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牆上的時鐘已走過十二點,門外傳來一陣輕聲開鎖的聲音——

「文風!你還沒去睡啊?」尹文流踏進一室明亮的客廳,若無其事地問著邊看電視等他的尹文風。

「你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而且也沒有打電話回來告訴我,我差點就打電話去報失蹤人口了呢!」尹文風開玩笑地問道。

「那個……因為今天加班,所以下班后大家又去吃宵夜,就這樣聊著聊著才拖到這麼晚回來。」他牽強地編著可以讓尹文風相信的謊言,希望能瞞過他好奇的臉色。

「是這樣嗎?可是匡司怎麼會打電話到家裡找你?」尹文風像是故意拆穿他的謊言似地有此一問,讓尹文流一時答不上話,只有無言以對。

「唉呀!去約會就說約會嘛!幹嘛怕我知道,我又管不著你這麼多,但是至少也要打通電話回來說一聲,免得我以為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尹文風調侃地對他眨眨眼,而尹文流則是一臉戒備地輕皺眉頭。

奇怪!文風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聽他的口氣好像很肯定他今晚去做了什麼事,尹文流不禁納悶地看著他。

尹文風笑了笑,指指自己的頸邊,尹文流跟著他的動作摸了摸自己的頸側,尹文風翻個白眼才乾脆地告訴他。

「吻痕啦!」他懷疑這是不是段易煬故意留給他看的?

「啊!」尹文流驚訝地一遮,又發現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都怪自己太匆忙忘記檢查了,現在只有啞口無言的份了。

「還好是我發現得早,否則明天到公司免不了被同事揶揄一番。」尹文風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地笑說著。

「文風,這是……」

「沒關係!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尹文風打斷他的難言之隱,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問清楚。

「什麼問題?」看他一臉慎重的樣子,是遇到什麼大麻煩了嗎?

「你很愛現在這個戀人嗎?」

尹文流聞言一震,錯愕的雙眸迎望著突兀一問的尹文風,他詼如何回答他呢?僵硬的頭也遲疑不定地不知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看你一副搖擺不定,肯定是很愛他羅!」見他猶豫不決,尹文風只好用誘導的方式逼他承認。

尹文流苦惱似地一臉凝重,尹文風只能暗暗叫糟,看來他似乎是深陷進去了,但是為了避免他受到更深的傷害,他只有讓他自動離開段易煬了。

「好啦!既然這麼難回答,你就當我沒問。」尹文風關掉電視,走到他身旁幫他提著公事包,一手還搭著他的肩並肩走上樓。

「對了!我今天去面試的時候,又碰巧遇見易煬,所以我又跟他談了一下,發現我們彼此還是割捨不掉這段感情,我想只要我再加把勁地請求他原諒我,或許我們複合的可能性很大。」尹文風偷偷地觀察他的反應,發現他的臉色倏地刷白,他的心裡也不好過,希望他能原諒他善意的謊言。

「是嗎?那得恭喜你們誤會冰釋……」胸口狠狠地被人給揪緊的心痛,略微暗啞的聲音突然戛止哽喉,雖說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但是一旦面對事實的震驚,卻遠超過預料之中的失控!

他始終帶著一絲的希望,等待段易煬心裡有自己的存在,如今希望幻滅,他也沒有再等的必要,畢竟他已經等太久了……是該結束了……

他們走到尹文流的房間門口,尹文風安慰似吧廣他將公事包交還給尹文流,催著他進房內,然後順便替他將門帶上,才無奈地嘆著氣走回自己的房間。

尹文流動作獃滯地將手上的公事包往桌邊一擱,神色茫然地走到床邊坐下,他摘下銀框眼鏡,雙手覆蓋著泫然欲泣的臉龐往後躺倒,不穩的一聲嘆息悶在雙手間,霎時眼尾靜淌下滴滴盈淚。

多情怎堪夢成空……

尹文流抹了抹臉,一雙失神的淚眼呆望著天花板。

今夜,渲染著訴不盡的哀愁……

「尹課長,您的外線電話。」

「你幫我問他是誰,我待會兒再回他電話。」埋首在一推資料中的尹文流頭也沒抬的交代著。

尹文流的企劃部跟史匡司的程式研發部,正在聚集討論製作中的遊戲軟體,在大型會議室的桌面上,散布一堆繪圖、美工設計等等的相關資料,,而他也正忙著和史匡司研究眼前一疊的相關文案。

