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半,小妮子一個翻身,整張被子被踢在地下,身子卻冷得像蝦仁般倦縮著。
次日醒來,竟是渾身灼熱,一張小臉燒得通紅,人更是迷迷糊糊地不願睜開眼睛,當場把進房要押走妹妹的衛風嚇了一大跳,連忙替她探熱,居然高燒三十九度半,立即叫當醫生的林明過來看了。
林明稍微看了看便知道她是著涼發燒,替她打了針吃了葯,然後叫她拿冰袋敷著額頭。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衛薇的燒退了,卻又咳嗽起來。衛風小心地侍候著,哪裡還會提把她送走的事。
上半夜結束,衛風也累了,挨在妹妹床邊睡了過去。餘下的三個男人沒哼聲便重新安排了工作。那林明大概料得衛薇回不成香港了,竟是開心得不得了,不時咿咿呀呀地哼著流行歌。
「別唱了好不好!」生性好靜的蘇雷聽得很是厭煩。
「但我想唱……」
「但我不想聽!」
林明聳肩,挨在摟枕上使勁按著袖珍遊戲機,「大學時我還得過流行歌曲大賽的亞軍呢,當時唱的是張學友的《藍雨》,台下多少女孩拍爛了手掌,玫瑰花也收了三大扎。」
蘇雷哼了一聲,沒說話。
「我說真的啊,要不是我老爸硬是要我學醫,我真會去當歌星呢。」
蘇雷聳聳肩,「你老爸這樣對你是正確的,他只是用另一個方式告訴你,生活的本質就是失望。」
「這也不至於吧,做人總有些起落的,比如現在的我,雖然是西醫師,卻醉心草藥及植物研究。有時我甚至覺得,老爸當初的決定是對的,那時年少輕狂,很多決定本來就不切實際。」
「你被改造了,林明。現在的你絕不是原來的你!」蘇雷冷冷地說,「很多人永遠不可能自如地舒展心緒,做自己喜歡的事,過自己喜歡過的日子,因為,擁有一副不符合世人眼光的表相,你就會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為了那種眼光,你只好違心地活著,直至老死。即使這是痛苦的。這樣的改造,可以說是被別人逼迫的,也可以說是自己逼迫自己的,反正沒有人可以逃得了。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所以說,生活的本質是不自由的,痛苦的。」
「哇啊,原來你是二十一世紀初的頹廢主義者噢!」林明瞪大眼睛,「嘖嘖」地搖頭,「太誇張了,人是群居動物,互相欣賞是最基本的交往動力,若事事只求自己喜歡,那太另類了。」
蘇雷聳肩,「不是另類,我只是比一般人更看得透徹。」
「或許吧!」林明粲然一笑,「但我相信生活是美好的,活著也是美好的。人一生只有幾十年光景,為什麼不選擇活得快樂?即使遇到困難和阻礙,只要心中仍然有這樣的念頭,就夠了。」
蘇雷抿了抿嘴,不置可否,眼睛盯在書本上,似乎沒意思再答腔。
坐在一旁修理著一個半舊鬧鐘的嚴若一直面無表情地聽著,卻沒有答腔。他的沉默似乎與他的樣貌甚至氣質都十分協調。他好像都能理解二人口中的頹廢與美好,甚至正是這二者的綜合體。因而,正在聊天的兩個男人雖然立場不同,卻感覺嚴若是明白他們的,所以沒有扯上他意思意思表露一下意見。事實上,他也不想答腔,因為,林明和蘇雷說的都是事實。
「噢,我的天——」林明突然跳起身子,「衛風睡著了,得提醒他叫薇薇吃藥!」
嚴若抬起眼睛盯了他一眼,「沒到時間吧。」
「呃?」已經走到走廊盡頭的身子又停了下來,林明轉身,「剛才是五點吃得葯啊,現在九點剛剛好。」
「是六點吃的。」
嚴若的語調似乎總有一種實在得叫人相信的味道,林明抓了抓頭皮,訕訕地走了回來。
「十月芥菜熱過頭了,嗯?」蘇雷的眼睛仍然看著書。
「我是天生的熱心腸!關心一下別人就是有企圖嗎?什麼思想啊你。」林明瞪他一眼。
「人都是自私的,沒有人會花時間做一些對自己毫無利益的事情,即使做了,也只能套刖一句老土的諺語:放長線釣大魚。」
「你……不是人人都像你,一副總擔心被人家害的臭樣。」林明有點火了。
「我的確是那樣的。其實,你毛躁些什麼呢,我只是感覺你們一點也不般配,所以好心地提醒你三個字:省省D巴。」
「你……」林明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起手背拂了拂,「算了算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要我和頹廢派爭吵,簡直就是毫無意義的舉動!」
蘇雷挑了挑眉,以示自己同樣不屑與他爭持,然後埋首他那些比爾茲利與海派頹廢的文學里,不再言語。
嚴若斜看了林明一眼,「你的煮飯時間到了,也該要歇嘴了。」
林明看了看錶,連忙去廚房準備。今天輪他負責煮飯。
「在一天之內看出兩個陌生人是否般配,算是巫婆的把戲,如果我沒有刻意看扁你的話,你應該不懂吧。」嚴若淡淡地說。
「這只是一種感覺,你信不信第六感的說法?」蘇雷翻過一頁書。
