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話綿綿很久喔。」老姊首先開口。
「妹妹，今天好玩嗎?」
「當然好玩，有一個大帥哥伴遊耶！對不對，若萱?」
媽媽盯著我看，姊姊也等著我加入她的七嘴八舌。
但是，我什麼都沒說。
「妹妹，怎麼不說話?不好玩嗎?」媽媽關心的問我。
「不會啊！很好玩。」
「你們去哪啊?」老姊好奇的問我。
「海邊。』
「這麼熱去海邊?楊平真是一塊大木頭耶！哪裡不去，去海邊曬太陽?」
「妹妹，那不是很熱嗎?」
我點點頭。
「我要罵罵他，這麼熱還帶你去海邊，有沒有搞錯啊！想熱死人啊?」姊姊作勢要拿起電話。
我壓住姊姊的手。
「哇！捨不得睡！才一天耶！你也變太快了吧！」
我不理姊姊虧我，轉頭要回房間。
「這麼酷喔?我還沒問完耶！」
我不理老姊的喳呼，打算好好洗個熱水澡。
「我先去洗澡。』我打了個哈欠，順手關上了房門。
「妹妹，你不是要洗澡?睡著了嗎?」媽媽在門外關心的問我。
「我要去洗了。」
「我可以進來嗎?」
我打開門。
「今天好玩嗎?」
我看著媽媽關心的眼神，知道這二十幾年，媽媽是很擔心我的。
我感動的看著媽媽，點點頭。
「好玩就好……」媽媽點點頭。
「媽，其實，我並不糟，對不對?」
「傻瓜！你是獨一無二的，你很棒！」
「但是我很胖。」
「胖又怎麼樣呢?你胖的很可愛啊！心美麗更重要。何況，胖瘦都是一陣一陣的流行，說不定，再來又流行像唐朝那樣的胖女生，到哪時候，你還嫌太瘦呢！」
我笑了出來。只有媽媽，懂得怎麼讓我好過些。
「老媽，你想太多了啦！」我笑笑，感動的看著老媽。
「楊平對你好不好?他如果當女婿，和楊權是兄弟，一定很合得來。」
「老媽，你真的想太多了啦！我跟楊平才剛剛開始耶！」我有些啼笑皆非。
「不是啊！我看楊平對你很有意思，姊姊和楊權也很穩定。到時候婚禮一起辦，也很好。」
「媽，你不要扯那麼遠的事啦。」
「你老實跟媽媽說，你覺得楊平怎麼樣?」
看著老媽認真的神色，我該跟老媽說什麼?認真的和老媽討論楊平嗎?
但是，我和楊平不過出去過一次，也不知道要討論些什麼。
若說認真，我是很認真的看待這段感情。
只是，楊平呢?
「老媽，我今天過的很開心！也感覺到什麼叫幸福。但是，談到結婚，好像言之過早。」我認真而嚴肅的盯著老媽不死心的眼睛。
「那他是不是抱持著結婚的心態和你交往呢?」老媽還真的不死心。
「我不知道，但是他今天對我很好。」
「你下次問問他。」
「老媽，這樣很奇怪耶。哪有人第二次約會，就問人家你要不要娶我?」
心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一個大胖子，硬拉住一個瘦書生，不停的問著，你要不要娶我?
這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也對，那你觀察觀察他。」
我笑了出來。「怎麼觀察?」
「我也不知道，你看著辦吧！」媽媽說完，丟下一臉疑惑的我，走出房門。
走一步算一步吧！有人這樣對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人生對我而言，不再只是一場無聊又沒劇情的肥皂鬧劇。現在，我正是愛情偶像劇的其中一員。
我關上門，扭開水龍頭，水嘩啦啦的打在我臉上。
「沈若，電話。」老姊的大嗓門在門外響起。
「誰?」我故意裝作不知道，應該是楊平吧！
「小慧啦！」
有點失望。我以為是楊平。他不是說回家要打電話給我?
「跟她說，我等會打電話給她。」我的聲音里，應該有濃濃的失望吧。
姊姊的笑聲，透過門板，傳進了我的耳朵。有什麼這麼好笑?
「騙你的啦！是楊平。」
我的失望，硬是被姊姊聽了出來。死定了，我一定會被笑死。
不過，我現在有了愛情的滋潤，就彷彿外面穿了一件防彈衣，不管怎樣危險的槍林彈甫我都不怕。
「我等會打給他。」
姊姊沒有回聲。但是她的笑聲，依舊清晰可聞。
有這麼好笑的？下次楊權打電話來，看我怎麼對付你！或者，我拿你家居的照片給他看，說不定他農曆七月拿來拜！
我匆忙的洗完戰鬥澡，連頭髮都來不及擦，就趕緊跑了出來。
一出采，看到姊姊拿著話筒有說有笑，我狐疑的盯著她。
難不成，在和楊平通電話?
