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雷展德慢慢地睜開雙眼,腦子裡的空白一時之間無法填上任何思緒,他只能夠瞪著星空發獃。

「你終於醒過來了!還有沒有感覺到不舒服的地方?」江雨森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虛弱。

一聽到她的聲音,所有的記憶霎時全湧入腦海,雷展德翻身坐了起來,看到她跪坐在自己的身邊,胸前的傷口仍然汩汩地流著鮮血,不由得駭然一驚。

「你受傷了!」

江雨森虛弱地笑了笑。「我沒事。」

她捂著傷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明白自己失血過多,已經沒有多少血可流了。她深吸一口氣,卻被嗆得咳了起來,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從她的喉嚨深處直湧上來。

雷展德連忙扶住她的身體,同時也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

「是我害你受傷的!」他自責地低語。

江雨森不著痕迹的擦去嘴角的血跡,淡淡的說道:「不是你的錯,你被她控制住了。安泰雅的精神操縱能力非常強,一般人本來就不能夠抗拒。」

「先替你自己療傷吧!」他心疼地看著她的鮮血滲出指縫滴落在草地上。

江雨森搖搖頭。「沒時間了,小烈被安泰雅擄走,我必須去救他。」

「你不應該先救我!」他低聲說道:「你應該先為你自己療傷。」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去嗎?」江雨森驀地溫柔一笑。「那對我而言太殘忍了。」

雷展德皺著眉頭說道:「可是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如何還能夠去救小烈?你這不是去送死嗎?」

「難道就這樣讓小烈喪命嗎?」江雨森平靜的反問。「我若不去赴約,安泰雅一定會殺害小烈,這不是她第一次對一個孩子動手,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雷展德沉默了。他不能看著雨森去送死,卻也不能不顧小烈的安危。

「放心吧,我們黑眼星系的人是以精神波寄宿在肉體上,即使這個身體受了傷,我的行動還是不會受到影響。」說完,她又輕輕地咳嗽起來。

「讓我送你去。」雷展德定定地看著她,語氣里有不容反對的堅持。「至少你還可以利用在車上的時間療傷。」

江雨森輕輕的反問:「你知道小烈被抓到什麼地方了嗎?」

他深深地看著江雨森。「你可以告訴我她在什麼地方。」

江雨森微微一笑。「我會的,你先去拿車鑰匙吧!」

雷展德緊盯著她。「你會等我?」他需要她的保證,確定她不會獨自赴約。

江雨森點點頭。「我等你。」

雷展德飛快地奔進屋內取車鑰匙。

江雨森走到車庫斜靠著雷展德的BMW稍做休息,當她聽到腳步聲,看到雷展德一臉悲憤地向她走來,心裡明白他必定看到雷海寧慘死的模樣了。

「海寧……安泰雅殺了海寧……」雷展德激動得幾乎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江雨森平靜地說道:「先上車再說吧!」

上了車之後,雷展德一面發動車子,一面問道:「我們該往哪個方向?」

「展德!」

「什麼?」雷展德不解地看著她,她突然吻住了他。

他還來不及反應,江雨森已經結束了這一吻,輕輕地說道:「到了!」

雷展德驚愕不已地發現他們竟然已經來到一處陌生的山路上。

「怎麼回事?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他無法置信地喃喃自語。

江雨森疲倦的說明:「這是空間跳躍,我只能傳送到這裡,你順著這條路直走就會到達。」

空間跳躍?

黑眼星系的人究竟還有多少不可思議的異能?

縱然有滿腹的疑問,雷展德仍然發動車子照她所指示的方向前進。

他悶聲不響,以驚人的速度駕車飛馳著,幸好這條路上沒有別的車子,否則只怕還沒有找到安泰雅,他們就已經先死於車禍了。

江雨森嘆了口氣。「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雷展德瞥了她一眼,「你還是先療傷吧!等你打敗了安泰雅,救回小烈之後,我們再談。」

