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晚之後,司棠不再到汪皓陽家念書,也不再夜宿同學家。
他知道他任性的行為讓家人多麼擔心,從那夜尹子禔帶他回家,父親緊緊抱著他微顫的身體,他就深刻感受到了。
此外,他跟尹薇安之間的緊張關係也緩和了下來,雖然他還不能完全接受她成為他的繼母,至少他對她不再充滿敵意。
或許是因為從尹子禔口中隱約得知她曾經受過家暴的關係,使他對這個美麗的女人多少有些同情。
至於尹子禔……
「阿棠,你跟尹子禔是什麼關係?怎麼那天深夜他會來我家找你?」
在人聲鼎沸的教室里,司棠有些驚訝的望著突然對他丟出問題的汪皓陽,聽了汪皓陽的這番話,他才知道那一晚尹子禔竟四處尋找他。
「他……」司棠咬咬唇,終於決定對好友和盤托出。
「我爸最近再婚,尹子禔是對方的兒子。」
「這麼說你跟尹子禔現在是……哇咧!我跟你那麼多年的同學了,你竟然現在才告訴我這個消息。」
汪皓陽被司棠的話驚得目瞪口呆。
而後,他想起司棠跟尹子禔在學校里總是擦肩而過、互不理會的情景,不禁有些疑惑。
「不過,你跟他好像處得不太好喔?」
司棠從課本中抬起頭,看著坐在一旁桌子上的汪皓陽,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如果你也突然冒出一個兄弟,你跟他會處得好嗎?而且這個兄弟還叫作『尹子禔』。」
汪皓陽回想尹子禔那張冷冰冰的臉孔,似乎能夠了解司棠的感受。
「也對,如果是女孩子的話,大概會很樂意跟他成為家人,但是男生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全校的男生都對他又恨又怕呢!」
「是啊,那傢伙真的很討厭。」
說到這裡,司棠又將視線調回課本上,但是他的思緒卻飛離而去。
沒錯,他應該是很討厭尹子禔的,然而,無處可去的那晚,他為何甘心被他抱住,偎在他的胸前哭泣?
是因為他一直受困的心終於得到慰藉的關係嗎?
向來冷漠的尹子禔為什麼又會那樣溫柔的安慰他呢?
他不知道他是否有什麼目的?不過,輕過那一晚以後,司棠總覺得自己對尹子禔的感覺有些異樣的改變。
只是,距離他們成為親密的家人,似乎還有一段遙遠的路要走。
畢竟尹子禔曾對他造成的傷害,他還無法輕易忘懷。
而且,他隱隱感覺到尹子禔的心彷佛築起一座鞏固的高牆,讓人無法輕易地跨越。
還有,那夜尹子禔說的不清不楚的話,以及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不知怎的總讓他沒來由的感到有些怪異,彷彿有股山雨欲來之勢,令人不安。
◇◆◇
這夜,司棠淋完浴后,便下樓找飲料喝。
沒想到他一下樓,就見到裸著上半身坐在客廳里優閑地看著雜誌的尹子禔。
即使司棠那夜曾脆弱無助的接受尹子禔的安慰,但是後來他們仍是如同以往一般,除了在父母的前面演演戲外,其餘的時間皆是互不理睬、相敬如冰。
突然看到尹子禔裸露的胸膛,司棠的臉上莫名地出現一抹紅霞,向來和尹子禔沒有交集的他猛地一步向前,不悅的瞪視他。「你在賣豬肉啊!穿上衣服行不行?」
司棠的聲音將尹子禔冷然的視線引了過去,只見他的眼神閃過一抹詫異與不悅。「豬肉?」
「對,反正你穿上衣服啦!」
司棠面紅耳赤地說完,隨即轉身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可樂,在拉開拉環后,一個勁兒的往喉嚨猛灌。
尹子禔則是低頭看看自己結實的肌肉,向來注重鍛鏈身體的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嫌棄為豬肉哩!
