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提弗利位於羅馬近郊,自共和時期以來就一直是羅馬貴族喜愛的避暑勝地,由於這裡位於提布提尼山丘群,因此可由山上引來水源,創造如詩如畫的庭園造景,這也是吸引這些王公貴族和主教們來此度假的主要誘因。
車子駛進一扇鍍金鏤空大門,便見一座巨型噴水池,池中矗立著四座著名石雕,分別是白晝之神、黑夜之神、黎明之神以及黃昏之神,每座雕像都栩栩如生,彷彿是活著一樣。
「哇,這……這到底是你家還是皇宮啊?」潘莛興奮地將頭探出車外,一片庭園式的莊園,就這樣映在眼前。
「這當然是我家,你以為皇宮可以任由我們隨意進出嗎?」是他見識太廣,還是對方眼界太窄,雙方認知頗有差距。
「有錢真好,想住多好就有多好。」想到自己還沒本事買房子,爸媽又欠了一屁股賭債,一股落寞的情緒頓時湧上心頭。
「我爸當年投資海外基金時,看準了義大利的產業商機,然後將資金全部投入,恰巧又遇到亞洲金融危機,一些大型公司轉往歐非一帶投資設廠,剛好是義大利位於中歐與北非之間的樞紐,才有辦法獲得絕佳的利益。」跟她說這些理財投資術語,不曉得她聽不聽得懂。
「喔,原來如此……」
聽不聽得懂無所謂,只要說能賺大錢這樣她就懂了,愛錢的人雖然會被說成有銅臭味,但沒錢的人還不是只能說些酸溜溜的臭話,要是大家都嫌錢臭,那幹麼拚命地賺、拚命地巴住有錢人大腿。
一想到康思美、郝樂蒂和艾芝維三人,現在正在加勒比海上的小島做SPA,當貴婦,而她還在這賺機票錢回台灣,這種強烈的對比,讓她不禁有股想嚎啕大哭的衝動。
車子一到主屋前,司機下車為兩人打開車門,將行李取出放在地上。潘莛一心想要進到這棟皇宮似的大房子一探究竟,興奮地快跑一步登上石階,但卻突然被孫嘉桓給喊住。
「慢著,你給我站住。」
潘莛回頭。「幹麼?」
「行李,你自己要來拿啊,潘小姐,你是來當女傭,不是來度假的,你搞不清楚狀況啊?」
被他這麼一叫,快樂的心情像坐溜滑梯,一路滑到山谷底。她走回去提起行李,又一步步走上石階。
「慢著,你給我站住。」
潘莛二度回頭,皺眉問道:「行李我不是拿了嗎?」
「我的呢?還有我的啊,」
厚,這傢伙是不是懶蟲上身,自己拿一下會死嗎?沒看到她拿自己的已經夠吃力了,還要拿他那隻大皮箱。
心不甘兼情不願地走回去,她一手提一箱,走起路來重心失衡,一下子東晃一下子西搖,只覺得手酸腳麻,真不曉得他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一個大男人行李比女人還重,看他皮膚好到那種程度,她猜裡頭搞不好全是一些瓶瓶罐罐的保養品。
不過這種不爽的情緒很快便一掃而空,當她一進到主屋,看到金碧輝煌、富麗典雅的大廳時,一度以為自己來到拍攝歐洲宮廷戲的場景,那受感動的程度,讓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哇,這個雕像好特殊喔,我從來沒看過這種雕像耶!」突然,她被角落一座黑色雕像吸引。
「那是羅丹的作品,名叫「蜷曲的女人」,現在市價大約六十萬美金。」
聽他這麼一說,手才要伸出觸摸,就山止刻縮了回來。她真不明白有錢人沒事把價值一棟房子那麼貴的石頭擺在房屋角落做什麼,她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只是塊黑黑的石頭,真不懂它到底貴在什麼地方?