我伸手想接回電話。姊姊背了過去，還在笑。
或許是在和楊權說話吧！
「她來了。」姊姊笑著說。
她?指的是我嗎?老姊到底在和誰講電話?是楊權或是楊平?
我的心，有股酸酸的感覺。是吃醋嗎?以前，發生過很多次被當成小丑的經驗，我不禁害怕，會不會又是一次鬧劇?
會不會楊平其實想追姊姊，但是已經被楊權捷足先登，便以追我為借口來接近姊姊?
這種例子太多了。
我以為我早已經習慣。其實，我沒有。
也或許，我對楊平期望太深。
也或許，在今天我已經愛上他了。
今天，在我用力的哭出來時，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但是，卻有一股酸酸的妒意，和一點點的傷心在心中蔓延。
我已經快要不認識我自己了。
我不是只知道開心，不認識傷心的沈若宜嗎?
我怎麼變得這麼討人厭?姊姊對我搖搖手，示意我過來接電話。
原來，真的是楊平。我的心微微一沉。我的猜想，居然成真。
我沉重的接過電話。
「喂。」
聲音不太對，好像不是楊平。
「你是?」
「我是楊權。我叫楊平先去洗澡，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洗好，我以為女生洗澡都很慢。」
你以為體積大，就會洗很久?這句話，我只是放心裡偷偷說。
聽著話筒里，我曾經暗戀的對象，正在跟我閑話家常，我不禁覺得，世亭真奇妙。
過去的一切，好像夢一般。
我曾經暗戀過他，曾經不顧一切的想跟他說說話。現在，他是姊姊的男朋友，我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哥哥成了我男朋友。
人生在上帝的捉弄之下，成了一出不知道結尾的喜劇。
希望是喜劇。我祈禱。
「只有沈若茵才那麼慢。」我說。
她體積小，洗澡時間卻是我的三倍。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磨一直搓，可以把肉給洗掉?下次我也來試試。
楊權的笑聲，有些低沉，跟楊平不太一樣。
楊平的聲音聽起來很開朗，很有朝氣，沒有楊權那種老成的感覺。
以前覺得好有磁性的聲音，現在成了老成。
曾經偷偷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男人，現在對我而言，已經不具任何意義。
「喂。」楊平的聲音，緊緊的纏繞在我的心頭。
我才知道，原來對我而言，他已經不再只是一個名字。剎那間聽到楊權的聲音時，我的心頭，有股放鬆的感覺。
現在，聽到楊平的聲音，更覺得如天籟般的美妙。
我們的情話綿綿，沒有持續多久。
一來，我還不習慣談情說愛，唯一有的男性朋友，永遠只是打屁的損友。沒有人對我情話綿綿，沒有人對我噓寒問暖。更沒有人要我回家后等他電話。
他們總是說，你很安全啦！趕快回家，不要嚇壞路人……說者無心，聽者傷心的現在忽然冒出一個帥哥，用著磁性的聲音對我說情話，我真是光聽他呼吸就飽了。
二來，老媽老姊絲毫沒打算放過我的樣子。那一副興緻高昂，耳朵幾乎貼在我耳朵上，巴不得自己拿起電話，再也不睡的樣子，我敢隨便說出個愛，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
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吧！
我匆忙的掛上電話，裝傻看著眼前兩個失望的痴獃女人。
老妹戴著大眼鏡，從背後慢慢的晃到我面前，先是看了眼前兩個死盯著我看的女人一眼，慢慢的開口：「這兩個活化石是怎樣?」
唉，女人都一樣！
無論是火辣辣小辣妹，超清純可愛鄰家妹妹，回到家，都是一副遣遢隨便的死樣子。
唉，女人！
尤其老姊在外人面前，一副光鮮亮麗，楚楚動人的樣子，那些狂風浪蝶們若是看到她現在這副敷著面膜，穿著睡褲，頭髮隨便用捧骨夾夾起來的樣於，應該會嚇得立刻昏死，不省人事吧！
「若霖，你來評評理，我好心好意幫她介紹男朋友，相親當天，幫她畫了個超美的妝，現在好啦！兩人成雙成對，就立刻把我踢在一旁，嫌我煩，嫌我討厭！」
老姊張著她的大眼睛，喳巴喳巴，彷彿眼角還帶有一滴委屈的淚光。
這位化妝美女真不是蓋的！死的都被她說成活的，我也不過是不想說出我跟楊平講電話的內容，就立刻變成十惡不赦了?
