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歡迎光臨白小八按摩SPA。」

九十度的彎腰鞠躬．外加甜膩膩的嗓音，一切都讓昏沉的戚若槐震驚的瞪大雙眼。

「妳現在又在幹嘛？」

揚起聲怪叫，他可是已經累得像條牛，沒力氣再陪她搞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先生，歡迎光臨，請問一下是要馬一節還是馬兩節？」

手臂上掛了條毛巾，白小八敬業的態度活像餐廳小妹。

「喂，哪有SPA會問馬一節還是兩節？妳這樣比較像色情按摩院。」

無奈的啼笑皆非，戚若槐已經被迎上了指定的貴賓席。

「隨便啦，那種高消費的場所我怎麼可能去過。這些台詞，全都是看電視學來的，請你將就些了。」她又不是奢華的大姊，哪捨得將錢浪費在這種虛幻的地方，要按摩……直接請遙遙幫忙就好了，兩個小氣的姊妹互相服務，效果倒也不錯。

「是、是，敢問白小八小姐，妳現在究竟是想做什麼？」嘆氣又嘆氣，戚若槐覺得自己像白痴，年紀已經一大把，還再玩這種活似辦家家酒的遊戲。

「你不是說你腰痛、頭痛又全身不舒服？我可是好心耶，你幹嘛一副委屈的口氣。」讓他坐上椅子，先熟練的替大恐龍紆解了頸部的緊繃神經。

「這麼好？」忍不住又嘆了聲氣，只是這次是因為舒服而嘆了氣，他沒想到這小妞的功力的確是不錯。

「當然。你這麼辛苦的賺錢，我當然需要替你多些服務。」熟練的按了按頸部和肩膀的穴道，這些可全都是陪大姊去美容院時和洗頭小妹偷學來的。

「看來，這又是妳的新計謀，讓我更有幹勁的替妳賺私房錢。"戚若槐笑了笑，大概猜得出這精明小腦子裡又打些什麼主意。

「嘿嘿……別老是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我也是會有良心發現的一天。」白小八有些心虛，沒想到大恐龍越來越聰明。

「是，小八小姐的良心很多。麻煩，我的腰和背比較酸痛。」決心來個睜眼說瞎話，現在她比較大，戚若梡十分懂得識時務。

「早就準備好了，麻煩先生躺上床去吧！」點了點頭，對大恐龍的回答十分滿意。體貼的早鋪好了床，白小八已經準備好了一連串工具。

熱水和熱毛巾，還有按摩藥膏……她可是熟練得很。

「遵命。」點點頭，他鬆開領帶躺上了自己許久不見的溫暖大床，將近一個多禮拜沒躺上床，戚若槐的心裡好感動。

才趴上去，鼻間就縈繞著一股甜膩的氣息，這是……她的味道？

這一個多禮拜以來，她天天霸佔著他溫暖的大床，害他必須得窩在一旁的沙發床上歇息……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腰酸背疼的越加嚴重。

沒想到，棉被枕頭上竟然不知不覺的全沾惹上她的氣味？

心裡有抹哀怨……卻也莫名其妙蕩漾著一股奇異的感受。

「真的是辛苦你了，你現在好好休息吧。」力道適中的在他背上穴道推拿，白小八有絲愧疚，看他的筋骨如此僵硬，他似乎真的是累壞了。

「不，不想休息。不如，我們……我們來聊聊吧！」放鬆的享受著，雖然非常的累，但戚若槐卻莫名其妙的想趁這難得的機會多了解她，畢竟，平常實在忙得沒有大多餘的時間。

「聊聊，要聊什麼？」有些驚訝，白小八困惑的揚起了聲。

「隨便。」他放鬆的閉上了眼，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推揉著，輕輕痒痒，挺舒服的。

