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太湖邊
就聽那年輕人人對身旁的隨從說：「約的就是這家茶館吧？」
隨從說：「回三少爺，就是這家二層
主僕兩人抬腳上了茶館樓梯。
林開元聽了二人對話，暗想，看來是被水賊劫了貨物的事主到了。有錢人家的少爺居然有這樣的膽子，敢兩個人來這裡赴人家的約，不簡單哪。
他身有要事，對這些綠林打劫的事情也就沒有閑心去管，何況現在並不在自己地盤上，就想管也管不了。
林開元帶著洛雨等護衛從茶館出來，向著常州方向走去。行了約有半個時辰，見天色已晚，於是找了個客棧住了下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按下林開元等人從客棧出來繼續趕路不提。
太湖邊上。
太湖風光，碧水遼闊，煙波浩淼，峰巒疊現，氣象萬千，渾然天成。
這時正是早晨，湖中蘆葦隨風搖擺著，湖面上時不時吹來一縷清涼的湖風，散著清澀的爽意，讓人感覺渾身舒服。。
這樣美景，最適合一名南方小女子泛舟於上，戲水為樂。但此時的湖面上，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幾隻鳥兒悠閑的在湖面上空飛舞，時而振翅高飛，時而俯衝而下。
突然，太湖深處傳來隱隱的喧嘩聲音，過了一會兒，十餘艘船從蘆葦中極快的穿行了出來，而後放慢度，準備靠岸。
船靠岸后，從上面下來約有一百多人。
太湖邊這樣美麗一幅畫面，被這批殺氣騰騰的漢子頃刻間破壞的淋漓盡致。
這些人在太湖岸邊或站或卧，手中提著刀劍等物，一個個面目兇橫，言語粗魯。
「嚴老二、八稜子他們怎麼還沒到？」一位眼睛陰鷙，長著一張瘦長馬臉的漢子問身旁的人。
旁邊一名手下向前面看了看，指著遠處說：「四當家，這不就來了？」
過不多時，林開元於昨天下午在茶館中見到的那位『二哥』帶著另外兩人來到四當家身前。
「四哥，」嚴老二說：「昨天兄弟和那劉家小子見了一面。」
「談的怎麼樣？沒有討價還價吧？大哥說了，他們若不交足了銀子，一點貨也不能放。」
「放心，劉三少爺一口答應了條件，已經派人去拿銀子，準備來這接貨，估摸著一會也該到了。」嚴老二說。
那四當家問他：「聽人說，劉家三少爺可是江南有數的美男子，不知是真是假？」他陰狠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很怪異的神色。
嚴老二嘻嘻笑道：「見面可更似聞名，那小子竟美的不象是個男人，卻如個娘兒一般。」
四當家暗暗的吞了一口口水，「這樣啊，哥哥我今日還真要見識見識了。」
明朝有喜好男風的社會風氣，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綠林豪傑，甚至普通百姓中都有好這一口兒的。
八稜子湊了上來，「四當家的，乾脆，今天我們把劉三少爺給綁了算啦。」
四當家橫了他一眼，「這時候綁，還不讓人說咱們不守規矩？」他頓了頓，又說：「即便真要拿他，也要等咱這交易完事之後，等人家裝上貨物離開個三五里再說啊。」
周圍人都陰笑了起來，只要銀貨兩清，這件事情就算了結。等離開岸邊數里再綁，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劉家三少爺看著文弱，卻是心計深沉之輩，這次前來，定有防範，我看齊四當家的想綁了他，恐怕很難。」四當家身邊一人這時說道。這人身材高大，說話聲音亮若洪鐘，竟就是林開元見過的那個亂民領之一曲良。