「哇！你也太無聊了，幹嘛那麼好奇啊?你談那麼多次戀愛，哪個步驟你不熟?有啥好問的?」
老姊張著嘴，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這位伸張正義的使者。
正義使者，謝謝你來解救我！
「更何況，二姊從沒談過戀愛，好不容易有人要，心慌意亂都來不及，她懂個屁啊！」
這次，輪到我張大我的嘴。
這什麼年代啊！小孩子講話都這麼沖的喔！
身旁的老姊早已笑得花枝亂顫，還不停點頭。彷彿點頭還不足證明她有多贊同這死小鬼的話，兩隻手不停的拍著。
「你中猴喔！』我不屑的撇了她一眼，轉頭回房間。
但是，我忘了我家的太上皇，老媽！
「妹妹，聊聊嘛！不要那麼早睡啊。」
聖旨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無奈卻又無可奈何的走回沙發，接受三位大小雞婆的嚴刑拷打。
左一鞭，右一棍，上下各一拳！大小雞婆功力沒話說，我被拷問的全身傷痕纍纍！直到天將明。最後小雞婆說：
「我明早有課，不玩了。」
耶，提早離席，出局！
再來，大大雞婆說：「我老骨頭一把，撐不住，要去睡啦！」
耶！出局！
現在只剩下敷臉大雞婆繼續跟我纏鬥。我充滿鬥志，精神飽滿，大雞婆眼睛炯炯有神，也不輸我。
兩人纏鬥三百回合。就在打得天昏地暗，風雲變色時，大雞婆手機傳來愛的鈴聲。
前一刻還看她用兇猛的表情，惡狠狠的對我叫囂。下一刻，已經蜷屈在沙發上，用甜死人不償命的聲音，講著噁心電話。
哼！下次拿拍立得把你現在這鬼樣子拍起來，看楊權會不會立刻不支昏死。我得意的奸笑著。今天，算我勝利吧！終於成功打垮這三位地獄使者，重回自由啦！
我開心地睨了眼前的敷臉阿匹婆一眼，得意的回房。
回房幹嘛?
睡覺?不不不！當然要先想想我可愛的陽光阿平啦！
日子，就在滿懷幸福中一天一天的度過。
下班，就等著楊平愛的電話，假日，就是和楊平手牽手逛大街。
我已經習慣每天有他的日子，阿平是我人生的精神支柱。雖然如此，還是有一件事讓我有些遺憾。
那就是，我的初吻，還是原封不動，新鮮保存。
以我偷偷觀察姊姊數年的經驗得之，應該一兩個星期，我的嘴唇就會又紅又腫，外加一臉嬌羞的回家。
但是，我沒有。
我的嘴唇還是顏色健康，氣色紅潤。
我不禁開始偷偷懷疑，是我太猴急了嗎?還是楊平對我這個鮮嫩欲滴的烈焰紅唇沒有興趣?
想偷偷問姊姊，又怕被她罵三八，然後當成笑柄，以後在家裡永遠沒地位。
結果這件事就一直擱在心裡頭，上不上下不下的，很是難過。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姊，在看電視喔?」趁著老姊電視上許效舜逗得笑得是花枝亂顫時，我先假意的開了個頭。
一下於單刀直入，我也會害羞。胖歸胖，肥的是脂肪，可不是臉皮。
老姊沒理我，可見珠寶跟貴寶真的很吸引她。
以前也很吸引我。但是，現在心裡擱著一件事，怎麼都笑不出來。
「很好笑喔！」我假意跟著笑了兩聲，想讓老姊覺得我只是隨便和她哈啦。
「還好。」
還好?我看你笑得快中風了。
是不想理我吧。我也知道昨天才下飛機，是很累，但也不用這麼冷淡吧！
我可是你老妹耶！再說，現在可是我人生中的一大階段。
在我胡思亂想，自怨自艾的時候，我沒注意到，電視已經關起來了。
「想問我楊平幹嘛不吻你是吧?花痴！」老姊不屑的語氣，從我頭頂冷冷的澆下來。
我沒注意，竟然猛烈點頭。等我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老姊睨著我，一副有話快問的樣子。
我是很想問，但是不知核用什麼措辭比較好……不對，她怎麼知道我在煩惱接吻的事?
