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喂，我是江凝寧。那個……那個凌先生病危的事情，是真的嗎？」

等了老半天，打了幾百通電話，終於等到她的回電。又驚又喜的聽見了熟悉的嗓音，凌子皓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很平靜。

「你在哪裡？」

至少得先知道她在哪裡，凌子皓才好找著她。

「我現在正要到杉南。」話筒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著還要不要再見到他。

杉南？這麼巧她也正好到杉南？

「你現在靜靜的聽我說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感覺得出聲音已經發出微微顫抖，凌子皓寧願隔著話筒，也不願意當面說出這些噁心至極的話語。

「是什麼？」被他突來的正經搞得緊張兮兮，怎麼了？是凌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我我……我想，我是喜歡你的。」一連好幾個我，很不簡單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一句簡單，但卻很犀利直接的告白。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話筒那端沉默了，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

「其實小王說得都是真的，我的確曾經找過你，曾經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咬著牙說出了心底的秘密，雖然隔著話筒，凌子皓還是緊張得汗濕了掌心。

「我知道自己對你的感覺很不單純，但直到剛剛，我才知道……原來這就叫做喜歡。」

開始在人群中尋找起她的身影，放眼望去，大廳里好多好多人，凌子皓誰都找不著。

「似乎早習慣了有你在身旁叨叨念念，早習慣了你的愛心營養便當，習慣了照顧你，習慣了有你……也習慣了欺負你和討厭你。」

話筒那端的沉默令凌子皓心驚，終於能體會出江凝寧的感受，那種期待答案的緊張和心驚。

腦中開始回想著江凝寧今天穿了什麼花色的衣飾。

藍色？杉南醫院裡清一色的藍色病服，凌子皓努力的排開了人群，還是找不著江凝寧的身影。奇怪，怎麼搞的，今天杉南究竟去哪生了這麼多人？己經晚上了不是嗎？怎麼大家都還悠哉悠哉的在路上閑晃？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才能讓你了解，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懂。只是……只是我知道這感覺真的很不單純，會讓我想欺負你，會讓我思念你，會讓我吃醋……更會讓我滿腦子都塞滿了你的身影。」

一邊述說著自己的心情，凌子皓一邊尋找著江凝寧的身影。

不是藍色……那是紅色嗎？

眼前一個穿了紅衣的女孩，瘦巴巴的很符合江凝寧的神情，湊上腳步一瞧，卻失望的發現自己認錯了人。

越是焦急，凌子皓就越是慌了頭緒。

驀地發現自己突然一時分不清她去了後天美女製造機之後到底變了什麼樣？凌子皓只記得她之前的灰暗模樣，和現在眼底揚起的自信。

「老爸說我的討厭就是喜歡……認真想了想，我並沒有辦法否認這項說法。畢竟我的喜好一向淡然，真的能激起我好惡的人不多，而你卻總是有辦法激起我一波一波不可思議的怒火。」

不是藍色，不是紅色，那到底是什麼顏色的衣服呀？

紅澄黃綠藍靛紫幾乎全找遍了，大廳里長頭髮又瘦巴巴的女孩，幾乎全都找過了，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找不著她？

焦急的想聽見她的回應，卻心急的找不到那抹小小的身影。

「你說話呀，你覺得怎麼樣……說呀。我知道之前是自己誤會了你，我也知道自己壞得十惡不赦，我更知道現在才知曉自己的心情是太晚了些……但是，我的真心誠意希望還能救得了一些什麼。」

口氣越來越焦慮，凌子皓強迫自己先鎮定下心神，這樣子沒頭沒腦的慌亂絕對不是辦法。

話筒里傳來的是一模一樣的廣播聲，凌子皓更加確定她一定也在醫院裡，只是……為什麼找不到呢？

我最喜歡白色的衣服……

她清脆的嗓音突然閃進凌子皓的腦侮里，對了，白色！她老愛穿得像鬼一樣的顏色!

心底突然清明了許多，驀然間，凌子皓在角落發現了一個小小、白白、正抱著手機落淚的身影。「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你，讓我用下半輩子的時間來慢慢發現自己的心情，讓我……愛你，好嗎？」

從背後偷偷的摟住了江凝寧，凌子皓髮現自己的眼眶竟然不知不覺也濕了。

「你……」嚇了好一大跳，江凝寧轉頭髮現了他。

「我終於找到你了。」嘆了好大一口氣，凌子皓滿足的把她緊擁在懷裡。

眾里尋她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一刻，凌子皓算是真正體會出這句話的心情。

「你願意原諒我嗎？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的動心，當然需要些時間領悟，雖然笨了些，雖然領略的驚天動地了些……但真的是真心呀！」