曲良從上海出來后，就帶著十幾個兄弟投奔了太湖上最大的水賊頭子入水龍。
齊四當家看了看他，「老曲，這次的事情就是你一力促成的，你對劉家看來熟悉的很哪。」
曲良說：「咱在松江府帶著兄弟們闖蕩時，曾和劉家打過交道，所以知道一些。劉三少爺雖然年輕，但據說家族產業中的三成都已交由他打理了。這小子詭計多端，四當家還要防範他今天玩什麼花招才好。」
「他敢通知官府？」齊四搖了搖頭，「不可能，太湖是什麼地方？這裡咱就是官府，那些官兵絕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過來冒險。再說，即便他們敢來，也絕討不了好去。」
周圍人點頭稱是，官兵以前也曾剿過他們，但每次都是損兵折將。近一年來，太湖周邊再未出現過一個官兵的身影。所以湖上群賊更是日漸囂張，直不把官兵放在眼裡了。
這些人正談笑間，只聞得遠方『支壓』聲響起，嚴老二向那邊看了看，說：「來了，來了。咦？娘的，來的人可不少啊？」
齊四當家一看，說：「不過七八十人的樣子，還有一半是推車的腳夫，你怕什麼？」
話雖這樣說，還是吩咐手下道：「給老子把船弄離岸邊遠些。」那十幾艘帶著貨物的小船聞言向湖中飄行了兩丈。
過不多時，劉三少爺帶著手下幾十個護衛和推著小車的腳夫來到了齊四等水賊的身前十丈外，停住了腳步。
嚴老二仔細打量了幾下劉三少等人，不由得臉色有些白，低聲說：「四當家的，他們手裡有槍。」
劉家的護衛中，至少有二十人手裡拿著鳥銃的，其餘人則腰間別著鋼刀。
齊四當家卻滿不在乎的說：「怕什麼，他們殺我們二十人，我們的人數也比他們多一倍。」
這時代的鳥銃放完一槍后，填充彈藥耗費時間太久，所以齊四才會這樣說。
站在最前面的劉三少爺高聲道：「可是齊四當家么？」
齊四大剌剌的說：「就是四爺我，劉三少爺美名播於江南，今天一見，果然，那個不同凡響啊，呵呵。」他怪笑了幾聲。
劉三少爺眉頭皺了一皺，伸手招呼手下，把一輛小車推到身前，指著說：「三千兩黃金，外加兩萬兩白銀都在這裡了，四當家請查收。」他看了看湖面上的小船，「我們的貨物，還請齊四當家給送上岸來。」
齊四說：「不急，不急，還是先看看銀子再說。」
劉三少爺笑了笑，命人把小車推了過去。
齊四挑了挑大拇指，「劉三公子大氣的很。」他見這年輕人居然不怕他把銀子拿了卻不給貨物，不由得心中有些佩服，語氣上也就客氣了一些。
驗看了金銀，齊四命人將銀子抬到了一艘船上，然後讓手下將其餘載貨的船隻靠岸，說：「三少爺，讓你的人把貨卸了吧。」
劉三少爺命那四十來個腳夫過去卸貨，自己卻仍站在原地不動。
這時，他手下一位隨從指了指齊四身邊的曲良，低聲和他說了幾句，劉三少爺點了點頭，向那曲良看去。曲良早已察覺，揚聲說：「劉三少爺，這次的事，是咱老曲對不住你劉家，但哥哥我也是迫不得已，初到太湖群雄之龍大哥手下，怎麼也要有點小禮物。正好哥哥我知道你劉家這批貨物的所在，所以就動了歪心，還望劉三少爺不要怪罪。日後若有機會，老哥我定當上劉府登門謝罪。」
劉三少爺眯了眯眼睛，說：「曲大哥，小弟在兩年前也曾和你有過一面之緣，不想第二次見面，卻是在這麼樣一種情形下。嘿，曲大哥在松江府時，帶著窮苦百姓混飯吃，其行也算得好漢，卻沒想到居然投靠了入水龍龍大哥。聞聽曲大哥是揭氏外門弟子，揭家若是知道了－－。」
