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深,人靜。
季以肇如願以償,在出差回來之後,把嬌軟人兒抱在懷裡,滿足了肆虐好幾天,逼得他在五星級飯店依然夜夜輾轉的渴望。
人兒還不安分,在他懷裡磨磨蹭蹭,動來動去,好像小貓在睡覺前,得先在窩裡繞一繞,確定主權和位置的舒適度之後,才能放心入夢。
季以肇也由她,反正,他也很享受那絲滑嬌軀廝磨著自己的感覺。
「嗯……」好半晌,她終於靜了下來,乖乖依偎著他。
「好了?」他低頭問:「舒服了?」
她點點頭,滿足地把頭靠在他胸口,嘆口長氣。
「那就睡吧。」輕吻落在她額際,季以肇打個呵欠,閉上眼,一面喃喃自語,「好幾天沒睡好了。」
裴安倫沒答腔,只是仰起臉,安靜地望著那張充滿成熟男人魅力的性格俊臉。
慣常的慵懶和嘲謔笑意都不見,總是微鎖的濃眉也舒展了,均勻的鼻息告訴她,擁著自己的男人已經沉沉入睡。
她好喜歡這樣看著他,看他毫無防備、放鬆自在的樣子。
醒著的時候,優遊在各種場合的他,眼神太銳利,線條優美的薄唇總是帶著一點點諷意,好像冷眼看著世界,什麼都動搖不了他鋼鐵般的意志,影響不了他似的。
可是此刻,他只屬於她,沒有對他猛拋媚眼的鶯鶯燕燕,沒有煩人的八卦批判眼光,更沒有長輩們透露著不滿意的重重壓力。
他說好幾天沒睡好了,難道他也跟自己一樣,沒有對方的陪伴,就無法安穩入夢嗎?
他是不是也像她,輾轉徹夜,想的都是枕邊人,幾乎無法忍受獨眠的孤寂?
如果是的話,那她是不是可以大膽的夢想,夢想他也開始渴望一個承諾,能讓彼此緊緊相系、相屬的承諾?
一定是的。裴安倫輕吻一下他線條利落剛毅的下巴,帶著甜甜的微笑和無盡的幻想,她也沉入了夢鄉。
不過,她在夜色濃暗得化不開的時刻,悠悠醒來。
發現自己全身發燙,呼吸不規律,輕喘著。
都是因為一雙粗硬的,不規矩的大手,在她身上點燃了一簇簇的火花。
「啊……」
「吵醒妳了?抱歉。」雖是這樣說,季以肇卻一點歉意都沒有。
「壞蛋!色狼!」她的嬌嗔軟軟的,也是一點慍意也沒有,換來他低沉性戚的低笑聲。
彷佛還在夢中,昏昏沉沉,全身又軟綿綿的,裴安倫根本無力,也無意抗拒,任著他褪去她的絲薄睡衣,恣意妄為。
他逐漸濃重的呼呼拂在她敏感耳際,她開始輕輕顫抖。
不過,她也敏感地發現,季以肇的動作並不粗魯,他像是賞玩什麼稀世珍寶一樣,仔細而溫柔地撫著、吻著她,這一切像夢一般甜美。
「以肇……」她喚著他的名,嗓音甜膩入骨,簡直要在他指掌間化成一攤水。
他一直是個好情人,百分之百男性的剛硬、霸道,總是讓她狂亂而暈眩,只能依順,讓他帶著自己,一次次在激烈的纏綿中淪陷。
可是今夜,他卻好像有全世界的時間一樣,慢條斯理,逼得她難耐地扭動著細腰,頭在柔軟枕頭上左右輾轉,呻吟著,乞討著他的佔領。
「乖,我想好好疼妳。」
也許是為了可笑的自尊,他鮮少在歡愛之際說出甜言蜜語,甚至不常喚她的名,總是用狂猛的索求侵佔,來表達他對她的深深依戀。
好笑吧,縱橫業界的季以肇,在床上,卻是這麼拙於表達。
他用緩慢的速度要著她,儘力延長著這銷魂時刻,享受著,珍惜著。
當一切都無法再延長拖延之際,她攀緊他汗濕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用力迎合,讓驚人的浪潮淹沒她,奪去她所有的神智與力氣。
「啊……」她嬌媚迷人的反應,讓季以肇僅存一線的剋制力也綳斷了,無法顧及她還在高潮間翻滾的敏感,他拋開了剛剛的溫緩速度,開始猛力衝撞。
然後,在她忘情的嬌啼中,季以肇給了她所有。
心跳瘋狂,喘息濃重,他重重壓上她柔軟而滑膩的嬌軀。在她抗議似的濃濃鼻音輕哼中,他翻過身,不過,還是霸道地摟緊她,讓她待在自己懷中。
抓過床頭的薄毛巾開始料理善後,季以肇全身像是被溫泉沖刷過,熱呼呼又懶洋洋,他睏倦得像是可以睡上一整個月。
他都這樣了,那懷裡那個被他肆虐過的嬌人兒呢?
