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哪，真的不能做錯事，一旦做錯了，地位沒了、幸福沒了，人生從彩色變黑白。

房靄苓發動的冷戰，持續了三天之久，周勁非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每天唉唉叫，卻被她當成噪音，戴起耳塞減低分貝。

她把上班時間往後挪，所以下班時間往後延，故意跟周勁非的下班時間錯開，要他晚餐自己解決。

今天，周勁非決心要打破僵局，恢復以往甜蜜和諧的生活，所以打定主意，就算要死纏爛打也非纏到她舉手投降，結束戰局不可。

「……這麼晚了，辦公室也沒有公事可以辦了吧？」周勁非在電話里勸老婆早點回家，如果沒有特殊狀況，內勤五、六點就都下班了，她還故意待著，分明是在逃避他。

「就算辦公室沒有，也可以去賣場巡視察看。」地方那麼大，還怕沒有事情做嗎？她現在光在辦公室里仔細閱覽公文、檢討近期的營業狀況，就可以耗去很多時間了。

「那你吃飽了嗎？」他想找她一起吃晚餐，預計她生悶氣，現在也應該氣得差不多了。

「還沒，我待會兒會自己去美食街吃。」洞悉他的意圖，她沒等他開口就先說道。

「我去找你一起吃吧？」他還是不放棄機會。

「我考慮一下。」她故意用酷酷的口吻端架子。

「還考慮？」他怪叫。「都已經三天了耶！」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先信任我。」她乘機勒索，但嘴角偷渡了笑容。

其實，看他連著三天都滿懷歉意愧疚的對待她，她早就心軟了，只是為了讓他記取教訓，所以故意把時間延長，這次多忍耐幾天，以後可以降低重蹈覆轍的可能性。

「這是一定要的，我答應你。」分房思過效果大，周勁非爽快的給了她肯定的回覆。

聞言，房靄苓笑逐顏開，臉上重新漾滿甜蜜光采。

「好吧，原諒你嘍，准你來接我。」她語氣俏皮，情人的寵溺令她像個備受呵護的公主。

「感恩喔！」總算撥雲見日，他終於有開玩笑的心情。

雖然知道她這三天的冷戰並不是真的多生氣，但是生活里少了她的溫言軟語、少了她的笑容陪伴，他渾身不對勁，這也讓他更加確認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經無可取代了。

「我還有一點文件沒看完，你來找我，我會叫警衛讓你上來。」她交代道，和好很開心，但事情做到一半還是得做完。

「好，等我哦！」他語尾輕揚，耍俏皮，愉快的連忙掛上電話，準備出發接老婆。

房靄苓放下話筒，臉上的甜蜜笑容卻止也止不住，文件內容里的字，個個都成了彩色的。

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卻是重要的調味，不可或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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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多了，周勁非也該到了，房靄苓看完文件起身到資料櫃前歸檔，準備收拾桌面，等他來會合。