「你別再看了,盯著它三天三夜你也看不懂,義大利到處充滿藝術文化,這幾天有空,再帶你去見識見識,開開眼界。」
「什麼?你……你要帶我去博物館參觀?」她聽了好興奮。
要不是老爸交代,他實在懶得帶一個門外漢出門,想必她到時只會像貓咪一樣,歪著頭一臉傻樣,即使聽他解釋,也只會喔個不停。
「是啊,這……算是員工福利,所以,你要好好工作喔,聽見沒?」孫嘉桓指著樓上說道,「來,我帶你去你房間。」
他帶她到一間裝潢典雅漂亮的高級房間,不但有個人的衛浴設備,還有獨立的置衣間,她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帶錯房間,把主卧房和傭人房搞混了。
「在這裡工作的這段期間,你就住在這裡,想吃什麼,缺什麼日常用品,列張清單貼在冰箱上,就會有專人幫你買回來。若想打電話回台灣報平安,樓下客廳就有電話,三分鐘收一次費,所以你最好長話短說,免得話越多,錢也扣得越多,到時候薪水扣光,就怎樣也湊不滿機票錢……」接著,他大致為她介紹一遍附近環境,只見潘莛不停盯著他看,看得他心裡感到毛毛的……
「看什麼,你這樣看人很沒禮貌你曉不曉得?」
「哦,對、對不起,我只是懷疑……」她欲言又止,想想還是不說好了,「算了,沒事。」
「喂,你這女人講話怎麼這樣啊,講到一半還說沒事,你一定有什麼話要說,不要吞吞吐吐的,這樣很討人厭你知道嗎?」他最不喜歡人家有話藏在心底,要嘛不講,要嘛就別說到嘴邊又咽下去。
「我是覺得……為什麼你原本催我吃完飯就快離開,但去接一通電話回來,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變的留下我,究竟是什麼原因……」她頓了會,然後一鼓作氣說道:「讓你良心發現,要幫我的忙?」
「那是因為……」糟了,沒準備台詞。
「你喜歡我對不對?看我被老外釣,你心裡不是滋味,所以要看著我,是不是?」她並不覺得被人喜歡有什麼好了不起的,這種事她以前也常常碰到,「其實也沒什麼啦,這種事我碰多了,一下子就感覺得出來。」
「我喜歡你?!」孫嘉桓打死不願承認。
「沒……沒有嗎?」潘莛秀出她最引以為傲的雙腿,「你們男人不是都愛看長腿美眉?」
他第一次看到有女人這麼主動,大方把自己最優的地方表現出來。
他仔細欣賞她修長的美腿,說實在的,她的身材比例確實趨近完美,而照他看來,稱她為九頭身美女一點也不為過,只不過看她顧盼飛揚,下巴微抬,一副神氣巴拉的樣子,要是真給她誇下去,那他在氣勢上豈不是矮了她一截。
「你腿是很長啦,不過……你的脖子看起來也很長,我覺得你真的很像長頸鹿耶,長頸鹿你懂不懂,就是行動很笨拙,頸長腳長,可是一點美感都沒有的動物,有看過嗎?」他面無表情,虧得她錯愕呆傻。
「你……你說什麼?長、長頸鹿?」大傷人了,竟然說她是長頸鹿?她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
「是啊,長頸鹿,你不要以為我突然想幫你是喜歡你,那純粹是看你可憐而已,請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OK?」說完,他逕自往房門走去,才到門口,又轉身說道:「東西趕緊整理整理,等會晚餐由你準備,菜都在廚房冰箱里,記住,要煮好吃一點,我可是很挑的。」
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雙肩下垂,頭部微低。她好想哭喔,哭自己為什麼到義大利來作白日夢?哭自己為什麼那麼不小心被扒手光顧?哭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背,碰到一個只會欺負她,一點也沒有同胞愛的台灣人。
「我……我知道了……」
她的哽咽聲悄悄地飄進孫嘉桓耳里,突然間,他覺得自己的天靈蓋好象被一道閃電劈中,震醒他的意識。
他剛剛說那些是不是太過分了,講女生是長頸鹿好象很不恰當,他的嘴幹麼這麼壞,是不是被曇煙拋棄,才會對女生產生憎恨?曇煙是曇煙,潘莛是潘莛,兩人毫不相干,他怎能拿她當出氣筒,將對女人的不滿情緒通通發泄在她身上。
潘莛打開行李,將衣服一件件擺進置衣間,同時還抽著面紙擦眼淚。她真是委屈到家,要不是淪落異鄉,求助無門,她絕對不會為了賺那幾萬塊的機票錢,受盡百般凌辱也不能回嘴。
「你……你對歌劇有沒有興趣,今晚在歌劇院上演『茶花女』,你陪我去看,如何?」他態度放軟,口氣緩和,看似在賠罪,但他並沒有對剛才的言行做出任何致歉行為。
「我是女傭,怎能跟僱主去聽歌劇,你自己去看好了,我還得在家洗衣服,拖地、洗馬桶。」把最後一件衣服放進置衣間,潘莛抹淚,正視著他說道:「我要換衣服,能不能麻煩你出去一下!」
「這齣戲的票很難買,想說你應該會喜歡,所以才托朋友多訂一張,你最好考慮清楚。」看她兩顆眼珠子還是跟母獅一樣不友善,孫嘉桓只好再把身段壓低一點,「你陪我去好不好,一個人看戲真的很無聊。」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看,你聽不懂國語嗎?」
「好,我為剛才不當的言行跟你道歉,這下總可以了吧!」他想她在乎的應該是這個才對。
「叫我長頸鹿,你才是大狗熊。」
他是大狗熊?像嗎?