「相信,卻和事實的結果無關。」
「事實的結果絕對和第六感有關。」蘇雷突然盯著他,詭異地一笑,「比如你,你就和衛薇很般配,信不?」話畢,便起身到甲板去了。
嚴若微微一愣,隨即自嘲地一笑,一手抓起小鬧鐘,一手收拾工具到駕駛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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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嚴若搜尋需要避讓的船隻,根據船舷燈的燈色和位置告訴正在海上航行的船隻「SUN」的航行方向。
夜半,天下起雨來,不算很大,但似乎是一場很有毅力的雨,由夜半一直下到第二天下午。此時,計程表顯示,船已經離開香港領海基線150海里。
海上的雨夜,風夾著雨,「呼呼、沙沙」地颳得甲板上的雨篷響個不停。嚴若站在艙門邊向外望了望,眼睛幾乎被風雨颳得睜不開,只看到海面在一上一下地晃動。導航燈照射之處,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船身,有點晃動起來。偶爾有特別大的浪打上來,冰冷的海水就會濺上甲板。
嚴若一直留守在駕駛室,非常留意風向和風浪的情況。風不算大,一直在三至四級左右,這頗令他放心。窗外,灰黑的天空像宣紙沾了墨跡一樣,隱隱浮動著一塊又一塊厚實的烏雲,看來明天的天氣也不會好了。
衛風似乎感覺不妙,大步地走出來,直奔駕駛室。
「情況如何?」
「有雨,風不大,情況不算太壞,放心。」
衛風點點頭。
「看來,我們這次出行不會太過沉悶了,因為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同行。」嚴若睨著他,牽嘴輕笑起來。
衛風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物以稀為貴,這麼可愛的妹妹和一夥狼住在一起,身為兄長會擔心是正常的。」
「我希望內中不包括你。」衛風盯著他。
嚴若眼眸一閃,隨即哈哈一笑,「這可說不準。」
衛風瞅子他一眼,也笑了。口頭警告這種事,對於嚴若這種人,一次已經足夠。
半晌,嚴若又說:「那查理說『SUN』出了公海,我們有什麼問題盡可問你,現在,你可得和我們詳細說說這次出行的具體任務。」
衛風點頭,「好……」他垂首看了看錶,「還有幾十里就到公海了,屆時會有快艇前來交一些武器給我們防身,待那人走後,我自會說清楚。」他一邊說著,一邊溜眼望了望側邊的小窗。天色微微吐白,仍然下著雨。天空灰濛濛地罩著大海,海浪低低地翻騰著,看來直升機怕是不能來了,心下不禁更有些擔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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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薇吃過麥片,想要撐起身子下床,但覺全身軟軟地使不上力——這一場病可真是要命,不過,也該死地巧合。現在,最重要的是裝出又可憐又虛弱的樣子,讓哥哥狠不了心趕走她!她偷偷地笑了一會兒,慢慢地爬下床,頭還是沉甸甸的,走起路來有些搖來晃去,
她掠了掠髮鬢,扶著牆壁步進船艙,哥哥和嚴若坐在沙發上,林明和蘇雷坐在地板上不知在說些什麼,一見了她便住了嘴。林明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要過來扶她。衛風狠瞪了他一眼,大步走過去扶妹妹過來。林明立即把沙發上的摟枕和書籍全撥到一邊,讓衛薇舒服地坐下,然後鑽到廚房不知去搞些什麼。
「好些了嗎?」衛風坐在她旁邊,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角。
「嗯……」
「來子來了,溫牛奶。」林明捧著牛奶一路而來。
衛薇點頭向林明致謝,眼尾卻偷瞄著哥哥。
「別瞄來瞄去了,」衛風哼了一聲,「這次就讓你跟著我們,不過,我有個條件,就是要你什麼時候都要聽我的話!否則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個電話,就有人來送走你!」
衛薇驚喜萬分,十根手指一把掐住哥哥的手臂,「真、真的嗎?」
旁邊的嚴若見了,慢慢扯起嘴角,不知是在替她開心還是在嘲弄她詭計多端陰謀得逞。
「耶!」坐在她前面地板上的林明笑著舉起雙手。
「耶!」衛薇笑得眯了眼,連忙捧著牛奶放至嘴邊,哪知船身突然一個晃蕩,衛薇手一滑,杯子居然向著旁邊抱手而坐的嚴若身上跌去!