難道我已經明顯到連臉上都寫著——楊平快來狠狠的吻我，最好吻得我四肢發軟，頭暈眼花?
不會吧！我著急的摸摸臉，應該沒這麼誇張吧！
老姊擻了擻嘴，哼了一聲。「問吧。」
「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什麼?」
「我是神啊！」
「跟我說啦！」我再度摸摸臉，真的沒異樣啊。
「臉上寫的啊！一臉花痴，眼神散漫，真沒用耶你。」
原來真是我的大餅臉泄了底。老姊看得出采，楊平一定也知道羅！槽了！真的沒臉見他了！
「不要擔心啦！楊平不知道啦！」
我不可思議的抬頭盯著老姊，難不成她真有通靈能力，或者會讀心術?
不會真的那麼神吧！我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笨蛋，你在想事情時都會碎碎念啦！我當然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真以為我是神喔！」
又被罵了！我只是單純，好不好?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想……想那件事?』我有點不好意思，也很好奇。
「就跟你說我是神啊！」
賣什麼關子啊！我真的好想知道。我用哀求的眼神，晶晶的盯著她。
什麼叫晶晶?
就是漫畫中那種渴望時，眼神會發亮，閃耀著無限光芒的晶晶。
「別像小狗般盯著我，想知道什麼就問啊！不過，我想睡了，只能問一個問題。」
「你么知道我在想那件亭啦！」我已經忘了我最想問的事了。
「昨天幫你帶禮物回來，看你睡了，就幫你拿進房間，聽到你說夢話啦！」
說夢話?原來我連夢中都不放過楊平喔?我是不是想接吻想瘋啦！
「我說什麼?」
「就只能問一個問題，問完了，我要睡了。」老姊說完，往房間走去。
我一急，從沙發上跳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太重，沙發怪異的叫了一聲。
「告訴我啦。」我用力的拉住老姊。
「很痛耶！放手啦！」老姊用力的想甩開我，只可惜，是她兩倍重的我，絲毫不把她看在眼裡。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我使出野蠻招敷。
「你很煩耶！說夢話就說夢話，我管你說什麼?」
「不是啊！你明明就是聽到我說夢話，才知道我的秘密啊。」我緊緊咬著眼前急欲逃脫的野馬，不放她回大草原。
雖然有些殘忍，但為了幸福，也不得不狠下心了。
「沒什麼啦！就是說些為什麼不親我之類的蠢話。』老姊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證明她真的很困了。
「真的假的?」我狐疑的盯著她。
「騙你干疇?好了，我可以睡了吧。」老姊又打了一個更大的呵欠，眼角還有些淚水流了下來。
我放開手，有些不甘心。
直到老姊的房門關起來，我才想到，我想問的，根本就不是這個！
我想知道，楊平為什麼不吻我啊！嗚-晚上又睡不著了……
閉上眼，腦海里都是楊平。
我真是著魔了！終於捱到天亮，我頂著兩個熊貓跟，走出房門。
「妹妹，今天放假，怎麼不多睡點?」
「我和楊平有約。」
「不是因為心裡有事?』
我狠狠的瞪了老姊一眼。
「心裡有事?」老媽關心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喝了一口牛奶。
九點半，我準時換好衣服，等著楊平的到來。
十點半，還沒見到他的影子。
「妹妹，你和楊平約幾點啊?」
我搖搖頭，其實我們也沒說好什麼時候，但是，他通常都會在星期天早上九點半到十點間出現啊。
我試著打阿平的手機，不通。
十一點半，電話不通，不見人影。
老姊打去楊權那興師問罪，沒用。楊權也不知道他哥去哪了。
我著急，害怕，不會是出什麼意外吧！
十二點半，我不想枯等。
掛著兩行淚，我衝出家門。原來，我這麼在乎他。
心跳得好快，我終於了解心急如焚是什麼樣的一個感覺。
我忘了叫計程車，只知道以最原始的方式，一直跑，拚命的跑。
我也不知道該跑去哪裡，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看到我熟悉的房子。
楊平的家。
我瘋狂的按門鈴，披頭散髮的樣子，一定嚇壞不少人，但是我不在乎。
門打開，眼前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楊平呢?」一看到楊權，我拉著他劈頭就問。
楊權搖搖頭。
「手機也沒開，我找不到他。」我開始嘩啦啦的哭。或許是手足無措，我越哭越害怕，越哭越大聲。
「他手機沒帶。」楊權轉身拿起一支我很熟悉的手機。
連手機都沒帶，到底跑去哪?遲到我也不會怪他啊！
「先進來坐吧！』
楊權撥了通電話給姊姊。
「若茵馬上就過來。」
我兩眼紅腫，全身無力，一臉痴獃的坐在客廳。
門鈴響起，我著急的盯著門口。希望是楊平！
我什麼都不敢想，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好。
門口，站的是老姊，不是他……我失望的跌回沙發，為什麼不是他?