是一位段先生,他說有急事跟你談。」

「請你轉告他我正在忙!等過幾分鐘我再回他。」尹文流以一貫公事化的口吻指示對方轉話。

「喔!好。」在他底下做事的部屬,見他臉色一變,忙著照本宣科的轉達,就趕緊將電話掛上,因為話筒的另一端似乎是沒找到本人就沒掛斷的意思。

「吵架了?」史匡司拿著資料夾遮擋兩人的竊聲私語,試探地一問。

尹文流原本晶亮的眼瞳愀然一黯地看了他一眼,便又繼續埋首在成堆的資料中。

最近的尹文流簡直把自己折磨得憔悴不堪,不但天天加班,連休假日也到公司報到!他也才剛到日本出差一個禮拜,今天一早到公司,公司里的同事就對他說尹文流已經變成了工作狂。果真短短几天沒見、,他看起來像生了一場大病未愈的人,看情形,肯定是跟段易煬有關。

手機鈴聲從尹文流的外套口袋輕揚奏響,他拿出手機看了一下來電號碼便將它按掉收回口袋;不一會兒,鈴聲又惱人地傳來,尹文流又拿起一看,索性關機,雙眸不經意的一揚,大家好奇的眼光便紛紛閃避,他知道他最近的舉動,已經成了公司里眾所矚目的焦點,只不過是稍為專心投入工作了點,也能讓他們臆測紛紛!

這場討論會從下午三點一直到下班還持續著。尹文流並不要求大家配合自己加班,但是其他人對每次的開發遊戲軟體都有很高的參與意願,所以也都很熱中地一起留下來討論這次的企劃方案。直到接近晚上十點,大家才陸續下班回家,寬敞的會議室只剩尹文流和史匡司兩人。

「你還不想下班嗎?」史匡司伸個懶腰往後靠向椅背,一手撫著下巴盯著仍埋首於工作中的尹文流。

「你先走沒關係,我等一下再回去。」他已經連續一個禮拜都跟工作為伍了,只是如果不這麼做,他恐怕會崩潰。

他必須累到沒有時間想起段易煬這個人,也不願沉浸在情傷的痛苦中,而在文風的面前更要擺出若無其事的臉,所以他只有藉由工作逃避這一切,麻痹自己的心。

「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是不是段易煬對你做了什麼?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在我出差的一個禮拜中,你全變了樣?」他不忍看他再繼續虐待他自己,彷彿是在逼自己硬撐不堪負荷的身體,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袖手旁觀看他如此地折磨自己。

尹文流抿唇一扯,微帶悲涼的心傷,「我沒……」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以為說一句沒事就可以敷衍我?想想看我們都幾年的交情,我難道會看不出來你有沒有事?」他不希望尹文流連在他面前也要偽裝自己,既然他們當不成戀人,至少可以當他的談心對象吧!

尹文流望了他片刻,一臉落寞的站起來走到窗邊,隔著透明的玻璃窗看著月隱星沒的夜空,

「我只是想通了而已。」

「你到底是想通了什麼?我怎麼看也看不出來你是想通的樣子?反而倒像作繭自縛……」他才沒這麼容易就被他的三言兩語給打發,突然他的心思一轉,遲疑地問道,「莫非段易煬跟文風,他們——」

尹文流回過頭看他的苦澀表情,霎時讓他愕然收口,原來足這回事!這也就是尹文流整個人為何會為之一變的原因!

史匡司站起來走向他,直視他的眼神似乎有種堅定的決然,「我不行嗎?」

「嗯?」尹文流困惑不解地看著他,顯然被史匡司毫無頭緒的問話給問住了。

「既然他們又在一起了!我不能讓你忘了他嗎?」他曾對自己暗誓,如果段易煬不好好的珍惜尹文流,那麼他這次就再也不會輕易地放手。

尹文流臉色一驚,「你……你在說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嗎?而且我以前也說得很明白,我們之間是不可能!」他以為史匡司早就對他不再存有這種感情,在這幾年中,他都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在關心著他,他真的沒想到他一直都未曾放棄!

