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從今天開始,我們斷絕父女關係,就當我石普航沒有生過妳這個女兒,我倆恩斷義絕!

清晨,天剛破曉,石破軍從夢中驚醒。她睜開眼睛,夢中爹親生氣的面孔清晰可見,絕情的話語清楚可聞,她已經被她爹從石家除名,再也不認她這個女兒。

她推開身上的絲被,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發現她身處的地方變了,不再是昨日的客房。

「小姐醒了嗎,要不要我去打盆水,讓妳洗把臉?」非但如此,她床邊且多了個女婢,顯然是來照顧她的。

石破軍蹙眉,昨兒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她爹當著她的面,跟她斷絕父女關係。她為了不讓殷仲威稱心如意,強忍著悲痛,目送她爹離開殷府,之後的事她就不記得了。

她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外袍已被除去,僅留雪白的中衣覆身,且領子最上方的盤扣也開了好幾粒,目的是讓她的呼吸更加順暢。

「是妳為我更衣的?」石破軍問女婢。

「不是。」女婢的回答意外的冷淡。「我是今天早上才被派來伺候妳的,至於昨天晚上是誰為妳更衣,小的並不清楚,這妳恐怕得問總管才知道。」

女僕的態度很不友善,眼神甚至帶著一絲輕藐,擺明了看不起石破軍。石破軍淡淡微笑,一點都不意外女僕的態度。她成為殷仲威的小妾已經鬧得滿城皆知,每個人都在談論她為什麼不一頭撞死算了,省得玷污了石大人的聲名。

她是該死的。但如果她死了,就不能救她爹,所以她不能死。

「請幫我端一盆水,麻煩妳了。」石破軍非常清楚殷仲威為什麼會讓她爹去充軍,他想藉此要脅。

他是想,萬一要是放了她爹,她沒有了顧慮,一時想不開自殺,那他不就人財兩失?為了防範她走上這一條路,他故意將她爹流放至遼東就近看管,間接捆綁她的手腳。

但她不會自殺的,這是他失算的地方。

從小習佛,教會她看透人世間的道理。生是一種苦,死也是一種苦。生的苦不能靠死解脫,死的苦也未必能寄託來生解決,即使萬念俱灰,即使痛徹心肺,她仍會繼續走下去。

「水端來了,小姐。」女婢放下水盆的力道不輕。「要我伺候妳洗臉嗎?」

然則,她卻不能要求別人怎麼看她,只得獨自承受這一切。

「不,我自個兒來就可以了,謝謝。」她淡淡拒絕女婢。

女婢樂得輕鬆,因為她是真的很看不起石破軍。堂堂一個官家千金,竟自甘墮落,在沒名沒分的情況下就搬進男人家裡來。雖然現今社會已經不像過去那麼講求禮法,但她這種行為仍是萬萬不可,自然引不起她任何好感。

女婢也算性情中人,一般人即使對一個人再不屑、再瞧不起,也會設法掩飾,她卻完全表露無遺。石破軍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她的態度,比起女婢的態度來,她更介意一件事,昨晚到底是誰為她更衣的?

這個問題一直持續到晚上,都還沒有答案。這一整天殷仲威不曾出現,她所有的膳食都由專人送到她的院落,他完全不來打擾。

但她懷疑,這清靜能維持到幾時?依他功利的個性,是不可能不求回報的,至少,他會把她承諾的東西要到。

她的看法是對的。

入夜之後,殷仲威隨即差僕人傳話,說他要見她,請她到他的院落找他。

石破軍最先的反應是僵住,最後才點頭說她知道了,請僕人回去告訴殷仲威,她準備好就過去。僕人欠了欠身,說他會轉達,便回到主院落去。

石破軍望著僕人的背影好一會兒,長長的吐氣。

「請妳幫我沐浴更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她請女婢幫忙。

「是,小姐。」女婢臉上的表情更為不屑,石破軍猜想在她眼裡,她大概與娼妓無異。

是娼妓嗎?