江雨森凄然一笑。「放心吧!血已經不流了,傷口也逐漸癒合了。」

她的笑容令雷展德心中一驚。雖然她的傷口確實不再流血了,但是由於她身上的衣服全被鮮血染紅了,一時之間,他也看不出來她的傷口是否已經癒合了。

他沉吟了半晌,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疑問。「那天你是故意跟我吵架嗎?」

「是的。」她平靜的回答。「我感覺到安泰雅已經盯上你了,只是在等機會發動攻擊。」

「所以你故意激怒我,讓我離家到酒吧買醉,好替安泰雅製造機會?」

「對不起。」江雨森一臉歉疚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可能會因此而遭到危險,但是——」

他迅速地截斷話。「不!這原本就是我們的目的,只是……」他又遲疑了許久,才開口問道:「海寧才是真正的餌吧?」經過一連串的衝擊,在思緒逐漸清明之後,他想通了雷海寧遇害的原因。

「是的!」江雨森毫不遲疑地承認了。「休斯在你的腦海里下了暗示,讓你以為海寧就是我們要找的人,然後又抹去這個記憶,只有像安泰雅這類的超能者運用超能力翻出深埋在你心裡的記憶時,這個暗示才會泄漏出來;就連你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情。」

「為什麼要海寧當誘餌?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不像你是受過特別訓練的戰士!」雷展德無法抑制的怒吼。「讓她成為被狙擊的對象會讓她送命,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江雨森回答:「我們知道一旦海寧成為被狙擊的對象,確實隨時隨地都會有生命的危險——」

雷展德忿然打斷她的話。「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為了完成任務,你就可以這麼不擇手段嗎?」

江雨森閉上眼睛,雷展德的指控令她傷心欲絕。他怎麼可以不弄清楚事實的真相就責備她?他怎能認為她會這麼殘忍地對待海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頭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象,輕聲地解釋:「海寧還沒有死。」

「什麼?」雷展德訝異地看了她一眼。「我明明看到她的屍體,怎麼——」

「你所看到的是海寧的複製品。」江雨森緩緩地說道,「她是我們利用海寧的細胞所製作出來的複製人,她就像是個人偶,行為完全由我控制。」

雷展德不禁啞口無言。有誰想得到這種科幻小說的情節竟然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

既然雷海寧無恙,他憤怒的神情也逐漸緩和下來。「如此說來,海寧這幾天並不是在房間里趕稿件,而是為了避免讓我們察覺到她的異狀,才編出這個借口躲起來?」

儘管心中仍因他先前的誤解而難受不已,江雨森還是盡責地為他解答疑惑。「你們是最親近海寧的人,若是不能瞞過你們,被安泰雅發現真相,就前功盡棄了。而且安泰雅很可能會為了找出真正的海寧,去傷害其他的人。」

「你之所以執意要和海寧同房,就是為了控制海寧的複製品,預防她露出破綻,而不是因為和我賭氣?」他頓時明白江雨森莫名其妙地和他冷戰的原因。

江雨森歉然說道:「我也怕安泰雅會偷偷地進入海寧的卧房探查,進而識破了我們的計劃。」

雷展德不由得露出苦笑。「為了達成任務,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這樣折磨我。」

江雨森渾身竄過一陣輕微的戰慄,他淡淡的語氣猶如一條帶刺的鞭子,一瞬間將她打得遍體鱗傷。

她抿緊嘴唇,咽下從心口湧上來的劇痛。

雷展德沒有察覺到她低落的心情,繼續問道:「真正的海寧在哪裡?」

江雨森直視著前方,聲音平板地說道:「休斯已經將她帶走了。他將海寧帶到我們的基地里,唯有那裡才能確實保護她的安全。」

雷展德蹙著眉頭,「既然基地是安全的,你又何必冒著生命的危險和安泰雅決戰?為何不幹脆讓她認為你們的戰士已經被帶走了,這樣她自然就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了。」

「你不了解!」江雨森搖搖頭。「一來,我怕安泰雅會遷怒於你,二來,我們也必須隱藏地球的位置,以防黑格爾會侵略此地。宇宙中有千千萬萬個有生物、有文明的星球,但卻不是每個星球的人都願意公平的對待文明落後於自己的星球。你應該知道當年的大英帝國是如何擴充他們的領土,又是如何對待殖民地上的原住民吧?美其名為教化野蠻人,實際上卻是在抹殺當地原有的文化,甚至奸淫擄掠無所不為。現今在大英博物館里還有他們掠奪而來的戰利品,那些是他們當年惡行的證據,卻被他們沾沾自喜地擺在博物館里公開展示。你希望地球變成外星人的殖民地嗎?地球的科技還無法抵抗其他星球的侵略,但是卻愚蠢地發明了一堆會徹底摧毀這個星球的武器,若真的有人要毀滅地球,只需引爆地球人自己製造出來的武器就夠了,根本不必費太大的力氣。你知道要同時引爆地球上所有的飛彈,對我們而言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嗎?」