我著急的望向電話。我希望它懂人心，快點帶來楊平任何一絲訊息。
沒消息，還是沒消息……
「吃點東西吧。」姊姊煮了一碗面，拿到我面前。
我吃不下，二點食慾都沒有，看到面，我只想到不知道楊平有沒有吃東酉，肚於餓不餓?
我的眼淚，又無法控制的滴了下來。楊平，我好想你，你在哪裡?
我六神無主，不時盯著電話和門口。
五點半。一個大家都會趕回家吃飯的時間吧！
楊平，你會不會回來呢?一整天沒消沒息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車禍……我越想越怕。上帝，我願用我的命換楊平的命。求求你，別讓他出事！
電話聲刺耳的響起，楊權接起了電話；
「你跑哪去了?」
是楊平！
「在什麼醫院?」
醫院?楊平果然出事了！
我著急的搶過電話，眼淚一直流，我剋制不了。
「楊平。』我哭著喊他的名字。
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他沒事後，我放聲大哭。
「別哭啊。」楊權安慰著我。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講不出話來。
楊權接回電話。隱約，我知道楊平在醫院裡，還不會回來。
為什麼?傷的很重嗎?我要去陪他！
「怎麼會這樣?他要不要緊?」楊權問。
他?誰?楊平撞到人?或是，撞楊平的兇手?
「那他老公勒?」
撞到個女的?
「好吧！那你照顧她吧！」
照顧她?是楊平撞到人家吧！怎麼這麼不小心?
「對，若萱在我這。我會照顧她。她?不知道吧！」
在講我?我哭得迷迷糊糊，不太了解個中意思。
電話掛斷了。
楊平沒叫我聽。他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他，為什麼不叫我聽?
我看著楊權，想知道到底楊平跟他說了些什麼?
不知道是湊巧或是剛好，我覺得楊權逃避我的目光。
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楊平撞到人了嗎?
「楊權，楊平說些什麼?』我還是剋制不了自己。
「沒什麼。」
沒什麼?那你為什麼要逃避我的目光?
「他撞到人了?」是不是他撞到人，不想我擔心，所以叫楊權瞞著我?
「沒有。」
太簡短了。就算我再笨，也知道有些不對勁。
一定是撞到人了，我想。
上帝，佛祖，神啊！誰都好，請保佑楊平沒事吧！
「回家吧！我累了。已經知道楊平沒事，那就好了。有什麼事，楊權你可不要瞞我。」姊姊說完，開始穿外套。
我不想那麼早回去，我想知道楊平的訊息，但是，偌大的屋於只有我跟楊權，那也很奇怪。
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姊姊走出屋子。
走到巷於口，我不想回家的意念越來越強烈，鼓起勇氣，拿掉怕被姊姊嘲笑的心情，我勇敢的說出來。
「我不想回家。」
姊姊狐疑的轉過頭。
「我真的不想回家。我擔心楊平。我想知道他到底好不好?」
「你著魔了？我不是已經跟楊權說了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嗎？」
「這不同楊平很反常，他平時不是這樣不負責任，隨便爽約的人。
我要知道他怎麼了！」我不讓姊姊插嘴，繼續說下去。「除非我看到他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才放心。」
姊姊站在那，直直的盯著我看。
最後，她點點頭。「我了解。但是，你也聽到了，他今天又不回來，住他家有任何意義嗎?」
「至少，如果他回到家，我可以立刻看到他，知道他好不好。」
姊姊想了一下。「好吧！」姊姊陪著我往回走。
再度看到熟悉的房子，我的心情是複雜的。現在我知道他應該沒事，但是，我又不能確定。
傍徨又不確定的心，我知道我今晚一定會失眠。
談戀愛，原來是這麼累人的事。人生的酸甜苦辣，一下子就全部嘗遍。
楊權打開門睜，表情是驚訝的。等姊姊說完我們的來意后，楊權點點頭。
我知道，楊權是不可能拒絕姊姊的要求。
晚上，還是沒楊平的消息。
他忘了我嗎?忘了一個一直擔心他，記掛他的人嗎?