低頭檢視,季以肇忍不住微笑。
雪白臉蛋上,激情的紅暈猶存;雙手摟著他的腰、修長玉腿和他的糾纏著。她臉頰貼著他的胸口,像只被主人寵愛的貓咪,已經自顧自地跌回了夢鄉。
「累壞妳了?」他拉起薄被,密密蓋好光裸的嬌軀,在她頭頂心印下一吻,他也被睡意重新擄獲。
就這樣糾纏著,睡到時間的盡頭也無所謂了。
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
「啊!怎麼已經七點多了!」
驚呼聲擾醒了在黑甜鄉中沉浮的季以肇,他一睜開眼,就看到身旁人兒從床上彈起,隨便抓過一件衣物套上,然後沖向浴室。
「完了、完了,我要遲到了!」裴安倫喃喃自語著。「完了、完了。」
季以肇嘴角扯起微笑,無法解釋自己四肢百骸那饜足慵懶的舒適感所為何來。
黝黑精壯的身子伸展,伸個懶腰,翻過身,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大小姐發急。
裴安倫用驚人的速度沖完澡,長發還濕答答地滴著水,便又披著浴袍衝出來,打開衣櫥門選好套裝,然後迅速移動到梳妝台前,開始用大毛巾猛擦頭髮。
早晨的她,清爽嬌嫩得像朵帶露玫瑰,散發動人香氣,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急得團團轉的模樣也好可愛,一點也不像平常端莊大方的裴大小姐。
「你還笑!還不都是你……」
想到昨夜如夢似幻的溫柔纏綿,她從鏡中溜了身後大床上的他一眼。
季以肇懶洋洋半躺在床上,半瞇著眼打量著她,性感得叫人氣息一窒,她的心跳不聽指揮地漏了一拍。
老天!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你還不起來準備?上班會遲到!」她試圖掩飾自己的閃神,只好隨便找個話題叨念著。
「急什麼,才剛過七點,八點半到公司綽綽有餘。」
裴安倫不太甘願地又瞟他一眼。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他通常只要衝個澡,換上西裝,就清爽瀟洒得好像剛被世界頂尖設計師關照過一樣。
而女人就得辛辛苦苦搽保養品、搽身體乳液、吹頭髮、化妝、穿絲襪、換套裝……至少得忙上四十分鐘,才能走出家門。
「真不公平,男人都不用化妝、吹頭髮。」她邊嘟囔邊找著她的化妝品。
「妳也不用啊,有沒有化妝還不是差不多。」季以肇還是保持慵懶姿勢,眼神卻貪婪地盯著那忙個不停的人兒。
「不行,上班怎麼可以不化妝?這是禮貌,也是專業的象徵。」裴安倫無奈地對鏡中的他說著。「我也覺得這種習慣挺討厭的,不過大家都這樣,我也沒辦法。」
「所以妳本來就得比我早起,不能怨我。」他打個呵欠。
這樣一個尋常早晨,懶洋洋地看著她整裝,隨口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讓他覺得好安穩,有種老夫老妻般的默契。
這是他要的嗎?一向以為自己不適合穩定關係的季以肇,也到了停泊的時候了?