說時遲那時快,嚴若以極快的速度一轉身滾到旁邊的地板上,然後看著那杯牛奶「嘩啦」一聲淋在皮沙發上,再蜿蜒而下。膠杯子跌在沙發上,再「撲通」一聲滾下地板,骨碌碌滾到嚴若的腳邊方才停住。
嚴若輕咳一聲,以食指和中指夾起腳邊的膠杯子,牽起一邊嘴角,把杯子遞還給衛薇,「還以為你跟蹤功夫了得,想不到闖禍的功夫也挺不錯。」
衛薇微微紅了臉,伸手要接過來,手指卻似乎碰著他的指尖,連忙一手把杯子抽回來,卻又不甘心被他取笑,回嘴道:「不關你的事!」
「剛才險遭毒手的好像是我吧。」
小妮子眼睛一眨,「我還沒喝到口就先敬你了,你還想怎麼樣?」然後不讓他有機會反駁就起身到廚房拿抹布。趕著背過去的小臉,沒人知道強詞奪理后騰升而來的火熱。不過,雖然背對著他,她仍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個嚴若一定在背後牽著嘴角,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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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天色仍然陰沉,不時刮過陣陣或強或弱的東南風,擊起一波又一波的小浪。雨不算很大,卻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半晌,嚴若看見一個紅色的亮點向這邊移動,他知道,送武器的人來了,便起身到小房間叫醒衛風。
五分鐘后,一隻紅色快艇駛至,一個戴著墨鏡、穿著防水衣的男人把一個旅行袋交給衛風,然後連招呼也沒打一個便跳回快艇,全速駛離。衛風滿臉慎重地把袋子拎到船艙,四個男人互望一眼,心中瞭然,卻特別叮囑衛薇這些東西不能亂動。小妮子連忙猛點著頭,甚至轉過背去,不看哥哥究竟把那一袋傢伙藏到那個房裡,以示老實。
此時,風在船尾(22度半以內),正是順風。嚴若立即升起風帆,使帆面與風向略近垂直,來一個順水推舟,就這樣一直到夜裡……
入夜,風好像又大了些,東南季風帶來的降溫雨水再度降臨,浪突然又高起來,發出毫無節奏的吼叫,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船頭的夜航燈標發出微弱的光芒。風果然很大,船上五人都感覺輕微地震的感覺,幾秒鐘內,感覺船身高頻地顫動,發出陣陣恐怖的聲音。嚴若和蘇雷把所有的帆都降下來,就剩下二根桅杆。即使仍然搖晃著,船速倒是很不錯的。男人們略略放下緊張的情緒,也開始感應海上旅程的獨特味道。既然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四周又吵得不能睡覺,乾脆圍坐在船艙,要求衛風把任務性質交代個一清二楚。
偏那衛風說妹妹剛病好捱不得餓,林明立即跳起來直奔廚房弄宵夜餐。衛風昂頭朝他背影喊叫:「我們渴望煎餃子的味道,薇薇要吃粥。」
抱著手臂縮在角落的蘇雷瞪了那邊一眼,嘴一扁哼道:「這是壞了規矩,今天應該嚴若煮飯的。」
「我不介意啊,因為吃壞了你的胃,查理那老鬼不會因此而扣我的報酬。」嚴若聳聳肩,半抬起身子看向窗外黑沉的天色。
「說起來,林明的手藝比你好多了!」衛風白了他一眼。前天,嚴若弄了一道什麼蜜汁牛仔骨,也不知是那個步驟出錯了,惹得三個男人一整晚就喝光了本來可以喝足兩天的水。
嚴若坐了下來,「這不是我的錯。換一種說法,就是我只適合吃,而不適合弄。」
「我抗議,衛風你說,上船第一天你不是已安排每人一天輪著弄飯嗎?」什麼都計較得一清二楚的蘇雷立即不爽。
「是,但現在有些許改變。薇薇必須分擔部分工作。我們吃過宵夜后五人集合開會。」
哦?餘下的三個男人互相對望,笑意十分快樂地爬上他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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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薇坐在餐桌上小口小口地吃著肉粥,眼睛不時地偷瞧著哥哥,又輕掃著另外三個又高又壯的大男人。看著看著,不知怎麼地就有些黯然起來——還跟著人家冒險呢,人家一條胳膊就比自己的小腿粗了。
特別是那個嚴若,手臂的肌肉一塊一塊的,如果被他一拳飛過來,自己大概被打暈了也不出奇的。唉,為什麼在學校時不報名參加柔道班呢,要是她也拿個什麼黑帶什麼段的,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那麼自卑了。更嚴重的是,她的自卑感膨脹之時,臉面多少會流露出卑微的神情,甚至因此當他們是大老爺般地侍候著,為怕他們一個不高興,她又得被直升機接走。