等到三更半夜，我放棄了，慢慢的走回客房。
「我口渴耶！你幫我去廚房倒杯水，好不好?」姊姊說。
我點點頭，又走了出來。經過客廳，聽到有人在說話。
是楊平回來了嗎?
躡手躡腳走到客廳，只看到楊權在講電話。口氣似乎不是很好。
「你自己想想，你這樣，如果她知道了，她會怎麼想?」
我知道偷聽別人講電話是不好的。但是，我的好奇心逼使我停下腳步。
「蓉蓉蓉蓉，老是蓉蓉。她已經結婚了，你能不能忘了她?」
蓉蓉?好陌生的名字。
或許是和朋友講電話吧！我喪失興趣，轉身回房。
冷不妨，卻聽到我的名字——
「那你怎麼跟若萱解釋?」
我?跟我解釋?為何要跟我解釋?
我想起那個名字。蓉蓉，她是誰?
「你又來了！老愛偷聽別人講電話，都有男朋友啦，還那麼無聊！」
姊姊的大嗓門從背後傳來。
我緊張的轉過頭要她噤聲。
「倒水倒那麼久，我快渴死了啦！」
「噓！」
老姊懷疑的看著我。
「講到我，我想知道怎麼回事。」
「去問他就好啦，幹嘛搞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姊姊拉著我就要往客廳走。
「求求你，不要逼我，讓我聽聽，好不好！」
姊姊不耐煩的撇撇嘴，點點頭。
「你這樣，我會被茵茵打死。」楊權說。
講到我?老姊用唇形問我。
我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老姊的好奇心來了，她也站在我後面聽。
「離婚?什麼時候的事?」
誰離婚啊?姊姊用唇形問我。
我再聳聳肩！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更想知道。
「你已經有若萱了，就不要再管蓉蓉。不要忘記當初她是怎麼對你的。不要那麼笨，行不行！你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今天若萱擔心你，哭得有多慘你知道嗎?這個蘇蓉，真是莫名其妙！」
蘇蓉！?
我不想聽了。
我隱約中，知道自己要受傷了。
就在我要轉身回房時，老姊沖了出去。我要拉住她，手還沒碰到，姊姊的聲音先到——
「講清楚，誰是蘇蓉?」
我來不及阻止她。我不想聽，不想知道，我不該來的！
楊權嚇一跳，轉身過來，表情彷彿捉姦在床。
「你說清楚！」老姊擺出一副我不是好惹的表情。
「是茵茵和若萱。還是跟他們說清楚吧！我知道！好。」
楊權掛上電話。轉身面對死刑。
「說清楚啊！」
「有些事，讓阿平自己說比較好。他明天早上就回來了，他會跟若萱解釋。」
「那我勒?」姊姊說。
楊權摟著姊姊。「我再跟你說，好不好?先去睡了，很晚了。」
我一個人，待在客廳。燈開的大亮，我的心，卻一片漆黑。
該怎麼辦?我為什麼要這麼傻，為什麼硬要住在這?
我已經愛上他了。
明天即將來臨的事實，卻是我不想面對的。我的人生，為何忽黑忽白?
上帝，你難道不能少開一點玩笑嗎?
蘇蓉，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想著想著，我模糊中，彷彿看到一個比我還胖的女生，親熱的擁著楊平。他和她談笑風生，我一直試著拉住楊平，但是他用力甩開我。
我邊喊著他，邊想抓住他。但是，那個女生一直拉著楊平。
我聽到了！他叫她蓉蓉！
不要啊——我驚醒。
天已大亮，我坐在沙發上，身上蓋了一件被子。
是誰?
我撐開腫脹的雙眼，看到熟悉的人。
「楊平?」
他走了過來。
「你還好吧?」我問。
「還好，我……」
我搖搖頭，不想讓他再說下去。有些事，我不想聽。
「我想跟你說清楚。」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滴下來。
我知道，他要說的話，既委婉又傷人。我不想聽，我願意，就這樣什麼都不知道。
一切如舊，就好了。我什麼都不奢求，我只想繼續待在楊平身邊。
神啊，求你幫幫我吧！
「蘇蓉，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還是說了！楊平，你為何不懂我?為何要跟我說?你還是選擇她嗎?