「對,我是大狗熊,麻煩你陪大狗熊去看戲,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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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茶花女」已在羅馬整整上演兩個月,場場爆滿,尤其到了周末,更是門庭若市,人潮絡繹不絕。
在入場前,潘莛先去了趟洗手間,等到兩人就座后,她赫然發現,她的腳鏈竟然不見了!
「糟了,完蛋了,怎麼會這樣子……」開場前十分鐘,她才發現自己右腳踝上的一條K金腳鏈不翼而飛。
「你在找什麼?」看見她一臉慌張,他不禁關心問道。
「腳鏈,是我最好的姊妹去LA旅行時買回來送我的,糟了啦,怎麼會弄丟呢?可能是剛剛去洗手間回來時跑太快,所以在半路鬆掉了吧!」她二話不說,起身就要往劇場外沖。
「等等,戲就要開演了,你要去哪?」他喝住她。
「去找腳鏈啊,反正現在又還沒開演,我去找一下就回來。」
「不就是一條腳鏈,我再買給你就好了,何必辛苦地跑回去找。」他無法理解,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幹麼這麼大費周章。
「那條腳鏈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所以我非找到不可,你放心好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不等他再開口,潘莛已經跑了出去。
沿著剛剛進場的路線,她仔細往回梭巡,她的雙眼就像雷達般在劇院門口,還有洗手間內外仔細尋找,絕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剛剛我在這裡小跑步過,應該是在這附近才對呀……」在洗手間外十公尺處,她采地毯式搜索,從牆角到圓柱邊,任何小細節都沒錯過。
再過不到三分鐘,歌劇就要正式開演,長廊上的人群大多已就定位,人越少,她心越急。
就在這時候,一雙擦得晶亮的皮鞋走進她的視線範圍內,潘莛順著那雙鞋往上看,是一套品質高尚的西裝,西裝上的臉孔,是極富優雅氣息的亞洲帥哥。
「小姐,請問你在找什麼?」男子用極為親切熟悉的中文問道。
「我在……找……找一條腳鏈。」對方氣質出眾,說話口氣像夏夜南風呢喃,比起孫嘉桓的雞貓子鬼叫好聽一百倍。
「是不是這條?」男子伸出手,緊握的拳頭打開,那條讓她找得千辛萬苦的腳鏈,頓時呈現眼前。
那種失而復得的愉悅感,讓她開心地想要跳起來歡呼,她拿起腳鏈,不停點頭說道:「沒錯,這就是我丟掉的那條,你看,跟我左腳上的這條一模一樣,我沒騙你,是真的。」
「我沒說你騙我,我本來要送到劇院的辦公室去,既然是你的,我當然要物歸原主。」
「你是在哪裡找到的?」
「我剛從外頭進來,去上完洗手間后,在那邊那株大盆栽邊發現的。」他指向不遠處的一棵侏儒棕櫚樹。
原來是在那裡,她想起來了,剛剛她就是在那裡絆了一下,應該就是在扭到的那一瞬間,腳鏈擺動幅度太大才鬆掉的吧!
「真是謝謝你,這條腳鏈對我來說意義重大,要是找不回來,我就太對不起我最好的朋友了。」幸好沒丟,這下總算鬆了一口氣。
「看來你很在乎朋友送給你的禮物,你好,我叫江雲呈,很高興能在這麼遙遠的地方碰到同故鄉的人。」他主動伸手問好,極具紳士風範。
「你、你也是台灣人?」
「是的。」
「你怎麼曉得我是從台灣來的?」
「聽口音就知道了,你沒有大陸人那種腔調。」
「你好,我叫潘莛,再次謝謝你幫我找回我的腳鏈。」她深深一鞠躬。這個男人看起來頗具藝術氣息,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貴族般的氣質,讓她自然而然以禮相待,不像那個孫嘉桓……
「別這麼說,只是舉手之勞,不算什麼。」
面對她這位打扮入時、體態窈窕的女子,江雲呈不禁露出微微笑意;而潘莛面對眼前這位大帥哥,也變得稍微有些恍神,好象石雕般定住不動。
江雲呈看她動也不動,用手指了指手錶。
「嗄?」
「戲開演了,你還不趕緊進去。」
她羞得面紅耳赤。真是丟死人了,自己剛才那表情一定銼斃了,銼死了啦!
