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月淚雨嘩啦啦

三、六月淚雨嘩啦啦

三、六月淚雨嘩啦啦

夏天一到,這個陰冷灰暗的城市便開始沒完沒了地下起雨來。淅淅瀝瀝,時斷時續。

早晨起床,還有明媚的陽光溫柔地隔窗照進來。一過上午,沉重的鉛灰色雲朵就會自北方的山脈后升起,以擴張的陣勢迅南移。不過兩點,灰冷的陰雲便佔據了西安城的整個天空,不留絲毫邊角。

緊接著,狂風會吹刮起來。一切陷入慌亂和無序。

直到密集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一切才又漸漸變得明晰起來。全世界,便只聽見雨水跌落在萬物上面的聲響……

我坐在電腦前,一邊和網友聊天,一邊望著窗外變幻難測的風雲,悵然度日。

連綿不斷的晴雨往複,讓我拿不出半點脾氣來面對它。

每天,除了上課之外,大多數的時間都被我用來上網睡覺。老太太看不過去,乾澀的嘴巴張了好幾次,卻說不出半句責備我的話來。

我沒心沒肺地偷笑,像個不懂世事的孩子:老太太,我才不會學你呢――有機會不享受,等到你想享受的時候,機會早就變成遺憾,在原地一如既往地等著你。那時,你除了吹眉毛瞪眼,還是吹眉毛瞪眼,也只有吹眉毛瞪眼了。

眾多的網友中,我認識一位心理學家。這既是他的謀生的職業,也是他的網名。我喜歡和他聊許多問題,其中關乎感情的佔據大多數――這包括我親身經歷的,以及我在生活中遇到和在媒體上看到聽到的。

而他,總是會很認真地解答我提出的問題,並給予應對的建議。這讓我在虛擬的網路上找到了一種真實感,貼心貼肺。

我不止一次地向他提及我和夏顏的感情,他的回答內容基本相同――

「感情在許多時候需要彼此共同的付出。只有感情撞擊出了最初的火花,並日漸產生共鳴、不斷得到升華,才是值得我們為之不斷付出的。

只是許多時候,並非雙方會同時對彼此產生好感,這就需要我們去暗示,或者用不斷的付出去喚醒他沉睡的感情細胞,去等待……

而貫穿於整個過程的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就是考慮自己內心的感受――要時常問自己,為什麼要愛這個人,這樣愛是否值得。」

那麼,夏顏帶給我的是何種感受?

雖然在眾人面前,他經常以沉默寡言的形象出現,但對別人的事情卻向來很熱心。他為人樸實、善良、不攻心計。雖來自農村,卻才華橫溢,寫得一手錦繡文章――

大一的時候,市裡舉辦徵文大賽,他一路過關斬將,竟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而第一名的獲得者,是一位年過六旬的教授;四大能力拓展月里,他製作的多媒體課件看似短小,卻題旨深刻,當之無愧地得了一等獎……

我也暗自想過:如果我們彼此珍惜,一定會走在一起;如果我們能一直心相印,就可以過上幸福的日子。可現在,經心理學家的提醒,我不得不權衡夏顏在我心裡的位置,也不得不一再地思考,我和夏顏戀愛並最終走在一起的可能性……

可是,這種反思並不能順暢地進行下去!當夏顏的影子剪影般在腦海里不斷浮現,我的神經就開始麻脹,有時甚至疼痛欲裂。

這個男生給我的影響太過深刻,達到刻進骨髓,融入血液的地步。在青春的路上遇見他,愛上他,是我宿命里的劫難。他像一片泥淖,我那麼輕易地陷進去,之後,無論怎樣用力擺脫,都只會愈陷愈深,以至無力自拔。

有時,也覺得自己像極了號稱「齊天大聖」孫悟空,而夏顏是師父唐僧。只要他咿咿呀呀地念起緊箍咒,自己就處於一種弱勢,滿地打滾,渾身是傷。

一切都早已註定,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么?