「我們交往了六年，有一次大吵，她負氣之下，嫁給現在的先生。
她脾氣很倔，那次，她真的說嫁就嫁！我想不到，也來不及阻止。很像連續劇，但是是真的。」
他看了看我。
我心死，放棄掙扎，靜靜聽他說。
「若萱，不要這樣的表情。我對她，只是朋友。」
我搖搖頭。「你繼續說吧！」
忽然覺得之前的等待、著急，都是一場夢。
一場虛幻，又不實際的夢。
我以為我的人生，有了改變。楊平，就是那雙神的手，救我脫離自卑的生活。
結果，我錯了！他把我打入更深的地獄。我無力的盯著他。
「六年，說結束就結束！她的狠心，我無法接受。我求過她，她只回我一句，是我選擇讓她成為別人的太太。」
我低下頭，越聽越心痛。
「經過這麼多年，我對她已經沒有感覺了，真的。」
我笑了！那是一種悲哀的笑。那又怎麼樣?
「你昨天為什麼沒回來?」
「蓉蓉出車禍。」
我心酸！你為了照顧她，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我沒答話，原來心真的很痛時，是說不出話的。
「她跟她先生離婚了，心情壞，開快車，撞上安全島，臉部，半毀了。」
我吃驚的望著他，我知道臉部對一個女生有多重要。
「臉，被玻璃碎片割花了。我不知道她醒了之後，會怎樣?」
一個八股又老套的故事，卻血淋淋的發生在眼前。
「為什麼是聯絡你?」我好奇，難道你們一直有聯絡?
為什麼要瞞著我?你們之間的關係，難道不能讓我知道?
「湊巧之前她打了通電話給我，手機最後一通撥出的電話是我的哥碼。」
「她很漂亮?」我問出了我最想問的事。
楊平沒說話，回房間拿出以前的照片。
為什麼，你還留有她的照片呢?
我看著照片中巧笑情兮的女孩，不能想像她半邊臉全毀。
蘇蓉，一個白皙嬌小的女孩。笑容很甜，看不出來，脾氣那麼倔。
重點是，她不胖，還很瘦！
就是嬌小玲瓏。站在楊平身邊，幸福的笑容，讓人覺得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不知道，我憑什麼站在楊平身邊?
如果，蘇蓉和楊平是公主與王子，我只配當躲在身後，見不得人的老媽子吧！
自卑的心態，在看了照片后，越來越烈。
「我……」楊平也說不出話來。
「蓉蓉對我，只剩回憶了。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去照顧她，畢竟，她剛離婚，又出車禍，很可憐。」
我點點頭。
臉受傷?我低頭看著照片。實在無法想像，這麼一個甜美可愛的女孩，知道自己臉毀容后，會怎麼樣！
我知道，雖然我不是長得國色天香，但是，平凡如我，臉被毀了，也一定會傷心欲絕！
更何況，是那樣一個漂亮的女孩。
「我照顧她，只是盡一個好朋友的責任，跟你的意義不同。你是我的女朋友，懂嗎?』
我似懂非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要照顧她很久嗎?」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人家最近那麼可憐，我怎麼會問這麼自私自利的話?
「等她好點吧。我不知道要不要通知她爸媽，她爸媽都在國外。」
好像連續劇。
可憐的女主角，父母遠在國外，在最為難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前男友出現，英勇地救了處於困境的女主角。
最後……我不敢想最後。
「借口！想騙誰啊?這麼剛好！她在台灣一個朋友都沒有，只能靠你?」姊姊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而且，你不是說，只喜歡胖子?」姊姊一把搶過照片，冷冷哼了一聲。
胖子?
是啊！我是人見人笑的臭胖子嘛！憑什麼和人見人愛的鄰家美少女搶鋒頭?
除了退讓，我還有別條路走嗎?我不想搖尾乞憐，但是，我真能夠微笑的放手，祝他們幸福?
我做不到！心隱隱的痛！
「若萱比較單純，你就想唬她?』姊姊的口氣，十分不友善。
「不是，我真的只是盡一個朋友的義務。」
「你讓他們小倆口談啦。」楊權硬是拉走了姊姊。
談、談什麼呢?我除了接受，還能說什麼嗎?
「若萱，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
不要急著解釋啊！你越急，我越擔心。
我點點頭，表示我相信。
「等她康復，或是她父母親來，我就不會去照顧她了。我保證！」楊平舉起手，用力的保證加發誓。
對啊！他講的合情合理，我又能說什麼?