小腦瓜正在拚命羅列著和四個男人同居一室應該要小心謹慎的問題,哥哥說話了。
「對於這次的任務,你們應該還是一知半解,為何仍然會應承查理完成任務,原因大概是……此次任務報酬非常豐厚,而我們剛巧非常地需要這筆錢去渡過難關。又或者,是我們的骨子裡,都有不安分的冒險因子吧。」衛風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我們的『SUN』號已經離開香港300海里,根據原定的航線,我們會駛經菲律賓外海,途經密克羅尼西亞聯邦,然後橫過赤道,向位於西南太平洋的萬那杜附近駛去。」
「萬那杜?」蘇雷微微蹙起濃眉。
嚴若則神情木然,抱手獨自坐在角落裡,似乎在應該認真的時間裡,他仍然有著自我情感的表達方式。
「衛老大,我必須發問!」林明舉手。
衛風點頭示意他說話。
「在飛行航運如此發達的今天,我們為什麼要乘坐遠洋帆船呢?」
「原因是此次任務要帶上部分槍支彈藥以防兇猛的野獸或某些落後土著的襲擊。在香港,私藏軍火是犯法的行為。一旦出了公海,船隻相互間交涉或攜帶危險物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另一個原因就是,查理只知道那船員碰到草藥的荒島在大洋洲東經160至170度,南緯10至20度之間或附近的一個荒島之上。確切位置沒有人知道,因為惟一知道的人已經死了。「
「那麼,救那船員的那條船呢?」林明皺眉。
「既然查理也找不到確定位置,那麼那條船的人大概已遭遇了意外。」嚴若淡淡地說。
「對……」衛風朝嚴若點了點頭,「查理曾查訪過那位救出船員的漁船船長,不幸的是,那條船早在十多年前,在太平洋合恩角一帶被風浪擊沉,船上人員無一生還。」
「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回到那個位置碰運氣?」嚴若皺著眉看他。
「對,我知道蘇雷是學地質的,而且跑過不少地方,有豐富的經驗,這也是查理特意找他出;行的原因。」
蘇雷哼了一聲,似乎毫不在意衛風的高帽子是否舒適,「這萬那杜有80餘個島嶼,內小有原始高大的活火山島,以及茂密的熱帶雨林島和遼闊的珊瑚島。多年前我曾到過湯加王國.屬大洋洲群島,大部分也是珊瑚礁島,一部分是火山島,地理環境異曲同工,不過,有些是極其危險的活火山島,島上沒有人居住,剛為隨時有爆發的可能性。」
衛風微微一笑,「我們不是到萬那杜。」
呃?眾人立即瞪著他。
」我們是到索羅門群島與萬那杜及吐瓦魯之間的幾個荒島之上。所謂幾個,是因為我們必須要定下第一個登陸的目標,當然,不定也可以,但那佯,我們會花多幾倍的時間,在這幾個小荒島上逐一尋找……」
衛薇越聽越興奮,忍不住打斷哥哥的話:「那究竟要尋找什麼?」話音未落,猛見坐在她正對面的嚴若又輕輕扯起嘴角,似提醒她有喧賓奪主之嫌,只得期期艾艾地說:「呃,我,我問問而已,你繼續繼續……」話畢,半垂著眼睛卻不忘瞪了嚴若一眼。
那傢伙摸了摸鼻頭,視線落在別處,卻仍然扯著嘴角。衛薇有些火了,卻不敢做聲.因為自己現日寸還是處境「危險」呢。
「尋找一種名為『六葉紫艾珠』的草藥,不過,當門親眼目睹此草藥的人已經死了,且這人生前守口如瓶,這圖案也是在他遺下的資料中拼湊而成的,所以,即使我們拿著圖案也只能保持半信半疑的心態。這種草藥較為矮小,毫不顯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的名字正是這種植物外形的最好寫照,只要看見六葉紫果的單莖植物,最好都採摘回來。」
「呃,只是採摘一種草藥?天,那老闆是什麼人啊,花這麼大的人力物力?」林明叫了起來。
「這就不得而知了……」衛風微微一笑,按照查理的意願適當隱瞞「老闆」名字,「我們只需要完成任務,就可以收到那一大筆報酬的餘款,做自己想做的事。」
嚴若抱手靠在椅背,嘴角又是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即使再名貴的草藥,也是用來服、熏、洗、塗……這個億萬富翁大概是美籍華人,而且得了絕症。既然走投無路了,自然渴望用錢來延續性命。」
衛風微微一笑,「那位億萬富翁是否得了絕症我們不必知道,反正按照查理的意思完成任務有錢到袋最為重要,這是我的目的,相信也是你們的目的。這次任務雖然頗為周折,但因為對手不是人,少了一些爾虞我詐的人為手段,卻有可能遇到熱帶雨林中的種種危險,所以大家絕不能掉以輕心。」
「奇怪,采一株草藥居然會肯花費如此龐大的金錢……」嚴若摸著下巴輕輕一句,卻沒有人留意他的話,除了衛風。似乎是聽了嚴若的話,也似是那句話一下挑起了衛風心中隱藏已久的疑惑,兩人對望一眼,開始沉默。
「嘩……那就是探險!」衛薇張著小嘴,在他們沉思之時,不適當地驚呼起來。
八隻眼睛齊齊地射過來——哥哥滿目嚴厲,嚴若牽嘴嘲笑,林明包容附和,蘇雷冷淡疏離。