陰雨天氣里,連心情也是潮濕的,就像能擰出水的毛巾。想著我和夏顏的感情狀態,眼淚就會忍不住流出來,噙滿眼眶。一滴淚水掛在眼瞼,給我的感覺卻是一塊千鈞巨石垂掛在胸口,無比沉重。

我知道,這是我擁得過死的心結。

蘇步打電話過來,說她的生日馬上要到了,她要抓住這個機會風風光光地奢侈一回。電話那頭,她開心的笑聲通過震蕩的電流傳送過來,輕輕振動耳膜。

我多想跟她笑著說聲生日快樂,可最終卻只能**一下兩頰的肌肉。我的兩片嘴唇像被強力膠水粘住一樣,怎麼也難以開啟。這是近日感情抑鬱惹的禍。

卻偏偏是禍不單行,讓人鬱悶到快要瘋掉。我還沒有從對夏顏的剖析中解脫出來,安楊頻頻來的簡訊又攪得我惶惶不可終日。

就因為這,從未有逃學前科的我狠心逃了兩天的課――我試圖讓自己從雜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然後一臉陽光地去面對身邊的一切。

安楊的簡訊大概意思都差不多――

小次,我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生活中,我們可以互相幫助、互相關心,但絕對不是你一廂情願想象中的樣子。我現賈蘭真的很不錯,我想我此生的幸福也應該緊握在她的掌心。別偏執,會有別人將你當作掌心裡的寶。

那幾天里,我頻頻收到這樣的簡訊,前前後後總共一百多條。手機像鬧鐘一樣響個不停,讓人心煩。關機後會暫時安靜下來,等再開機,信息又立即接二連三地冒出來。

我忍無可忍,只好靠一遍遍地咒罵安楊來泄自己的情緒――

你丫真是個二百五,別讓賈蘭那妖精將你教唆得六親不認,忘了天高地厚!你說誰一廂情願?我一直以為,你這個傻蛋和蘇步,會是我這輩子最最要好的朋友。永遠,一直都是!你丫倒輕巧,說我偏執。那麼多美好的時光,你難道都已經忘記?笨,真笨,你小子這輩子的死不算死。就是死,也是笨死的,愚蠢死的……

我不爭氣的眼淚難免又一次次地開閘瀉洪。我真的不敢相信,安楊會將我們之間的友誼看作是我對他一廂情願的追逐。難道友誼和愛情之間的界限模糊到安楊連丁點兒判斷力也給失去了?

安楊,還記得曾經學校操場邊的那片樹林嗎?童真幼稚的時代,那裡可是我們兩個人的世界呀!別的孩子想加入我們,你總是揮著手叫喊,把他們一個個趕走。原因很簡單,僅僅是因為我只願意和你玩。

那時你的一舉一動,像極了武俠片里的蓋世英雄。他們總會為了一個美女爭鬥不休,而最終勝利的卻只有一個。雖然當時我還是個黃毛丫頭,可你,卻是我心裡鐵定的唯一勝利者――你願意為了我的一點私心,而和別的小朋友「決裂」,是多麼了不起!

那片樹林里度過的時光應該是記憶里最美好的呢?!在露珠滾動的早晨,溫暖如春的午後,或是日薄西山的黃昏,我們總是在那片樹林里玩耍。

在最粗壯的那棵梧桐樹下,有一隻在風中不停擺動的鞦韆。它是我的最愛,因為它盪起來的時候,可以讓我像仙女一樣御風飛舞。

你總是會不辭辛苦地跑遍每個角落,摘來各色各樣的花,塞滿我的雙手。每次,看見你額頭上沁出的晶瑩汗珠和你弄得髒兮兮的小手,我多想為你擦乾淨。可你總是傻傻地一笑,便又轉身消失在樹林深處。

那時,我會嗅著花香,放聲唱起歌,目的是讓你聽見我的聲音,表明我還在原地等你。與此同時,我會把一朵朵花插到懸挂鞦韆橫板的粗繩子上去――從下向上,直到自己踮起腳尖再怎麼努力也夠不著。

