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顏欣欣下樓時，展鵬已經等在那裡，夕陽照在他的身上，有讓人說不出的迷人。

「哇!台灣居然有這麼帥的人!」她忍不住發出驚呼，加快腳步，但腳上的高跟鞋卻很不挑時機的拐了一下。

「要死了，哪個沒天良的人，發明這種東西來折騰女人？」她咬著牙詛咒，但看見自己的衣服，她倏然醒悟。

她要顧及形象!現在是要去和認真、負責任的男人約會，可不是當作沒人認識的到處亂晃。

整理好儀容，欣欣帶著自以為最迷人的笑容，走向展鵬。

「你來了？」展鵬露出自認和煦的笑容。

「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突然多起來，一直忙到現在……」顏欣欣找說詞道歉。女強人最好的理由不外乎這個。

雖然沒有遲到太久，但她還是希望給他製造個她守時的好印象。

呼，他遠看迷人、近看更帥，而且一身筆挺的藏青色西裝，就知道他有一副好身材，完全是企業菁英的典範……她幾乎要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了。

「可見顏小姐的專業能力值得任賴。」展鵬尷尬的發出一聲乾笑。

照她這麼說，他一早就閑閑開車過來，似乎不夠認真專業……他真希望現在有人能給他一通電話，讓他表現一下忙碌與認真。

「呃……是大家不嫌棄。」顏欣欣也笑笑，但內心說有多心虛就有多心虛。

「我已經在餐廳訂好座位了，我們走吧。」展鵬很紳士的為她開車門，「你不介意吃法國菜吧？」

「不，一點都不介意。」顏欣欣帶著微笑上車。

鬼才不介意，吃飯當然是要放鬆，法國餐廳那種處處是記者的地方，她不介意才怪。

而且以展鵬現在出鋒頭的程度，別說消化完桌上那堆美食，恐怕連吃進去都有困難。

車子很快就到展鵬預訂的餐廳，服務生把他們帶到座位上。

「這個位置還喜歡嗎？」他們坐的地方，是個清幽的環境，他特地挑的。

「喜歡，你的眼光真好。」她露出一臉興奮的表情。如果一整夜都要裝這種臉，她的臉不抽筋才怪。

唉，他可不可以馬上向她求婚，不要浪費那麼多時間？

半晌，服務生送來前菜。

「請。」展鵬招呼她，一副女士優先的風度。

「請。」欣欣也很禮貌的頷首。

她大口一張，叉起好吃的生菜沙拉就往嘴裡塞，雙眼卻好死不死的瞄到動作優雅的展鵬，正巧把眼神投過來。

於是舉起的叉子和血盆大口，就突然定格。

死了，死了，被親眼目睹，這下子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了。

「呃……」她雙眼骨碌碌地轉，不動聲色地把張得太大的嘴悄悄收回來，「這生菜色彩好豐富，看起來真的令人食指大動。」

「是啊，喜歡嗎？」展鵬微笑。剛剛一定是他看錯了，有氣質的女孩，是不會把嘴巴張那麼大的。

唉，老實說，他還真想念那些大口喝酒、大口吃飯、大聲說話的黑人酒吧。到餐廳里若不能放鬆全身，那真是萬般對不起自己，但他若那樣，她肯定會跑掉。

為了完成這樁婚事，他絕對要忍住。

「喜歡。」欣欣直點頭，差點痛哭流涕。

過關了，過關了，好險!

用完前菜及濃湯后，服務生送來主餐，是色香味俱全的法式牛排。

這套餐是這家餐廳最著名也最昂貴的。他真有品味!男人只要懂得吃，她打的分數就不低。

只是主餐送上來時，這家餐廳的「即興節目」也開始了。

「咦，這不是展氏財團的展總裁嗎？」經過的記者一陣驚呼。

開玩笑，展鵬是時下最具新聞性的人物，難得當場遇見，不好好採訪一番，記者豈不白乾了。

欣欣露出百無聊賴的表情。她曾經懷疑這家餐廳和某些記者掛勾，讓客人吃不下飯，好節省成本。

「咦，這位是……」記者把視線投向欣欣，然後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

顏欣欣耶!開玩笑，顏欣欣怎麼會沒人認得？記者中吃過她暗虧的，不知有多少呢!