可是,她的溫柔嬌媚,她的善解人意,毫不保留的依戀與熱情,像是一張網,慢慢的,慢慢的朝他聚攏,讓他無路可逃……
「還不快點!」她的嬌嗔又傳來了,「你要賴床到什麼時候嘛!」
賴床?季以肇露出一個帶點嘲諷的苦笑。他這輩子……也只有在她床上,才會這樣賴著、懶著,流連不去,捨不得離開吧。
季以肇承認自己離不開裴安倫。
但他也必須承認另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痛恨別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包括董事長在內的幾位公司大老。
準時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秘書神情帶點焦急的在等待,看他出現,就鬆了一口氣。
季以肇揚起濃眉,「怎麼了?一早就這個表情。」
「總監,董事長要找你,剛剛已經來過一次了。」秘書盡職報告著,「他要你一進來就過去他辦公室。」
「董事長找?」季以肇皺眉,「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沒有。」秘書鎮定地說,不過,她不由自主轉頭看了看門口。「嗯……董事長有問……」
他的秘書很少這樣吞吞吐吐,所以季以肇成功地收到了她的訊息,「問什麼?」
「他……他說……他問裴小姐來上班了沒有。」
簡單一句話,伴隨那吞吐尷尬的態度,讓季以肇早晨本來還不錯的心情立刻蒙上陰影。
「我先過去一趟。」
他根本還來不及坐下,就又重新往外走,一路上樓,到氣派十足的董事長辦公室。
董事長的秘書一見到他,雖然盡責地幫他通報了,卻也用一雙飽含笑意的眼睛,多打量了他幾秒。
就那幾秒,已經足夠讓他僅剩的一點點好心情,統統都付諸流水。
「季總監,來。」寬敞透亮的辦公室里,裴董事長--也就是裴安倫的父親,他越來越沒辦法忽略這件事--對著他招招手。「你剛從馬來西亞回來,我想在主管會報之前,先聽聽你的想法。」
雖然是樁巨額投資興建案,可是有必要這樣一大早就召見他嗎?還親自到他辦公室走了一趟?
在名城工作了八年多,季以肇跟董事長卻沒有太多交集,只知道他嚴肅、冷靜,在業界雖然不像他弟弟--也就是名城的總經理--那麼長袖善舞,卻有著相當可觀的影響力和財力。
季以肇和總經理可說一見如故,在公事上有著相似的積極、大膽態度,溝通起來也很容易。這幾年來,建築設計部門在季以肇的帶領下,表現一直很亮眼,總經理非常信任他。
不過,說到董事長,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季以肇總是覺得,董事長一直在用一種冷冷的,謹慎的態度在測試、觀察他。
「咳。」他清清喉嚨,整理一下紊亂的思緒,開始條理分明地報告此次出差的結果。「關於馬來西亞的加美大樓案,銀行方面已經全部敲定。企業投資的方面,這次過去,『原智』的黃董、『信誼』的李董都把第一階段的合約簽好了。」
裴董讚許地點點頭,「華僑在馬來西亞,還是掌握著部分的經濟大權。他們對合約的內容有怎樣的反應?」
「關於收益比的疑問,我把我們之前在香港、深圳的案子目前的狀況報告書都帶去了,李董本來的意思是……」
他們專心討論著公事。
裴董顯然對於這次季以肇出馬的公差還算滿意,除了偶爾問問題以外,對於季以肇的決策和做法,都沒有多說或評論什麼。
待這個非正式的報告告一段落時,裴董灰白的眉毛揚了起來。
「看來,你對這個案子還滿有熱情的。」
季以肇抬眼,望著若有所思的董事長,不是很理解他話中之意。
身為建築設計部門的總監,他負責、監督的案子數都數不完,不知道為什麼董事長會對這個在馬來西亞興建住商兩用大樓的案子這麼有興趣,還覺得他很有熱情?