你再回來,便會憑藉身高的優勢,幫我將所有的花朵插上去,然後轉身對我甜蜜地笑,笑容無邪而溫暖至極。

這個時候,我總會緊握著鞦韆的橫板向上爬。而你,會飛快跑在我的前面,有些小大人似地說:「小次不急,來,哥哥抱你上去。」

然後,我就非常安穩地坐在了橫板上。接著,你從背後輕輕推動我,一下比一下用力。我便隨著鞦韆輕盈地飛翔起來,在你的視線里不停留下弧線。

涼風吹動,裙擺飛舞得輕輕折響,愜意無比。我低頭看你,你一邊推送我,一邊唱起不久前老師教過的新歌。甜凈的嗓音劃破空氣的靜謐,一點一點像水波蕩漾開來。

當時的我,已經能穩當地爬上那塊橫板。只是一見到你,我就變得懶惰、放肆、嬌氣起來。我那麼喜歡你乾淨的微笑,澄澈的眼神,以及推送我時一臉的執著和歡樂。

時至今日,除卻這些簡單的喜歡,我亦能感知你當時帶給我的甜蜜和幸福。它們一直都保存在記憶的角落,不染絲毫塵埃,晶瑩透明一如你當年的眼眸。

玩累了,我便命令你將我從鞦韆上抱下來。你什麼都不說,將我抱下來,問我還想玩什麼?我總是說去北牆根!然後,你就會拉起我的手,一路飛奔。

北牆根是學校北牆在樹林背後的那一段。那時,它被學校的工作人員粉刷得雪白,上面寫了我們不認識的大字。我們會緊靠著躺在牆根下,看枝頭的麻雀和黃鸝如何嬉戲。陽光穿過樹木間的縫隙,星星點點撒在我們身上,我們喜歡伸手去捉,卻總撲空。

躺著,你常常便不由自主地睡著,偶爾還會打起男孩子特有的呼嚕。我知道,你很累,你跑了那麼多路去摘花,費那麼大勁推動鞦韆。但是我從來不說出來。有些話,我會一直放在心底,很感激地念想一輩子。

望著你的臉頰,我總會眨巴著眼睛,傻傻想象將來的你會是什麼模樣……

我又去了那片曾是茂密樹林的地方,一個人。現在那裡已沒有參天大樹,沒有隨風搖動插滿鮮花的鞦韆,也沒有了柔軟舒適的草地,那面北牆還在,牆皮卻斑駁得脫落了許多。隱約的大字只殘留下一些短胳膊少腿的筆劃。

流水帶走了春天的花、秋天的風以及冬日的落陽,輕輕悠唱的風車已無可挽留地滑向歲月的深處。不是我不知道,這世界變化飛快。可是,就沒有一些東西會恆久持續嗎?

安楊,你真的打心底里想放下曾經的所有,和我做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嗎?這麼長時間相伴著一起長大,我真的和那些隨時會出現在你生命里也會隨時走開的朋友毫無區別嗎?

我將自己細緻打扮一番,對著鏡子微笑,然後抓起雨傘,向門外走去。蘇步他們這會兒應該已經到聚仙酒樓了。

一出門,卻迎面遇見丁寧。她是我們年級的輔導員,正好與我家對門。我努力微笑著向她問好:「丁老師好。」

丁老師見是我,燦爛地笑:「米小次,最近沒怎麼見你,在忙些什麼呢?」說著,她撐開她的雨傘。

「噢,丁老師,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趕時間!」說還沒說完,我就一頭扎進了傾盆大雨里。我猜得出,丁寧問這話,是想知道前兩天我和夏顏為什麼蹺課。