她向來以嘴壞、尖銳、一針見血聞名，而最讓人扼腕的是她都有理，他們拿她沒辦法，只好能避就避，連造謠也不敢。

欣欣馬上對記者露出一個「亂講就給我小心」的可人笑容。

「這位是顏氏企業的顏欣欣小姐，也是我的結婚對象，我們打算近期完成婚禮。」展鵬微笑回答。

這記者來得真是時候，有媒體的渲染和炒作，他可以公然求婚，直接跳過「談戀愛」這個費時間的步驟。

「啊？難道顏小姐已經答應了？」記者幾乎要為展鵬掬一把同情淚了。

「答應……早就……呃……什麼？」她本來想回答早就答應的，但轉念想起母親說的「名門閨秀的矜持」，連忙把話咽下，開始裝傻。

展鵬當她被自己嚇到，連忙解釋，「我會追到她答應的。」

「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明天我們就把它刊在頭版，可以拍個照嗎？」記者諂媚的問。

展鵬很樂意，欣欣雖然沒有跳起來，但心裡早就願意了，但還是故作嬌羞的讓記者拍下前所未有的動人照片。

「不好意思，耽誤二位用餐了。」記者完成任務，回去交差。

顏欣欣那悍婦，應該是找到足以克她的男人了吧，否則怎會這麼安分？不過展鵬也算是為他們這群記者除害了。

記者心滿意足的離開，讓他們繼續吃飯。

「快吃吧，你一定也餓壞了。」他舉起桌上的餐前酒，等她舉杯。

欣欣舉起高腳杯，和展鵬碰杯。

喝了一小口餐前酒，欣欣盡量保持優雅的享用桌上美食。

「你覺得，我們何時結婚比較妥當？」

吃到一半，展鵬突然丟來這句話，讓欣欣高興得差點把嘴裡的食物噴出來。

他說什麼？

「相信只要過了明天，全世界至少有一半的人知道我們要結婚，為了不節外生枝，是不是快點舉行婚禮比較好？」展鵬盡量說的婉轉。

「那個……」欣欣高興得不得了，可是她該怎麼反應呢？

喔，她剛才的吃相會不會很難看？她吃得是不是太快了點？她完美的形象還在吧？

「就訂在下個月，好嗎？」展鵬笑著問。

「呃……」她是很想跳起來說好啦，可是……誰來教教她如何在興奮之餘仍保有矜持？

發展得這麼順利，她該不會在作夢吧？她暗中捏自己一把，喔，好痛。

「太快了嗎？你可以下個禮拜再回復。」展鵬知道她不會拒絕他，也不怕她考慮太久而跑掉。

因為他對自己太有自信了，以他的身價和目前的形象，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有何不可？」欣欣硬著頭皮回答，管他是真是假，反正她早就決定嫁給他，如果他都這麼決定了，她有什麼好猶豫？

「果然是女強人，夠乾脆。」展鵬又與她碰杯，仰頭一飲而盡。他好命的下半輩子已經說定了!

「彼此、彼此。」欣欣也一飲而盡。閑閑的下輩子跑不掉嘍!

原來他心目中的女強人就是這樣啊？那她不用太緊張嘛，只要偶爾表現點氣質就行了。

「相信我們一定能創造愉快的下半輩子。」展鵬高興極了。

「我也相信。」欣欣也很愉快。

這頓飯雖然吃得心臟差點掛掉，但結果卻令人滿意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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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展鵬所料，第二天，國內各大報都不約而同的報導著他們即將結婚的消息。

「你好樣的，居然這麼快就搞定了。」顏向榮一看到報上的相片，就笑的合不攏嘴。

「欣欣啊，你們說定了婚事，昨天回來怎麼沒說？」顏父和顏母朗聲朝樓上喊。

「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啊。」欣欣邊打哈欠邊下樓來，頭髮亂翹不說，連睡衣也沒換。