雷展德澀聲說道:「在你們的眼中,地球確實還相當的野蠻。」

江雨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我們的眼中,地球人的可悲之處不在於科技文明的落後,而是經過幾千年的文明進化,地球人還是沒有學會如何善待自己的同胞,還是征戰不斷。」

雷展德沉默不語。關於地球人的劣根性他自然相當清楚,因為他不但早已適應了這個人吃人的社會,還從中學會了如何去巧取豪奪,雖然他並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卻也沒有高尚到哪裡去。

此時,他終於深刻地體認到他和江雨森之間的差距。在這之前,他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江雨森應該為了他而留在地球上,如今他不得不質疑自己的想法。他無法改變這個環境,甚至不敢保證自己是否能夠戒除這些從小養成的習性,若是硬要雨森留在他的身邊,她是否能夠適應?她是否能夠忍受他的劣根性?

雨森對他的愛能夠支持她忍受這些嗎?

即使她能夠強迫自己融入這個世界,但這對她公平嗎?

他真的有能力給雨森幸福嗎?

這些問題盤繞在雷展德的心中,他沉默了許久,才遲疑地開口:「雨森,我無法去改變這個世界,甚至無法去除自己許多根深蒂固的習性,因為這是地球人的生存法則,而我也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不知道這樣的我是否有資格留下你,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愛是永遠不會變的,即使你不願意留下來,我也不會停止愛你。」

江雨森的視線落在不知名的遠方,嘴角泛起一絲模糊的笑容。「當我剛接觸到地球的語言時,我很奇怪為什麼男女在談情說愛的時候,總喜歡提到『永遠』這個字眼。『永遠』是多麼久遠的事,你們怎能如此情誼就說出來?」

雷展德終於注意到她落寞的神情,心頭不禁一沉,「你不相信我嗎?」

江雨森兩眼迷濛地低語:「誓言總是非常容易就能夠說出來,但是執行起來卻不是那麼的簡單。」

雷展德生氣的問道:「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嗎?」

江雨森認真地看著他,正色說道:「我不要你永遠愛我,那太抽象了,我只要相信你此刻是真心愛我的就夠了。」

她的語氣讓雷展德極端的不安,他分神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眼中儘是令人心碎的哀戚和不容錯辨的深情。

他將視線轉回了路上,無比堅決地說道:「我會等你回來!不管要等多久,我一定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回到我的身邊。」

江雨森定定地看著他,認真的問道:「如果我死了呢?」

一股寒意倏地竄上他的背脊,他心慌意亂地說道:「別說這種話!」

江雨森平靜的追問:「我很認真的在問你,請你回答我。」

「別對我說這些!那對我太殘忍了!」他突然生起氣來,惡狠狠地對江雨森吼叫著,「我告訴你!絕對不準比我早死!否則我……我……」

「展德!」她喟然嘆道,「沒有人能夠掌握自己的生死,更何況是即將上戰場的戰士呢?」

雷展德失控的大吼:「住口!不要再說了!」

「不!我要說!」江雨森堅定地說下去,「展德,我是真心愛你,如果戰爭結束后我能夠僥倖不死的話,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如果你還要我的話,我一定會陪伴你到終老。但是……萬一我戰死沙場,我希望你能夠忘記我,再去追求你的幸福,就算我不能帶給你幸福,我也希望你能夠自己找到幸福。」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他低沉的嗓音隱含著怒火。「你是不是不回來了所以才先叫我忘記你?你看不起我這個未開化的野蠻人是嗎?」

「展德——」她哽住了聲音,感覺一股熱氣沖向眼眶,她別開臉,不願讓雷展德看到她此刻的脆弱。「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夠幸福。」她哽咽地低語。