「以前我放棄你,是因為我希望段易煬能好好的待你,可是他卻不懂得珍惜你,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更愛你更珍惜你,也不會離開你!」史匡司句句出自肺腑的真心話,有股勢在必得的決心。

「你這是何苦呢?何必去愛一個不愛你的人!就像我一樣…」他們兩個真像!明知道對方的心裡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也寧願跳進感情的磨難中,只為了那麼一點的希望之光。

「苦不苦是我自己的問題,最重要的是你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即使是利用你,你還會想跟我在一起嗎?」他何必如此執著於他?這種痛苦他一個人嘗過就夠了,沒必要多一個人陪他。

史匡司滿不在乎地笑笑,「你以為這樣說,就真能讓我打消念頭?恐怕要讓你失望羅!我要是可以真正的死心,又何必等到現在?如果在你的感情世界里沒有我可以介入的餘地,也許我就能對你死心,反之,只要有一絲的希望,我也不會放棄任何的機會。」如果這樣可以讓他忘掉段易煬,他也情願被他所利用。

尹文流開視線迴避他熱情的目光,「……總之,我只當你是朋友。時間也已經相當晚了,我們該回去了。」尹文流走過他身旁開始整理桌上的資料。

「這一次我不會像四年前一樣輕言放棄!」史匡司走過來幫忙整理,堅定的口氣是令人不容忽視的決然。

尹文流不滿似地瞪他一眼,他都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為何他仍執意追著他不放?在這場追逐遊戲之中,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那我的回答也是跟四年前一樣。」他們已經快速的收拾完畢,現在正搭著電梯直降下樓。

懸降而下的電梯不一會兒已經到達底樓,門也自動往兩旁開啟,尹文流率先走出電梯外。

「難道你就因為段易煬而不再談戀愛了嗎?」史匡司邁開略快的步伐跟他並肩走著,還不時一面打量抿著唇不打算回答的尹文流。

他沉浮在這些年的不安情感之中,已經是愛怕了,也許他再也沒辦法接納另一個新的情人!

尹文流像是要逃避他鍥而不捨地逼問,而加快腳步走到大門口,將手中的卡片迅速的插進門把上的讀卡機,片刻,大門自動解鎖,他匆匆地走出門外,而趕在他身後的史匡司,一時情急下捉住他的手腕。

「文流!你等等!我保證我以後不再過問你跟段易煬的事,你就原諒我的一時的口舌之快吧!」都怪自己太過急躁,不小心踩到他的痛處!

尹文流嘆了口氣,「我原諒你,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抱歉!」史匡司依言放開手,「但是我剛才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的,今後你要有心理準備了!」史匡司快速地在他的臉頰上啄吻一下,便立刻退開。

「你——」這猝不及防的一吻,令尹文流一

時瞠目結舌。

「晚安了!開車小心一點。」史匡司對他充滿自信的一笑,便揮手先行離去,留下仍錯愕萬分的尹文流,不明白他突來的舉動!

「這就是你突然不接我電話和不見我的原因嗎?」

凄涼的夜風中,冷冷地傳來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尹文流循聲轉望從門旁暗處漸漸朝他走來的段易煬,心中有說不出的震驚。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就要問你了!你為什麼突然之間開始躲著我?是因為剛才那個史匡司嗎?你們究竟在我背後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否則你為什麼要躲避我?

「今天你最好把話一次講清楚!」段易煬一臉的陰寒,冷騖的銳眸透出逼人的寒光,令尹文流不禁畏戰了下,沉默以對。

在這一個禮拜當中,他簡直快被尹文流磨光了耐性,起初他以公事為由避開兩人會面,進而連通電話的次數也急速銳減,甚至關機不接的情況也都開始出現;這時,心中才警鈴大作,他決定今天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這就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可是,他竟然撞見他們親密的一幕,心中頓時漲滿剋制不住的怒焰,莫非他又遭這張臉再一次的背叛!