凌子皓望著他愛哭的小女人，心底高懸著緊張和期待。

「你……的喜歡是從我變漂亮之後開始的嗎？」咬著下唇，江凝寧可以不在乎任何事情，但她無法不在乎這一點。

即使知道可能性高達百分之百，但她還是私心的希望，他喜歡她……是因為她是她，而不是她的外表。

「不，大概是從你還丑得像鬼一樣，就發瘋似的對你動心了吧!」

她的美麗與否對他來說真的沒什麼多大的差別，畢竟平心而論，即使她變漂亮了，凌子皓還是一般的「討厭」她，沒有一分減少。

而且他對她漂亮的概念實在太過模糊，他只看見她眼中的自信，他只看見因著自信而散發出的光彩……其他的，他什麼都看不見。

「可是，可是……」

不管是真還是假，既然自己都先深陷在先了，江凝寧也寧願當個裝傻的聰明女人。

呵是……還是不願意這麼簡單的就接受他。

「你對我還有任何懷疑和不滿嗎？」嘆了口氣，該是自己當初造孽太深，怨不得人。

「你害我傷心難過，害我流了那麼多眼淚，沒道理我要這麼簡單的就接受你。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討厭我的時候叫我滾，現在……發現自己喜歡我了，又想留我在身邊？我……我到底算什麼？」

句句都是最直接的控訴，江凝寧望著他，大眼淌滿了淚珠。

「我……」凌子皓無言以對，她的指責沒有錯，他一句話都反駁不了。

「如果改天你發現你的討厭真的是討厭，那我又該怎麼辦？如果改天你又發現自己『討厭』上別的女孩，那你還會繼續喜歡我嗎？你根本連自己的感情都還沒有確定，有什麼資格來留我？」

不是故意拿喬，而是江凝寧心底最深的疑惑和恐懼。

她的真心禁不起這樣一再的凌虐和玩弄，除非確認了他的感情，要不然她不可能讓自己笨過一次又一次。

「不會的，我這輩子只會討厭你，不會再討厭別的女孩了。」

動心太累人，一輩子一次就已經足夠。

失去她的恐懼突然席捲著凌子皓，第一次思考起失去她的後果，他驀地發現果然是可怕的無法想象。

之前只覺得痛苦，現在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更覺得難熬。

「我不敢相信你，我們讓一切都交給上天來決定。」

掏出了懷裡的硬幣，江凝寧選擇再一次的將未來賭注在這一刻。

雖然仍然無法忘懷他，但也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接受他的勇氣。

讓一切再度交給硬幣決定，她望著他，即使努力的想讓自己再像當初一般的不顧一切，即使想讓自己再重拾那種衝動的心情……但，終究還是做不到。

喜歡雖然依舊，勇氣……卻早已被傷得體無完膚。

「正面，就相信你；反面，我們就當作這一切只是一場錯誤……」

玩笑似的將兩個人的幸福賭注在上頭，江凝寧的口氣雖輕，卻是不容忽視的堅定。

「在你丟這枚硬幣之前，我能不能知道，你……你還喜歡我嗎？」

嘆口氣，雖然不願意讓自己的幸福無疾而終，但凌子皓卻也無可奈何。

「喜歡。」輕輕的點了點頭。「但喜歡又如何，兩個人不是只有光靠喜歡就能相處的，還需要包容，更需要勇氣。」

聲音低低柔柔的，江凝寧望著他，拋上了硬幣。

不管結果如何，江凝寧都已經滿足了，至少，他最後還是回應了她的感情。

才想抬頭接住那枚硬幣，沒想到，卻突然漫天飛下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硬幣。

「快躲開。」凌子皓拉過了發愣的江凝寧，溫暖的將她帶入了自己的懷裡。

「這是怎麼回事？」獃獃的，隨手接下了一枚硬幣，握在掌心裡，感覺著男人懷裡的溫暖。

硬幣一枚一枚的落下，數量雖不多，但卻也一顆一顆敲入了江凝寧的心底。

「你自己說的，正面就要相信我，現在地上有好多好多的正面，你只好選擇相信我。」

霸道的宣告著結果，不否認自己的招式太小人，但又何妨，能抱得佳人歸才是最重要的事。

「誰說的，我現在手中就有一枚硬幣。」

緩緩的攤開了掌心，露出了那枚小小的硬幣。

「正面？」

驚喜的無以復加，沒想到上天還是願意幫助他的。

「是正面呀。」低低的嘆了口氣，江凝寧的眼光糾結上滿地的硬幣，那些有正面、有反面的硬幣。一枚一枚的，似乎就像江凝寧自己都不確定的心情。

「你只好相信我了。」緊緊的擁著她，這幸福有些遲……卻永遠都不會大晚。

「我……我愛你。」突然有衝動的將愛意脫口而出。

男人的霸道確確實實的像一枚一枚落下的硬幣般撼動了她。

這就是她的男人，她霸道又獨斷，又嘴巴好毒的心愛男人。

其實，哪個人不會有遲疑的時候？但江凝寧願意相信他，相信她那個為著愛使些小詭計的男人。

「我也愛你。」害羞的有些拗口，凌子皓望著她，心底滿滿的踏實和感動。

一枚硬幣讓他抱回了心愛女人，他得到又失去的心愛女人。

愛意在兩人眼裡流轉著，永不停歇。

他們兩人呀，從一開始的相遇到後來的漸行漸遠，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又合而為一的碰了頭。

繞了整整一個心形的符號，也見證了他們兩個的愛情。

凌子皓終於抱回了他心愛的排骨妹，幸福洋溢……

幸福，指日可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