雷展德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對不起!我——」

「別說了!」江雨森抹去眼角的淚水,沉聲阻止他,「我們已經到了。」

雷展德神色一凜,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見到安泰雅姿態優美地站在前方一塊空地的中央,似乎已經等待多時了。

他們兩人下了車,走道她的面前。

安泰雅笑嘻嘻地說道:「我還以為你不管這個小鬼了呢!」她的腳邊躺著昏迷不醒的小烈。

江雨森冷冷的說道:「就算你沒有抓走這個孩子,我也不會放過你。」

「呦!好可怕!」安泰雅誇張的拍拍胸口。

江雨森低喝:「廢話少說!你快把小烈交出來!」

「別急,我這就還給你。」安泰雅彎腰拎起了小烈,目光又轉回到江雨森的身上,惡意地說道:「你身上的血也快流光了吧?」

雷展德心裡一驚,連忙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江雨森大聲地斥喝:「住口!把小烈交出來!」

安泰雅嬌笑連連,「好,好,我這就將你的寶貝還給你。」

她隨手一擲,遠遠地將小烈拋了過來,江雨森身子一掠,穩穩地接住小烈。

安泰雅笑著發話:「以一個快死的人來說,你的身手還很利落嘛!」

江雨森不理會安泰雅嘲弄的話語,徑自將小烈交給雷展德。「你快帶著小烈離開這裡。」

「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雷展德臉色蒼白地盯著江雨森,「你的傷勢不是已經痊癒了嗎?」

安泰雅輕嗤了一聲。「痊癒?她隨便說說你就相信?瞎子都看得出來她深受重傷,身上的血已經快流光了。」她面露不屑地看向江雨森,「亞莉西亞,為了這麼不關心你的人送命,值得嗎?」

「可是……」雷展德虛弱的反駁,「她有療傷的靈力不是嗎?她既然能夠替我療傷,應該也能夠治療她自己。」他驚慌地看著江雨森,她白得幾乎透明的臉色似乎證實了安泰雅的話。

雨森說她的血不流了,其實是因為她的血已經流光了!

所以她才會在車上說出近乎訣別的話來?

「對!她是有療傷的靈力,但是為了要救你,她根本沒有時間替自己療傷。」安泰雅不厭其煩的解釋。「她可是耗費了好大的靈力,才將你從鬼門關里搶救回來呢!」

雷展德看著安泰雅,困難的問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清楚?」

「我當然再清楚不過了!」安泰雅得意地笑了起來。「我算準了她絕對捨不得你和這個小鬼死掉,她可以不顧自己的死活,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任何一人死掉,你知道她為什麼要帶你來這裡嗎?因為她已經不打算活著回去了,如果她有把握能夠打敗我,就絕不會讓你跟著來冒險,她帶你來的目的,是要你來帶這小鬼回去,因為她很可能沒有命活著離開!」她笑得更加猖狂,「現在我要殺她是易如反掌,這還得謝謝你,若不是你替我制住了她,我怎會這麼容易傷了她?」

江雨森不再多說,平靜的交代:「展德,你快帶著小烈回去吧!」

雷展德沉聲問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江雨森溫柔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她沒有費事地阻止安泰雅說出這些,是因為無論她如何制止,安泰雅還是會不顧一切的說出來——她不可能放過任何讓他人痛不欲生的機會,這是她變態的樂趣。

「為什麼?」雷展德嘶叫著。「你怎能這麼做?」

江雨森仍然沒有回答,她只是用溫柔得幾乎要滴出水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他,彷彿這是最後一次與他四目交會。

看到江雨森依然默不作聲,安泰雅自作主張地替她回答。「笨蛋!那是因為她愛你啊!愛到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真是愚蠢!」她嗤笑了一聲。「亞莉西亞,你這次到地球來,不但迷失了心,就連任務都無法完成,還是讓我殺了你,免得你回去之後成為眾人的笑柄。」

雷展德沉痛地看著江雨森,他知道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成為雨森的負擔,讓她能夠安心地放手一搏。

