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痴心不悔
玄木為玄衣夫妻二人安排了一個房間,他嘴上說是在無影傷勢未全好時還得勞煩他們幾天,其實心裡並沒有打算放這個新認的盟主離去。玄火盟傳世兩百餘年,旗下追隨者甚多,在明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在暗的還不知有多少,暗部的人,他們只認玄火令和擁有其力量的人,掌盟令主和幾大長老也請不動他們,現在這個世界,能讓那些人動起來的,只有巫玄衣!
玄火盟在明處的人如今全歸於無影手下,都願意隨他施展宏圖大業,在世立一番功勛。暗部的人遍及三國,或居於朝堂,或隱於江湖,各色各樣的人都有,其力量甚重,如果能聯合起這股力量,很多時候就可以兵不血刃,大業也指日可待。玄衣不知道,她接過的那枚玄鐵令牌,正好可以安放在玄火令的背面,兩塊令牌相合,才是完整的玄火令,她接過令牌,就等於接下了玄火盟。
玄木很聰明,他見玄衣拒絕,便不再提起此話題,只是以無影的傷來留住她,他在等著時機的到來。她這個盟主是上天選定的,玄木相信老天自有它的安排,避,是避不掉的!
苑榮製藥花了很長時間,他讓人傳下話給玄衣不要等他,先吃飯。制好葯時天色已晚了,他把葯交給玄聽拿了去,囑咐他給無影餐后服下,玄火盟的下屬領他來到了房間,他一眼便看到玄衣坐在桌前呆,於是上前將她摟在懷中,柔聲問道:「玄衣,累么?」
玄衣搖了搖頭,螓在他肩上,說道:「大哥,他的性命已無礙,可是若沒有玄天功助他渡過此劫,將會功力全失。」
「這有什麼好愁的,」苑榮輕笑道,「玄天功的秘籍就在我這裡,給他便是。」
玄衣抬眼瞪著他:「給他?你知道他的野心么?何況給了他,不知道他會不會放過我們!」
苑榮凝神想了想,說道:「據我所知,無影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他下手狠辣,對敵人加諸己身的,必讓其十倍百倍償還,但同樣,對他好的人,他亦會以十倍百倍償還於人。我們如果救了他,幫他恢復功力,就是他的恩人,又豈會為難我們!至於你說的野心,誰沒有野心?他有,淳王有,瑤國國君亦有,兩百年前,三國本就是一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大勢所趨。多年來三國就紛爭不斷,邊民受苦甚眾,若是能有一個強者將它再度統一,未必不是好事,三國之亂,遲早總是要生的,以現在的情形來看,亶國太子時比較有實力的一個,他是亶國人,卻長在紀國,其手下大半人馬亦是紀國人,對紀國未必沒有感情,玄火盟門徒遍布天下,瑤國亦有玄火盟的人,這樣看來,若是三國必將統一,他最適合擔當這個統一者。」
「你倒厲害!沒想到你對時局如此了解,分析得頭頭是道,不從政真是可惜了!」玄衣嘆道。
苑榮笑了笑,神色有些恍惚,說道:「想我長在景家,有曾是太子府坐上之賓,即使不想過問,耳熏目染,又怎不知一二!只不過無論是景府還是太子,不過都是想利用我罷了,我只想如父母當年,找個小山村,和心愛的人,還有我們的孩子,一家三口開心地過一輩子。」
他提到孩子時,頓了一下,面上微紅。和苑榮的孩子嗎?玄衣怔了怔,以現代人的觀點來說,她這個年齡生孩子還早,不過以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二十歲生孩子,已經不早了。這時代並沒有什麼避孕的東西,想到自己是穿越時空來到這裡,與苑榮結婚也有一段日子了,卻到如今都沒有什麼狀況,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她將自己的擔憂對苑榮說了,看得出苑榮有些愣神,不過他沒有讓失望之色掛在臉上,反過來安慰她:「你不用擔心,一切隨緣吧,有固然好,沒有孩子,咱們兩人就這麼過一輩子也好!」
「大哥……」玄衣偎依在他懷中,閉上眼祈禱,但願天從人願,賜兩人一個孩子,孩子一定要像苑榮,溫柔而善良,他一定會是世上最孝順的孩子。
她希望上蒼能聽到她的呼喚,縱然巫術能幫她實現願望,但她不想用巫術去獲得,誰都知道巫術強大,卻不知它是有限制的,或者是要那東西去換的,就像慕容欣恢復了容貌,有一棵樹卻承載了她的醜陋和衰老,童話里的小美人魚有了人類的雙腳,卻也永遠地失去了聲音。自然界的一切都有它的生存規律,你要獲得一樣東西,必然會失去一樣東西,縱然你不失去,也要有人替你承擔失去,尤其是生命,鮮活的生命,它是自然界中最寶貴的,如果玄衣註定沒有孩子,而想要強行獲取的話,必然要有一個生命消失,這一點,她做不到!