「這幾天可要好好上課,最近學校在抓這方面的工作!要是被現,學校會做嚴格處理的!」丁寧的聲音從雨絲的細縫裡穿過來。

唉,這個丁寧,真是沒完沒了。看來平時大家叫她「叮嚀」,一點也不歪曲她給我們這級學生留下的印象。

走出校門口,我招來一輛計程車,直奔聚仙酒樓。聚仙酒樓在我們學校附近一帶很有名氣。對我們這些還拿家長的錢來念書的學生,它的條件已經很奢侈。

蘇步打來電話,說他們都已經到達,問我這會兒在哪。我掛掉電話,催促計程車司機,能不能快點,能不能快點?他很認真地配合我,把頭點得跟搗蒜錘似的。

遠遠地,就看見「聚仙酒樓」四個亮著裝飾燈的大字在雨幕中隱隱綽綽。下了車,才現蘇步和許閑正依偎在門廳下等我,臉被夾帶著細小雨珠的亂風吹得紫。

我匆匆跑過去,抱緊蘇步:「好姐妹,生日快樂!」

「呵呵,多謝小次。大家都已經來了,在等你呢。到時候估計有人會罰你喝酒,你先做好心理準備!」蘇步擁抱我的同時,不忘提醒我。

「蘇步,只要你高高興興地過個生日,讓我怎麼辦都行。如果喝醉,大不了我爬回家去!」我無比爽快地回答。

「那趕快上去吧!」許閑在一旁催促。

蘇步選擇的包廂在八樓,配備有高品質的電視機和影碟機。當我走進去的時候,所有在座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把目光投射到我的臉上,好像我是外星人。

「不就是來得晚了點嘛!」我在心裡嘀咕,臉卻不由地紅到了脖子根。還好,思維不是太混亂。我急中生智,趕忙微笑著向大家問好。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會起什麼瘋來。

值得安慰的是,眾人關注的中心隨著那句問好都有所轉移。只是,陷落在沙里的我依然有些不知所措。正好,手指觸碰到口袋裡的手機,我便將它拿出來,無關痛癢地亂按一通,藉以平復內心的緊張。

無巧不成書。不經意間卻翻開了收信箱,安楊的一百餘條信息再次刺痛我的眼睛。我像觸碰到火炭一樣,急按「退出」,一邊壓抑住心頭的不安。之後,又若無其事地抬頭,看著面前已經大開喝戒的幾位「酒葫蘆仙」。

安楊坐在我的對面,正低頭喝一杯橙汁。我心裡忍不住嘀咕:「嗬,小樣也會賣乖裝文靜了!」剛進來的時候,安楊向我打招呼,我故意沒有理睬他。

坐在安楊左邊的女生叫蔡南希,蘇步剛才介紹說是她老鄉。此時,她正和緊靠在我右手邊上的夏顏划拳。兩人因為上一輪出拳不爽快,正爭吵得面紅耳赤。

坐在我左手邊的是蘇步和許閑,他們兩個倒是安靜,相對無言地看著蔡南希和夏顏爭吵得不分高下。他們的左邊是蘇步的兩位舍友,漂亮清純得挺有氣質。

許閑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錶,然後滿懷歉意地打斷夏顏和蔡南希:「兩位,能不能借個光?讓聚會先開始,待會兒再喝個痛快?」夏顏和蔡南希正在為一杯酒由誰喝而爭執不休。聽見此話,兩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表示理解和歉意。

我轉頭瞟了夏顏一眼,他的臉已經泛起陣陣的紅暈,簡直就是清早從樓層背後蹦出來的太陽,或者說一盆燃燒正旺的炭火也不為過。

大家一起唱完那誰過生日都要唱的《祝你生日快樂》,然後合力吹熄放在蛋糕上的花色蠟燭。蘇步眯縫起眼睛,微微地翕動嘴唇,許下自己的心愿。

「蘇步,你許的願肯定是一生一世和許閑在一起!」安楊在揣度蘇步的內心。

「那你們可要努力,以便成為彼此的福音吶!」蘇步的舍友中較胖的那個女孩說。

蘇步並不說什麼,只是把頭斜倚在許閑的肩膀上,無比幸福地笑。這算是對剛才的話表示默認吧。想不到的是,許閑拿出一條粉色水晶手鏈,輕輕旋進了蘇步的手腕,說:「蘇步,以後,我一定為你戴上最真的鑽戒。記得,我愛你!」

毫無心理準備的蘇步這下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算長,了解也還不是很深。許閑怎麼能這樣說,八字的撇還未呈現,未來的路上還不定會生什麼呢。

許閑出去跟服務員說了一聲。不一會兒,大大小小的碟盤杯盞就擺滿了桌子。在這之前,我們把給蘇步準備的生日禮物送給她。我的是一個紅包,裡面包著一千塊錢。

蘇步怎麼也不肯要,說那錢是我爸我媽掙的,我不應如此揮霍。我假裝強硬,你要是還把我當姐妹看,你就收下!我知道,蘇步很希望自己有台筆記本電腦,這點錢對她來說有點幫助。

