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日有雨
第六章今日有雨
過不多時，一陣低微的女人說話聲音傳了過來，林開元很明顯的聽出了韓虎娘的聲音。他心頭一喜，暗道老太太的宣傳真的有效果了。看來這山野村民，對神鬼之事確實上心。
他也不起身，低頭垂眉，按照印象中那類得道高僧的做派盤腿坐在神像前，兩手結了個他也說不出名字的印訣。
一會兒的工夫，林開元感覺從門外進來了幾個人，這幾人本來一直在低聲說著話，但進門之後立刻把目光聚集在林開元身上，不再出聲。林開元心想：若是完全不信我，那麼絕不會這樣安靜。謝謝大家，謝謝大家鴉雀無聲。
只聽韓虎娘手中提著一個籃子，輕輕叫道：「開元仙長。」
林開元緩緩睜開眼睛，掃視了一下眾人，現來得清一色是女人，大致都是韓虎娘那個年齡段的，心想宣傳工作還不到位，韓虎他娘也就和幾個平時相熟的人說了。
他狠狠的盯了一眼韓虎娘手中的那個籃子，心知那是虎子的午飯，或其中還有自己一份也未可知，慢慢的點了點頭，拿出他給學生上政治課時的那副威嚴派頭：「老夫人，昨日您兒子冒犯小道一事，小道已向師尊秉明，我師不會怪罪於你，此事大可放心。」
韓虎娘恭恭敬敬的說道：「今天來這裡，一是為小兒虎子賠罪，另外婆子已按照仙長的意思，把此地山神顯靈一事告知了眾位鄉鄰，求山神與仙長保佑我們消災免禍。」轉頭對同來的另外五個村婦說道：「這位就是我和你們說的開元仙長。」
幾個村婦打量了林開元好一陣子，林開元當過老師的人，一點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立刻看出這幾人眼中充滿懷疑的神色。
林開元縱然服裝、舉止在她們看來十分奇異，但畢竟和世俗人心中的「神仙」相差太遠了。在她們心目中，「神仙」即便不是渾身冒著金光，至少也該是腦門出清氣的樣子才是。
林開元不露聲色，說道：「我師山神正在閉關修鍊，追求那無上大道，但他老人家知道如今刀兵四起、民不聊生、天災不斷，故派小道來此為望城山附近村民消災解難。不過小道畢竟法力有限，有些問題小道是解決不了的，只能等我師父他老人家出關后才可以解決。」
他知道自己冒充神仙，一定會碰到許多希奇古怪的難題，自己這樣說，就是預先留個退路，萬一解決不了，就把事情推到自己這便宜師父身上。
韓虎娘很配合的說道：「山神爺神通廣大，若我們虔誠侍奉他老人家，一定能夠佑得我們平安。」
一位顯得比韓虎娘要大上十來歲的婦人猶豫了一下，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問道：「開元小師父，這望城山附近連月乾旱，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莊稼都旱死了，若再不下雨，最後一茬玉米也來不及種了，不知道您能否給求得一場透雨？」眼中雖然還是有絲懷疑的神色，但畢竟多了一點希冀。
人有時就是這樣奇怪，雖然不信你，但仍然希望你能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來滿足他最迫切的需求。
林開元一愣，心中頓時狂喜，心想莫非這裡的老百姓不知道朝霞紅、要下雨的生活經驗？孫老師啊，希望你說的是正確的。
他煞有介事的掐著手指算了算，微笑道：「求雨的本事么，小道是沒有的，不過何時有雨，小道到是略知一二。」
那老婆婆喜道：「是嗎？那何時有雨？」
林開元閉目思忖半晌，道：「就是今天。」
他暗道：還是穩當一點的好，又說道：「最遲不會超過明天，必有一場大雨。」
林開元心想，天神們，今明兩天不下雨的話，只能證明你們不喜歡我裝神棍，林老師只好跑路了，反正在這大明朝，到哪裡都是一樣，實在不行我就去找個強大的勢力當兵，也餓不死我，只是太危險罷了。
