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羅芸菲進到禮堂，雖然她女主角的身分已經被剔除，但她仍關心著戲劇的排演進度，在上完課之後便跛著腳進來。

男女主角正在台上對詞，李吉爾的台詞高揚頓挫，充滿感情，活脫脫是真正的羅密歐；而「迪斯」的表現就差強人意，菜麗葉明明是個玉女，他卻可以演成蕩婦，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卡！」

霍弘平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指導：

「迪斯，這一場戲是你與羅密歐初次見面，因為你對他一見鍾情，所以你應該看著他，而不是眼神亂瞟，走路也要秀氣一點，不要跨太大步。」

「知道了。」「狄絲」答道。

沒錯，現在是「狄絲」而非「迪斯」，由於狄絲對於演戲一事感到很有趣，再加上迪斯也並不想上台和李吉爾對戲，在溝通之下，就由狄絲出現啰！

不過在其他人的眼裡看來，他們所看到的只是迪斯。

「知道了就要更正，好，我們重新來一遍。」

羅芸菲見霍弘平忙來忙去，看來他是替自己找了一個麻煩。

「芸菲，你也來看排演啊？咦，你的腳怎麼了？」道具組的小雯經過她身邊小心的問道。

「扭到了。」

小雯在她身邊待下來，提供八卦消息：

「其實我覺得我們這一齣戲應該演卡門才對。」

羅芸菲忍不住笑了出來。

「為什麼？」

「你看迪斯的樣子，竟然要叫他演菜麗葉？你去演還差不多。」

「算了，事情都已成定局了，再變動的話，到時候可能要開天窗了。」羅芸菲對於被調動一事已經沒有那麼大的氣好生了。

霍弘平說的也沒錯，主角也要換人做做看，她總不能霸著不放吧？反正她天生麗質，就算不在舞台上演女主角，她平常也可以當女主角呀！

看「迪斯」在舞台上的表現誇大而做作，羅芸菲忍不住笑了出來。對於整個戲劇演出來講，「迪斯」這樣子的表現並不是很理想，雖然他的樣子很嫵媚，不過羅芸菲還是希望他別那麼差勁。

咦？她不討厭他了嗎？為什麼對他關心起來？而且……她的眼神一直追隨著他，都捨不得轉移了。

臉上忽然熱燙燙的，有過戀愛經驗的她知道她對於迪斯的好感正逐漸竄升．．．．．

會嗎？她會對這麼一個人有感覺嗎？一個跋扈猖狂、無禮放肆的傢伙，她怎麼會對他動心？是什麼因素改變了她的想法？

她不能再這麼想下去了，再想下去的話，她會陷在自己設置的情境中。羅芸菲左右張望，想看看有什麼事好做？

台上的演員在對戲，台下的人也不馬虎，作文宣的作文宣，道具組的忙著製作道具，燈光及音效也在測試，凡是能夠用的人力全都動用上了，就連羅芸菲也自告奮勇幫忙做海報。

「卡！休息一下。」

身為導演的霍弘平已經筋疲力盡了，而「迪斯」還是在玩鬧著，他開始懷疑要不要放棄他所選定的女主角，可是他仍堅持自己的眼光。

李吉爾見霍弘平氣得火冒三丈，也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但因為女主角是他找來的，又不好意思開口罵她，為了大局著想，他將霍弘平拉到一邊道：

「給我點時間，我會好好教她的。」

全部的人，也只有他眼中的「迪斯」是「狄絲」。

「教？怎麼教？我以為他是塊美玉，沒想到卻是朽木。」

「要給她點時間呀！」李吉爾對狄絲投射過去的又是粉紅色心型泡泡的眼神，再下去就要淹死人啦！

「剩不到一個月，要給他多少時間？」霍弘平對迪斯是又愛又恨。「如果他再繼續這樣，我得把羅芸菲找回來才行，希望她能不記前嫌，回來效力。」

李吉爾可不希望狄絲被換走，他不僅要她成為舞台上的女主角，也希望她能成為他生命中的女主角。

「給我半個月的時間，如果不行的話，再讓羅芸菲回來。以羅芸菲的能力，剩下的時間足夠了。」

「只好這麼做了。」霍弘平邊退下邊自言自語：

「我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李吉爾走到狄絲身邊道：

「唔……我們私下談談好嗎？」

「可以呀！」

狄絲跟著李吉爾走到做好的大型布景後面，李吉爾清清喉嚨，希望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傷害到她，他可是為了她好，希望狄絲能在舞台上有所表現。