心中的患得患失讓她感到了一種別樣的無助和茫然,苑榮將她摟在身前,親吻了她一下,閉上眼就要睡,玄衣就著天窗灑下的月光,伸出手指勾畫著他的五官。他對她的好,那麼的單純,單純到她問他問什麼對自己那麼好時,他連理由也說不出。在所有人都棄她而去時,只有他默默地陪在她身邊,她是他手上的一塊玉,捨不得,丟不下,一直就被他這麼捧在掌心!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嫁得這樣的男人,該是她前世修來的福份吧!爺爺說的前世相見,或許就是告訴她,她的因緣在前世。
一直在路上奔波,旅途勞累,他們夫妻二人已有幾日不曾親熱,此時苑榮顧及著玄衣剛剛施過巫術,怕她累著,於是強忍著自己滿腔的愛戀,不曾想她如此不規矩。
「玄衣!」他啞著嗓子叫道,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她在暗夜裡微笑,仰頭,準確地落在他的唇上,苑榮感到了唇上的溫熱,暖暖的,柔柔的,像是羽毛輕輕地拂過,一下,又一下,撓得他的心痒痒地。
「你不累么?」他的聲音更加暗啞了,壓抑著不知名的情愫。
「不累,你不知道想累倒一個女巫,是件很困難的事!」她微笑著說。
她的唇離開了他的,溫熱頓失,心頭彷彿空了一塊,急需什麼填補。
「有多難?我來試試!」他俯下頭去,吻上了她的微笑,微撐起身子,將她整個圍攏在胸前。一夜浪捲雲翻,說不盡的相思入骨,道不盡的幾番纏綿。
第二日,玄木說要派個人跟在玄衣身邊,聽她差遣,玄衣不置可否,他要派便派吧,反正這是他們的地盤,自己也不熟悉。
當他領著一名女子進來,對玄衣說道:「苑夫人,她叫蓮舞,你有」什麼事,需要什麼,儘管吩咐她。」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玄衣猛地一怔,抬眼打量那女子,一個照面下來,兩人均是驚訝萬分。待玄木退出去,她問那女子:「南小姐,你怎會在這裡,你與無影的合作不是終結了嗎?」
南紫寧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再無遲疑,她愣愣地看著玄衣,奇怪她怎會變化如此之大,眉目依稀似舊時,可是卻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她看起來美得出塵,苦笑一下,她想起了無影說的那句話:「無論你們長得有多像,明眼人一眼就分辨得出來,她是她,你是你,你永遠不可能代替得了她!」
「天衣的配方只有天衣山莊有,所有盔甲只供紀國的將士配用,如今不僅紀國的叛軍穿著天衣,連亶國的將士也穿著天衣,你想,天衣山莊還能存活嗎?早被一道聖旨,滿門抄斬了!」
「那你父母親和妹妹們……」玄衣沒想到她離開的期間,生了這麼大的事。
「全死了,救我一個活著!」南紫寧平靜地說道。
「你加入玄火盟,是想伺機為你家人報仇嗎?」玄衣凜然看著她。畢竟一切因無影而起,她是想殺他嗎?
南紫寧搖了搖頭:「報仇?找誰報?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怪得了誰?難道我殺了自己嗎?要說仇人也有,不是皇后與淳王母子,天衣山莊又何至於瓦片不存!我的家人,活著的時候就對我無情無義,這樣也好,他們死了,我並不感到悲傷。」
她說不悲傷,玄衣卻透過她的眼睛深處,看到了深藏其中的哀痛。血濃於水,縱使曾經恨過,怨過,真到了隔世兩茫茫,又如何不思量!而這一切,終是她一手造成!說到底,南紫寧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貞潔被親哥哥所毀,心愛的人對她只有恨,母親只把她當作攀升榮華富貴的棋子,那個荒唐的父親,可能壓根就不記得有這麼一個女兒。
「景流觴呢?你放下了嗎?」玄衣問她。兩人的協議還未完成,她就逃離了景家,還不知南紫寧得知后是怎生的恨她呢!