他有些氣惱的糾緊雙眉,轉頭往司棠的方向望去,卻發現他耳根子都紅透了的側臉,還有他因為喝得太急被可樂撒潑到的雙手。
看見司棠伸出粉嫩的小舌舔著白嫩的手背和纖細手腕的模樣,尹子禔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突如其來的騷動。
當他恢復意識時,他已然起身,來到司棠的後頭。
忽然感覺身後有一股壓迫感,司棠猛地回過頭,發現近得只有一步距離遠的尹子禔。「你、你做什麼?」
他害怕得連連後退,然而尹子禔卻毫不客氣的慢慢逼近。
終於,司棠的背後抵上餐桌,再也無路可退。
「你擋著我做什麼?走開!」
他像是困獸般的低吼著,可尹子禔看著司棠漲紅的臉龐,以及不敢看向他赤裸上身的遊離視線,嘴角輕輕一揚。
「司棠,看著我說話呀!你在躲避什麼?」
「你臭美啊!我看你幹嘛?」
他像是拼了命一樣的咆哮著,可尹子禔卻像置若罔聞一般,兀自抓起他的手,低頭舔吻著上頭殘留的可樂。
「你……」
司棠瞠大眼睛看著這個曖昧的動作,頓時全身都顫抖起來,他想抽回手,尹子禔卻將他的手扣得死緊,甚至還往自己赤裸的胸膛帶去,讓司棠的手掌停留在他結實的胸肌上。
「這樣的觸感會是軟趴趴的豬肉嗎?還是你已經忘了那一晚的感覺?那晚你在我身下,我緊緊地抱著你……」
「住口、住口!不要再說了。」
還沒等他說完,司棠已經忿然打斷他的話,雙眸濕潤的他,微微顫抖著身子瞪視著尹子禔。
尹子禔沉默的跟他對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目光仍是未曾離開司棠那閃著晶瑩淚光的雙眸,驀地,他的眼眸蒙上一層情慾,用磁性的嗓音幽幽的道:「是你誘惑我的,司棠……」
語音未落,尹子禔將司棠放在胸膛的手掌猛地往後一拉,一把扯近司棠,低首攫住他的唇,蠻橫的唇舌不斷的侵犯司棠驚魂未定的溫熱口腔。
「嗚……不……」
司棠使力的抗拒他,但雙手卻怎麼也推不開他,背後的餐桌椅因為他們蠻橫的推擠拉扯被撞得亂七八糟、東倒西歪。
「尹子禔……你這麼做根本沒有意義!」司棠勉強地喘氣。
他不是已經有把柄在尹子禔手中,不可能再去跟尹薇安告密,尹子禔沒有必要再這麼做了呀。
尹子禔並不理他,只是逕自親吻他,抱緊他纖細的身子,不知不覺中,司棠被帶到客廳的長沙發上,被壓制他的尹子禔擁吻著。
啊!好暈。
為什麼只是被尹子禔親吻,他的力氣便會漸漸消失呢?
他該全力反抗啊!這樣被男人擁抱的他算什麼?這樣被男人吻得暈頭轉向的他太丟臉了!
「好甜!司棠,你的味道很誘人呢!」尹子禔吻著他仍殘留著可樂味道混有沐浴乳香味的頸項。
司棠眼神迷濛,全身隱隱發抖,是因為害怕,又好似是為了另一個未知的原因。
感覺到尹子禔溫熱的手掌探進他的衣服,直接大膽的愛撫他的肌膚,司棠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思考。
他微喘地開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尹子禔看著他目光迷離,臉紅輕喘的模樣,在他的耳垂輕咬一下。
「司棠,你很方便呢!」
「什麼?」司棠意識模糊的問道。
「我說……」尹子禔低聲在他耳邊說著:「你比女人還方便呢!什麼時候跟你做都沒問題,也不用擔心會懷孕,你的確是個棒極的替代品。」
話才說完,司棠霍地瞠大雙眼,方才的意亂情迷已然消失無蹤,之前還在嬌喘的嘴唇微微發抖,他簡直不能相信剛才聽到的話,尹子禔把他當成什麼了?