衛薇小腦袋一縮,訕訕笑道:「呃,我的意思是……無論如何,我都會是你們忠實的追隨者,還有還有,以後一天三餐由我處理,要知道,你們都是健碩的大男人哪,面對危險環境,最重要的是身體健康頭腦清晰,我的烹飪技術一流……」她揚了揚小腦袋,然後似是自話自說地繼續彈唱,「我相信,只需一段時間,你們就會發覺我是相當有用的啦,嘻嘻——」
「包括洗衣服,當鬧鐘,打掃衛生?」從不吃虧的蘇雷立即抬起頭盯著衛薇。
林明立即抗議了:「你有沒有搞錯啊你,叫一個女孩子當你的鬧鐘,倘若你習慣裸睡呢,那人家女孩的臉往哪放?」
衛薇一聽,小臉立即飛紅,垂下頭不再哼聲。此時此際,她大概要明白未婚女孩和大男人同居一室的尷尬了——就是所有一切和性別有關的小問題。
「誰裸睡了,你睡著后還流口水呢,臭哄哄地糊的一臉都是!」蘇雷最討厭人家干涉他的生活。
「你!你比我好多少哪,你的褲子扔得隨處都是,那天害得我差點當抹碗布了!」
「你神什麼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便后總不沖水!」
「那……是一時忘記!你睡覺前還不刷牙呢。」
「你……」蘇雷掃了一眼全場,發覺衛風的臉黑得比鍋底還黑,嚴若忍笑忍得幾乎內傷,衛薇紅著臉半垂著腦袋,只得把準備出口的那句極度殘忍且無中生有的「你大便后不洗手」吞下肚子。
「你們今年幾歲了!還吵嘴!」衛風本來沒那火的,偏生見了妹妹滿臉尷尬,便立即來一下當頭棒,語氣冷硬非常,分明在嚴重警告兩位不識相的男人,別教壞了他的乖乖妹妹,「薇薇,你迴避一下,我有事和他們說。」
衛薇巴不得他這樣說,立即一溜煙閃回房裡捧面害羞去了。
衛風聽著妹妹關上房門,才冷冷地說:「大家都是男人,男人什麼德性大家心中明白,那麼,我也不防把話挑明,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她是我父母的心肝,也是我最疼愛的人——」他陰沉地掃了掃在座神色各異的搭檔,「既然我們同乘一條船,而目標又非常明確地是為了錢,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儘早把任務完成,再拿了錢玩自己想玩的節目,泡自己想泡的女人。對於這次出行我帶上妹妹是我不對,不過,薇薇曾跟我父親一名老朋友學過食療,對野菜毒草有一定的認識,你們應該明白,具有這種知識對此次行動絕對有一定幫助。老實說,我兄妹倆做事卻領一份報酬,大家應該更為尊重。如果有某人意欲對我妹妹心存不軌的,我衛風在此發誓,就是拼了這條命也絕不放過他!」
嚴若不是多言的人,微微一笑以示認同后沒有再說話。
偏那蘇雷利嘴不饒人,還不忘揪著林明再將一軍:「如此說來,某人大概會有生命危險了。」
「你說什麼你!人家是女孩子,適當幫忙有什麼問題,我這是心地善良、助人為樂,才不是你那顆灰色腦袋裡想的那樣污穢!」林明火大地頂了過去,然後又扭頭問衛風:「你是薇薇的哥哥,你評評理看,全船只有薇薇一個女孩,我們有空就應該適當地幫助她是不是?」
嚴若握著手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眼睛似笑非笑地向衛風眨了一下,「林明,你睡過多少個女人?」
「呃,」林明一愣,瞄了瞄衛風,「問這個幹嗎?」
「蘇雷,你呢?」
蘇雷輕哼一聲,「那是我的私事,幹嗎要告訴你?」
「沒什麼,只要你回答了,而數量又比較正常,我是指單數,」嚴若牽起嘴角,「到時再略加保證,衛老大的日子就會過得安心些,當然,你可以在我提出問題之後,自行選擇合適的答案。」
蘇雷漠然道:「男人這年紀誰沒有過女人,然而激情過後,有時會感覺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般,沒有半點踏實的感覺,我是指心理……而我,會因為那份空虛而難受,甚至逃避。衛老大,我對女人的態度,從來只有四個字,寧缺莫濫。」
「某些時候,我認同蘇雷的看法。」嚴若淡淡地說。
衛風扭頭望著他,心中冒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面前這個男人將來會和他有著某一種的聯繫,對,是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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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衛薇感覺心清氣爽,自然早早地起床替男人們弄早點。
站在小廚房裡,她先花了半小時把器皿一一擦洗乾淨,然後淘米下鍋,再用研磨機磨碎綠豆和少量的大米。她要弄一頓有營養有口感的中式早點:廣東粥配綠豆糕!