段易煬不說分由地箍緊他的手肘,強拉著他一逕走向自己的車。

「易煬!你快放開我!」手上的蠻橫握力,像是要捏碎般地緊握,尹文流吃痛的皺緊眉頭。

他是為了什麼而來找他?還問為什麼要躲避他?這還不是為了不讓大家尷尬為難,所以他才疏離避不見面,至少他不必再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複合這兩個字。

「進去!」段易煬打開車門,面無表情地命令他。

難道他想靜靜的離開也不被允許嗎?尹文流眸光黯然的坐進車裡,終究還是免不了要面對他。

蕭瑟的夜風,隨著急駛而去的車子狂揚一陣煙塵,似乎低訴著不尋常的夜——

段易煬將尹文流帶回自己居住的透天別墅,也是他們同居四年的房子,直到最近尹文風回來,尹文流就不曾在這裡留宿過了。

段易煬寒著臉坐進昂貴的進口皮質沙發上,一手端著酒杯啜飲杯里的酒液,犀利的冷眸始終盯在站立一旁,顯得局促不安的尹文流身上。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躲我的原因了嗎?」段易煬口氣雖冷淡,但情緒上還算相當冷靜,不至於讓他理智失控。

「原因?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又何必一定要我明說?」他勉強地扯了下唇角,這還需要說明嗎?他為什麼能若無其事地質問他!

段易煬不悅地微蹙眉頭,「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知道原因?是不是有誰對你說了什麼?或者這只是你在掩飾,你跟史匡司之間不可告人的關係?」他可沒忘記史匡司親他的那一幕!

也許這是他敷衍了事的手法。他——段易煬決不會再讓他們兄弟有耍他的機會。

「這跟史匡司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跟他只是交情匪淺的朋友,這你也是知道的,為什麼你硬要將他牽扯進來?」他真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嗎?他就這麼不相信他?

段易煬微眯雙眸的打量他,看他如此護著史匡司,心中免不了有些吃味,而且還有一絲莫名的怒意。

「那你要如何解釋他為什麼會親吻你?」就算只是親個臉頰,他也不容許!屬於他的東西,他決不讓人輕易地觸碰!

「他……只是開玩笑……」沒錯,他也只能當作是一場玩笑,畢竟自己還是無法接受他的情意。

「他開玩笑的方式還真特別!那你究竟被他得逞過幾次這樣的玩笑?還是你自己也樂在其中?」他怎麼會不明白史匡司對尹文流一直抱有朋友之上的其他感情,但是只要他沒有超越朋友這條界線,他還可以勉為其難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今晚他表現出來的舉動,已經超出朋友這個範圍,為什麼尹文流要一再的替他說話:心中的妒火不滿的充塞胸口,連帶語氣也是濃濃的醋意。

他竟然被他說得如此不堪,「既然你不信任我,我們也沒必要再談下去了。」尹文流表情黯淡無採的就要往門口走去,段易煬卻早一步阻擋在他面前,不讓他離開。

「要我相信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避開我的原因?」段易煬抬起他的臉面對他,這時才察覺他憔悴許多,蒼白的臉色令他心生憐惜。看來事情比想像之中的更為嚴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尹文流凄然一笑,「為什麼你非得要我親口說出來你才滿意?我不會成為你跟文風複合的絆腳石,這你總該明白了吧!」如此……就可以結束了吧?

「你說什麼—我跟文風是不可能再在一起!是誰告訴你說我們會複合?難道你就是因為這個空穴來風的不實之言,才躲避我?」到底是誰想要破壞他跟尹文流?要是讓他知道是誰,他不會輕易地饒過他!

「其實是誰說的,已經都不重要了,你們會不會在一起也不關我的事,是我自己想要離開你,我們何不趁此分開,你還可以重新獲得文風,而我……」也可以從替身的角色退下來,也不必再苦苦追尋你付不出的愛。

段易煬深沉的黯眸,陰沉得令人不寒而懾,

「你們真是一對好兄弟,連甩人的方法都如出一轍!找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理由說分手就分手別再用這種爛藉口當理由,你還是照實說出真正的原因,不要只是搪塞敷衍了事!」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他何須如此多事撮合他跟文風?他已經明白的表示過他們決不可能複合,為什麼他就不能相信他?

為何還要苦苦相逼!浮現傷痛的雙眸決然地迎視著段易煬,「因為你還愛著文風!」

「不可能。」段易煬不假思索地否認。

尹文流目光深長地望著他的眼,「愛恨之間是一體兩面,愛多深,恨也就有多深,如今你仍恨著文風,那也表示你到現在還愛著他。」

「這是不……」段易煬正想開口反駁,卻遭尹文流打斷。

「如果你不愛文風,那我在你的心中又是什麼樣的存在?是戀人?是朋友?還是純屬肉體關係的性伴侶?」

「文流!你到底怎麼了?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段易煬擔心地望著臉色逐漸慘白的尹文流,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心疼,是他讓他這麼不安嗎?