「放……開我……」
尹子禔並沒有發現他抽搐的嘴角,仍是不停地吻著他的肌膚。
下一刻,司棠激烈的抗拒起來,狂扭著身體大喊:「我說放開我,我不要再跟你做這種事了。」他不要當女人的替代品。
面對司棠突如其來的抵抗,尹子禔皺緊眉頭,發狠地使力壓制他胡亂揮舞的雙手。「安靜點,別拒絕我。」
然而司棠卻像是瘋了一樣扭動身體,逼得尹子禔只能用蠻力鉗制他,而司棠的雙手也被抓出了觸目驚心的鮮紅的血痕。
「我不要!你放開我,我不要啊!」司棠猶是聲嘶力竭的吼著。
依然在沙發上扭成一團的兩人並沒有發現大門的門鎖已被人開啟轉動,當他們回過神時,愕然地看見呆立在玄關處,瞠大眼睛看著他們的司清。
「爸……」司棠驚惶的聲音抖如風中落葉。
看見兒子衣衫不整地被尹子禔壓在身下,下一秒司清立刻憤怒地往尹子禔衝過去。
「混帳!你在對小棠做什麼?」
「爸,住手,別這樣!」
驚惶失措的司棠攔住了正要掄起拳頭朝尹子禔揮拳的父親,心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現在的父親已經不是平常溫文爾雅的父親了。
「爸!你別動手,冷靜點,拜託你……」
司棠死命的抓住父親,面對已得知實情的父親,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平撫他的怒火與傷心。
而被司棠拚命攔住的司清始怒視著一開始有些驚訝,而後默然垂眼、不發一語也不躲避的尹子禔,回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身上被撕裂的衣服,他忿忿難平的怒氣完全難以平復。
注意到父親的視線,司棠尷尬的將身上的破衣服拉攏一些。
此時司清斥紅的雙眼轉而痛心的濕潤起來,他揪著悲憤難平的心,聲音不穩的問兒子:「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侵犯你?」
「我……」
司棠張著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司清又是痛苦萬分的掩著臉。
「天啊!我做了什麼?我是什麼父親,竟然只顧著追求自己的幸福,連你受到這樣的欺凌,我這個做父親的都毫不知情,我竟然讓你遭遇到這樣不幸的事。」
更沒想到對兒子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的,竟是妻子的……
天!他該怎麼辦?
聽著父親痛苦哽咽的聲音,司棠慌亂的搖著頭。「不!不是那樣的,爸,你別這樣責怪自己,我……」
此時的司棠心亂如麻、六神無主,他不知道該如何平緩父親的心痛自責;如果此時他沒處理好這件事,父親一定會永遠活在這個陰影中。
他不要父親懊悔自責的過一輩子。
他深吸了口氣,「爸!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錯,子禔沒有強迫我,我們是兩情相悅的,我……愛子禔。」
話才說完,司清震驚的望著他,尹子禔也抬起那雙深沉難測的黑眸。
而司清似乎更混亂了,對他而言,兒子被人侵犯跟兒子愛男人都是相當嚴重的事,有如平地一聲雷般震撼他的心。
「你愛子禔?」
「嗯。」司棠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可是……」
司清看著兒子身上被撕破的衣服,又看看客廳廚房裡彷彿經過打鬥般的痕迹。
看出了父親的疑問,司棠連忙道:「剛才我們愛得太、太激烈,所以才……」
說到這裡,司棠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
天啊!他為什麼要在父親和尹子禔的面前說這種話?真是丟死人了。
就在司清的腦子被兒子的話轟得一片空白,茫然地想著兒子說「我們愛得太激烈」這句話的意義時,兒子拉拉他的衣角。
「爸,我們上樓談談好嗎?我想好好的跟你解釋。」
這些話他的真的不想在尹子禔的面前說,這讓他彆扭極了。
而司清在茫然的被兒子拉著上樓梯時,又問了一句:「你真的愛子禔?」
司棠點了點低垂的頭,「嗯,我愛他,他也愛我。爸,到樓上再說好嗎?我會好好跟你解釋的。」
司棠急忙將父親推上樓,而尹子禔聽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聲音,以及司棠解釋的內容,不禁蹙緊眉頭,冷冷的哼了一聲。