昨天他們吃完飯後，還去陽明山看夜景，在那種地方，不大聲喊喊、開開嗓怎麼行？

就在她張大嘴巴要喊出聲時，眼尾餘光適時瞄看他……唉，只好又很費力的把嘴巴合起來。

等到他送她回家時，有輛車子差點和展鵬的車相撞，當她正想連聲詛咒時，幸好他好巧不巧的說了句「累了一個星期，回去早點睡吧」，才讓她及時把滿嘴的詛咒吞回去。

經過昨晚那場費盡心神的約會，她更珍惜這種可以邋遢、隨性的日子。

「注意形象，注意妳的形象啊。」顏母慌張的跑過來整理她的頭髮和衣服。

「別緊張，今天不用約會啦。」那種約會如果連續三天，她恐怕會死。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萬一他臨時登門拜訪……」顏母正說著，外頭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叭、叭叭－－－

「誰呀，一大早的，不怕吵死人？我出去罵罵他。」欣欣說著就要開門出去。

「等一下，那個好象是……」顏向榮急忙拉住妹妹，「展鵬。」

「蝦米？」欣欣機伶地躲到門邊，「真的是他，他來幹嘛？」

「大概是約你出去吧。」顏向榮低喃，「你還不快上樓去？」

「要命喔。大嫂、大嫂，快來幫我。」欣欣邊討救兵，邊跑上樓。

外頭，精神奕奕的展鵬跨步來到顏家的大門。

昨晚他跟展鷹提到婚禮敲定在下個月時，他還不肯相信，直說女人心瞬息萬變，極有可能在一天之內就反悔。而且他也不信那麼優質的女強人，會真的答應嫁給他。

為了證明自己的本事，也為了不讓展鷹一語成讖，他決定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假日也找她去約會，這就是他一大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比起她以後大半輩子的犧牲，自己這點短暫的付出算是很划算的。

「大舅子、岳父、岳母早，我來約欣欣出去走走。」展鵬很有禮貌的打招呼，把所有該用的稱呼都用上了。

「展總裁，請坐、請坐。」顏向榮連忙招呼他。他喚他大舅子，令他心花朵朵開。

「呃，展總裁……」顏父和顏母也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了。

「顏總裁別客氣，叫我阿鵬或展鵬就好，大家都快是一家人了。」展鵬又說，

「不知欣欣有沒有告訴伯父跟伯母，我們打算下個月結婚？」

「咳咳……」顏向榮驚訝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真的假的？

顏父跟顏母的下巴也差點掉下來，下個月？今天已經二十號了……他們不是在作夢吧？

「所以，我想我們最好開始討論宴會事宜，我已經請人動工，把位於天母的別墅重新裝潢。」這些他昨夜都想好了。

「唔……嗯……」顏父側頭想了想，能把那不象樣的女兒嫁出去，對他來說就像作夢一樣，「我們會找人看一下日子，至於訂婚方面……」

「嗯，我今天就是想請問伯父、伯母，我打算下個禮拜訂婚，不知伯父、伯母的意思？」

「訂什麼婚？現在的年輕人根本不在乎那些繁文耨節。」顏母快人快語，就怕時間拖久了，欣欣露出馬腳，平白錯失一場好姻緣。

「啊？這樣……」若真能這樣，他最高興不過了。

「對呀!我老婆說的沒錯。」顏父也勉強應允。誰教欣欣這麼令他們擔心？

「既然伯父與伯母這麼想，那就這麼決定了，我一定會把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展鵬很樂意把這件事攬上身。

顏家二老這麼開明，不是老天幫忙是什麼？展鵬喜不自勝。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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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十幾天，兩家人為了婚禮的事，個個忙得像條狗，光是喜帖的部分，就發到其它四大洲去了。