大家動了筷子后,蘇步和許閑熱情地招呼大家,希望大家能夠盡興。其他的人也相互說叨,偶爾夾菜送到在座的人面前。

我夾了一隻鳳爪,在那裡慢慢吮。聚仙酒樓的鳳爪算是招牌菜,可我並不覺得有多好吃。我想給夏顏夾點菜,可他在之前的冷峻讓我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想法;想夾給安楊,可那丫把二十年朋友的情份看得那麼淺,那麼淡,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除開他們兩個,我只好給蘇步夾菜。也許同是女子,才彼此了解得更知根知底吧。上大學三年以來,我們一直相互體貼和關心,像親姐妹一樣無話不談。

再看蘇步旁邊的許閑,簡直是董永的現代版,而蘇步,也絕對稱得上七仙女。他們在一起的點滴舉動,甜蜜幸福得叫人羨慕。如此,我的心裡便打翻了五味瓶。

為何我喜歡的男生都無情無義,對深愛他們的女人冷若冰霜?

近日鬱積的憂傷再次彌散開來,與剛才內心的痛苦相融合,緊緊將我包圍。我端起桌上的酒杯,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毫不含糊。胸中頓時感覺到火燒火燎般的刺痛,我輕輕地笑,隱忍而遮掩。

只是這番刺激卻依然無法平息心底的痛苦。它們依然像魔鬼一樣在我的腦海里糾纏撕打,讓我的神智混亂。

最終難以忍受,我用力拍著桌子吼道:「不是有人給我罰酒嗎?這杯算不算?」我舉起手中的酒杯,掃視一圈在座的人,然後猛地將它灌進胃裡。

蔡南希見狀,微微嘆了口氣。此刻的她一臉後悔。我明白過來,倒滿兩大杯:「來,蔡學長,我敬你一杯!」

身邊的人都驚呆了。蔡南希面色難堪地端起酒杯,站起來說,小次,那句罰你酒的話不該說。我先干為敬,算作賠個不是。說完,頭一仰,一杯酒倏然下肚。

「爽快!蔡學長,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我再次仰頭,把酒灌進胃裡去。俗話說,一醉解千愁,我真想讓自己重重地醉一回。一醉,神經就會麻痹,而那些憂愁事兒,也不會再一次次地讓人心煩。

我還要和蔡南希對喝,蘇步、許閑、安楊和夏顏幾個卻同時站起來,勸阻我不能再喝。我堅決不聽,硬要與蔡南希對喝。想不到的是,夏顏猛地一拍桌子:「米小次,你聽清楚!你坐在這裡。酒,我陪她喝!」

夏顏的行動把我弄愣了。更確切的說,是他近乎吼叫的聲音把我嚇愣了。他終於可以理解我內心的痛苦,願意替我分擔!?

我安靜地坐下去,開始用力吃東西。眼淚不明不白地流出來,沾滿了臉頰。那時的我,活像一個落拓不堪的孩子。但是我願意。我的心裡感覺很溫暖,因為夏顏的那句話。

蘇步拿柔軟的紙巾為我擦乾眼淚。她勸我,別再那麼輕易地哭了。再哭,漂亮就都香消玉隕了。明顯的對待小孩的方式。之前,我一直迷戀蘇步如此寵我,可現在,面對蘇步的寬容,我卻難受的要命。

本來,過生日是件高興快樂的事情,可我卻惹出了偌大的麻煩,還不爭氣地流了眼淚。蘇步卻一點計較的意思也沒有。她溫和淡定的神情讓我自慚形穢。在她的寬容面前,我是一粒卑微到地面的塵埃。

我忍住淚水,抽泣著吃蘇步夾到我面前的菜。夏顏在替我同蔡南希大聲划著拳。安楊夾了塊紅燒鯉魚過來,放在我的小碟子里,我望望上面濃稠的湯汁,想說聲謝謝,卻想起那一百多條無情的簡訊來。

我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壓抑住心中焚燒的怒火,夾起那塊魚放回到安楊面前,還是你吃吧!我見了魚就噁心到想吐。要是以往,我肯定會高興地接受,誇張地吃起來。可是現在……