「雨森,去做你該做的事吧!但是,」雷展德深深地看著她。「答應我!不管你有沒有辦法殺死安泰雅,你都不能死,不要讓我孤獨地終其一生。」

江雨森美麗的臉龐上漾出溫柔的笑靨,雷展德感覺到自己幾乎要溺斃在她的柔情里。

她輕柔地說道:「我也不想死啊,展德。我也想要陪伴你到終老,但是……」她伸手輕撫雷展德的臉龐,深情地印上一吻。

雖然短暫,雷展德感受到她未說出口的深情,他突然覺得眼前一花,江雨森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安泰雅。

安泰雅吃了一驚,狼狽地避開江雨森的攻擊,不料江雨森還沒有穩住身子就又迅疾地踢出一腳。

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踢中了安泰雅的胸口,她悶哼一聲,跌坐在地上,幾乎暈厥過去。

江雨森立刻撲了上去,安泰雅就地一滾,極為狼狽地滾開江雨森的攻擊範圍。

「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之下,你還能夠有這樣的爆發力。」安泰雅灰頭土臉地穩住腳步,陰陰的說著。

江雨森平靜地笑了笑。「因為我已經不打算活著離開這裡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親手結束掉你的性命,不讓你有機會再去傷害其他的人。」

「置之死地而後生是嗎?」安泰雅扭曲著嘴角笑了笑,神情詭異得令人發毛。「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殺我?」

她猛然擊出一拳,攻向江雨森的胸口。

江雨森雖然及時避開卻險些摔倒,奇異的是,安泰雅居然沒有乘機偷襲,反而還等她站穩了身子才繼續進攻。

在旁觀戰的雷展德看得一臉凝重。

他不知道江雨森還有多少體力,但是他很清楚依照她目前的狀況,速戰速決才是最有利的方式,然而照安泰雅的反應看來,她顯然知道江雨森的盤算,因此故意消耗她的體力。

她顯然想等江雨森筋疲力竭之後,再慢慢地折磨她,所以才沒有趁著江雨森立足不穩的時候攻擊她,反而好整以暇地等她站穩身子。

雷展德不禁冒了一身冷汗。他雖然不願意承認江雨森的勝算不大,此刻卻更擔心江雨森死前可能遭受折磨和凌辱。顯而易見,安泰雅決不會痛痛快快地結束江雨森的生命,而會竭盡所能地折磨她,讓她在極大的痛苦中死去。

看著心愛的人陷入兇險的困境,自己無法給予任何的幫助,對雷展德而言實在是極為痛苦的折磨,但是他更清楚,自己若是衝動的上前,非但會阻礙江雨森的行動,還有可能為安泰雅製造機會傷害江雨森。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干著急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雨森雖然沒有落敗的跡象,卻也沒有佔上風,不過這是因為直到目前為止安泰雅還是守多於攻——她似乎已經把江雨森看為囊中物,在還沒有戲耍過癮前,還捨不得一下子結束江雨森的生命。

江雨森自然知道安泰雅的用意,只是她的傷勢不輕,除了拼盡全力搏鬥,再無其他辦法可想。

雷展德看得出來江雨森已經相當疲乏了,即使她能夠再支持一時半刻,最後還是會落入安泰雅的手中。他只恨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阻止安泰雅。

就在這時,安泰雅飛起一腳踢中了江雨森的胸口,她悶哼一聲,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雷展德見狀激動得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怎麼,站不起來了?」安泰雅嘲諷地笑了起來。「我還沒有過癮呢!你再站起來讓我多打幾拳吧!」

江雨森只能坐著拚命喘氣,似乎痛苦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起來!」安泰雅侮辱般地踢了她幾腳。

江雨森又咳出了些鮮血,根本無法回答,安泰雅看到她的狀況,更是猖狂地獰笑了起來。

「站起來!你想裝死嗎?」她重重地摑了江雨森一個耳光。

雷展德忍不住高聲喝止:「住手!」

安泰雅斜睨了他一眼。「心疼啦?捨不得她挨打?你都已經看我打了她那麼多下,現在才覺得捨不得?」才說完,她又狠狠地掌摑江雨森。

雷展德渾身一震,氣得幾乎吐血。「你太過分了!」

安泰雅揚起下巴挑釁地說道:「我就是要打她!怎麼樣?」

「你——」他向前跨了一大步,氣憤至極地說道:「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是我也不能看著你這樣欺凌她。」