六個婦人交頭接耳的說了一陣，林開元明顯感覺自己說要下雨，使她們高興萬分。
人都是喜聽好言，惡聞惡語，縱使不相信林開元，也先高興一下再說。
「要是下雨，虎子也不用那麼辛苦每天都去山裡面種地了。」韓虎娘說道。
「是啊，我家信兒還那麼小，也得和虎子去山裡種糧食，這兩天要真有大雨，信兒也可以輕鬆一些了。唉，我那苦命的孩子，自從他爹被抓了去當兵，這麼小就要支撐起這個家。」說著抹了把眼淚。
林開元注意到，這個婦人手中也提著一個和韓虎娘一模一樣的籃子，外面蒙著塊布，看來裡面也是食物。看她年紀比韓虎娘要年輕幾歲，時不時的總是用手撫一下頭部，而且皺著眉頭，顯得十分痛苦。
他心中一動，聯想到韓虎與許信的對話，已明白了分，這人一定是許信他娘。
那位歲數最大的婦人也道：「我家還有一小片黃豆沒全旱死，要真有雨，也許能活過來也不一定。」
林開元咳嗽一下，幾個婦人不再說話，他裝模作樣的掐算了一下，指著許信娘說道：「這位夫人丈夫應該姓李，對吧？」
許信娘大驚：「開元仙長真是神人，這您都能夠算出來？」
林開元心想古有西施捧心，您老人家是信娘撫頭，這動作一看就能看出來，到不是我有多神奇。至於神仙嘛，我不是的，因為現在還不和平，潛伏里的余則成說過的，和平了，人人都是神仙。
林開元微微一笑，做足了有道高人的樣子，說道：「這些都是小道，我師父他老人家才稱的上是神通廣大，李夫人身體不大好，有個頭痛的病症，大概得了十餘年了吧。」
許信娘瞪大了眼睛，良久，苦笑道：「開元仙長，不愧是山神爺的弟子，聽韓虎他娘說，您老人家有個月光寶盒，能夠治療疾病，請問我這頭痛病能否醫治的好？」語氣中已經充滿了敬意。
林開元暗想，林老師可是教政治的，不是醫生。這psp是個遊戲機，可不是什麼頻譜儀，治是治不了的。他搖了搖頭，裝作沉思的樣子皺了皺眉頭，過了一會說道：「小道法力有限，還不能隨意驅使月光寶盒，暫時還治不得李夫人的病。」
許信娘失望的「哦」了一聲，林開元趕忙道：「不過我師父出關后，我可以替您求他老人家醫治李夫人沉疾。」
許信娘連連點頭，眼神里又有了些期望的神采。
林開元看著這婦人充滿希望的眼神，心知被病痛折磨了十幾年，抓著根稻草也當是根圓木了。他暗暗抽了自己一耳光，心道人家得病本來挺痛苦了，你卻在這忽悠她，唉，全是生存惹的禍。他忽然很恨自己，為什麼不是個學醫的。
他看了一眼許信娘手中提的籃子，說道：「李夫人病痛纏身，中午卻還要給兒子去送飯，真是慈母。」
許信娘愣了一下，這個開元仙長彷彿什麼事情都知道似的。
聽著林開元說起許信娘的事情，無一不若合符節，周圍幾個婦人眼中全是不可思議的神色，看向林開元的眼光中又多了幾分敬畏。
韓虎娘因為昨天經歷過這一幕，到是比較平靜，她對許信娘道：「開元仙長說過，如果法力足夠的話，他老人家的月光寶盒不僅可以治病，還可以預測卜算，當然能夠知道你的事情了。」
林開元很滿意的笑了笑，這次應該能讓她們信自己幾分了。
信任就是糧食啊，林開元暗暗想道。
他對許信娘道：「李夫人不必去了，若小道猜的不錯，過一會你兒子和韓虎應該會一起來到此處。」
許信娘還沒說話，門外已傳來許信的聲音：「娘！你來了。」
接著韓虎的聲音也響起來，也叫道：「娘！」
林開元暗罵，這兩個小子，明顯偷聽半天了，他們手腳到也輕巧的很，我早就留心了，可硬是沒聽到一點動靜。
韓虎和許信一起走了進來，韓虎比許信足足高了一個頭，兩人在一起如同一個大漢和一個孩童一般。林開元看著他們，不禁想起了德雲社的相聲演員劉雲天和何雲偉，這哥倆站一塊，也有劉、何站一起那效果。
韓虎走到林開元面前，眼神裡帶著一點驚訝的神色，他在外面偷聽時間不短了，心中對林開元這種卜算的本事也著實有些吃驚。
