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梁雨冰和梁雨辰身處於一團似乎永遠解不開的混亂中。

他們通知了警方，並要求警方暗中搜救，別再掀起媒體更大的騷動，以免間接危害了高御風的安全。

他們先告知了高御風的雙親，極力地安撫后，又轉往醫院探視重傷的郭永維。

當時，他們在電梯口發現奄奄一息的郭永維，並由他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他拚命護主的勇敢行徑令人又佩服又忍不住為他的生命擔憂。所幸，經過醫生搶救后，他終於撿回了命，不過可得好好卧床休養一陣子了。

他們在高御風的辦公室中，發現不知何時已送上的勒贖函。林志信獅子大開口，竟要求一億美元的贖金！

「該死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梁雨辰禁不住憤怒地將手中的信緊捏成一團。

這真是百密一疏，他們做了所有防備，就是沒料到需要防備自己人。高御風自他們手中被劫走，這對他們的能力和自尊，無疑是一大打擊。

「這都是我的錯……」梁雨冰尤其自責。「我失職了，我讓御風被劫走，或許我根本不如自己以為的厲害，我不夠格當一名保鏢！」

「雨冰，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我們所能防備的。」梁雨冰空洞的眼神，令梁雨辰擔憂。「沒有人料得到林志信會恩將仇報，背叛御風。」

「大哥，我好害怕……」她毫下掩飾地流露出真切的恐懼。「你也知道御風的個性，他太高傲，他很可能不會服從，甚至會試圖反抗，萬一林志信一怒之下……」

她語不成句，心中充滿各種恐怖的畫面和最壞的預兆。

她受損的自尊，和高御風的安危此起來，根本無足輕重；她寧願放棄所有，甚至她最渴求的女性自主權，只求高御風回到她身邊。

失去他，她這一生便不再具有意義。

這種深刻的感覺，只因——愛！

梁雨辰完全明白她心中的憂鬱和擔心，柔聲安慰：「御風不會有事的，林志信那雜碎要的是錢，他沒道理傷害御風。」

「希望！」她的眼角、眉榍間，仍甩不開濃濃的愁緒。

梁雨辰輕揉她僵硬的雙肩，和聲地勸說：「雨冰，振作起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辦，報告董事會、籌集贖款……」

梁雨冰斬釘截鐵地打斷他。「我們不能讓林志信那混蛋得逞！」

「我們當然不會！」梁雨辰堅定地保證，眸中燃著鋼鐵般的決心。「我一定會逮到他的！我已經透過C·K幫忙，向警方借調了兩枝槍械，我們一定會逮到林志信的！」

突然，門響了起來，梁雨冰揚聲：「請進。」

她的助理程琳走了走來。「梁小姐，有一位叫倪萍的小姐，要求見你。」

倪萍？她為甚麼會在這時候出現？梁雨辰兄妹倆有著同樣的疑問。

略為猶豫，梁雨冰終於說：「快請她進來。」

很快的，在程琳的帶領下，倪萍走了進來。他們三人面面相覬……梁雨辰率先打破沉默，他的話中帶著刺探：「你為甚麼來？」

倪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立刻轉向梁雨冰，直接地問道：「高御風被綁架了，對嗎？」