「哦?」安泰雅感興趣地看了他一眼。「你似乎想和我打上一場?」

雷展德點點頭。「沒錯!」

「不要亂來!」江雨森急急地阻止他,「你快帶著小烈離開,就算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你也不能讓小烈跟我們一起死在這裡啊!」

雷展德苦笑了一下,回頭看著昏睡在車子里的小烈。「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我想帶著小烈離開,安泰雅也不會輕易地放過我。」

「那可說不定哦!」安泰雅嬌滴滴地笑了起來。「你求我啊!跪在地上求我饒你一命,求得我高興了,說不定我會放了你。」

雷展德冷冰冰地說道:「我絕不會向你這種人求饒的!」

安泰雅故作天真的眨眨眼睛。「我是哪種人?」

雷展德冷冷的說道:「你要我向你下跪求饒,不過是為了滿足你以凌虐人為樂的變態心理,事後你還是會殺了我們。」

安太雅遺憾地嘆了口氣。「真是的!你怎麼這麼了解我?」她滿懷希望地看著江雨森。「你呢?你要不要替他們求情?」

江雨森斷然說道:「我們黑眼星系的戰士決不會向敵人求饒!」

安泰雅沉下了臉。「好!有骨氣!」她突地飛出一腳,狠狠地踢中江雨森的右上腹,劇烈的疼痛幾乎使她當場昏死過去。「你就好好地看看我是怎麼殺掉這兩個地球人!」

她撇下江雨森,一步步地走向雷展德。「希望你的命夠硬,不要一下子就被我打死了。」

雷展德傲然迎視著她。「放心!我沒有那麼容易死!」

「很好!」一朵殘酷的微笑浮現在她的唇邊。「這樣就更好玩了!」

安泰雅眯起眼睛打量著雷展德,似乎在思忖著要從何下手,才能得到更多的樂趣,背後卻傳來江雨森的聲音。

「別想!你沒機會傷害他!」

安泰雅輕蔑地哼了一聲。「怎麼,你還有力氣跟我打?」

她毫不在意地轉過身,準備再給予痛擊,豈料才一動,前胸頓時被一股寒氣穿過。

「你……你這是……」她無法置信地瞪著江雨森手上的銀白色光柱。

她冷冷的看著安泰雅,「身為一個戰士,不管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不應該背對著你的敵人。」

「光劍!這是光劍!」安泰雅不相信地低喃,「不!不可能,難道黑眼星系的人就是——」

「沒錯!」江雨森定定地看著她。「這確實是光劍!」

「想要使出光劍必須耗費相當大的超能力,沒想到這個時候你還能夠使出光劍。」安泰雅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嘴角又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你既然使出了光劍,還有能力去救人嗎?」

「什麼意思?」江雨森倏然一驚,指導她的問話絕不單純。

「我在那個小鬼身上下了毒!」她虛弱但得意地笑了笑。「算算時間,應該開始發作了!」

江雨森沉聲喝問:「解毒劑呢?」

「我沒有解毒劑,即使有我也不會給你的。」安泰雅露出狡猾的神情,「老實告訴你吧!我給他下的是烏克倫星剛開發出來的毒藥,會在短時間內吃掉生物的腦細胞,這是第一次使用在地球人的身上,不知道效果如何就是了。」

江雨森怒斥了一聲:「卑鄙!」她倏地拔出光劍,安泰雅失去了這道支撐的力量,頓時仰天倒下。

江雨森勉強替小烈解了毒之後,已虛脫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雨森——」雷展德激動地迎向前去,卻愕然發現她的面容因驚恐而扭曲。

「小心……」她出聲示警,卻驚覺自己虛弱得連聲音都顯得軟弱無比。

一隻白皙的玉手無聲無息地從後方搭上了雷展德的肩膀,他渾身一震,立刻知道這隻手的主人是誰,也明白江雨森為何突然露出如此驚恐的神情。

他回身揮出右拳,安泰雅輕輕一格就化解了他的攻擊,同時順手一扯,他的右臂頓時脫臼了。

安泰雅一手將他的左臂扭到背後,一手緊緊地扣住他的喉嚨,雷展德登時感到呼吸困難。

「我知道你現在就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安泰雅邪惡地笑了起來。「你也不必太驚訝,你那一擊確實讓我收到了致命的重傷,不過雖然我快死了,憑我剩餘的力氣,殺掉你們還是綽綽有餘。」