「隨便？好吧……那最近的景氣真的很糟嗎？」無奈的瞪大了雙眼，白小八這才知道為什麼洗頭小妹總愛找客人攀談，唉……原來是被環境給逼迫的。

「拜託妳，聊個有深度點的話題好嗎？」

嘆了氣，她的思想太難了解。

「什麼是有深度的話題？聊台灣的經濟和景氣，這些還不夠有深度嗎？」

被人客指責得很委屈，她可是儘力的找話題閑聊了耶。

「妳……來台中這些日子，都還習慣嗎？」

搖了搖頭，無奈的戚若槐決定靠自己。

「能有什麼不習慣？還不都是在台灣，還不都是講國語。」不解的蹙起眉頭，難道這就是所謂有深度的話題？

「我是問妳生活環境……唉，算了、算了。」嘆氣快嘆成了內傷，戚若槐已經鬱悶得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其實台中，大概也和台北差不多啦！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開學之後，我到底該怎麼辦，總不能天天從台中通勤上學吧？」

點點頭，大概了解了他到底要問什麼，白小八側著頭想了想，只發現了一個問題。

「開學之後？」對呵，她才二十歲，差點都忘了她還在讀大學。

「是呀，我才大二，還有兩年才畢業的。」

腦子裡開始思索起轉學的可能性，畢竟在這裡有得吃又有得拿，簡直是天堂。

「妳真的準備將一生和我耗下去？」

掩飾了銳利的眼眸，戚若槐分不清心底圍繞的大奇妙感受。

「當然，我們已經結婚了不是嗎？」

眨了眨眼，一時之間不能理解他話里的含義。

「妳真的覺得我們這樣叫婚姻？我倒覺得像室友。"嘆了聲氣，這就是威若槐今天想聊的重點。

表面上，他們已經結婚了快一個多月，但實際上呀……他們之間的關係卻一點都沒有改變，依舊清白得一如往昔。

這樣……真的叫夫妻嗎？更何況，戚若槐打從一開始就沒想和她真的牽扯上太多關係，三個月時間一到，他們的關係又將會是個未知數。

「像室友的夫妻？其實……這也不賴，反正我也不討厭你，和你這樣維持一輩子倒也不錯。」

點了點頭，白小八的心性一向單純。既然賴著他能包吃包住又包存私房錢，這樣的「丈夫」她是不介意多來幾個的。

「妳覺得不錯，我倒覺得很錯，而且錯得離譜。」語氣加重了不少，他本來就不覺得這樣的關係有多正常。

「哪裡錯了？」不解的搖了搖頭，白小八單純的腦子裡只裝滿了錢，其它的，什麼都無法理解。

她不討厭他，她也不會幹擾他，雖然是夫妻關係，但卻依然自由自在的無拘無束……這根本是她理想中的夫妻呀，他還有什麼抱怨呢？難道……其實大恐龍早已有了意中人，而因為她杵在中間的緣故，讓他們無法有情人終成眷屬？

莫名其妙的念頭竄進白小八的腦子裡，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就真得是罪過了。

「難道，你有心上人？」

聲音低低的，白小八不自禁的緩下了手上的動作，心頭有抹難解的悵然，悶悶的，不知為何有些難受。

「心上人？怎麼會這麼問？」有些驚訝，戚若槐再一次確定她的思考方式的確異於常人。

他在討論他們的婚姻，她怎麼會突然天外冒出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是不是因為有心上人的關係，才一直想和我離婚？」停下了所有動作，她怔怔的發起了呆。

一連串的臆測兜進了白小八愛幻想的腦海，直到現在才猛然發現自己一意孤行的舉動，似乎從頭到尾都大一廂情願了點。

畢竟，好象……一直只有她一個人覺得這樣的結果是好的。她嫁給他，還了一千萬，也替自己找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好所在。