我只能暗自祈求上天，保住我這段感情。
「會不會累?在沙發上一定不好睡。回房睡一會吧！」
別對我這麼好！求求你！我會無法放手，抓住強求的幸福！
「若萱，對不起！昨天讓你擔心了。」楊平擁住我，輕輕用下巴抵住我的頭頂。
好幸福的感覺。但是，這幸福來的好遲！
我知道，或許以後我沒有機會再享受這一切了。我聞著他的味道，暗自將他記下來，當成我一輩子最想念的味道。
「怎麼哭了?」楊平擦掉我的淚。
我的眼淚，是在哀悼我即將失去的初戀。
猛然的，我抬起頭，深深地將嘴唇碰向楊平的嘴唇。
我不懂，也沒什麼技巧。
我只想，在我還擁有他的最後一刻，做我之前一直期待發生的事。
楊平身子抖了一下，慢慢的，他吻住我。
我的眼淚，無法控制，一直掉……
初吻，終於獻給我這輩子的最愛，楊平。
我也可以甘心放手了……
我消失了！
我沒錢，無法學小說中的女主角，唯美浪漫，跑到冰天雪地的北海道，一個人療傷。
我只能跑到嘉義阿媽家，用著和阿媽雞同鴨講的台語，熱鬧的舔傷口。
不想待在家，就是怕大家關心的眼神。
老姊這次出乎我意外的支持我，在我心傷的回家后，幫我擋掉關心的老媽，和好奇的老妹。
但是，老姊又要飛出去了。
於是，我想到嘉義鄉下阿媽家。我以為，那應該是個寂靜，適合讓我獨自療傷，流光眼淚的好地方。
但是，我的人生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驚奇和莫名其妙中度過。
隔壁二嬸婆的老公過世，怕寂寞的她，搬來和同樣守寡的阿媽住。
小叔叔生意失敗，帶著一家六口搬回嘉義，回老房子寄居。
真妙！在我最想獨處，最需要寂靜時，和一堆莫名其妙，不是很熟的親戚擠在這個三樓透天層。
大堂弟今年國小三年級，既皮又難管，小嬸嬸很是頭痛。
我想，皮就算了，不要惹我就行。我只要躲在我的三樓，還是有適當的空間，讓我享受悲傷，痛快流淚。
但是，大堂弟阿豪，偏偏就是愛從一樓衝上三樓，大聲喊我一聲，大胖子姊姊！
我胖，又失去愛情，還輸給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已經很嘔，偏偏，阿豪恃愛沖著我的特徵直叫。
想揍他，但是，他說的也是事實。
每天面對一家子鬧烘烘的親戚，我實在是吃不下飯。
最主要的，我還是忘不了楊平！
想到他，我除了心痛，再也擠不出別的。
我好想楊平……
但是，來嘉義前，我將手機慎重的交給姊姊保管，我想忘掉已經不屬於我的感情。
好難！午夜夢回，想的是楊平，夢的是楊平。
眼淚流光，還是忘不了楊平。
回鄉下兩個月，和叔叔一家越來越熟，和阿媽的台語，也越來越能溝通。甚至，連二嬸婆，都和我聊得來。
沒人知道，我心裡，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是碰不得的禁地。
我忘不了他！只好嘗試將他鎖在我心裡。不去想，不代表真的不想。
吃不下，睡不好。但是，我依舊嘗試在生活里活出樂趣。每天早上，起來陪阿媽和二嬸婆打太極，中午，幫忙煮中餐。下午，等阿豪回來，和他玩小鬼最愛玩的追逐戰。
我不知道我現在變什麼鬼樣子，因為，我不敢照鏡子，不敢面對真
實的我。
和阿豪越來越熟，他現在已經不會叫我大胖子姊姊。偶爾，叫我個兩聲小胖子阿姊。
姊姊和老媽，曾經來看過我。但是，我不想被任何人問起我的傷心事。所以，我請她們再給我多一點時間。
我也不問，楊平是否找過我，雖然，我真的好想知道。
三個月了，姊姊來找我。
她劈頭一句：「你好瘦！怎麼瘦成這個鬼樣子！」
頓時讓我驚覺到，是啊！我的衣服變得又寬又大。
但是，我真的瘦了嗎?
姊姊拉著我照鏡子，我這才發現，我真的瘦了！
而且，瘦的不成人型。
曾經，我夢寐以求的身材，在我失戀的第三個月後，出現了。
而且，和蘇蓉不相上下。
是諷刺嗎?不知不覺，居然變這麼瘦。
失戀，才是最好的減肥藥。但是，我不想瘦！
胖時，阿平愛我！我手臂上的肥肉彷彿還有他的味道。
變瘦了，是不是代表那一段真的過去了?
第四個月，姊姊來找我。
「回去了吧！你逃避夠久了。」
這句逃避，讓我想了很久。
第五個月，我終於扛著我的行李，帶著我的新身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