將雨森面容哀戚地看著雷展德。「對不起,展德,我還是救不了你們。」

雷展德深深地望著她,平靜地說道:「沒關係,你已經儘力了,再說我能夠得到你的真情,早已經不枉此生了。」他的心裡已經有迎接死亡的準備。

「真是感人!」安泰雅冷哼了一聲。「你現在可以張大眼睛,好好地看著你的情人是如何死在我的手裡!」

喀啦一聲,安泰雅又扯脫了雷展德的左臂。

雷展德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他知道他的呼痛聲只會令安泰雅更加興奮,並且加深雨森的痛苦。

他抬起頭來,看到江雨森的雙頰掛著一串有如珍珠般的淚水,知道她心裡痛楚必定遠比他肉體上的疼痛還深。

「別看,雨森。」雷展德心疼地看著她。「你承受不住的!」

「不!我要看!」江雨森堅決地說道,「看到你受折磨,我的心就像是被利刃狠狠地刺戳一樣,但是陪著你受罪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我只能這樣了。」

安泰雅冷冷的說道:「你們倒真是情深意重啊!」

她冷不防地伸腿一腳踹倒了雷展德。

雷展德一時立足不穩,重重摔在地上,原本已經受傷的肩膀受到如此劇烈的撞擊,疼得他冒出了一身冷汗。

安泰雅狂笑著說道:「亞莉西亞!你就睜大眼睛,好好的欣賞吧!」

她眼露瘋狂之色,正要對雷展德施以最後的一擊,卻突然發出十分可怕的尖叫,身體往後彈飛了出去。

雷展德抬頭看到一名清麗妍媚的女孩佇立在前方,在她身後的陰暗處隱約可看到兩個男人的身影,她驚駭萬分得瞪視著安泰雅,像是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擊中這個人,然後兩眼一翻,竟然昏了過去。

站在她身後的一名男子立刻沖向前抱住她,略帶嫌惡地問著另一個人:「休斯!我非得跟這樣的小女孩搭檔嗎?」

休斯緩緩地走出陰暗處,不慍不火地說道:「是的,我非常確定。」

那個男子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原來……原來你們才……才是……」安泰雅躺在地上,斷斷續續地說著。

休斯冷冷的截斷她的話:「你不需要知道他們的身份!」他取出腰部的佩槍,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安泰雅整個人頓時被氣化了。

「你——」那男子瞠目結舌地瞪著休斯。「你殺了她?思想者不是不攻擊人的嗎?」

「錯!」休斯咧嘴一笑。「我們思想者只是因為沒有天生的攻擊能力才不攻擊敵人,但並不表示我們不能拿武器殺人。」

那男子瞪大眼睛看著休斯,活像在看一隻狡猾至極的千年老狐狸。

休斯輕鬆地笑了笑。「好了,現在一切都沒事了。」他扶起雷展德,為他接上脫臼的肩膀。

雷展德看到江雨森兩眼緊閉,不禁著急地叫道:「雨森她——」

「她會沒事的!」休斯先安撫著他。「她是看到安泰雅被制住之後,才放心的昏倒。」

雷展德伸手抓住休斯的肩膀,驚慌地追問:「你要帶走她了嗎?」

休斯深深地看著他。「雨森的狀況很糟糕,我若不趕快將她帶回太空船救治的話,她的生命維持不了多久。」

雷展德痛苦地閉上眼睛。「你們什麼時候能夠讓她回來?」

休斯深深地感覺到自己是個棒打鴛鴦的罪人,但是職責所在,他也只有抱歉地看著雷展德。「我無法告知你正確的日期。」

「既然如此,」雷展德深情的凝視著江雨森。「就請你替我轉告她,我的時間不多,我只能等到我的生命結束之前。」

休斯點點頭。「我一定會替你轉告。」他走到江雨森的身邊,抱起小烈交給雷展德。「我已經將令妹送回去了,至於你那兩位傭人,我已將今晚的記憶消除了,有關雨森的事情就讓你去解釋吧!」

雷展德默默的接過小烈,看著休斯抱起了江雨森。他必須用盡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壓抑住阻止他們離去的衝動,當他們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眼前,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寒也在他的心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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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美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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