「那……那我先走了,再見!」她急忙轉身。天啊,好丟臉喔!
戲已開演五分鐘,潘莛才在一片靜穆的氣氛下,腳步輕緩地步回自己的座位。
「找到腳鏈了嗎?」
「找到了。」
「在哪兒弄丟的?」
潘莛據實以告。「是個大帥哥幫我撿到的。」
「大帥哥?」聲音分貝之高,引來四周人的注目。孫嘉桓驚覺旁人的警告眼神,立刻把聲音壓低下來,「什、什麼大帥哥?」
「就是個大帥哥嘛!」
「你跟他聊很久?」不知怎的,他的情緒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沒有,幾分鐘而已。」
「幾分鐘而已?我覺得你好象去了很久。」就算不久,現在給他的感覺也好象很久。
她側著臉,開始不耐煩。「這很嚴重嗎?」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外頭壞人很多,我……我這是為你好,你不要不識好人心。」
「我知道。」真煩,還要不要看戲啊!
「那你跟那位帥哥聊了些什麼?」他韌性堅強,繼續問。
「哪有聊些什麼,就謝謝他幫我撿到腳鏈啊!」一把火囤在肚裡,潘莛準備火山爆發。
「那……那有互留電話或……」
「孫嘉桓,你也管太多了吧!」
罵完,前後左右均傳來——
「噓——」
坐在他們周遭的人,都只聽到兩人的一問一答,至於台上在演些什麼,早已被打擾而無法顧及。
知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這才讓兩人暫時休兵,專心觀賞台上表演。
說專心,其實孫嘉桓是心不在焉,他心裡揪著一個疑問,不懂身旁這個女人,為何能在男友離世后沒多久,就跟陌生男子一聊聊那麼久,不過就是對方撿到她的腳鏈,她只要跟他說聲謝謝就可以離開了,何必還要扯些有的沒的。他對於她能那麼快就從情傷中站起來,不知該說佩服,還是不敢苟同。
他幾乎把腦筋全用在隔壁這女人的感情態度上,等到曲終人散時—他才懊悔自己當了兩個多小時的木頭人,無論台上演員表演多精湛、多出色,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威爾第的音樂更是太棒了,配合小仲馬深刻緊湊的劇情,真是扣人心弦,好看極了……」散場后,走齣劇院外,潘莛還是不停回味著女主角維奧莉塔高一幾渾亮的嗓音。
這出歌劇音樂纖細,劇情清澄感人,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和、水不褪色的新鮮感,刻劃著風塵女子和富家子弟間的凄美愛情故事。
這個故事潘莛早已耳熟能詳,別看她愛漂亮,趕時髦,但對於這種經典的文學作品,還是多少都有涉獵。
「你覺得這個女主角的高音唱得如何?對我來說簡直是天籟,要我再來看一遍、看十遍,我都願意。」即使坐在車裡,她還是沉浸在剛才的深刻感動中,生平第一次看歌劇就讓她陶醉,想來,以後可以多去觀賞。
一路上都是她自己在那自言自語,只見她越說越沒力,越說越無趣,這當然是因為沒人搭腔,只有她一人演獨腳戲所致。
「你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說話?」十分鐘后,她才發覺孫嘉桓臉色有異,眼睛直視前方,一句話也不說。
「我不明白,你這個女人為什麼能夠這麼開心?」他憋不住了,再不說說她,他體內的瓦斯會自動爆炸。
這句話問得她一頭霧水。「我為什麼不能這麼開心?」是他帶她來聽歌劇的,不是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開心?」
「歌劇好看又好聽,讓我很感動啊!」
「是這樣嗎?應該是跟帥哥講話,心情才會這麼愉快吧!」就說老實話吧,他又不是看不出來。
「帥哥……」天啊,他還在想剛剛那件事,「你很莫名其妙耶,我才不是因為那樣,我很謝謝你帶我來欣賞這樣一出好戲,但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用話糟蹋我。」
「你、你才剛經歷一場人生最大的災難,你的心情怎能這麼快就平復?」他用一種沉痛口吻問道。
經歷人生最大的災難?是指丟皮夾和手機這件事嗎?還好吧,這種事不需要一直放在心上吧?