「你當然是我的戀人,這點是無庸置疑的。你就是因為這些自尋煩惱的原因,才逃避我的嗎?」段易煬鬆了口氣地將他擁進自己的雙臂,幸好他沒有背叛他否則,他很難保證不會情緒失控而傷害他。然而原本壓在胸口的沉甸感,也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尹文流輕輕的推開他的懷抱,這殘酷的溫柔只會讓自己墜人無盡深淵,「應該是替身戀人才對!你始終注視的人並不是我,而是讓你刻骨銘心的文風。請你不要再逃避自己的感覺……」趁他還有離開的決心時,就由他親手結束這一切,即使是令他心痛的結局。

「什麼替身戀人?我從來就沒將你當成文風的替身!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他承認他是忘不掉文風,但是任誰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就可以忘掉自己曾經深愛過的人,何況他還恨著他。他究竟想逼他承認什麼?他越來越不明白他的意思何在?

「你不要欺騙你自己了……你不要再騙我了……」尹文流的身子有點搖搖欲墜地喃喃重覆著。

為什麼不快點解放我?只要一句話,告訴我你並不愛我,我就可以從名為愛情的枷鎖完全解脫,快點……解放我……

尹文流眼前一黑,身子往前癱倒——

「文流!你怎麼了?文流!」段易煬及時抱住他突然暈厥的身體,心急如焚地喊叫,看著已不醒人事的尹文流,不安的恐懼霎時攫住心室,心——痛著……

晨光熹微,金黃色的陽光破窗射人耀眼的光芒,驚醒了坐在沙發上打盹的段易煬。

他起身將窗帘拉上,避免強烈的光線打擾還在沉睡中的尹文流。他走近床邊看著他一臉寧靜,的睡容,一雙濃眉不由擔心的輕蹙。昨晚他緊急的請醫生過來看診,經過醫生仔細的診斷,告訴他這是太過勞累引起的睡眠不足,加上營養不良所引起的癥狀。

他輕輕拂開尹文流額上的幾撮髮絲,他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憔悴?他認識的尹文流是個生活極為自律的人,曾幾何時,竟將自己折磨得憔悴不堪?

驀然,門鈴乍響,段易煬憂心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容顏,便不悅的走出去開門,心中不禁納悶一大早會有誰來造訪他。

門一開,映人眼帘的二人,是他最下樂意見

到的意外訪客!

「是誰告訴你們這裡的?」生冷的口氣毫不掩飾他的不歡迎。

「是我逼問尚邦的。文流,他是不是在這裡?」尹文風焦急地問道。

昨晚他等了快一整夜,都不見文流回來,而且手機也打不通,直到今早他要出門之際,才接到史匡司詢問尹文流為何沒到公司的電話,這才使兩人驚覺事態的嚴重,急忙的問出他可能的去處,所以便找上了段易煬。

又是周尚邦那個大嘴巴,「他是在我這裡。」

「他人呢?你對他怎樣了?」史匡司激動地揪著他的前襟,在他們趕來的路上,他已經從尹文風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他真不敢相信,段易煬主所以會和尹文流交往,完全是為了報復尹文風

段易煬心情極度惡劣地揮開他的手、就算他真的對尹文流怎麼樣,那也輪不到他來過問。

「兩個早人共處一個屋檐下,你說還能怎樣?」段易煬口氣儘是挑釁地睨著他,他憑什麼插手管他們之間的事。

「你——」史匡司氣急敗壞的無言怒視。

「易煬,我們只是很擔心文流,他人呢?」他們也來了有一會兒了,怎麼遲遲不見尹文流的身影?