「狄絲，這是你的第一次舞台經驗嗎？」

「是呀！」狄絲爽快的承認。

「原來如此，難怪你還這麼生澀。這是你第一次的舞台經驗，有很多事情你也許還不太了解，不過沒關係，我會教你的。既然你要演茱麗葉，首先你得先摸清楚茱麗葉這個角色，還有她跟羅密歐之間偉大的愛情。」

「一個人為了另外一個人死就叫愛情嗎？」狄絲不解的問。她對這個故事的了解也只有昨天拿到劇本回去看的程度而已。

「不，不是。」李吉爾趕緊解釋：「愛情是兩顆心靈的契合，是一種感覺，是一種……該怎麼講呢？就像……就像這樣……就像……就像這種感覺……」

片片花海從他們四周驀然出現，帶來了溫柔、浪漫至極的氣氛，而天空還撒下了像星星般璀璨的光芒，撒得他們身上、臉上都是，李吉爾眼中沒有他人，只剩下了她。

他低下頭來－－吻了她。

砰！

花海不見了，像星星的光芒也不見了，而，布景倒了下來。

＊＊＊＊＊

現場突然變得很安靜，每個人都獃獃的，連大氣聲也聽不到。

率先有反應的是「迪斯」，由於「狄絲」因為驚訝過度，造成亢奮狀態以至於昏厥，於是「迪斯」就冒了出來。

「變態！」迪斯漲紅了臉，狠狠地推開了李吉爾，摀住被吻過的雙唇，感覺非常噁心。

他是男的耶！李吉爾怎麼可以「侵犯」他？這讓迪斯感到憤怒與羞恥。還有嚴重的倍受侮辱。

第二個有反應的是羅芸菲，她突然覺得私有物被掠奪了，即使對方是一再跟他對頭的迪斯，即使是指導他教戲的李吉爾吻了他，羅芸菲還是相當不高興。

她氣急敗壞地叫了出來：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李言爾略顯激動的臉龐泛紅著，不只是因為他剛才大膽的舉動，還有在眾目睽睽下被其他人發現他的所作所為。

「我．．．．．我只是在教『她」怎麼演戲而已。」

「你還敢說？」迪斯氣得跺腳，不客氣地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你這個自私、狂妄、無禮、自以為是的臭傢伙，你以為你是誰呀？竟然敢對我如此？你你你……實在太可惡了！」

「狄絲，你不要生氣嘛！」李吉爾見美人兒發飆了，試著撫平「她」的情緒，效果自然不彰。

見他又要欺身上前，迪斯不由得倒退一步驚吼：

「你不要過來！」

「狄絲，對不起，我……」

「什麼都不要說了！」迪斯半刻再也待不住，跑了出去。

「迪斯，等一下！」羅芸菲雖然行動不便，想勉強跟上去，而在這之前她忽然佇立，轉身對李吉爾鄙棄地道：

「你不要丟臉好不好？」接著才又跟著迪斯跑出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眾人惡煞般的眼光向李吉爾望過去，頓時把他打入無底地獄，面對這麼多責難的眼光，他冷汗涔涔，顫巍巍的道：

「大家……怎麼了？」

批判的聲音此起彼落。

「還自以為是情聖？根本就是個爛人！」

「以為長得帥就可以胡作非為，連迪斯也被他吃了，實在太過分了！」

「人家好歹也是外地來的，李吉爾這麼做，簡直太丟我們的臉了。」

「噁心！變態！」

不知迪斯真正的性別，至今仍誤以為是「狄絲」的李言爾恐懼的接受眾人的責難，這時猶如跌落黑色漩渦之中，心中不斷的吶喊：

我做錯什麼了嗎？為什麼你們都這樣對我？我是哪裡做錯了？－－

可憐的李吉爾！可憐的迪斯！

＊＊＊＊＊

迪斯跑到飲水機前，不停地以飲水清洗他的嘴巴。

真是太噁心了！他以為之前的他已經夠沒品了，要不然也不會跟著父親造反，想掠奪魔位，要的手段當然不入流，沒想到人類－－尤其是那個叫李吉爾的－－還此他更骯臟齷齪、無恥卑鄙加三級！