她知道,在左右搖晃的船上,煮東西不能太過精緻,吃東西更不能貪心,舀粥只能舀碗的三分之一,如果碗里的食物裝得太滿,風大時有可能全喂在地板上。嚴若昨晚說有一次出海時一位船員吃了一個鴨腿,船被一個大浪打得猛地搖晃了一下,鴨腿一下飛到艙壁上,真是「煮熟的鴨子也會飛了」。
等大男人們滿意地吃過早點,衛薇把東西刷洗乾淨。拿過小日記本,再隨便夾一本川端康成的小說,爬上甲板,挨坐在風帆下的陰影里,用筆寫下一整天的行程——這是哥哥特意吩咐的。記錄完畢,便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小說。
坐了一會兒,她覺得心情很好,似乎不知怎地就坐不住了,輕輕攀上護欄,伸著小腦袋望向海面。海風徐徐,擊起薄薄的波浪,藍得像水晶般的海水在船邊嘩嘩流動,波紋過處,似乎又變成了一朵朵雪白透明的花朵……看得她直想伸手下去撈一撈,看看留在手心的還是不是原來的藍色。
抬眼之時,一群海豚忽然從明鏡般的水面跳躍著向他們的帆船游來,它們不停地躍起落下,在帆船右側歡騰跳躍!它們「嘎嘎」地叫著,似在歌唱,似在似呼喚,連濺起的泡沫也充滿了快樂。衛薇興奮地大叫起來:「嘩,海豚啊,我見到海豚啊,嘩,好大喲,一,二,三,四……一大群啊……」
身後傳來略帶嘲笑的聲音:「小姐,你的腦袋快要掉下去了。」
衛薇回頭一看,是嚴若,便扁了扁小嘴說:「我看我的,我叫我的,關你什麼事!」話音剛落,又醒悟自己正翹著屁股趴在欄上,連忙收回屁股坐正身子。眼睛卻怎麼也捨不得那群可愛的海豚,一味扭頭盯著它們看。
嚴若有些好笑,「果然很聽話。看不出有獨自偷渡上船的勇氣。」
衛薇白了他一眼,「這是基本禮貌,無聲無息地突然在人家背後說話的人是不會懂的,至於我偷偷上船……哼,我還記得你曾落井下石,要哥哥趕我走!」
嚴若聳肩,「我是一片好心,免得你吃海上航行的苦,你不領情我也沒辦法。」
衛薇歪了歪小腦袋,扭頭尋覓海豚的蹤影,「不是不領,而是不必去領。」
「女孩子出海一遭會變成小黑炭,你現在看著還勉強可以,一旦變成非洲土著,那可是哭乾眼淚也沒用了。」
「你!」衛薇被惹上火了,對著這麼極漂亮可愛和天真無邪的女孩居然說勉強可以看,這男人是不是覺得他自己皮膚太黑,心理不平衡了?衛薇抿緊嘴角瞪了他一眼,「你好心嗎?抱歉,我不覺得。」
「別太牙尖嘴利的,東方女孩好像並不擅長這樣。」
「喜歡就會學習,學多了就會擅長!」
嚴若微微一笑,「哦,那幹嗎要把自己訓練得滿身利刺?」
「這樣才不會被人欺負!」她應得十分理直氣壯。
「我怎麼就聽說,這是引起敵人注意的方法,也是自我壯膽的表現。」
「哼,橫豎這兒又沒敵人!」小妮子白了他一眼,立即又說:「你沒這個興趣吧。」
「放心吧,我討厭犯眾怒。」嚴若牽嘴。
他在嘲笑林明老討好她,喜怒哀樂都和她站成一線吧。哼,是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人家林明陽光燦爛的,可不像你老是牽著嘴角古古怪怪地笑人家。雖然她老哥也是這個款,但他是哥哥啊,無論怎麼笑也會對她好的。你就不同了,老是笑得很可疑的樣子,越看越叫她不順眼。
嚴若瞄了一眼眼前略不友善的小臉,淡淡地一笑,沒有說話。他眯著的眼睛看向一望無際的大海,思緒似乎在剎那間回到曾經的「嚴若」號帆船上——
以前每一次出航,他總在海上的夜晚思念深愛的女友,想至甜美片段的時候,耳邊會掠過海鳥的低鳴,一聲一聲,嗚嗚咽咽,在黑夜裡伴著海浪和鳴,訴說著流浪的孤單。
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感覺自己即將要失去她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會這樣想,因為在每次航程起行前的一晚,她都會躺在他懷中柔柔地說:「我會等你回來。」聲音略帶輕微的彷徨和顫抖,他聽出來了,卻不肯相信。
三年前的夏夜,當他回航后飛奔到家中,等著他的便是一室破舊的寂靜。她早已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了……
突然,一條海豚「撲通」一聲躍出水面,翻了個身子,露出閃光光的白肚子。半晌,其他的海豚也歡快地從水面躍起圓圓的身子。它們不停地躍起落下,把海面擊起無數的金黃的泡沫。有時候很多條同時騰空而起,再「撲通,撲通」地潛入水裡,像是特意在他們面前做最快樂的表演。