梁雨冰還來不及答話，梁雨辰已衝動地一把緊捏住倪萍纖細的手畹。

「你怎麼知道的？」他硬聲質問：「這消息根本被封鎖了，不相干的人不可能知道，難不成你有參與這件綁架案？」

倪萍使勁地甩開他大手的箝制，冷冷地駁斥：「如果是，我現在就不會自投羅網站在這裡受你侮辱。如果不是為了雨冰，我甚至不想再看見你的臉！」

「那麼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梁雨冰再也忍不住插了進去，急切地詢問。

倪萍終於說道：「今天我父親的兩名手下，正好到酒店接人，不經意地撞見了高御風被綁。」

「原來如此……」原來一切只是巧合，梁雨冰仍舊愁眉不展。「謝謝你的關心，不過希望你別把這件事泄露出去，好嗎？」

她和倪萍之間還有事未解決，但此刻她的心思全放在營救高御風一事，或許等事過境遷，她會主動找上倪萍，畢竟，「藍霓」還欠她一個解釋。

「我知道你在怪我。」倪萍不顧她的抗拒，緊緊抓住她的手，輕聲說道：「我們的事以後再談，我今天是來幫你的。我那兩個小弟因為曾……綁過你，也見過高御風，當他們發現他被架著走，立刻好奇地跟了上去……」

「你說甚麼？」梁雨冰兩眼綻放出希望的光芒。「你是說……他們知道御風人在哪裡？」

「嗯。」倪萍立刻點頭。「在七星山上的一間石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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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信滿意地看著手下將高御風綁在椅子上。想到不可一世的高御風，如今淪落到他手上，只有任他宰割的份，他不禁得意地放聲大笑。

「很抱歉！無法將你安置在五星級的大酒店裡享受，只有委屈你一下了，高先生；其實，這裡也還不錯啦，是不是？」林志信充滿嘲諷地看著他。

「你為甚麼這麼做？」高御風冷冷地迎視著他。

雖然他目前處境堪憂，而且形貌狼狽，但仍昂首挺胸，不失王者之風。

「為甚麼？」想到白花花的鈔票，他兩眼不禁亮了起來。「當然是為了錢！世上哪個幹壞事的人，不是為了錢？」

「你沒想過後果嗎？」高御風以充滿威嚴的雙眼，企圖對抗他。「我待你並不薄，你本來有份很好的工作、優渥的待遇，以及一個正常的家庭，卻因為你的貪心，很可能把這一切都賠掉！」

林志信緩緩地吞雲吐霧：「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他懊惱地低咒。「只怪我時運不濟，炒股票失利，被套住了大筆錢，加上在外面積欠的鉅額睹債，才逼得我不得不出此險招。我今天不鋌而走險，明天也很可能被砍死在路上，你說，我能不放手一博嗎？」

這就是天生的賭徒，只能在重重的錯誤之下，尋找一個意外的勝利，卻不知道成功的機率，只是千萬分之一。

就算僥倖成功了，卻仍是一個錯誤。

「高先生，其實你也不必擔心，我並不想要你的命，只要拿到錢，我立刻放了你。」林志信傾身向他，極力想取得他的合作。「我希望你替我打個電話給梁雨冰那女人，要她跟我合作，別驚動警方，乖乖地奉上贖金，好保全你這尊貴的千金之軀，否則……」

他最後這幾句話中充滿了濃濃的嘲諷和威脅，但高御風卻不為所動。

「恐怕，我幫不上忙。」他反以嘲弄響應。「因為就算我肯妥協，雨冰也不會肯的，依她的個性，非把你打得去掉半條命，再移送法辦不可！你如果聰明的話，最好立刻出面投案，否則落到雨冰手上，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他媽的！你敢唬我，想敬酒不吃吃罰酒嗎？」林志信猛力甩開手中的煙，怒氣騰騰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威脅。

「放開我。」高御風的嗓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到，但一雙蕭瑟的瞳眸中卻充斥著令人震懾的威嚴。

林志信差點忍不住依他的命令行事，一如以往的，在高御風跟前，他始終像只只會搖尾巴的哈巴狗。

他終究放開了他，但嘴上卻不甘示弱。「你少端著那種架子，你以為自己還有資格命令我嗎？別忘了，你已經落在我手上，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富星』的總裁，只不過是一張肉票罷了！」

高御風卻笑了起來。「享受你的『成功』吧！因為很快的，你將成為階下囚。」

「他媽的！」林志信的手下不滿地跳了出來，作勢揚起拳頭，逼近高御風。「老大，讓我好好教訓他，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阿寶！」林志信揚聲阻止了他。「別衝動！他可是價值一億美金的昂貴肉票，當然有資格囂張。」他瞪著高御風的眼中，閃過一抹致命的冷光。「我倒等著看……他還能囂張多久！」