但對大恐龍來說，卻似乎不是這樣的。

「妳在乎嗎？」有些摸索到她的思考模式，戚若槐坐起了身子望著她，沒打算直接公布答案。

「我……」楞楞地，白小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單純卻又複雜的問題。

「我有沒有心上人，對妳來說有差別嗎？」溫暖的笑容柔和了他一向剛毅的線條，戚若槐轉了轉漸漸舒展的筋骨，已經舒服許多。

他墨黑的眼瞳凝望著她困惑的大眼，深深地……似乎要看透了白小八單純的心思。

「應該沒有，但……又好象有。」倉皇的別開了眼神，白小八莫名其妙的鼓動起太激烈的心跳。

怪怪的，他幹嘛這樣看著她……看得她渾身不舒服，臉蛋燙呼呼的，有些奇異的感受還縈繞在心底。

「為什麼有？」笑了笑，戚若槐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佔了上風，望著她莫名的嫣紅臉龐，逗得他更想執著這個話題欺負她。

雖然……他心底多少也在意著答案。

「因為……因為要是你有了心上人，那我不就真的得和你離婚？離婚了，我上哪去找這麼棒的大金主？」

腦袋瓜轉了轉，聰明的讓白小八找出了原因。雖然、雖然心底清楚似乎不是只有這些……

「唉……就知道不可能會聽見什麼大浪漫的原因，妳的腦袋瓜里除了錢，似乎很難再裝進什麼東西。」嘆了氣，戚若槐算是徹底放棄。

笨蛋才會對小氣女要求什麼浪漫因子，是自己笨，怨不得別人。

「你想聽見什麼浪漫的原因？聽見……我說因為我愛上了你，所以在意著你有女朋友嗎？」腦袋瓜突然領悟了銀子以外的事物，白小八眨巴眨巴了眼眸，雙眼亮晶晶的望著他。

「妳會喜歡我嗎？我懷疑，妳除了錢之外，這輩子恐怕不會再愛其它事物。」沒有否認，不過他早知這侄女孩一向沒什麼浪漫細胞。

「你怎麼這麼說，雖然我很愛錢，但我終究也是女孩子。」氣鼓鼓的睨了他一眼．她也是對愛情會有幻想的，只是幻想比較容易和錢結合而已。

「女孩子又如何？」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是個極度怪異的女孩，並不能以一般常理來推斷的。

「至少，我知道自己並不討厭你。」反駁的話語脫口而出，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沒來由的讓白小八微紅了臉頰。

因為什麼哩……白小八紅著臉，逃開了大恐龍有些熱切的注視。

怪怪、真的怪怪的，突然有了暈暈的感覺……該不會自己被傳染了不舒服吧？

「妳也不討人厭呀！」笑笑的，戚若槐心底莫名的揚起股暖流，只單純的為了她的一句不討厭。

吶吶的響應著，兩人眼神四目相接的那一剎那，空氣里似乎激起了一絲異樣的火花。

有些曖昧，兩人都莫名的逃開了彼此的視線。

「不討厭我……幹麼還一直堅持要和我離婚？」頰畔飛起大多朵紅暈，暈眩的感覺愈加嚴重，白小八捧著自己熱呼呼的臉蛋，再一次肯定自己恐怕病得不輕。

「這不能相提並論。並不是每個男人都不把婚姻當一回事，也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允許自己花心又風流，婚姻是一種責任，對男人來說。」