「耶,好漂亮哦,它們都好可愛!」衛薇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指著它們呱呱大叫起來。
嚴若回過神來,扭頭望著衛薇。她的笑容甜美率直、天真純凈,也許是笑得太開心的緣故,右邊臉頰的小酒窩像一朵無憂無慮綻放的矢車菊,令他在剎那間有炫目的感覺。
她不像他的舊女友,總是那樣幽怨的眼眸,蒼白的臉色,虛柔的口吻,瘦削的身軀和永遠佔據內心的不安全的感覺。想必在逆境中這個小妮子會為自製造快樂、製造希望,令不能時常守候在身邊的愛人非常地留戀,也非常地安心。
她真的這麼美好嗎?嚴若心中微微一顫。然而,隱含的理性、沉穩的情性、獨自掙扎的艱辛令他猛然如觸痛般地收回眼睛——不可能的,絕不可以讓自己有過於美麗的幻想,腳下的路,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地重重地走出來,或者爬出來,再不就滾出來,總之不能逾越。
他不是有錢的公子哥兒,也不是瀟洒的白馬王子,更沒有一角可供他疲憊時依偎的港灣。他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一股穿梭在驚濤駭浪之中的堅韌意志。大海給了他健壯的體格、黝黑的皮膚、海浪的氣息——只有立身波濤之上,他才能真實地感覺自己是一個堅毅的無所畏懼的人。
這種滑行於海的世界的男人,會有女人肯站在陸地上為他守望嗎?他不知道。只知道,家庭和生計,他只能擇其—。
衛薇還在他旁邊叫著跳著,「嘩,海豚不怕人哦,老是跟著我們的船呢……喂,你以前出海會傷害它們嗎?」她眼巴巴地望過來,彷彿只要他一點頭,會立即跳起來指著他破口大罵一通。
嚴若看著遠處一隻盤飛的海鳥,緩緩地說:「通常不會,它是遠洋人士的幸運之神,在枯燥的航海生涯中,它們絕對是一段快樂的插曲。」
「通常?」衛薇睨著他,「你不要告訴我,那是代表還有其他的意思;」
「但如果船上食物不夠,船員也會釣海豚充饑。」
「哦,」衛薇扭頭望向海面歡快的海豚,半晌才說,「是沒辦法才這樣做吧。」
「嗯……」
衛薇瞥了他一眼,見他面色淡然,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對他這副又要坐在人家身邊,又硬是不說話的樣子很不喜歡,卻又想不出有什麼要和他聊,憋了一會兒,還是斜起亮晶晶的眼睛睨著他問:「你是航海家嗎?」
嚴若回頭看著她,發覺這女孩眼巴巴地瞅著他等了好半天了,不由牽起嘴角笑道:「不是,我只是以海為生。」
「船員?遠洋運輸?」
「差不多吧。」
「噢,你一定懂得很多,對了,電視里的海洋節目常常有些奇奇怪怪的魚,你見過嗎?」
「有些見過……」嚴若看著面前好奇的小臉,微微一笑,」在馬里亞群島附近,我見過很大的章魚,眼睛像閃閃的磷光,腳很長,腳中間長著魔鬼般的尖嘴,眼睛陰森森的,聽說它能殺死龐大的鯊魚。有一次夜裡,我的船的甲板上就爬來了一條這樣的大傢伙,其實是釣著魚的活魚鉤把它的上來的。幸好當晚有月亮,我們三個男人拿出大刀砍斷了它一隻腳,那傢伙立即逃了,那隻腳還留在甲板上,當了我們的夜宵。」
「啊,那章魚很大嗎?在魚市上見的都是很小的啊。」
「我們那次見的那隻大概1.2米左右,有記錄的大章魚腕足完全張開最大約10米,此種情況下,最好不要觸怒它,如果運氣好,它會主動放棄,沉回深海里。」
衛薇滿臉驚栗,眼睛眨也不眨,「啊……在電影里看到有大章魚吃人呢,它的腳有好多吸盤,會像蛇身一樣纏著人不放的!」
「它是最恐怖的深海動物之一,遠洋的人更要特別注意,甚至比鯊魚更要注意。當然,如果是大油輪就不用太擔心,因為船身高,它爬也爬不上船的。」
「那,那我們的帆船會不會爬上大章魚啊?」
他嘴邊笑意加深,「這種傢伙雖然可怕,但通常在深海活動,放心吧。」
「這船算不算高啊……」衛薇眼睛開始不安分地四處溜著。
嚴若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我們有武器,即使遇到兇狠的動物也不必太過害怕。」
「嗯,你別笑嘛!我從沒見過當然會擔心。」衛薇白了他一眼,半晌又問:「除了這個,你還遇到過更驚險的事嗎?」
「既然以海為家,風風浪浪的情形當然面對過,如果情形不算太壞,一般船員都能應付,若碰上天氣異常惡劣,這就不是人為能控制的了。有一次我途經合恩角,一個大浪過來,船拋得老高,我被撞昏在駕駛室,好半天才醒過來。有一次經過好望角,遇上了十分湍急的水流,船翻了,後來靠一個路過的油輪將我和阿展解救。」
「阿展?」