高御風並不笨，他了解林志信話中的含意，無論他能不能拿到贖金，他都不打算放了他。

唯今之計，只有——逃！他只有拚死一逃，絕不可坐以待斃。

他也知道這不會是件太容易的事，但只要想到梁雨冰，此刻的她該會有多自責、多著急……想到她，他心中便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他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等待時機。

「阿寶，我去安排拿到錢后的出路。」林志信瞥了沉靜的高御風一眼，謹慎地叮嚀：「你給我好好地守著他，別搞砸了我的一億美金，聽到沒？」

「是，老大。」

高御風將林志信的離去當成是重要的機會，當那叫阿寶的傢伙開始打起瞌睡來，他更相信時候到了，幸運的話，他的災難就將結束了。

他不斷掙動緊縛住雙腕的麻繩，那粗糙的繩子絞進他的肉，將他的手腕勒出了斑斑的血痕……高御風忍住痛，用盡所有的力量，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可以感到繩子逐漸被掙鬆了……他深吸口氣，凝聚所有力道，猛力一扯——繩子終於應聲而斷。但這股力量所造成的強力反彈，卻教他連人帶椅地往後栽，發出砰然巨響。

阿寶驚跳而醒，立刻奔了過來，嘶聲大叫：「你他媽的，你竟敢……」

高御風立刻翻身而起，並順手抓起椅子，就朝飛奔而來的阿寶砸去。

椅子正中他的頭，血絲自他額角淌下……高御風眼見他痛得跪倒在地，立刻毫不再耽擱地轉身就跑。

高御風為自己的幸運喝采，只可惜，他的幸運過於短暫，才剛跑出石屋，便正巧撞見回來的林志信。

「高御風？」林志信驚怒地大叫：「你給我站住！」

他可以自眼角餘光看見他掏出槍，但他不願在努力了那麼久之後功虧一簣。他決定放手一博，他能睹的只有林志信在還沒拿到贖金之前，並不會傷害他。

他腳步不停地繼續向前枉奔，果然，林志信並沒有開槍，只是一面氣急敗壞地喝令阿寶出來追他，一面率先追了過來。

高御風跑進長長的雜草叢裡，以掩飾自己的行蹤。他必須彎低身子在野草間前進，雖然阻礙了他前進的速度，但這也是最安全的一種做法，因為這裡荒煙漫草，十分僻靜，他不知道自己得跑多久，才能遇到人煙，得到幫助。

這場追逐似乎漫長得好似永遠不會結束，即使他時常游泳健身，這會兒也不免氣喘吁吁。他的心跳急遽，宛如隨時會撞胸而出，而他的雙腿也變得如鉛般沉重，唯一支持他繼續下去的，只是——梁雨冰。

為了梁雨冰，他絕不可以放棄！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對一個女人動心，可是他卻還沒有親口說愛她。

天啊！他忍不住向上天祈求，別讓它永遠成為一個遺憾。他必須回去，安然地回到梁雨冰身邊。梁雨冰需要他；他也需要梁雨冰。

他可以不時聽到林志信緊跟在他身後的窸窣聲，而他便會立刻地轉向，混淆他的視聽，以此躲避他。

也不知迂迴跑了多久，他漸漸感覺擺脫了林志信，身後不再有聲音，而就在他鬆懈的一刻，一條人影突然自他身後冒了出來，並飛向他——這猛力的撞擊令他無法反抗，高御風被對方撲倒在地，並感覺一截冷硬的槍管已抵住了他的腦門。