一向不贊同男人花心的論調，寫多了小說，思緒被訓練得越來越纖細，不知不覺也改變了戚若槐一些想法。

他眼神牢牢的糾結著她，不否認自己對婚姻的態度……是太神聖了。

「所以……不是因為有心上人，也不是因為你討厭我？」

點了點頭，微蹙的眉心在不知不覺間舒展開來，她望著他，雙眼突然又亮晶晶了起來。

不過，這次發亮的原因好象不是因為錢。

「天天忙得團團轉，去哪找心上人？至於妳……只要妳能別這麼愛拗我的錢，我相信自己會更喜歡妳的。」

語氣中有抹自己突然領悟的寵溺，戚若槐望著她燦笑的臉龐，昏沉沉的厘不清心底隱晦不明的思緒。

似乎心底在醞釀著些什麼、正在發酵些什麼……隨時間一天一天的沉澱累積，心頭莫名的蠢動似乎也一天天反映在他一手創立的虛幻世界中他的小說。

書中主角艾力克似乎突然有了想戀愛的錯覺，對象就是那個鬼靈精怪的愛錢女孩。

那現實生活中呢？他也會對她有了想戀愛的錯覺嗎？

戚若槐直覺的甩了甩頭，突然沒了深究下去的勇氣。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楞楞地，腦袋瓜還在消化這大難理解的話題。才抬起頭，突然讓她發現了大恐龍一臉蒼白。

「有點。」

點了點頭，戚若槐老覺得自己頭昏昏、腦沉沉，而且還突然有了讓丈力克和女孩結婚退隱山林的衝動……不行、不行，他一定是病了。

「真巧，我也好象有點不舒服。」

有種同病相憐的哀嘆，白小八疲憊的倒向他身邊，從剛剛大恐龍盯著她猛瞧之後，她也老覺得自己臉蛋熱呼呼，心裡頭似乎被敲開了些什麼似的……心臟抨抨跳著，跳得她心煩意亂。

「我們一定是病了，而且還互相傳染。」

兩人並列平躺在大床上，很有默契的哀聲嘆氣，一點都不懂這病因怎麼會來得突然。

「我想，你明天還是休息一天吧。」疲累的垂下眼眸，白小八打了個呵欠。

雖然賺錢有數，但生命還是要顧啦！不願深思自己怎麼突然把大恐龍的健康看得比錢還重要，嘆了氣，她自動把它歸列為病因之一「不行，休息一天，不就少賺了好多錢？不行，小病而已，不能休息。」搖了搖頭，戚若槐對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也覺得不可思議，嘆嘆氣，大家果然都是生病了口「妳明天乾脆在家裡休息吧，賺錢的事，我一個人忙就夠了。」心裡揚起一股莫大的責任，戚若槐打了個大呵欠，想起她最近似乎也不清閑。

「不行，明天有一個很重要的企劃案要討論，不能缺席。」

搖了搖頭，這次完全不幹賺錢的事兒，而是明天廣告公司的少東要來視察，她這個新上任的小小創意部主任是不能缺席。

「是嗎？那我明天順路載妳一程吧。」突然有了心疼的錯覺，戚若槐疲憊的覆下眼帘，果然是沾不得床的，沾了……就想睡了。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別浪費那些無謂的時間和油錢。」

連打了好幾個呵欠，白小八也是累壞了。

最近她的金頭腦似乎很熱門，公司里好幾個企劃案都採用了她的點子，害她一時之間從小小工讀生竄升為實習高幹，幾乎快折騰去她半條命。

「哦……」意識漸漸模糊，戚若槐迷迷糊糊的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我累了，晚安。」

舒服的蜷曲了姿勢，白小八抱著棉被呼嚕的迅速進入了夢鄉，不自覺的低嘆了聲氣，這病……未免也發作得大過奇怪。

沒有咳嗽、發燒、流鼻水……只有熱呼呼的臉蛋和滿心奇怪的感受，到底是怎麼回事呀？該不會、該不會是什麼不治之症吧？

意識迷迷糊糊的，白小八下意識的捉了什麼就抱，以為自己捉了棉被，只是這棉被怎麼熱呼呼的，還有枰枰枰規律的聲響……

什麼也沒多想，白小八已經溫暖的進入了黑甜鄉。

只是腦袋瓜里還是忍不住惦記著，他們到底是染上了什麼怪病呀？

恐怕……是一種名喚愛情的病毒，悄悄的入侵了大床上相依偎的男女，一點一滴的在他們的心中種下幼什田，一切都在潛伏之中……

愛情呀，恐怕真的是不治之症，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