就在此時，外頭長廊隱約傳來一些聲響，房靄苓凝神聆聽，確定真的有動靜，不禁感到納悶。

奇怪，那嘶嘶嘶的聲音是什麼啊？

這時間，內勤人員幾乎走光光了，難道還有人在嗎？

欸？說不定是勁非來了！

思及此，她舉步到外頭查看，長廊上只剩重點式的幾盞燈，透過昏暗燈源，她看見正對著總經理辦公室門口的牆面，竟出現紅色噴漆，眉心不由得緊皺。

「房、靄……」房靄苓眯眼辨認，看來寫的是她的名字，但還沒把字看完，她就直覺認為是周勁非在向她示愛，整句一定是——房靄苓我愛你。

不過，這周勁非未免太瘋狂了，居然用這種噴漆的方式示愛？這樣明天上班時間該怎麼辦？所有人都會看見，她多難為情啊！而且，之後要怎麼清理還要大傷腦筋耶！

目光順著牆上的字往後看去——

房靄苓去死

什麼？！不是「我愛你」，而是「去死」？

這，應該不會是周勁非所為了！那會是誰呢？

她心裡赫然打了個突，含笑的表情頓時變得僵凝，忙不迭左右張望，搜尋那惡作劇的兇手！

她有直覺，這個噴漆人，肯定和這陣子的惡作劇有關係！

驀地，她在走廊轉角，看見了一個穿著黑色連帽T恤的人影，趕緊追上前去，不一會兒，腳步聲驚動了對方。

「不要跑！你給我站住！」

她大聲斥喝，嚇得對方更加慌亂，幸好她今天穿的是褲裝和粗跟鞋，否則根本沒辦法追趕。

「馬的！去死啦！」眼見跑不過房靄苓，黑衣人轉過來正面迎擊，猛地扔出手中的噴漆罐，好死不死的砸中房靄苓的額角。

「啊！」房靄苓吃痛的捂住傷處，眼前暗了暗，一時不察便被黑衣人的手臂勒住，控制了行動。

「追我！你自己找死，就別怪我！」黑衣人仗著身形優勢，毫不留情的朝房靄苓的腹部揍了兩拳。

房靄苓痛得眼冒金星，飆出淚水，所幸對方因為動作稍微鬆開了她，她趁勢掙脫箍制，行動獲得自由，她才有反擊的機會。

「關經理？！」仔細一瞧，她赫然認出了對方竟是之前因為收受賄賂回扣而被她炒魷魚的採購部經理。

「哼！關經理？拜你所賜，我都快關牢里了！」黑衣人忿恨的眼神，像是從地獄來的索命使者，既然被撞上了，那就不放她走了。

失業之後，他事事不順，現在還卡了好幾個官司，成了通緝犯，居無定所，有時連吃飯都有問題。

「你自己做錯事還要怪別人嗎？」

房靄苓注意著他的動作，論力量是絕對贏不了他，但她學過的那些功夫可以派上用場，只要他沒有武器，情況不至於太糟，而且稍微拖延一下，保全室透過監視器會看到他們，周勁非也會出現，到時他們有兩個人，就一定有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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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衛的放行下，周勁非搭上與賣場不同的員工電梯抵達皇城百貨的辦公樓層，才走出電梯，略暗的燈光讓他產生不太對勁的預感，不一會兒，還聽到男人女人爭吵的聲浪，那預感更加強烈。

「靄苓，是你嗎？」他試探揚聲。「靄苓？」

「有壞蛋，快報警！」聽到周勁非的聲音，與關經理纏鬥的房靄苓立刻大叫提醒。

周勁非悚然一驚，立刻拿出手機報警，同時加快腳步朝聲浪來源走去，在走廊轉角瞧見令他怵目驚心的畫面——

房靄苓披頭散髮，外套袖子被扯破，黑衣人不斷想要逮住她卻無法得逞。

「你給我住手！」周勁非不假思索的加入戰局，猛然一記飛踢將黑衣人踹去撞牆。

「勁非！」房靄苓臉色發白，趕緊靠向他。

看見他出現，安全感油然而生，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孤軍奮戰，危險已大大降低。

「你受傷了？！」他看見她嘴角的血絲，眼色盛滿恐懼，胸口那座憤怒的火山爆發，他緊緊握拳。

房靄苓看見爬起身的關經理，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刀，而且又一臉兇狠的朝這裡攻來，恐慌的發出驚聲尖叫。

「勁非小心！」在驚呼的同時，她本能的推開周勁非，肩胛處卻被那利器劃出一道口子，頓時鮮血直流。

在看見她受攻擊的那一瞬間，周勁非忘了呼吸，未幾，他怒瞪向對方，總是斯文的臉龐充滿肅殺之氣，兇猛揮拳，和關經理打成一團。

該死的傢伙！居然這樣傷害她！

保護妻子是身為丈夫的責任，用盡全力，他也非得打倒他不可！

片刻之後，周勁非雖然也受了傷，但關經理已經被打趴在地，沒辦法再爬起來作惡。

電影里總是最後才登場的警察和保全們也不例外的陸續來到，負起收拾殘局的責任，而受了傷的周勁非和房靄苓也在救護車的護送下就醫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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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勁非和房靄苓夫妻倆雙雙挂彩，住進醫院，本來兩人是要去吃一頓浪漫的和好晚餐，結果卻是在醫院附設的美食街買了麥當勞，回病房一起吃。

頭等病房裡，他們倆面對面盤腿坐在病床上，中間隔著移動式餐桌，上頭擺了好幾個紙袋，開始分配食物。

「勁辣雞腿堡是我的，雙層牛肉堡是你的……」周勁非從紙袋裡翻出漢堡。

「這是糖醋醬，沾麥克雞塊或是薯條都很好吃……」房靄苓張羅著另一個紙袋裡的點心，全都攤開在桌上。

「你濃湯要放胡椒嗎？」周勁非打開湯杯問道。

「一點點，喏，你的冰炫風。」房靄苓替他的飲料插上吸管，偷喝了一口，再移到他面前。

兩人一同拆開漢堡的外包裝，開動前相視一眼，然後各自張大嘴巴——

「哎唷！」痛呼聲不約而同的揚起，連撫著嘴角的反射動作都如出一轍。

他們看著彼此，身穿病人袍，光著腳盤腿坐，頭髮都不怎麼整齊，鼻青臉腫，手裡拿著速食漢堡，模樣同樣狼狽，笑意不由得滲進眼底，漸漸擴大，然後一起噗哧笑出來。

「很樂觀嘛，這麼慘還笑得出來？」周勁非搖搖頭，邊笑邊揶揄。

「反正有驚無險，逃過了一劫，那就苦中作樂嘍！」房靄苓的嘴角連笑都痛，只能歪著嘴巴笑。

他凝著她，心疼的感覺充斥胸臆，不禁伸手撫向她臉頰。

「你哦，哪裡來的勇氣去擋刀子？」他嘆息，她對他的心意讓他眼裡從此再也容不下別人。

她聳了聳肩，也不曉得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她只知道，不能眼睜睜的看他受傷，而這深濃的愛，連她自己都覺得震驚訝異。