「他還在睡,所以請你們盡量不要驚醒他,尤其是剛剛在大吼大叫的那個野蠻人,麻煩他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段易煬再一次重挫他囂張的氣焰,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有如一觸即發之勢。

「易煬,文流是不是怎麼了?」雙胞胎的直覺果然是很敏銳,段易煬若有所思地望了他片刻。

「坐。」段易煬下顎微揚,示意他們坐下來談。

他沉悶地點根菸抽著,銳利的雙眸來回審視著面對他而坐的兩人。

「文流最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身體狀況變這麼差?還有是誰告訴他,我跟文風會複合的無稽之談?」昨晚他過濾有哪些人是有可能謊造不實之謠的嫌犯,他們那群好友就不用說了,他們已經很有默契地不在他們的面前提起尹文風,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現在在他面前的這兩個人。

他們兩人面面相覷地對看一眼,尹文風一臉平靜,絲毫沒有心虛的驚慌之色,「你先告訴我文流現在怎麼了?我再告訴你這件事。」

段易煬打量了尹文風一眼,「昨晚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昏倒,我已經請醫生幫他診治過,打了營養針及鎮定劑,現在睡得很熟;醫生說他太過勞累又睡眠不足,以及營養失調所致,你為什麼任他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他越來越懷疑這一切都是尹文風的作為!

可是為什麼呢?

尹文風一臉沉肅地開口,「在我回答這些問題之前,你要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愛文流嗎?」

看他這麼關心文流,他是不是有那裡弄錯了?難不成段易煬對文流並不是毫無感情,只是被心中的恨給蒙敝而不自知!

經他這麼一問,心中霎時是一陣迷惘,他凝視著尹文風,想起尹文流之前說過的話,你還愛著文風!

「他……對我而言,是個很特別的存在,但是,我不認為那是愛!」段易煬故意忽略心中那隱隱傳來的悸動,他太清楚愛的代價是如何令人痛徹心扉。

「什麼?你不愛他!那你就是在玩弄他羅?」史匡司為尹文流的痴情打抱不平,他咬牙切齒地握緊雙拳,正極力剋制想揍他的念頭。

段易煬淡掃他收緊的拳頭,「不愛就叫玩弄?那麼愛了之後又被背叛那該叫什麼?我不認為我是在玩弄他,如果你們硬要說是,那我也無法干涉你們的言論自由,但是,請你們別把這種想法灌輸給文流,我們之間的事,你們無權過問。」就是他們在從中作梗,否則尹文流怎麼會突然躲著他?

「如果你不愛他,那你又是如何看待他的感情?你應該看得出來他對你用情很深,你何其忍心看他的感情無所歸依?」尹文風認為段易煬一直都被過去給束縛住,如果他還這麼執迷不悟,恐怕他又得再一次失去他的所愛。

段易煬愣了一下,「我可以給他一切,來回報他的感情,但是愛……」他突然不語地一臉沉思。

「你別再假惺惺的說得那麼好聽,他充其量還不是你報復文風的工具,如果你不能愛他,你給他再多的一切都不等於幸福;而且你一直不能忘情於文風,已經是傷得他傷痕纍纍,要是你有一點良心就放了他,不要自己受罪還要別人跟你一起受苦。」史匡司實在很不層他如此踐踏尹文流,早知道他不是有心地看待這段感情,他就是死纏爛打也不會將尹文流讓給他!

段易煬聞言驚愕,「誰說他是報復的工具?又是誰對他謠傳複合的事?你們現在該給我一個解釋了吧?」犀利的目光,不容他們再有隱言瞞他。

「是我!」尹文風很乾脆的承認,使在座的兩人不禁為之錯愕!

「你——」段易煬正想開口問清楚,哪知又是一陣催促的門鈴,他低咒了一聲,便起身走去開門。

「你沒事跑來湊什麼熱鬧?」段易煬一見來人,劈頭就是不客氣的怒怨。

「我是怕你們二日不合會鬧得不可收拾,所以趕過來看看情況,你們應該談得……還算和平吧!」看他一副想大卸他八塊的樣子,周尚邦不自然的抽搐著嘴角,難不成他又搞砸了什麼事?

段易煬冶笑的斜睇一眼,「和平?等我解決他們之後,再找你算帳。」

算帳!那他現在奪門而出是不是比較保險!