安楊再一次將那塊魚送過來,「你以前可是最喜歡吃魚的。今天你的情緒大起大落,一點也不穩重。」他的語氣一點也算不上強硬,甚至很溫軟,我承認這點。

我的怒火卻再次不可遏制地燃燒起來。「你丫的,我情緒波動,關你臭皮匠屁事!」我將這句話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小次,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怎麼看誰都不順眼?」安楊不解,滿臉疑惑地問我。

「怎麼了,你說怎麼了?我告訴你,龜孫子你別在這兒給我裝蒜!今天你跟我把話說清楚了!我怎麼對你一廂情願了?」我大聲咆哮。夏顏和蔡南希停頓下來,看著我瘋狂的舉動,有些摸不著南北。

安楊坐在那裡,跟個木頭人似的,一臉不解。稍等,他接著問我,到底是怎麼了嗎?他也有些生氣了。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那簡訊是怎麼回事?!」說著,我抓起桌上的酒瓶,狠狠地甩在他的額頭。其他人見狀,都急了,匆匆籠向他,看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我拍拍桌子,降低語調,蘇步,今天對不住你,我先走了。走出幾步,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把手機狠狠摔在安楊的懷裡,衝出了那間包廂。

外面的雨還在不停地瓢潑著。我不顧雨中鳴號不斷的大小車輛,瘋狂地穿過馬路,在充滿積水的街道上奔跑起來。我多希望,這充沛的雨水可以沖刷掉心底的難受。

蘇步和許閑跟著我衝下樓來,在馬路對面大喊大叫。他們的聲音穿過雨幕和街道上的嘈雜傳過來,有些飄忽:小次,你聽清楚了,如果我們還是哥們兒,你就別瘋跑!

我顧不了那麼多,大聲喊:「我們是永遠的鐵哥兒!」然後依然故我地跑在長滿國槐的大街上。雨水嘩啦啦澆潑下來,我的頭一綹一綹地滑落下來粘貼在額頭上,很狼狽很落魄。

那天下午,我沒有攔車,一直在雨中奔跑,朝著家的方向。一條條街道漸漸從我模糊的視野里後退過去,被別的景物替代,最後消失不見。跑了不知多久,感覺很疲累,悲傷無奈的淚水再次涌了出來。我不知道當時的內心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悲傷,想大哭。

在傾盆大雨中,無論你怎樣來釋放自己的眼淚,都沒有人會現,你在茫渺的雨幕中有多麼的無助和傷心。所以,你只管放心哭出來,而不用在乎別人的眼神。肆無忌憚。

在雨中徘徊許久,我才向家裡走去。當我落湯雞似的出現在家門口,副校長和老太太都表現出特驚異的表情,彷彿我一時間變得不像他們的女兒了。

我不說什麼,端直衝進卧室,一頭栽到床上,再不願起來。老太太震天價地敲打房門,我也不做理會,只顧昏昏沉沉地睡去。當時滿腦子的混沌,眼前不時漂移過一些金星。我想,我是喝醉了,我需要好好睡一覺。

後面幾聲連續的咳嗽,再次招來老太太的瘋狂敲門。我抓起一大捲紙巾,狠狠地擤著鼻涕,仍不理會她。

可敲門聲卻依舊不斷地響起,持續時間之久,執著之深,遠出乎我的預料。我最終心軟下來,下床替老太太開了門。

老太太端了一大碗薑湯,讓我喝下去。我顫抖著手接過老太太手中的碗,順便很快地掃視她一眼。她臉色平靜,像是什麼也沒生,只是輕聲說:「快喝下去,別讓感冒嚴重了。」

我忍不住地無聲哽咽,湊到碗邊的嘴停住了。眼淚大滴大滴地砸落下來,掉進熱氣騰騰的薑湯里……

第二天,我沒去上課,因為額頭燒得滾燙,還大把地流著鼻涕。母親在我的額頭上敷冷水浸過的毛巾,冰冰的,很舒服。她說,昨天下午,蘇步、夏顏和安楊都打了好幾次電話,問我回家沒有。

我裝作沒聽見,抓起紙巾的最後一段,按在鼻孔上狠狠地擦。我不希望我的心情在老太太面前袒露太多。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青春若有張不老的面孔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青春若有張不老的面孔
上一章下一章

三、六月淚雨嘩啦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