「龍大哥雖然做的是沒本錢買賣，但也是義氣豪俠之輩，老哥我投奔他老人家，不算辱沒了咱，也算不得給揭家抹黑。」曲良立刻說。
劉三少爺點了點頭，不再搭理他。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左右，那四十餘腳夫才把貨物卸了個乾淨。
齊四見劉家並沒有什麼異常，待他們將貨物卸完后，帶領手下百十號人上了小船，帶著那箱子金銀向著湖中駛去。
劉三少爺看著齊四等人的背影，一直顯得溫文爾雅的臉上換了一副表情，眼睛中射出刀鋒一般的寒光。
他手下一名隨從說：「三少爺，不知道這太湖的金水寨，敢不敢動入水龍的人。」
劉三少爺冷笑著說：「怎麼不敢？我早已得知消息，金水寨的謝大當家要帶領手下去海上隨顧三麻子混飯吃了。在臨走之前，他們還不敢劫這條龍一下？」
他哼了一聲，說：「他姓龍的敢劫咱劉家的貨物，咱們雖然動不了他，但讓他一點好處也撈不著卻是可以的。」
齊四當家帶著手下划著十餘條小船正在穿梭在蘆葦盪中，向水寨方向行去。
八稜子還在一直惦記著劉三少爺，「四當家的，我看不如咱們再殺回去，把那小子和貨物再劫回來算啦。」
齊四橫了他一眼，「你沒看他們手裡有槍？就是能成功，咱這百十號人也得傷亡過半，娘的，這代價老子可受不了，大哥那裡也不好交代。何況，能順利抓到劉三那小子還好，若捉不到他，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正說著，忽然就聽周圍一片哨子聲響，呼啦啦的從前面的蘆葦中衝出了三十餘條小船，對著齊四等人就沖了過來。
「大家注意！」齊四喝道。
雖然有警，但齊四卻還沉的住氣。他們天王寨在太湖威名赫赫，手下人數眾多。龍大當家更是出了名的殺神，這太湖上三十六家水寨，絕沒一家敢惹他們的。
「來的是哪路兄弟？老子是天王寨入水龍龍大哥手下的齊四，你們是哪一位大哥手下？」
齊四話聲剛落，就聽「砰」的一聲鳥銃的聲音響起，一鉛彈打在齊四的船頭，把船上的木板打的木屑橫飛，把齊四嚇了一跳。
嚴老二叫道：「四當家的，他們有槍！」
八稜子更是嚷道：「四當家快看，好象是金水寨的謝青峰！」齊四看過去，隱約確實象是金水寨謝青峰的人。
很快，那三十餘艘船上稀稀落落的傳過來陣陣槍聲，聽起來至少有二十餘支的樣子。
齊四伏低身子，叫道：「謝大當家，你敢劫龍大哥的東西，活的不耐煩了？」
前面船頭一人囂張的喊道：「老子就劫你天王寨了，姓龍的能把老子怎麼樣？哈哈。」
此起彼伏的槍聲中，齊四一方不時有人被鉛彈擊傷。見事情不妙，齊四吩咐道：「掉頭，上岸！」說完罵道：「娘的，這姓謝的哪裡弄的這麼多鳥銃？」
但調頭的工夫，對方已離齊四等人不到二十丈，這樣的距離，即使是在並不平穩的船上，鳥銃手若是準頭足夠，也完全可以給敵人造成重大傷害。
齊四一方的人已被鳥銃殺了十餘人，就連嚴老二的右臂都被打中了一槍，把他疼的咬牙切齒。
曲良見對方船快，自己這方若是仍直線撤離，恐怕到不了岸邊就會被人追上。於是指著左手邊一片蘆葦叫道：「四當家，進那裡。」
齊四說：「那裡船進不去，就是進去了也得擱淺。」
「沒關係，擱淺了就棄船逃吧。要照這樣子跑，不等我們上岸就得死一半人。」曲良急道。
齊四想了想，見敵人越逼越近，終於還是按曲良的主意帶著眾人進了那片蘆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