「我說易煬,事情有這麼嚴重嗎?」周尚邦走在他身後,一頭霧水的發出疑問,忽然眼角掠過一抹身影,視線立刻被引了過去。

「文流?你怎麼站在那裡?」

大家面有驚色的往前一瞧,發現尹文流不知躲在房門邊偷聽到多少三個人之前的談話,但是肯定的是,一定都不是他樂意聽到的話。

「文流!你沒事吧?」

尹文流一臉沉靜地搖搖頭,「文風,我們回家了。」淡淡一言,更讓大家一時驚措他的淡然態度。

「你們還不能回去!在文風還沒給我一個解釋之前,你不能走。」段易煬心中莫名的起了一陣慌,他不知道到底在心慌什麼,可是他不能就這麼讓他離開,這種強烈的不安,比四年前尹文風拋開他時,還要更令他心悸。

「文流,我先跟你道歉!複合這件事是我騙你的。因為我以為易煬是為了報復我而接近你,所以我認為你早點離開他身邊,才不會受到更深的傷害,你能原諒我這麼做嗎?」事到如今,事情還是攤開講清楚,免得日後他總是內疚對他有一份虧欠。

尹文流的眸中閃過訝然,原來他早知道他們交往的事!

他淡淡一笑,「其實你不這麼做我也會離開他。」當他聽到他親口說出不愛他的事時,禁錮已久的心靈終於完全解脫,他已經沒有再追他、再等他的理由,因為他等了太久也追得太累了,但是卻沒有勇氣割捨這一切,現在……他已經等到他親口解放他,終於……結束了……

「為什麼?事情已經真相大白,為什麼還說要離開我?你最好給我一個很好的理由,否則你休想離開我身邊一步!」段易煬將他抓近身前咄咄逼間。這是他第二次在他面前那麼禁不住氣,第一次是尹文風離去時,這次又換成他!他們兩兄弟究竟要折磨他到何時?

尹文流定定的注視著他,「你愛我嗎?」

段易煬抿著薄唇無言地對望。談情說愛到心傷,他可以相信愛嗎?可以相信他嗎?

「他當然是愛你的!雖然他嘴上什麼都不說,但是我們這群好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易煬,你就坦白告訴他,你愛他,這對你來說並不困難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如果一直這麼沉默不語,恐怕尹文流真的會一去不回頭。周尚邦在一旁乾著急的替他開場白,卻等不到主角回應,他可是急死了。

段易煬鬆開雙手,雙臂下垂,深邃沉幽的黑眸隱隱浮現內心裡的掙扎,這些……尹文流都明白,他移開目光,就這樣瞭然地往門口走去。

「文流!你別走啊!易煬!你難道就想這樣結束嗎?文流,你再等一下……」周尚邦已經是

不知道該先說服哪一個?結果,尹文流走了,段易煬呆立在原地,這情況不是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你就承認你愛他就好了嘛!也不致於變成這種狀況。看來尹文流是鐵了心要離開你,你難道就眼睜睜地放他走?」

明明就只是那三個字而已,為什麼他就吝嗇說出口?還搞得人去樓空,這樣真的比較好嗎?

段易煬猛一記揮拳擊壁,摯指處頓時泛紅,「你以為再說一次我愛你是這麼簡單的事嗎?」如果這樣說就能消除尹文流的不安嗎?在他跟尹文風之間還未真正了結時,任何的承諾對他都是不公平,他真的不想傷害他,更不願讓他離開!

周尚邦無奈的搖頭嘆息,「你一個人先靜一靜,如果須要大家幫你,說一聲,我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那……我先回公司去了。」

周尚邦走後,屋子也回復到它該有的寧靜,沉悶的一聲短嘆,使周遭的空氣也為之一沉,令人莫名的不安。

「喂!匡司,你有沒有看到公告欄的人事異動?」

「沒有!有什麼大新聞嗎?」史匡司一早來公司就沒閑過,哪來的時間去看那些事不關己的公告雜事。

「新聞可大了!再過一個禮拜企劃部課長尹文流就要外調到德國的分公司任職,聽說三、五年間是不可能回來,你難道都沒聽他提起過?」

「真有這種事?」史匡司停下敲著鍵盤的雙手,一臉震驚。

「都已經公告出來了,有可能假得了嗎?」

史匡司二話不說馬上衝出去,飛快的奔向三樓的企劃部,直闖進尹文流的辦公室。

「有什麼事嗎?看你好像跑得很喘!」正在辦公室的尹文流,抬眼望向連門也沒敲就闖進來的史匡司,正上氣不接下氣地看著他。

「聽說你要外派到德國的分公司,這是不是真的?」與其跑去看公告欄,不如問本人比較快。

尹文流點了點頭。

「為什麼?是因為段易煬的關係?」

「他也是原因之一。其實早在之前方副總已經約談過我多次,只是我一直遲遲下不了決心;而現在剛好正是一個契機,另外我也想到外面的世界試一試自己的能力,順便清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抿開的微弧略帶悲涼。

「這樣也好,可是你連這麼重要的決定都沒告訴我一聲,是不是不當我是朋友?」他能理解他為什麼選在這節骨眼去國外任職,避免觸景傷情啊!