沐浴更衣的同時,石破軍問自己。

娼妓還有選擇恩客的自由,她卻連這點最基本的選擇權都沒有,比娼妓更不如。

大紅燈籠高高掛,殷府上下到處都是燭火。從石破軍的華湘院,到殷仲威居住的主院落,無一不是燈火通明,充分顯示出殷仲威的財力。

殷仲威的住所,她來過一次,那是座大得不象話的院落。從前庭開始,鋪著西南地區特有的圓石,一路延伸到前門。前門之後,又有個庭院,栽種了許多奇花異草。庭院之後,才是主廳,主廳之後,才是廂房。無數的廂房又以曲折的迴廊及小花園連接,若是沒有人帶路,很容易迷失在這座小型的迷宮之中。

「少爺在等妳了。」

石破軍一到達殷仲威的房門口,殷府總管隨即屈身做出一個請進的動作,石破軍只得深呼吸。

「石姑娘,請進。」總管沒給她太多調整情緒的機會,便隨手推開房門催她進去,四周倏然陷入一片死寂。

殷仲威房裡的青石地板依然光鑒懾人,輕紗布幔依然在空中飛舞,唯一不同的是石破軍的腳步,這次多了些遲疑。

她儘可能地放慢腳步,巨大的床榻上並沒有殷仲威的身影,她不禁懷疑他到哪裡去了。

結果,他就站在窗邊背對著她,兩眼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石破軍突然覺得好緊張,直想逃走。

「妳在害怕。」詭異的是,他身體完全沒有動,卻能看出她的意圖,這點使她非常懊惱。

「我沒有。」她力圖鎮定的回道。「我沒有害怕。」

殷仲威這個時候轉身,俊美的五官在燈火的雕刻下,宛如修羅般魅惑,無端挑動人心。

「妳明明在發抖。」他緩緩走到她面前,長指支起她的下巴,微笑說道。

「你看錯了,我沒有發抖。」她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

「要我證明給妳看嗎?」他用大拇指輕揉她的唇辦,取笑她死鴨子嘴硬。

石破軍把臉偏向另一邊,逃避他戲謔的手指。殷仲威抓住她的下巴,硬把她的臉轉回來,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盪出激烈的火花。

「我沒有發抖。」她再次申明她的立場。

「我不信。」他亦堅持證明他的想法,低著的頭越靠越近。

存在於兩人之間的火花,在殷仲威的唇碰著石破軍的那一刻,完全迸開來,瞬間轉為饑渴的吞噬。

石破軍從未被掠奪,不知掠奪的力道可以如此強烈,僅是稍微鬆弛了一下防備,輕啟了芳唇,殷仲威的舌尖便沿著她嘴唇內側大舉進軍,徹底擊潰她的防線。

宛如蝶翅的熾吻,隨著兩人越趨急促的呼吸,在石破軍的芳腔內漫舞。

殷仲威滾燙的舌尖,猶如野火,燒遍她唇腔內每一寸肌膚,灼傷了她的唇,也灼慌了她的心,她不該有所感覺的。

石破軍試著讓自己淡漠,試著忽視體內慢慢聚集的暖意,但她明顯退怯的動作惹惱了殷仲威,他反而更加深入。

野火驀然轉化為蜘蛛,在石破軍的喉嚨深處結網。石破軍雖想閃躲它的爬行,卻始終逃不了束縛,深陷入網裡面。

慾望的絲網,由上往下,逐漸糾結,終至捆綁全身。隨著越縮越緊的絲線,石破軍越覺得難以呼吸,腦中的思緒越趨混亂,為了保有她僅存的理智,她只好跳開。

「妳以為妳逃得了嗎?」殷仲威取笑她的意圖,在他的眼底,這無異是鼓勵。

「或許逃不了,但我必須試。」她掙扎著往後退,然而蛛網無處不在,她的逃避,只會惹來更劇烈的報復而已。

「為什麼要試?」他反問她。「順從心裡的慾望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掙扎?」對於殷仲威這個天之驕子而言,只有要不要的問題,沒有該不該的疑慮,自然無法體會她內心的矛盾。

「你不懂。」她不該有所反應,那隻會使地覺得自己更像娼妓。

「我是不懂。」他承認。「但我不會讓妳逃避,妳越是壓抑自己,我越想激起妳體內的慾望。」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吐氣如蘭的反駁,卻只換來他自信的微笑。

「是嗎?試試看。」話畢,他再度以絲網捆綁她,把她的唇吻得又腫又紅,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是認真的。

殷仲威的威脅相當徹底,他除了更加認真地在她的唇腔之內布網,並伸手將她拉得更近,與他的身體貼在一起。

石破軍下意識地抵抗。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一旦真正接觸還是會害怕,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殷仲威微笑。

「還說妳不害怕,妳就是這麼死鴨子嘴硬。」能看見她出糗固然很有趣,但他可不打算讓她逃避。

「我只是……覺得冷而已。」她依然倔強,依舊不肯承認,他傘敞開的裸胸已嚴重困擾她,讓她的身體深處產生一股奇妙的感覺。

「冷?」他打趣地看看微啟的格窗,不知道她的身體竟贏弱到禁不起一點風寒,或許禁不起風寒的是她的心?