許信更是不堪，看著林開元就和看著神仙一樣，估計韓虎要不在身邊，他會直接給林開元磕個頭。
韓虎娘說道：「虎兒，昨天你衝撞開元仙長一事，他老人家說不追究了，你還不給仙長磕頭賠罪？」說著拽著韓虎的胳膊按了下去，韓虎哼了一聲，掙扎了一下，說道：「娘，我還是不信他，除非－－－。」
林開元笑著問道：「除非什麼？」
韓虎瞪大眼睛大聲說道：「除非你說的是真的，今天或明天真的下雨，我就信你。到時不用我娘說，我自己找你來，給你磕三個響頭。可你要是說的不準。」
他嘿嘿冷笑了一聲，活動了一下粗大的拳頭，那意思是小心我揍你丫的。
林開元也不怕他威脅，說道：「好，一言為定，咱們明天見分曉。」
韓虎很乾脆的說：「行，不管下不下雨，明天我一定過來。」
韓虎娘打了他腦袋一下，說道：「虎兒，不得對開元仙長無禮。」
韓虎很怕他娘，捂著頭嘀咕道：「是不是什麼仙長，還不一定呢。」
不等他娘再說什麼，搶先說道：「娘我餓了，下午還要去澆水去。」回頭招呼許信：「別愣著了，把吃食拿了，回去吃完了幹活。」
這兩人一人拿了幾個窩頭，一溜煙跑出去了。
韓虎娘則連連對林開元賠罪，說著一些小兒無禮、仙長莫怪之類的話，給林開元留下七八個窩頭，外加一罐清水，和幾個婦人回家去了。
林開元看著面前這幾個窩窩頭，苦笑道：「又是窩頭，就沒別的東西了？」
他卻是不知道，如今就連這窩頭，也不是每戶人家都吃的起的。
林開元從神像底座下面把psp拿了出來，珍而重之的收入兜中。這玩意在這個世界除了自己沒人認識，今天本來布置了一下，想用它來進一步加深村民對自己的信任，並嚇唬嚇唬那個韓虎，但林開元忽然覺得來的人還是太少，這「法寶」露面的時機未到。
今天的吃食又有了著落，林開元看著窩頭清水，雖然粗礪了些，又沒什麼油水，但至少能填飽肚子。
三口兩口吃完了午飯，他尋了幾片乾淨的樹葉，把剩下的一半食物包起來和清水一起放在香案上，準備留作晚飯。
林開元走出廟門，坐在一棵大樹下。現在正是午後，天氣正熱的時候。他想，這麼熱的天，韓虎、許信這兩個少年居然還在地里幹活，心中不禁有些感慨。這兩個孩子和他的學生差不多大小，他們要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如今正是能玩能鬧，被家裡嬌寵的年齡。可在這個時代，卻已經擔負起了養家的責任。
林開元忽然覺得，自己靠坑蒙拐騙，愚弄鄉民活著，好似連這兩個少年都不如了。
他搖了搖頭，不過，畢竟自己在這裡舉目無親，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這幾天恐怕還要繼續騙下去。待日後熟悉了這個社會，那時再尋個謀生的手段，再把現在欠下的人情全還上罷了。
他這兩天接觸了這些明朝村民，剛到時那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感正一點點的消失。
他嘲笑自己：「明朝人也是人啊，有什麼可怕的？我又不是穿越到了異世界，不會動不動就碰上希奇古怪的猛獸，昨天居然不敢出去轉轉看，膽子也實在是小了一些。」
林開元決定，下午就去周邊村鎮看看，一是熟悉一下環境，二來找個出路，畢竟跳大神不是自己本行，總在廟裡裝道士愚弄鄉民，也非自己心中所願。
「林老師雖然現在身無長物，分文沒有，又是孤身一人，不遠三百多年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但是，」林開元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主席教導我們，沒有資產，就是最大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