◇◆◇
終於完成「出櫃」的告白后,司棠留下腦袋仍是一片空白、需要靜一靜的父親,獨自退出了書房。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怨嘆自己為什麼做這種莫名其妙的出櫃告白,然而與其讓父親陷入痛苦的自責,他寧願犧牲自己。
只是,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獨腳戲,整齣戲他還需要另一個人的配合。
他到樓下看著已然整理乾淨的客廳跟廚房,之後他又上樓走到尹子禔的房門前,咬了咬唇,他伸手輕叩兩聲。
裡面的人沒有任何回應,他逕自開門走了進去,只見尹子禔已在書桌前專心地念起書。
頓時,司棠感到一肚子的怒火迅速升上來,剛剛才發生那樣的事,他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看書,他未免也太過分了。
還沒等司棠發作,尹子禔頭也不回的冷聲諷刺:「你還真是個孝順的兒子,為了不讓父親傷心,竟然扯了這種無聊可笑的謊。兩情相悅?我對你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
「彼此彼此!我也不喜歡你,要不是你今天突然做那種事,我又何必說那種話挽救局面。」
「你大可不用這麼做,頂多讓你爸怪我、恨我……」說到此,尹子禔默默地轉過身,「而後跟我媽離婚罷了。」
聽到他冷靜的回答,司棠大吃一驚。「難道你不怕你媽傷心難過嗎?」
尹子禔的眼底看不見任何情感的波動,「我說過,我絕不會再讓任何男人傷害我媽,我根本不需要父親,我媽由我來保護就夠了。」
看著尹子禔那雙幽黑的眼眸,司棠的心中突然有了種感覺,其實尹子禔沒有戀母情結,而是他用枷鎖將自己的情感綁住,也因此扭曲了他跟母親的母子親情。
「尹子禔,難道你沒想過……」
不待他說完,尹子禔一雙眼睛定定的凝視著他,如同以往的低沉嗓音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過來。」
「做什麼?」司棠的聲音充滿防備。
尹子禔輕佻的一笑,「剛才的事還沒結束呢!」
司棠霎時瞠大了眼,想起之前自己被壓制在客廳沙發的情形,渾身不禁顫抖起來。
「你瘋了,我爸在家,你怎麼可以……」
「擔心的話,待會兒你就小聲點,況且,剛剛經歷那樣的事,你父親應該暫時不會再來為你『主持公道』了。」
司棠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說:「夠了!已經夠了,我不想再跟你做那種事了,再也不要。」
尹子禔只是哧笑一聲,像是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你想不想,要不要根本與我無關,問題在於——我、要、抱、你!」
「你大可以去找別的女人。」
「我說過了,你很方便。」
尹子禔的話讓司棠狠狠的瞪視他,同時,又像有什麼東西暗暗的啃咬著他的心,他還弄不清心中異樣的感覺,尹子禔輕佻的催促聲又再度響起。
「來啊!你之前不是說跟我做愛都是你心甘情願的嗎?何況,你還要我配合你的謊言,不讓你爸傷心,不是嗎?」
聞言,司棠緊緊咬著下唇,雙拳握緊,但微顫的腳步卻無法選擇的往尹子禔的方向前進。
一待司棠接近,坐在椅子上尹子禔猝不及的一把拉下他,在司棠還驚魂未定之際狠狠的吻上他的唇。
司棠的雙唇、舌頭,甚至他的氣息都在尹子禔的掌控之間,司棠有些呼吸困難的掙扎,卻難以掙脫尹子禔環抱住他的結實鐵臂。
不知過了多久,房內迴響的暖味親吻聲終於結束,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急喘的呼吸聲。
尹子禔看著坐在他腿上漲紅著臉、呼吸急促的司棠,好整以暇的用手指撥弄他柔細的髮絲。
「真是好笑,你為了不讓父親傷心而拚命維持這個家的完整。」他仰起頭,漠然的吐一口氣。「但是事實上……這個家早已支離破碎了也說不一定。」
霍地,他抓起司棠的頭,看著他的嘴角殘留一絲曖昧的銀絲,不禁邪佞的輕笑。
「現在,坐上來扭你的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