「說得也是,今兒個晚上是涼了一點,看來我只好想辦法使妳溫暖些了。」殷仲威回答得巧妙,石破軍壓根兒不曉得他想幹什麼,直到她的身體被凌空抱起,她才明白他的意圖。

「放我下來,我不冷了。」她害怕地看著床鋪,他們正往那個方向走。

「怎麼可以?我正要去關窗。」他笑容邪惡,擺明了捉弄她到底。

「我說過,我不冷了。」她不想受他擺布,但情況好像由不得她。

「我也說過,我要將窗子關起來。」她答對了,情況由不得她,而且他也不打算真的把窗子關上,反而將它完全推開,將她放上窗檯,好整以暇地仰望著她。

石破軍瞬間說不出話。屋內的布幔飛舞,青石地板映照出他們兩人的身影,她高坐在窗檯邊,他雙手撐在她身體的兩側,她垂眼,他仰頭,感覺前所未有的曖昧。

「這下,妳是真的覺得冷了吧?」更曖昧的是他的語調,既沙啞又低沈,充滿了挑逗。

「有一點。」她試著將視線調往他處,卻被無情扭轉回來,與他對視。

「只有一點點而已嗎?」他的拇指再次覆上她的芳唇,沿著唇線來回走動,聲調彷佛要溺死人的親密。

「其實滿冷的。」她明白接下來他想做什麼,在她尚能轉頭前,他的唇又壓下來,這次力道更為強烈,幾乎害她翻出窗檯。

但她終究還是安全留在屋內。殷仲威強勁的雙臂,在她身體往後傾的剎那即摟住石破軍,石破軍卻也因此而掉入更深的吻中,陷在裡面幾乎無法動彈。

熾熱的呼吸,頃刻充滿了周圍,將他們團團圍住。

「呼呼!」

到最後,已經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勝利者了。

她的身上都是吻痕。

看著鏡中明顯的瘀痕,石破軍的柳眉緊蹙,不曉得怎樣才能除去這下名譽的印記。

她凝視鏡中的自己,鏡子裡面的人影仍是相同的面孔,但她知道實際上已經有所改變,她已失去處子之身。

「麻煩妳幫我準備熱水,我想沐浴。」她轉頭交代女婢,只見女婢傲慢地點點頭,下去做她交代的事。

她聳聳肩,明白女婢看不起她,這也難怪,連她都看不起自己,又如何要求別人尊重她呢?

「啟稟小姐,熱水準備好了,要抬到房裡來嗎?」女婢雖不喜歡服侍她,但手腳倒是很俐落,沒花多少時間就把她交代的事情辦好。

「嗯,麻煩請抬進來。」她點頭。

巨大的木桶很快就被拾進石破軍的房間,僕人一桶接一桶將熱水倒進木桶,不一會兒,木桶裡面已有七分滿,正適合泡澡。

「謝謝你們,你們可以下去了。」石破軍禮貌地打發僕人走,僕人紛紛離開她的院落,只留下女婢看守房門。

一旦獨處,石破軍隨即起身動手除去身上的衣物。她沐浴向來不用別人服侍,在石府時如此,換到了殷府,這習慣也依然沒變。因此女婢只需要負責守門,不需要一旁伺候。

舒適的熱水,洗去她一身疲憊。

昨兒晚上,她幾乎沒有休息,殷仲威似乎決心要在她身上留下難以抹去的印記,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喚醒她,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帶往慾望的深淵,她幾乎把持不住。

她是想得如此入神,以至於沒聽見殷仲威推門的聲音。女婢瞧見推門的人竟是主子,嘴巴張得大大的,但殷仲威示意女婢不要說話,並揚了揚手要她退下,女婢立刻踮著腳尖離去。

石破軍依舊在回想昨天夜裡發生的事,絲毫沒有發現,殷仲威已經邊走邊脫衣,她卻還在想怎麼才能除去身上這些印記。

「吻痕是洗不掉的,傻瓜。」見她老是盯著身上的瘀痕發獃,殷仲威索性出聲警告她不要白費力氣,她才發現他的存在。

「你怎麼--」她掉頭過去看殷仲威,隨即又回頭。原因無他,他身上沒有穿半件衣服,渾身赤裸。

「你、你怎麼來了?」石破軍沒想到他竟挑這個時候闖進她的香閨,緊張得半死。

「我不能來嗎?」他反問她,健碩精壯的身體在入水的時候濺起一片水花,地板都濕了。

「我沒說你不能來。」石破軍緊張地舔舔嘴唇,不敢轉身看他。「但你至少應該派人通報一聲,讓我有準備的時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共浴。

