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內訌(3)
後來終於讓她下定決心的原因是宿舍樓一層剛安了公用電話,也許這可以叫作緣分。這種東西是展唯向來迷信的,她安慰自己說不就是打個電話么,有可能比曾經面對面地支吾更尷尬嗎?
電話前排起了長隊,女生排的長隊是意義非凡的長隊,有的人已經搬來了板凳。展唯傻傻地站在後面,手中的信封已經被攥得半濕。她前面的一個同學正在打毛衣,哦不,是圍脖,手忙腳亂。她還聽見旁邊有一個高年級的女生問這兒有大一的新生嗎?展唯就是大一的,但是她沒搭茬,因為旁邊已經有人接了話。展唯循聲望去,覺得那個高年級女生似乎有點眼熟,再一看她手上的物件,就更眼熟了。
她手上托著冉琳琳的手絹。
展唯問了問,才知道那女生是小鼓樓的中提琴手尹若寒,幫人還東西來了。若寒說這手絹是李曉潔交給她的,因為曉潔最近請假在家,所以拜託她把這東西物歸原主。
展唯似懂非懂,因為若寒說得也遮遮掩掩,好像生怕泄露什麼似的。展唯不願多問,就說:「行,你給我就可以了。冉琳琳是我同學。」
若寒不急著交出東西,淺淺一笑:「我能見見琳琳嗎?我有些事想跟她聊聊。」
展唯愣了一秒,這一秒內她判定這個女孩是個厲害角色。她連琳琳的面都沒見過,就叫得這麼親昵,而且話說得大方得體,讓人無法推卻。展唯也不想摻和什麼,心想見就見吧,反正擱誰都得照辦。
她把尹若寒領到琳琳宿舍門口,敲了敲門,半天沒人開。展唯便說那你上我們屋呆會兒吧,這剛五點,她可能還沒下課呢。若寒說麻煩你了。展唯跟她客氣了幾句,就拿鑰匙開了自己屋的門。
兩人也不可能在屋裡干坐著,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小鼓樓。一個笑著恭維一個笑著謙虛,氣氛很融洽但彼此很拘謹。後來展唯說她也是樂團的,還要請若寒以後多多指教。若寒抿嘴笑著說什麼呀我都好久不去樂團了,估計都沒你們拉得好。展唯裝作無意地問了句怎麼不去了呢?你們可是台柱呀。若寒笑容未減,但聲音已經升了一個調:咳,打起來了唄。
展唯正在拿明早上課要用的書,手裡的動作停了停,作為一個同情的表示,然後又把話題岔走:「呵呵,都是在一個鍋里吃飯的姐們,過幾天就好的。誰沒個小脾氣,有犯就有消的時候。到時候拿點吃的一哄准好,女孩子都是饞丫頭。對了我這兒有糖。」她從抽屜里挑出個根順溜的果丹皮遞給若寒,若寒立即笑出了聲:「哎呀,你這不是笑話我是饞丫頭嗎!?」
兩人笑了笑,就聽樓下有人叫展唯。展唯探出頭去一看正是冉琳琳。琳琳雙手攏在嘴邊朝上喊說跟我洗澡去吧!順便把我那個洗澡用的網兜給提了下來!展唯剛要喊有人找你,尹若寒便小聲地建議說我跟你下去吧咱們邊走邊聊。
在樓下若寒還了琳琳的手絹,還問了問當時她在排練廳看見的情形。琳琳一臉無辜,說我就是走錯了我什麼也沒幹啊。若寒安撫說你別緊張,我就是問問,因為曉潔回去后情緒很不好,我就是想知道知道到底生了什麼。
「到底生了什麼,」琳琳認真地回憶,「什麼也沒生。就是韓鈞跟曉潔吵架來了。」
若寒聽她連韓鈞都知道,興奮得幾乎兩眼放光,但馬上意識到失態,於是慢慢調整表情,又問:到底怎麼回事?琳琳就因為所以地講了一通,講到最後腿都站酸了。後來她們邊走邊說,若寒問:你聽見余玲和曉潔說要怎麼對付韓鈞了嗎?琳琳說沒有啊,我看倒像是韓鈞要對付她們。若寒有些不信了:他們沒提胖三兒要打韓鈞?琳琳昨天已經對胖三兒的習性作風有所耳聞,一聽這事和讓他有染,忙使勁揮手說我不知道啊我確實沒聽見也跟我沒關係。
展唯建議:「你去問問李曉潔不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么。」
若寒欲言又止,她現自己有必要鋪墊一些事情,否則會太彰顯自己不單純的動機。她說其實這裡面的事可複雜了,人心隔肚皮,越是這種時候有些事就越不能明著問。就好比韓鈞吧,明明一直就是單身,跟誰都沒說有女朋友,所以李曉潔就一直想追他。余玲,哦,就是我們另外一個拉小提琴的,使勁幫她出主意,各種方法都試了,什麼送吃的送飲料,假裝撞車假裝丟東西什麼的,就是沒用。後來過了幾個禮拜才現韓鈞已經跟我們那個大提琴翟晨好上了。這可把曉潔她們氣壞了,你想啊,翟晨天天跟我們形影不離,對曉潔做的一切都是看在眼裡的,一直就悶著沒說,這不太讓人窩火了嗎?
琳琳和展唯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若寒倒是很自然,只是有幾分家醜外揚的無奈。「也搭上余玲不是個善茬,始終不能原諒他們倆。李曉潔有個小叫郭茂林,外號叫胖三兒,兩人從小學時就鐵得不行,余玲就想攛掇胖三兒給韓鈞點兒顏色看看……」
冉琳琳突然站住,想了兩秒,大聲問:「郭茂林就是胖三兒?」
「是呀。怎麼?」
「今天是禮拜幾?」
展唯想了想:「禮拜一。」
琳琳說:「完了,是翟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