「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提起他,南紫寧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變化,「你一開始就沒打算履行我們之間的協議吧?是我太傻了!我不怪你騙了我,反過來,你應該恨我才對,我害得你差點**於景流觴,要是真如此,你今天就當不了苑夫人了。只是沒想到你早就鍾情苑榮,卻不動聲色,騙了我,騙了景流觴,騙了所有的人,而且將玄火令拿到了手中!和你比起來,我的計劃簡直漏洞百出。」
「你太執著了!這樣苦的是自己,其實有時候,放手未必不是幸事!」玄衣嘆道。她顯然還不知道玄衣並非常人。
「我也想放手啊,可是放不開了,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註定了我今生都逃不開了……」南紫寧的眼中浮起一層霧氣,「我也知道他不是良伴,從他對我出手我就知道,在那個男人的心中,女人永遠排不到第一位,何況我……他那麼愛慕容欣,最後也能放手,我卻不能……縱使知道這是萬丈深淵,縱使這份感情會讓我萬劫不復,我也認了!」
這個世界上若說有誰最了解南紫寧,恐怕非玄衣莫屬,她的過去,她的隱痛,玄衣都知道,如果不是生在南家,或許她會有一個不同的人生,玄衣覺得她很可憐,林惟書對她一片痴心她看不見,卻為了一個景流觴,搞得家破人亡,而這個男人的衣角她都沒有摸到一點。
「可是玄火盟與景家,並不是一條線上的,甚至可以說,它們是對立的,你這樣做,不是更不能和景流觴成為一家人嗎?」玄衣不解。
南紫寧微笑,眼中神采卓然:「景流觴是紀國國舅之子,他日淳王若為帝,他的地位將更加最貴,他永遠高高在上,所以不會低下眼來看人。玄火盟的最終目的是天下大統,他日三國一統,另立新帝,他景流觴就什麼都不是,而我卻是玄火盟九護法之一,等我和他的地位反過來,他成為階下囚的時候,就知道這世上誰對他最好了!」
玄衣無語,不知道是該說她痴,還是該笑她傻。以景流觴那樣驕傲的男人,真的有那麼一天,只怕他寧肯死,也不會低頭。
苑榮去為無影把脈去了,待得他內力無阻滯,他就要將玄天功的後半截傳授於他,之後他們夫妻就準備離開這裡,回忘憂谷去。
玄衣與南紫寧拋開前事一番暢談下來,或許是因為兩個人長相相似,竟然談得還算投機,從她那裡,玄衣了解了不少京都的時局,知道自己離去后,淳王下令全國搜捕她,若不是如今忙著與太子爭位,玄衣的頭像估計還掛在城門上。
「老實說,當時我還為你擔心過,怕你被他們抓到,我想他們抓到的話會殺了你,你和我那麼像,我還是不想看到你死。不過看來我是白擔心了,你現在的樣子,怕是站在士兵面前他們也不會抓,哪有人犯長得像天上的仙女的?」南紫寧笑道,「倒是我要小心,那緝人的畫像,和我倒是沒幾分差別。真的很奇怪啊,不過月余不見,你為何變化如此之大?」
「那倒要謝謝你啊!」玄衣笑著揭開了謎底,「玄木沒有告訴你么?我姓巫,之前面貌未顯,是因為封存了靈力!」
南紫寧倒沒表現出多大的驚異,不過愣了一下,恢復了常色,點頭道:「你不是常人,我就知道!所以一樣的面貌,景流觴能愛上你,卻不能愛上我!」
玄衣正待勸慰她幾句,玄木匆匆走來,神色慌張:「苑夫人,請你去看看,寒柳他說要見你。」
「他的傷已無大礙,後續事宜聽我相公的即可,大長老,我就不去了。」玄衣淡淡地說。
「不行,苑夫人,麻你親自去看看,不知你相公和他說了什麼,他大雷霆,不僅拒絕了你家相公的好意,兩人還交了手,他們兩人都受了傷……」
聽到這句,不等玄木再勸,玄衣已如一陣輕煙,飄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