽過兵不厭詐這句話嗎?」趙心月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完顏炅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她。

「既然你輸了，就得信守承諾，現在請你立刻派人護送我回汴京。」趙心月雙手叉腰，以命令的語氣指示道。

「你想得美。」完顏炅立刻恢復冷靜，他才不會被她的強辭奪理混淆視聽。「漢族有句俗話說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既然在我的地盤上，規則就該由我來訂。」

「你……」這一次，換成趙心月啞口無言。

她的確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而且還碰上這個不講道理的野蠻人，如果道理說得通，那麼明天的太陽恐怕要打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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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像你這樣仗勢欺人很了不起嗎?哼!」趙心月不屑地說道，並以自認為最兇狠的目光瞪他。

她的神情和語氣，讓完顏炅忍不住想笑，但是她難得一見的勇氣也舍他覺得激賞。

「要不然咱們重新比過，這回不算。」完顏炅大方地說道。

「我累了，不比了!」趙心月毫不考慮地拒絕了。

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自己的箭術雖然不差，但要贏過他卻是不可能。這一回她靠「機智」險勝完顏炅，但是相同的伎倆使用第二次絕對行不通。

「你知道根本贏不了我，對吧?」

「是又如何?你靠的只是蠻力，如果我的力氣跟你一樣大，不見得會輸給你!」

她的本領是大內第一高手調教出來的，準頭自然沒話說，每年秋季，皇室舉行的圍場狩獵，她總是拔得頭籌。

「這倒是，你的確輸在力氣不夠。」完顏炅同意她的說法。「這樣吧!這次比賽結果不算，但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要求。」

「任何要求都可以嗎?」趙心月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原來蠻子也是會講道理的。

「當然不是，你得說出來讓我考慮考慮。」

「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趙心月嘟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我對你已經夠通融了，如果你堅持不要也可以。」

「我哪有說不要!」趙心月立刻表態，她可不會笨到白白喪失這種可以為自己爭取好處的機會。

「那就說吧!只要在合理的範圍內，我都會答應的。」完顏炅大方應允。

「這可是你說的，那麼，我要你送我回汴京。」

「你別做夢了。」完顏炅白了她一眼，隨即轉身想走。

「等等啦!」趙心月連忙扯住他的手臂。「如果你不接受，我還有別的提議，拜託你有點耐心行不行?」

完顏炅訝異地看向拉住他的那雙手，他的驚訝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接近他。

「如果……如果我要求一個獨立的房間，你會不會答應?」趙心月咬著下唇，懊惱自己必須妥協。

「昨天我已經向你解釋過了，難道你希望別人對你存有非分之想?要求你和我住在一起，完全是為了保障你的安全啊。」完顏炅低下頭，以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可是……可是我……」她一臉的無辜。

「這樣吧!咱們各退一步，我在房裡給你多加一張床，你覺得怎麼樣?」看不慣她委屈的模樣，完顏炅以溫和的語氣提出建議。

「這……」

「還是你比較希望睡在我的床上?」完顏炅戲謔的問道。

「你不要臉!」趙心月狠狠地踢了他一腳，而後氣沖沖地掉頭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完顏炅忍不住大笑出聲——她的反應實在太有趣了，讓他忍不住想捉弄她，而後欣賞她氣急敗壞的模樣。

完顏炅專心地大笑著，完全沒注意到侍衛們曖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