「人的想法總要樂觀一點才行,不能一直沉溺在悲傷的情緒中。」她很堅強,在皮夾丟后隔天就不再沮喪了,總之,財去人安樂,人沒事最重要。
聽聽,這女人說得多瀟洒,男友車禍過世,她應該要緬懷他一段時間才是,然而從她臉上卻絲毫看不到一絲哀容。
他並不是說振作不好,但過與不及都是不對的,看她剛才高興的模樣跟中樂透沒兩樣,這樣對死去的男友會不會太不敬了。
「所以,你就可以跟帥哥肆無忌憚地調情嘍?」
他的話句句傷人,字字尖銳,她是怎麼了,跟帥哥說兩句話,謝謝對方幫她找到腳鏈,這樣也得被他一再羞辱,她無法繼續忍受這種人,她根本沒辦法再跟他多相處一分鐘。
「司機,我要下車。」士可殺,不可辱,再說,就算她愛怎麼跟帥哥聊天,那也是她的自由,千他什麼屁事。
司機是拿孫嘉桓給的薪水,他沒叫他停車,他可是沒法聽命於潘莛。
「司機,我叫你停車你沒聽見嗎?」她不顧形象,對著司機大聲叫喊。
「史賓,你要是敢停就試看看。」孫嘉桓馬上阻止。
「司機先生,我麻煩你停車、停車聽見沒有!」
「史賓,你要是停車,我馬上把你Fire掉!」
潘莛知道司機沒孫嘉桓的指令,絕對不敢停車,於是她把目標轉向他。
「你為什幺要干涉我的自由?」
「因為……」他很快就找到正當理由,「因為我是僱主,你是員工,僱主有權利和義務保護好員工的安全。」
這句話說得可真是天經地義,既不肉麻也不矯情,重理重法……
至於情——
雖沒明說,但孫嘉桓卻比誰都明白,他是站在什麼樣的角度,來干涉她的行為。
不過潘莛並沒有這樣的感受,她心裡始終認為,孫嘉桓是仗著財大氣粗,所以故意在找碴。
「我從你的口氣中,聽不出一位僱主對員工的關心,所以我堅持要下車。」她也是出了名的鐵娘子,說要下車,就要下車。
她的固執,讓他大開眼界,好,她要拗,就讓她拗到底,他就不信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能撐上多久。
「史賓,停車,讓潘小姐下車。」
史賓將車往路邊一靠,她就迫不及待地走下車去,誰曉得才一下車,天空竟然開始下起毛毛雨。
老天爺根本就是故意跟她作對嘛,為了要觀賞歌劇表演,潘莛特地將她最棒的行頭穿出來,這是她省吃儉用,還特地跟香奈兒店員混熟才拿到折扣的奢侈品,一套價值十二萬的小禮服。
才第一次亮相,沒想到就慘遭雨神垂青,在細雨綿綿中享受雨水滋潤。
在看似漫無盡頭的人行道,完全沒有可供遮風蔽雨的檐棚,她毫無目標地獨自走著,不知該何去何從。
「上車,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上不上車?」車子一直跟在她身邊沒有離去,孫嘉桓看雨勢越來越大,心裡不免著急。
「說不上就不上,除非……」拿著包包擋雨,她仍堅持談出合理條件。
「除非什麼?」
「以後我私人的事,你不準干涉。」如果再這樣下去,她一點自由也沒有。
男友剛過世,就想過放蕩生活,要是他不好好管束她的話,怎麼對得起他老爸的朋友。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在這上頭他絕對不能妥協。
「怎樣?你能接受嗎?」天啊,雨越下越大,拜託他快答應了吧!
孫嘉桓讓史賓停下車,看著車外快要變成落湯雞的潘莛,嚴正說道:「辦不到,我看要讓你清醒點,你才會知道你在做什麼吧,」
說完,他立刻指揮史賓。「開車。」
還沒來得及回神,車子不到十秒便在她眼前消失無蹤,潘莛看得目瞪口呆,這……這人未免也太狠了吧,她在淋雨耶,只要講兩句好聽的話她就會讓步,身為男人,他難道連這點都做不到嗎?
「氣死人了,孫嘉桓,你不是人,」這是她第一次踢到鐵板,沒想到,堂堂一個性感美女,也會有淪落街頭,被淋成落湯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