「迪斯！」羅芸菲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你還好吧？」

「媽的！」迪斯憤憤地捶了牆壁，已經氣得忘了法力都已經被收回去的他立刻又疼的哇哇大叫：

「好痛好痛！」

他摸著迅速紅腫的手，再想到來到人界所受的委屈，了解到何謂悲愴辛酸淚……

「小心點！」羅芸菲一拐一拐的走了上去，拿起他受傷的手背，仔細端詳著。「你看，都破皮了。」

「都是那個叫什麼李什麼爾害的！」迪斯被氣得記憶及思緒能力都受到影響了。

「你別在意……」

「我怎麼會不在意？只要一想到他對我做的事，我就……」迪斯說不下去，他撫著被侵略過的城池，難堪與受辱的滋味又清清楚楚涌了上來。

看他那麼可憐，羅芸菲同情心大起。

「你要是生氣的話，可以去告他呀！」

「告他？」這對迪斯來說是個斬名詞。

「沒有啦！講是這樣講，不過……大家都是同學嘛！撕破了臉也不好看，你就忍忍，過去就算了。」再怎麼說李言爾總是個朋友嘛！

「原諒？」迪斯變了聲調高叫。

「他在我沒有防衛的時候，趁人不備，太過分了！」他忘了以前魔界的人也是這麼形容他的。「尤其他又是對我做出……那種事，喔！真是變態，我可沒和他有相同的嗜好。」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要不然你要叫他怎麼辦呢？」羅芸菲調皮的道：

「難不成你想向他討回損失嗎？用同樣的方法？」

迪斯彷彿踩到地雷，受到驚嚇跳了起來，口裡直嚷著：

「我才不要！」

「就是說啰！那麼……嗯……我想辦法叫他跟你道歉好不好？」

「光是道歉有什麼用？我要剝下那個傢伙的皮、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啃他的骨才能消我心中之氣！」迪斯怒髮衝冠，綠色的眸子跳動著兩簇熊熊的火焰，虎牙也露到外面來非常的嚇人！

「稍安勿躁！悄安勿躁！」羅芸菲趕緊阻止他。「殺了他也沒用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可是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他就這樣把我『欺負』了，人家不依啦！」這時不用狄絲出現，他的女性人格自動跑出來。

「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能怎麼辦呢？這種事就像是玻璃被打破了，無法復原，你就看開點吧！」

「可是……可是……」迪斯囁嚅著。

沒天良啊！誰規定他被眨到人間，還要受到這種「苦難」？沒道理啊！他竟然無法討回公道？迪斯憤恨的望著破皮的手指關節發怔，感觸頗深，羅芸菲卻會錯了意。

「還在痛嗎？」她細膩的輕觸他的傷口。

「不會了。」

「那你不要這種表情嘛！」讓她看了好心疼。

「我怎麼樣了？」他抬頭迎上了她的眼眸。

倏然微妙的氣氛流竄其間，像是縷縷煙霧自窗縫之間滲透進去，熏的兩個人的心房都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異樣，刺激著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而周圍的景觀事物盡數撤去，只剩下一方瑰麗的宇宙，及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片片花瓣……

「咳哼！」迪斯率先從美麗的情境中醒來。

霎時所有感性的、浪漫的氣氛盡皆消逝，原本撒得漫天飛舞的花瓣也無影無蹤了。

幻覺終究會過去，現實還是存在的。

「這樣子吧！我請你吃飯吧！讓你清消氣，也算是我報答你上次幫我的忙。」要不是他，她可能就被那些歹徒架走，現在不知道屍首在哪呢？

請他吃飯，好呀好呀！不過－－

「你不會下毒害我吧？」他是不再對她有怨氣，但是他不懂她對他那麼好乾什麼？

「誰要害你？我下毒害你有什麼好處？」羅芸菲氣嚷了起來。她好心好意的要請他吃飯耶！

雖然爭吵的架式蓄勢待發，但是剛才奇怪而詭異的氣氛使得他們一但雙眼對視，心臟仍是跳上跳下，不得安寧。

「呵呵……隨便說說，隨便說說。」他既喜歡又討厭這種感覺。「那……你記得請我吃飯。我……我先走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擺脫她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了。