「我若是事先通知,就不能看見這般美景了。」他笑呵呵。「況且我想念妳,迫不及待的想見妳,這也不行嗎?」

石破軍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麼露骨的話,一時間難以反駁,只得僵著。

殷仲威卻是笑吟吟的從後面抱住她。

「我嚇著妳了。」他輕吻她的香肩。「不對,應該說是我的言詞太大膽了,讓妳開不了口。」

這是事實,在她這一生中,從沒遇見說話比他更露骨的人,他似乎以捉弄她為樂。

「想洗掉身上的印記,嗯?」

「不能嗎?」她不願服輸的反問,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昨夜的情景。

「不能。」他回答得理所當然。「屬於我的東西,都要留下記號,特別是妳。」最美麗的戰利品。

「我如果堅持一定要洗掉呢?」明知不可能,石破軍依然嘴硬。

「那我就再加上去。」他的回答非常簡單。「妳洗掉幾回,我就加幾回,直到妳的身上都是我的記號為止。」一處也不能放過。

殷仲威這話可不是隨便威脅,在撂話的同時,又在石破軍的頸側添上幾個吻痕,這下她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用過膳了嗎?」他們纏綿到幾近天亮,才派人送她回到院落,殷仲威擔心她會餓肚子。

「用過了。」石破軍的回話有些不穩,多少受了他的影響。

「我也用過了。」他將下巴靠在她的香肩。「但我還是覺得不滿足,所以又來找妳了。」

「我又不是食物。」她並未假裝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對我來說是。」最上等的珍饈。「我恨不得把妳吞下肚,永遠藏在我的腹中,或是含在我的嘴裡,細細品嘗。」

「這樣你就滿足了嗎?」她不相信他有這麼好打發。

「當然不。」他親吻她的玉頸。「對妳我永遠不滿足,別忘了,我是個貪心的人。」

貪心,或者說是貪婪,這兩樣都是他的特點。他因為貪婪,所以掠奪她。因為貪心,所以在無數次歡愛后,還不斷地回頭找她,以滿足填不滿的私慾。

他們瘋狂的擁吻,水逐漸變冷,他們的體溫卻節節升高。木桶里的水位,在殷仲威悄然進入她的身體后,陡降到最低,剩下不到半桶。

雖然水位降低,但他們體內的熱度卻不曾下降過半度。而來自身後的強烈衝擊,更讓石破軍處在瘋狂的邊緣,只得雙手撐住桶緣,但求不開口求饒,這惹惱了殷仲威。

「為什麼要忍耐?我好想聽聽妳呻吟的聲音。」他誘惑她開口,那是到目前為止,他最想要的東西。

「我天生就不會呻吟。」她儘可能平穩語調,不受他誘惑。

「只有死人才不會呻吟。」他瞇起眼。「妳只是在跟我嘔氣,只因為妳不想輸我。」

「我是不想輸你。」她承認。「但這跟呻不呻吟無關。」

「我想聽妳呻吟。」他的語氣漸漸不悅。

「我沒有必要凡事聽從你的要求。」她已退讓太多,這一點,她偏不讓,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結果是她必須忍受更多的挑逗,被迫做出更多色情的動作,但她還是不願意鬆口。

「妳一定要這麼倔強不可嗎?」他簡直拿她沒轍。

「對,我一定要這麼倔強。」這是她唯一保有自尊的方式。

石破軍原本以為他會氣得打她一頓,這是男人最愛拿來對付女人的招式。沒想到他居然只是沈默了半晌,后爆出大笑。

「算了,我認輸。」他已經拿出所有看家本領逼她,再斗下去,恐怕真的只有打她一途。「妳繼續保持妳的沈默好了,反正我明白妳的心意。」不是全然無動於衷。

殷仲威突如其來的態度急轉彎,反使石破軍呆愣,懷疑他是否有什麼詭計。

面對她存疑的眼神,殷仲威只是笑笑,將她臉拉下,熱情的吻她。

窗外花瓣紛落,有如雪花一般覆蓋大地。

「呼呼。」

「噢噢!」

紗幔飛舞的寢室中,似乎多了一絲呻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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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軍<古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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