「我的助手。」
「好險哦……」衛薇眨著大眼睛,「那種情形之下,你,你曾經面對過……死亡嗎?」
「當然,沒有人不怕死的。在海上要生存,只要有簡陋的釣魚工具,不必怕缺食缺水。最可怕的是突然遭遇強勁的大風天氣。」嚴若的眼神突然嚴峻起來,語氣顯得有點冷硬,「那些時候,天空陰沉不定,烏雲漫卷,風力會越來越大,五六十節的暴風一個接一個不停地狂吹,沒有任何的退路。風最大時,必須冒險降下所有的帆,但船仍被風吹得在巨大的波峰浪谷間顛簸飛馳。風力再嚴重些,就不能控制船了。如果此時再遇上島嶼暗礁,風浪會直把你推向暗礁,這種情況之下,下場只有一個,沉船。如果好運氣沒有暗礁的話,那就必須忍受,縮在船艙里,被風浪顛簸得全身麻痹,感受全身濕透多時的難受,還有精神的睏乏和寂寞,還有那大浪拍擊船身產生的地震般的震動。耳邊響著各種各樣的怪聲,會令人有靈魂出竅的感覺,時間長了,如果意志薄弱,還會出現奇異的幻覺,死亡的影子在腦海里不停地晃動。」
衛薇聽得眼睛睜得圓圓的,此時一個浪過來,船有點搖晃。她有些怕了,小手連忙攀住嚴若粗壯的手臂,顫顫巍巍地說:「出,出海不是都有特定航線嗎?而且現在設備這麼先進……」
「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未知數。」嚴若瞄著衛薇發白的小臉,再瞄了瞄緊捏著自己的小手,輕聲說,「我們無法預知命運,厄運來了,如果無法逃避,只能盡一切能力去面對它,這便是考驗我們對待生死的態度的時候了。」
「嗯……」小腦袋歪了歪,「比如說,堅強不屈、意志堅定、勇往直前?如果保持這樣的態度,通常就不用死了嗎?」
「錯!」
「呃?怎麼會錯呢,小學至大學,老師都是這麼教人的。」
「有時當一當縮頭烏龜,會救你一命的……」望著面前澄澈見底的眸子,嚴若心中再度一動,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地微笑,「現在當聽聽故事好了,真要遇到大風浪,可不是玩的。」
「那就勇敢面對嘛!」
「勇敢面對?」嚴若歪著脖子看她.「看來我很有必要請教衛小姐了,所謂的『勇敢面對』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那是一種自我態度和意志力的體現,能三言兩語表述清楚嗎?」
嚴若哈哈笑了——這女孩子的聊天方式可真是直白得很,老實說,自從三年前女友離開后,他很久沒和女孩子聊過這麼久了。
「喂,別看不起女人。」
「我沒看不起女人。」
「但你的眼睛泄露出你有這樣的想法,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剛停住笑聲的嚴若再度牽嘴,「那,我該做什麼樣的表情,才可以令你覺得我十分謙虛認真?」
衛薇斜著眼睛睨他,「這個很容易的啦,只要你別老是這樣,」她像扮鬼臉一樣,故意牽起嘴角,「你這樣笑得很怪的喲,看得別人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是說她自己吧。
「咳,好像沒有人這樣反映過,事實上,誰會這麼留意我呢,除非……」
他那皺眉兼牽嘴的沉思狀嚇了衛薇一跳,連忙趕著解釋:「對啊對啊,其實,其實誰會這麼無聊呢,呵呵,呵呵呵……」再配以乾笑兩聲。
嚴若微微一笑,「衛風真幸福,有你這樣可愛的妹妹。」
「是啊,同學都這麼說我,說和我一起很容易被我的快樂傳染呢。」小妮子聽得人家贊她,眼睛眯成月牙兒般瞅著嚴若,「你呢,你有沒有妹妹?」
嚴若緩緩地看向漸漸墜落的夕陽,沒有說話。
衛薇等了好一陣子,見他表情又回復木然,似乎不想說話。衛薇也沒有追問。半晌,卻聽得他淡淡地說:「我父母死了,我沒有兄弟姐妹。」
衛薇一愣,睜大眼睛望著他,心中,似乎是因為他述說這些時的刻意淡然,也似乎是因為他一直以來的孤單掠過奇異的哀傷,於是心裡就這樣留下淺淺的痛。
此時的晚霞像一幅透明柔軟的錦緞,為這一刻的世界鍍上最美麗的顏色。
兩人靜靜地立在夕陽之中,就這樣站著。然後突然對望一眼,恍然間,一股相知的感覺慢慢地滋生出來,如同此刻的斜暉,輕淺而溫暖。半晌,霞光漸漸暗淡,衛薇跳起身子,對嚴若俏皮地一笑,「我要煮飯。」然後彎身爬下船艙去了。
嚴若微微一笑,再度望向逐漸沉沒的火球。半晌,世界慢慢回復至黑暗混沌的模樣。
海上的一天,簡單如斯,而他今天的心情,卻是有點異樣的快樂,淺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