「喔……好……」羅芸菲的鼻樑正中央及兩側臉頰都有著明顯的酡紅，雙眼迷濛。

迪斯呼吸困難的離開，羅芸菲則木然的待在原地品嘗著悸動的滋味，她已經很久沒有對異性有這麼強烈的感覺了，如今這種感覺又再度鮮活過來，令她感到莫名的興奮。

像迪斯這麼搶眼的人，帶給她如此特殊的感覺，接下來還會再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呢……

唉呀！糟糕！她怎麼好像在期待什麼似的－－有關她與他的。

羅芸菲停止胡思亂想，回社團幫忙了。

＊＊＊＊＊

李吉爾在校門口等待，他準備半途攔截「狄絲」，好當面跟她說抱歉，

哦！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老天原諒他，他只是情不自禁罷了！沒想到「狄絲」那麼純情，被他吻到后竟嚇得跑走了，他還因此受到眾人的責難，但是他絕沒有想要欺負一個外來學生的意思。

不過……看她的樣子，她還是個純情的小女生啰？嘻嘻……

盲目的李吉爾已經被愛情沖昏頭了，眼也茫了。

「狄絲！」他看到目標物立即迎了上去。

是他！是李吉爾！讓我出去！已經蘇醒的狄絲見到李吉爾興奮異常，想要從心底深處跑出來。

迪斯不願意再和李吉爾有任何瓜葛，他拒絕著：不行！

我要出去嘛！狄絲抗議著。

我說不行！狄絲決不會答應。

狄絲生氣極了，她自潛意識分化出來，以極強大的意念爭取著：我要出去！放我出去！讓我出去－－

「唔！好痛……」

迪斯感到劇痛襲來，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來，眼看著就要去做自由落體的實驗，這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伸出援手。

「狄絲，你怎麼了？」李吉爾關心的問道。

「我……我沒事。」「狄絲」靠在他的懷裡，風情萬種的看著他，看得李言爾又是心醉神迷起來。

此時這副身軀的「使用者」乃是狄絲，由於她以強大的意念打倒迪斯，迪斯一時不察，遂被她逼回意識深處，陷入渾沌狀態。

「我……呃……早上真是對不起。」李言爾道歉著。

「對不起？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狄絲顯得相當訝異，她並不曉得在以「迪斯」出現的那一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很奇怪的事，以前在魔界的時候，她可以輕易的知道迪斯儲存在腦海中的記憶，迪斯也可以知道她的記憶，不過來到人界的這段日子，兩人的記憶開始分叉了。

李吉爾以為她在生氣，故意不理他著急的道：

「請你原諒我的唐突，我無意冒犯你，我只是一時情不自禁。」

「討厭啦！」她嬌呼一聲，紅暈布上臉頰。李言爾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她全身不禁火燙燙的燒了起來。

對於李吉爾的親吻，狄絲可沒有迪斯激動的反應，相反地，她還沾沾自喜。再怎麼說「她」可是個「母」的，而李吉爾是個「公」的，不論她和李吉爾發生什麼事，都是天經地義的。更少她是這麼想的。

李吉爾對於女人的反應可是看多了，他知道狄絲這時的嬌態是什麼意思。

他忍不住，以手臂繞過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則很有技巧的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也幸虧他一百九十五公分的高度此狄絲高，畫面才不至於有不協調的感覺。

於是許多花、花、花全飛了出來，四方空間充滿了柔和的粉紅色。

而動人且奪目的，自是狄絲那兩瓣比花還嬌艷的朱唇，李吉爾又被氣氛沖昏頭，忍不住又要再度品嘗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