終於捱到婚禮當天，整個台北市車水馬龍、交通嚴重癱瘓，光是找不到停機坪的私人飛機，就遮住了北台灣所有的陽光。

婚禮外頭的眾人忙的天昏地暗，裡頭的一對新人可一點都不以為意。

新娘穿的是某世界級設計大師的大作－－至愛。這件白紗低胸、露背，加上浪漫的水袖、細緻的滾邊，使白紗除了夢幻外，更增添活潑氣息，穿在顏欣欣身上，簡直是量身訂作。

新郎穿的是義大利手工制的白西裝，一流材質、立體剪裁、精緻鑲工，使他挺拔的身材更顯迷人。

賓客還有一半在外頭找不到停機位，婚禮則在裡面如火如茶的舉行。

「了不起啊，欣欣，想不到連你也嫁得出去。」顏氏的親友這邊，充斥著這樣的取笑聲。

「好說好說，我的高跟鞋很漂亮喔，你要不要拿它來喝酒？我可以借你一隻。」欣欣微笑的建議，但兩眼卻已冒出火花。

「哎哎哎，別忘了你今天是新娘子。」親友看到她的眼神，連忙打哈哈。即使這種時候，也沒人敢得罪她。

在宴會的一角，圍著展鵬的，是他過去的那一堆紅粉知己，她們不甘少奶奶寶座被搶走，存心來鬧場。

「鵬，你說過愛我的。」首先跳出來抗議的，是林氏企業的千金。

「你也說過愛我。」

「你也說過愛我。」幾個花枝招展、塗紅抹綠的女人同聲一氣。

「我也告訴過你們，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展鵬盡量保持風度。

明明都說好了，幹嘛這時候來攪局？她們也太不識相了。

「她到底有什麼好？比財勢，丁家並不輸顏氏；比姿色，我也比她好；比氣質……你說過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也說過你愛我……」

後面幾個人同時湧上來，展鵬心裡的怒火愈來愈熾，而一路向他走來的顏欣欣，則臉色愈來愈難看。

「今天好象是我們的婚禮哦!」欣欣微笑的從齒縫進出這句話，「我的新郎，你就請先到那邊去休息一下，我馬上回來。」

欣欣把展鵬請到別的地方，自己回來教訓那些女人。

「你們這群大笨蛋!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哪個笨蛋還相信愛情會天長地久？你們被甜言蜜語所騙也就算了，還敢說得這麼大聲，我實在替你們感到丟臉!」欣欣笑得如花燦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相談甚歡。

就拿眼前的展鵬來說好了，他不過是她找來勞心勞力的工具，才不在乎他愛過多少人，更不在乎他會不會愛她一輩子。

料不到顏欣欣會跳出來說這些話，那些女人一楞一楞的。

「如果你們真要鬧的話，請到他家去鬧。今天是我的婚禮，不准你們來破壞。還有，難道你們以為這樣做，就能破壞我的婚禮？告訴你們，他已經是我顏欣欣的了，你們想都別想!」她顏欣欣在氣勢上幾時輸過人？

她笑靨如花的說完，帶著幸福的笑容，走到展鵬身邊，挽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展鵬是不知道她向她們說什麼，不過能擺平就好，他也就省去出手的麻煩。

宴席的另一邊，盤據著展家的親友。

「有本事啊，展鵬，想不到你不但能娶到老婆，還娶到一個美嬌娘。」

「咳咳，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啊……」在展鵬森冷的警告眼神中，誰也不敢多話。

「呵呵，只在乎天長地久，不在乎曾經擁有，舊的如煙散去、如水流去，祝新郎和新娘百年好合。」但願他們真的能天長地久。

雙方家長對這場婚禮都很滿意，雖然倉促了點，但看到以前最為頭痛的子女，終於找到伴侶，也鬆了一口氣。

這裡面只有展鷹臭著臉，因為這代表他得替展鵬代一個月的班，讓他到天涯海角快活去。

而這其中最快樂的，就屬新郎展鵬了。

由於蜜月地點因尚未決定而暫延，而展鷹又要替他代一個月的班，這表示他一完成婚禮，就能自由地去尋找他的夢中情人了。

新娘顏欣欣也很愉快，因為蜜月暫延，她明天就能拋下無聊的公司業務，無事一身輕的到巴黎去喝浪漫下午茶。

顏向榮當然也很愉快，他嚮往妹妹那種輕鬆隨意的生活很久了。

這場婚禮，除了突然不見天日的台北市民，和遲遲找不到停機位的貴客、忙得人仰馬翻的餐廳服務生外，對雙方而言，簡直是盡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