「你也很勇敢啊，把關經理扁成豬頭。」她伸出雙掌捧住他的臉，大方讚美他的英勇。

「那傢伙真是渾球，想出那麼多下流招數惡作劇，這次非得讓他吃牢飯吃到飽不可！」

提到那個關經理，周勁非義憤填膺，恨不得再多補他幾拳、多踹他幾腳，對了，最好再抓條青竹絲咬他幾口！

想到那人是因為自己要他離開公司的決定才心懷怨恨、落魄至此，房靄苓頗有感觸，嘆息的收回手，垮下肩膀。

「一步錯，步步錯吧！他能力不錯，只是太貪心，所以走錯路了。」

深悉她的想法，了解表面冷傲的房靄苓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安慰道：「每個公司都會淘汰不適任的員工，更何況是他做了不應該做的事，他是咎由自取，你不用內疚。」

「說的也是厚。」她釋懷的點了點頭。

「來，賞你一根薯條，笑一個吧！」他送了根薯條進她嘴裡，逗她開心。

「我也賞你一塊麥克雞塊，給你壓壓驚。」她也回敬雞塊，在喂他的同時，突然有種感覺，不禁說出心中疑慮。「話說回來，我們好像自從結婚之後就大小災難不斷耶！」

「你沒說我還不覺得，被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這樣……」周勁非困惑的皺眉。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們在婚前有沒有幫我們合過八字啊？」房靄苓擔心起來，眉心幾乎要打結。「糟了，該不會八字不合，互相犯沖吧？」

「別擔心，就算犯沖，也分不開我們的。」他輕點她眉心，表達堅定愛她的心情。

「可是這樣不好，我們總不能老是遭遇危險吧？」一旦在意了，就很難釋懷，房靄苓還是不能放心，開始想辦法。「聽說犯沖是可以改運的……」

「好好好，等出院後有時間，再去找個大師看看。」見她這麼煩惱，他寵溺的立刻順從她的心意。

「嗯。」房靄苓這才重展笑顏，再喂他吃薯條。「都涼了，快吃吧！」

「你也吃。」

他們甜甜蜜蜜的互相餵食，明明身處醫院病房，卻幸福的大放閃光，暖著彼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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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堅定了，擾人的惡作劇消失了，日子愈來愈順遂，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好煩惱——如果撇開兩家長輩們對孕事的過度關心不提。

日光燦燦，穿透落地窗，帶來一室明亮，讓人心情跟著愉快開朗。

周日的早晨，平日要為工作忙碌，總是個別起床的周勁非和房靄苓，總算可以一起賴床，賴到太陽曬屁股。

他們懶洋洋的起床盥洗，沒有特別安排什麼節目，就只是享受著難得的悠閑，品味隨興的自在。

「周先生，你最近胖了哦！」看著赤裸上半身，在浴室鏡子前刮鬍子的周勁非，房靄苓從身後環住他的腰，直接以擁抱測量。

「心寬體胖啊，這是好現象。」他一點都不在意，還自己找借口安慰。

「欸～～你開始墮落了！」她捏起他腰間的肉。不是真的嫌棄啦，只是頑皮的想嘲笑他。

怕癢的周勁非整個人一抖。「喂，我今天用的是刮鬍刀耶！」電動刮鬍刀忘了充電，他只好用簡易型的，刮起來超不順手。「想害我變成刀疤勁嗎？」

「哦，對不起。」她輕吐粉舌。「不過，這樣好，把你養胖，再把你弄醜，行情變差，我就不用跟那些狂蜂浪蝶爭風吃醋。」

她眯起眼，搓著下巴打量他，故意一臉狡黠奸詐的表情。

他挑眉睨看她可愛的表情，才不信她捨得「破壞」他。

「來啊，給你機會弄醜我。」他把刮鬍刀交到她手上，一副勇敢無懼的口吻，其實是想偷懶，拐她替他服務。

「嘿嘿，你說的哦！」她躍躍欲試，接過刮鬍刀，踮起腳坐上大理石洗手台，拉近兩人高度差距，開始生平第一次刮鬍子的體驗。

她嘴巴撂狠話，動作卻很小心翼翼，根本捨不得他有一點損傷。

周勁非真的很帥，濃眉飛揚，鼻樑直挺，下巴線條剛毅，唇型性感，厚薄適中，誘人程度不輸那些性格男星；尤其當他用那雙黝亮深邃的眼瞳凝瞅著一個人時，那電力之強大，簡直媲美髮電廠，教人不暈頭轉向也難，就像此刻——

他凝視著專註為自己刮鬍子的小女人，從他的角度，看見的是她低伏的眼睫，可愛的鼻尖，微啟的紅唇，還有隻穿成套棉質背心和短褲流泄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