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上香客
陽高升,農人下田,又一個太平和睦的一天。南京>略荒蕪的小山石徑上,一頂紅色小轎晃晃悠悠走上山來,四個青衣家丁一邊用力抬著轎子,一邊整齊的呼唱著歌子:「白雲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復能來……」轎子的旁邊跟著一少女丫環,一個青年女僕。
小轎一直抬到小山枯上白雲觀門前,年輕女僕上前敲門。
等到了好久,有些年頭沒有修葺的木門才「吱啞」的打開,一個頭戴道冠、身披道袍、留著修整山羊鬍須的瘦削老道出現在門內,只是擋在門口,似乎並沒有請人進去的意思。
老道士先看眾人一眼,開聲問道:「白雲觀多年未修,荒蕪甚久,早已不對界外開放了,不知女施主來此何事?」
年輕女僕象是莊園的女管家,嗓子可能有些炎,以一種扭曲啞的聲調回道:「我家主人就在山前面居住,是牛家莊里屈的財主,道長難道沒有聽說?」
老道士捋須頜,未置可否,聽那女管家繼續說下去:「我家主母前些日得了風癱怪病,醫藥湯針皆無效,我家小姐純孝感天,昨夜得藥王託夢,說需到最近三清殿為老君塑金上香,到時主母之病自然痊癒。離牛家莊最近的三清殿,不就是這座白雲觀嗎?老道長,你的好事來了,我家老爺特派小姐給你們捐金上香呢。」
女管家說完,轎簾打開,一位穿紅戴翠的小姐由更年少的丫頭扶著,由轎中走了出來,一望便是鄉野有錢而不知時尚的財主人家的大小姐,老道人不好再擋,只得閃到門邊,讓眾人進來。口裡喊道:「清風,點爐燒茶;清風,出來待客。」
將轎子放於門外,一行人進入觀內,隨著老道的指引,先拜過一間屋的靈官殿,來到一個不大的庭院,庭院前方就是道觀的主建築三清殿。
小丫環扶著小姐進殿上香,老道在一邊隨之敲響掛。女管家問他:給三清真人全身塑金大約需要多少兩銀子?
老道想了想說:「二百兩足矣。」
女管家道:「二百銀子不算多。」接著再問。「請問道長。觀**有多少道人?我家主人願也要為白雲觀道人每人做身新衣。」
老道說:「連貧道在內。一老二少總共三人。」
女管家熱情地說:「請道長把他們都叫出來。也好讓我看看身量。回去做得也大小合適。」
老道不好拒絕。口裡喏喏應道。卻並不喊小童過來。抬眼向外瞥去。一起進來地四個轎夫。門前只望見兩個。想來另兩人閑逛或方便去了。
小姐上香完畢。再次恭敬拜過三清。眾人出得大殿。女管家再催老道將小童召集。老道無奈呼喊清風。一個灰衣灰冠地十五六地小道童端著一木左廂旁屋出來。木盤上放著一個大茶壺和四隻杯子。黑白分明地大眼珠骨碌骨碌轉著打量著來人。
小姐這時方開口道:「既有清風出來端茶。何不邀明月一起出來見客。」
老道回說:「明月日前得了風疾,正於屋中避風療養。」
小姐笑道:「這可巧了,」用手一指年輕女僕說,「我家這位女管家,不但打理雜事井井有條,恰巧也懂得些醫術,正好可為明月把把脈,下午便可將新衣及藥物一起帶來。」
老道也笑道:「靜在觀中坐,善人敲門來,如此,清風,就扶明月出來吧。」
清風將茶放在院中石桌之上,進屋叫明月去了。
這時方才不見的兩個轎夫從後院轉出來,沖女管家對個眼神。老道端起茶杯,請大家喝茶,眾人卻是謙讓並不拿杯。
「怎麼,還嫌貧道茶水清淡不成?茶葉雖是鎮上買來,烹水卻是自家泉井打來。」說著,老道隨意拿起一個茶杯,自飲了一口,環視著眾人。
空氣有些僵硬,小姐打破沉默說:「他們都喝足了水來,只有我口渴的很,正想要飲一杯茶呢。」說完,不顧女管家的瞪視,拿起一個杯子,飲了一口。
老道臉上顯出笑容,清風從另一個屋內帶來另一個差不多的道童明月。明月個頭更高壯一些,走路一瘸一拐,臉上也明顯有幾道血印痕迹。
小姐開玩笑問道:「明月在天,何得蹌地?清光本皎潔,素麵何有絲?」
老道遮掩道:「前些日山上打柴,不小心掉下崖去,苦孩子命大,只是瘸破了相,過些日子也會好的。」
小姐見人到齊,命女管家看好每人身量,下午帶二百兩白銀和三套新衣過來。說著,從自己袖中摸出一個金鐲放在石桌上,道:「次來得勿忙,銀兩不及多帶,先將這枚赤金手鐲獻於道觀,供道長變賣一些銀兩改善生活。」
在小姐掏金鐲的瞬間,老道眼光驟然亮了一下,倒不是看見赤金的鐲子,而是小姐從袖中衣袋拿金鐲時,順便出一個荷包,雖然很快又塞了進去,但與昨日天外樓上盜得的荷包極其相似。
老道有些坐不住了。正在這時,一直打量著