「動工以後,大概需要你常常過去看進度,這樣飛來飛去,辛苦了。」頓了頓,裴董看似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昨天晚上回來的?有沒有好好休息?」
只是很簡單的問句,卻讓季以肇沉默下來,他全身繃緊,開始進入備戰狀態。
他覺得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好像自己的隱私被窺探了。
贏得上司的器重已經夠不容易,如果上司又剛好是自己女友的父親--古今中外,從來沒有準丈人會喜歡要搶走自己寶貝女兒的混蛋--情況還能更糟嗎?
「多放點心在這個案子上,對你有很大的幫助。」裴董繼續說,「我也會找個時間過去馬來西亞看看。台灣的房地產最近幾年都不見起色,國際性的案子對公司來說越來越重要,多花點精神絕對是值得的。」
「是,我知道。」
「對你自己的未來……也有很大的幫助。你記住了。」
一直到忙碌的會議、工作都接近結束,夜色降臨之際,季以肇還是想不通,為什麼董事長要對他這麼說?
而且,他的語氣和表情,看起來都很有深意,不像是隨口說說。
他照例留下來加班。
七點多,他肚子開始餓、注意力開始不集中的時候,像是呼應他的想法似的,俏麗的人兒翩然出現。
雖然已經忙了一整天,裴安倫的鐵灰色套裝和淺粉紅色的絲質襯衫,以及整整齊齊,盤成優雅髮髻的秀髮,幾乎一絲不亂,臉上淡淡的妝,還是那麼細緻美麗。
「聽說你一早就被董事長召見?」她微笑著,明亮眼眸中,閃爍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妳怎麼知道?」季以肇從計算機屏幕前抬頭,盯著她。
她的外表無懈可擊,完全是個粉領麗人。不過,季以肇想著,他居然更渴望看到她早晨起床時,長發披散、只套著他的襯衫、剛洗完臉,在房間里團團轉的樣子。
「邱秘書跟我說的。怎麼樣,董事長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問問馬來西亞的案子。」
「馬來西亞的案子,有什麼好問?主管會報的時候不就都講了嗎?幹嘛還要特別找你去問?」裴安倫靠在辦公桌旁邊,隨手拿起一支筆把玩著,不解的問。
還在想著她各種動人面貌,季以肇沒有回答這個他也沒有答案的問題。他長指一彈,對她勾了勾,示意要她靠近。
「做什麼?」她反問,有點困惑。
他還是勾勾手指,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裴安倫只好俯過身去,試圖要聽他的高見。
結果,高見沒聽到,倒是得到了一個吻。
溫柔中帶點索求,他貪戀地品嘗了她的甜美,讓她氣息開始急促,陣陣紅潮湧上了雪白的臉蛋。
「怎麼了?」好不容易找回語言能力,裴安倫輕問。
「沒事。」他又輕吻一下她溫軟的唇瓣,這才肯放開她。
「出差一趟回來就變了,你以後可不要亂出差。」她摸了一下他的臉,笑說:「要不要吃飯?你可以走了沒有?」
雖是無心的調笑,季以肇本來也帶著微笑的臉,頓時僵住。
他終於知道,困擾他一整天的事情是什麼了。
董事長的話和態度,對他的期望……
調虎離山!
董事長在含蓄地表達意願,想讓他把重心轉到國外,然後……
然後還能怎麼樣?就是要把他和裴安倫分開!
他怎麼會到現在才領悟到?!
「到底怎麼了?你的表情變得好嚴肅。」裴安倫回頭看著他,詫異地問:「你沒事吧?我只是問你要不要吃晚飯,如果忙的話,那我先走啰。」
他下意識地伸手,緊緊握住她的。
「不,不要先走。」他還沒有準備好放開她啊!
裴安倫柔順地任他扯住自己,只是用一雙澄澈的大眼睛,靜靜看著他。
可是,為什麼他開始覺得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重,幾乎讓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