「別動！」

他立刻認出了這聲音，不敢相信地抵呼：「雨冰？」

梁雨冰有著相同的驚訝，她立刻放開他，拉他起來，眼中盈滿了驚訝，不敢相信一切會如此容易，高御風顯然在她還沒到達前，就已逃了出來。

她專註地凝視著他，看他形貌狠狽，英俊的臉寵被鋒利的野藤、樹枝劃出一道道的血痕，她有說不出的心疼與激動。

百般滋味頓時襲上心頭，他們激動地緊擁著彼此，感覺彼此溫暖的體溫和充沛的生命力，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失去了對方，他們的生命便下再完整。

梁雨冰知道她無法眷戀在他懷裡太久，此刻另有當務之急，最重要的便是逮到林志信。

她輕輕掙離他，急切地詢問：「林志信呢？」

他回頭，瞥了眼空無一人的草原。「似乎被我擺脫了，不過，我想他一定還在四處找我。」

「別擔心！雨辰已經帶著警方埋伏在這附近各個地方，只要知道你已經逃了出來，他們將會立刻展開搜查，將林志信繩之於法。」梁雨冰眼中閃現一抹鑽石般的決心，她絕不會讓林志信逍遙法外的。

但她沒想到的是，林志信早己發現了警方的埋伏，並始終悄悄潛行在高御風的身後。

林志信不相信自己竟會失敗，如此嚴密的計劃怎麼可能失敗呢？

他唯一的籌碼便是再度逮到高御風，以挾持他為脫身之計，只可惜好運已完全背叛他而去，梁雨冰的介入，令他連這最後的希望也落空了。

他可以感覺警方已逐漸向他圍近，很快就會發現他了……他就像被逼急的瘋狗，只想反撲傷人。就算他得死，好歹也要拉個墊背的。

他要高御風陪他一起下陰曹地府去，到時候，該高御風像哈巴狗一樣地伺侯他……這想象，令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容充滿邪惡與瘋狂。

他突然跳了出來，手中的槍瞄準著高御風——「住手！」

梁雨冰發現后，立刻揚聲大叫，同時飛快地拔槍出鞘，將高御風推到一邊去，本能地開槍回擊。

兩方的槍聲，幾乎同時響起——林志信立刻痛呼一聲，跪倒在地，他的左手臂中了一槍，再也無力反擊。

這陣騷動，引來了梁雨辰和警方。他們立刻一擁而上，扣住了林志信，而梁雨辰則急奔向面色有異的梁雨冰。

待警方扣住了林志信，梁雨冰再也忍不住地丟下槍，虛軟的身軀慢慢地癱軟下去。

高御風及時接住梁雨冰，赫然發現她身上也中了槍，鮮紅的血如泉涌般自她胸口湧出……「雨冰——」高御風發出如受傷野獸般的怒吼。

「雨冰！」梁雨辰趕到他們身邊，立刻抓出手帕，按住她血流不止的傷口。「雨冰，振作點！我們立刻送你到醫院去！」

高御風立刻在梁雨辰的催促下，一把抱起她，急奔向不遠處的警車。

梁雨辰駕著車，高御風則抱著梁雨冰坐在後座。

「雨冰！」他緊緊抱著她，低聲地輕呼，臉上凈是悲哀與恐懼。

梁雨冰蠟白的臉，完全沒有血色，她冰涼的身軀，完全沒有反應。他的心被無邊的恐懼所湮沒。

他無法停止說話，這是他宣洩內心感情與驚悸的唯一方式。「雨冰，你不可以丟下我！你從來不做這麼沒責任感的事，對嗎？」

她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痛苦無神地望著他。子彈在她體內作祟，使她渾身灼熱，彷佛有火在燒，而她的意識也一直自她身上游移而去，渴望能逃避這難忍的痛楚。是他深情的呼喚，將她喚了回來。

「我不會死！」她氣若遊絲，但卻蘊滿了無堅不摧的堅強。「我還不能死……我有事要告訴你……」

「不要急！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在我耳邊嘮叨。」

他柔聲打斷她，不再讓她耗損太多的體力，因為他知道，接下來還有一大堆的痛楚，需要她以體力和耐力捱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