小姐丫環,突然指著明月叫出了聲:「我想起來了,了,你,你就是……」說到這裡她拉住小姐的衣袖,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童明月一臉莫名其妙,老道隨即問:「他就是誰?你認得他?」
小丫環總算鎮定下來,指著明月說:「他曾到過我們莊子,偷摘了園子果子,卻又跑得快追不上他。」
老道狠狠瞪了明月一眼,明月張口結舌,望著小丫環說不出話來。
小姐也喝斥丫環一聲,莫要胡說八道,站起與道長道別。道長起身相送,穿過靈官殿,剛邁出殿門時,頭頂上嘩啦啦落下一盤鐵鏈,正巧纏在自己身上,同是門外竄出四個壯漢,左右撲過使力,眨眼之間便用長長鐵將老道長纏得如棕子一般。
老道失聲大叫:「施主,何必開這種玩笑?」
跟出來的女管家這時變了嗓聲對他說:「孫半文,你何時出家作道士了?」同時扯上臉上的面膜,露出一張英俊男人的面孔。
「你、你……」老道身子掙扎,卻被鐵鏈鎖得更緊,瞪著「女管家」說出話來。
年輕的「女管家」正是昨日悄悄跟蹤他的王子默,牛家莊財主小姐是化妝后的覃小貝,丫環自然是果果,四個轎夫是王府的四位侍衛,此時也將清風、明月牢牢擒住,更多的帶刀侍衛從道觀大門外湧入。
昨日回王府後,覃小貝想出個好玩的計劃,說給王子默,要自己化妝扮成進觀上香的財主小姐,帶著化妝成丫環的果果,還有轎夫侍衛進入道觀。
王子默也在想著如何不打草驚蛇進入道觀,聽覃小貝這樣講,雖然覺得有些危險,但想到自己化成轎夫隨在左右,問題也不大。
小貝卻要玩個新花樣:她要王子默男扮女裝,扮作她的女管家。
王子默自然不肯,哪有堂堂男兒穿紅戴綠作婦人狀?
小貝開始講道理:你一個堂堂高級侍衛,怎麼能夠象一般人一樣扮個普通轎夫呢?只有扮女管家才符合你的身份。而且,我需要你最貼身的保護,只要你扮作女管家,才能和我寸步不離。
王子默一點不迷糊,如果說我扮一個普通轎夫算失高級侍衛身份,那麼一個女管家更失男人身份!再說也可以扮成一個男管家寸步不離啊,為什麼一定要扮成一個女的呢?如果要說安全,覃小貝不去,換另一個女下人扮演小姐更安全。
小貝就開始講歪理:你長得這麼俊,非常適合女性扮相啊,唱戲的旦角不都是由英俊小生扮得么?我就喜歡你男扮女裝,我就想看你扮成美女的樣子!
王子默無話可說,但就是堅持不答應。其他人全部退出,在關上的門外笑嘻嘻等著看笑話,看到底是郡主話厲害,還是王子默更堅持男人大丈夫。
小貝左纏右纏,王子默橫豎不同意。
小貝最後著急了,撅著嘴質問王子默:「你到底愛不愛我,連為我做一件事就不肯?」
王子默低著頭輕聲說:「除了這件事,你讓我做什麼事都可以。」
小貝叫道:「你連這一件事都不肯做,還說什麼做什麼事都可以,純粹騙人,你一點都不愛我。」
堅持讓男人做一件他不可能做到的事,如果他為你做到了,那他在心理上,就會更愛你一步。沒錯,就象一個投資人,會更珍愛他冒著風險加註投資的期貨一樣。當然,玩這個遊戲的難度,就在於分寸、底線和火侯的把握。玩好了,將對方深度套牢;玩砸了,對方很可能會割內離場的哦。
小貝決定冒一次險,堅持逼迫讓王子默追加投入,她有六成把握吃定王子默。看著王子默不吭聲,卻也不再硬聲拒絕,覃小貝馬上又軟語相求,過去拽著王子默的衣袖撒嬌道:「人家只求你這麼一次嘛,我保證,這個夏天我再不煩你,如果你做到了,我還會對你大大獎勵,請你一起再去吃玲瓏球,你一半我一半。」
王子默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對著近在咫尺的覃小貝輕聲軟語,懇求笑臉和熱熱的少女氣息,他的頭有些漲暈,不但再說不出一個不字,而且不知不覺間輕輕點了一下頭。
「耶!」覃小貝高興地蹦起來,馬上打開門高聲宣布:「王公子同意了,果果馬上和我一起去寄情苑請蘇妃娘娘,明天為大家化妝!」
門外的果果、虎頭、宛兒、八兩等一眾人等全都聽得目瞪口呆,目光都直盯著王子默。
王子默全臉通紅,倒真的很象一個害羞女子呢。
於是第二天,覃小貝、王子默、果果等人由蘇妃高的易形手藝,全都目全非,變成財主小姐一行人,上山入觀進香許願。陳彪率著二十名侍衛隨後一段跟著接應,終於一舉鎖住了孫半文這隻老狐狸。
但是,大盜孫半文會這麼容易就束手就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