尹文流莞爾一笑,「這幾天忙著交接事宜,不小心就忘了跟你說一聲,今天下班以後,我們一起去吃一頓,算我請客。」

「那怎麼行!應該是我請你吃一頓,算是替你送別。如果你想補償我,就親我一下,如何?」史匡司故意促狎似地瞟著他看,害得尹文流面有困窘為難之情,他想起史匡司對他表白過的心意。

「匡司,我……」

「我只是開開玩笑,你別當真!而且,除非你有找到比我更好的人選,否則我還是不會放棄你。」史匡司先發制人的宣言,讓尹文流頓時無言。

尹文流幽然地輕嘆一聲,「我不值得讓你如此執著。」執著一個不愛你的人,將會令人痛不欲生。

「值不值得我自己會判斷,你只要一開始不要給我三振出局,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事。」雖然他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是他也不會放棄這渺小的機會,畢竟這是他等了四年的希望之光,他怎能讓它溜走。

尹文流一笑置之,如果他一開始也能像史匡司這樣的表達自己的感情,那麼……

他和段易煬是否會有不同的結局?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機場?」尹文風幫忙提著行李下樓,不時的再三確問。

「真的不用。另外車子也已經叫好了,而且我也不習慣機場那種送別的傷感。」尹文流將笨重的行李箱提放在一樓客廳時,才喘了口氣的說道。

「唉!我們兩兄弟還真是聚少離多!我才從義大利回來沒多久,現在又換你去德國,感覺上好像是命運乖舛的兩兄弟。」尹文風坐進沙發里休息,有感而發地說著。

「人各有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況且又不是一去不回。」

尹文風似乎思索著什麼事地瞧著他看,「你要去德國的事,不告訴易煬嗎?」

尹文流神色一僵,「沒必要!反正我們也已經結束了,何必說這些多餘的事。」說了,又能如何?又不能改變什麼。

「你這樣做真的好嗎?我看得出易煬對你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他……

「你不用再說了!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尹文流不想再聽到有關他的事,驀然門外響起幾聲催促的喇叭聲。

「車子來了,我也該走了。」尹文流提起身邊的行李。

「我幫你。」

尹文風幫忙將行李安置在後車廂,兩兄弟珍重道別似地互相擁抱了一會兒才放開。

「自己要多保重!到了那邊記得打通電話報平安!」尹文風幫他打開車門,不忘交代一聲。

「我會的,你自己也一樣保重。」尹文流坐上車子,搖下車窗話別。

「再見了!」

「再見!」

車子漸漸的駛離了他熟悉的街道,後照鏡的人影也逐漸縮小消失,尹文流道別似地凝視著窗外掠過的景物,離開這充滿回憶的地方,是否就能忘掉一切?他不知道!但是他會試著學會遺忘,遺忘該忘的事及該忘的……人。

「先生到了。」

好心的司機幫他將車上的行李拿下后,才收了車資離去。尹文流拉著行李箱,一手還提著隨身的手提包走進機場大廳,往他搭乘的航空公司櫃檯走去,準備辦理搭機手續。

「文流!」

尹文流回頭一看,「咦!匡司!不是說不用來替我送行嗎?」

「誰說我要來替你送行的?」史匡司別有涵意地笑了笑。

「不然你來機場是……」尹文流不解的投以詢問的眼神。

史匡司現出手中的機票在他眼前晃了下,咧嘴一笑,「這下你了解了吧?」

「你!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該不會是……這有可能嗎?尹文流驚訝的瞪著他看。

「沒錯!我要跟你一起去德國。」看他一副質疑的驚色,史匡司乾脆直接說出他認為不可能的事實。

「可是……」他有太多的疑問想問他,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當然是伴君走天涯羅!你先去櫃檯把手續辦一辦,我等會兒再告訴你原因。」他才不會真的告訴他,他是為了追他到德國,才請求方玉潔也將他調派國外,否則不會被他罵成公私不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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