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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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季的屍體裹著草席由神殿抬出,葬在荒草叢生的曠野之地。太祝老淚橫流,神殿里的巫覡皆如同他的孩子,而他活得太長久了,一一的將他們送走,看著那包裹著草席的屍體一再的從神殿里抬去。
那是許多天前的事情了,太祝拄著杖,站在神殿的門口有些麻木的回想著。
殺死銘季的是公卿之子昭楚合,而糟蹋女嬉的除了此人外,還有司馬景嚴的兒子景靖紀。這兩人都是朝中要臣的子嗣,即使他們在神殿里殺害再多的覡,傷害更多的巫女,卻仍舊是無罪。
該如何告訴棠棣,不,不能說是誰幹的,以棠棣的剛烈性情,他必然不會罷休。絕對不能讓棠棣知道,棠棣的性情會要了他的命。
他不會說,什麼也不會說。他如何能說出那麼溫和,純真的孩子像殘破的玩偶般,衣不著體,一身的傷痕,躺在神殿荒涼的角落裡。
沒有淚水,沒有言語,那樣獃滯的眼神,彷彿靈魂已經脫離了現實一般。
太祝曾期望女嬉能逐漸的康復,然則她竟再也沒有清醒過,時而哭泣,時而嬉笑,每每看到她那嬉笑的身影,太祝總是悲痛不已。
如果那晚他在場,或許不會發生這種事。對於那些不可一世的貴族子弟,或許他能勸阻,或許不能,然則太祝心裡卻有著許多的悔恨與內疚。
「我在等你回來,棠棣,自從發生了這件事後,我一直在等候你的回來。」
當棠棣出現在神殿門口的時候,太祝對棠棣說道。
棠棣原本帶著幾分笑意的英俊臉龐,頓時黯然,他死死的盯著太祝,恐懼在蔓延。
對上太祝那悲痛的眸子,棠棣幾乎想阻止太祝說下去。
太祝盡量簡略的講述,他講述的時候不時的看向棠棣,出乎意料的是棠棣很冷靜,冷靜到令太祝感到強烈的不安。
「她在哪裡?」棠棣平靜的問道,他此刻只想見到自己的妹妹。
一陣輕快的歌聲在神殿內響起,女嬉赤著腳,嬉笑的從神殿游廊輕盈的走過,她懷捧鮮花,鮮花一路散落。
「紅花與白花,這個給你,這個給我。」
彷彿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一般,女嬉表情專著的說道。
「你不要白色的?要紅色的?。」女嬉憑空說話,將懷中的紅花遞了出去。
「他的血流啊流,像一條河流那樣長,就像條河流。」女嬉低聲的喃語,一幅怕被人聽到的謹慎表情。
「把白色的帶走吧,這不是我的花,我的花是苦菊花,不是杜若,再也不是杜若了,再也不是。」
花束從女嬉懷中掉落,女嬉抱著臉嗚咽的哭了起來。
棠棣摟住女嬉,他的雙臂因為悲痛而抖顫,淚水從他剛毅的臉龐划落。
「是誰幹的?」棠棣抬頭問太祝,那聲音極其陰冷。
太祝沒有回道,他不會說。
「你不會說是吧。」棠棣越發摟住只是傻傻看著他的女嬉,他知道太祝對他的顧慮。
「如果我早點回來,是否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淚水再次從棠棣眼角划落,他擁抱著女嬉淚流滿面。
他憎恨自己,他不該迷戀辛夷,他不該與他在秦國呆了那麼久,在歸途的路上留連。如果他早點回來的話,不,如果他沒有離開神殿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
這是代價,當他在擁抱辛夷,與辛夷溫存的時候,女嬉卻在哭喊,然則他沒有聽到,他沒有對她伸出援手。
*
水池,幾隻白鶴飛舞。水池上有一涼亭,楚厲王坐在涼亭上,靜聽著不遠初傳來的陣陣琴聲。那是太師在彈琴,他的琴聲很飄渺,彷彿不屬於這塵世。
辛夷登上涼亭的石階,走到楚厲王面前。
「不知道父王找我何事?」辛夷生硬的問道。這裡是楚厲王平日里經常到的地方,而在這裡往往能找到楚厲王。
辛夷有著預感,在朝殿上,他父王看他的目光就讓他感到犀利,然則他並不理會。大概是認為他活著回來礙眼吧,辛夷如此自嘲。
「我這樣賞賜你的隨從你還滿意嗎?辛夷?」楚厲王抬頭看向辛夷,冷冰的說道。
辛夷有些不安的看著楚厲王,他很難相信他的父王單從他與棠棣在朝殿的表現,看出他們之間存在的異樣情感,然則他又不大確定。對辛夷而言,楚厲王令他畏懼,因為他的父王總是能抓到人性的弱點,並且殘忍的擊破。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楚厲王目光冷戾的看著辛夷。
「我聽說了一些傳言,看來這並不是傳言。關於一位肆無忌憚的覡的事。一位公子與一位覡真是令人匪思所異不是?」
楚厲王的聲音沒有起伏,仍舊是那麼的冷冰,然則他那冷戾的表情卻足以讓人畏懼不已。
「我不覺得,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是?就如同本該死掉的我也還能活著回國。」辛夷冷冷的回道,他頂撞楚厲王,這並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但確是最冷靜的一次。
「你膽子倒真的大了不少。」楚厲王揪住了辛夷的衣襟,怒道。他從不容許任何人違背他的意志,而對辛夷更甚。
「你就生了這樣下賤的骨頭,你跟王宮裡的那些子弟怎樣胡鬧隨你。不過,別忘了你的身份是一位公子,我不想再聽到關於你與那位覡的任何傳言。」
楚厲王逼視辛夷,他有著凜人的氣勢,但纖瘦的辛夷卻顯得不為所動。
他不會一直畏懼楚厲王,絕對不會,總有一天他甚至要打倒他。
與楚厲王對視的辛夷,眼裡只有仇恨。
「如果我辦不到呢。」辛夷冷冷的說道,他更像在激怒楚厲王。而他也如願以償的挨了楚厲王的一巴掌,無情而殘忍。
辛夷被打倒在地上,他的嘴角滲出了血絲。
「那你就必須知道忤逆我的後果。」
楚厲王殘忍的說道。
「你從不懂什麼是愛,只懂肆意的傷害每一個人。」辛夷拭去嘴角的血絲怨恨的說道。
「你說得很對。」楚厲王在辛夷的身邊蹲下,他一把扯下了辛夷別在腰間的玉佩。
「這寫有『吉祥』的羊脂玉玉佩是誰給你的,你怎麼得到?」楚厲王陰鷙的問道,他的話語幾乎能讓空氣凝結為冰。
辛夷抬了下蒼白的下巴,露出冷傲的表情,他不會回答。
楚厲王狂暴的揪住辛夷的衣襟,一隻有力的大手伸向辛夷的脖子,盛怒的楚厲王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可怕。辛夷輕顫著身子,淚水從眼角流下,他很倔強,但卻還是不行。
「放開他,我知道這玉佩從何而來。」
一個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站在涼亭下的竟是太師。沒有人留意到太師的琴聲停止了多久,從而也不知道他在涼亭下站了多久。
楚厲王放開了辛夷,一身戾氣的朝太師走去。
在朝殿上,楚厲王就注意到了辛夷腰間的玉佩,那是他記憶深刻的東西,那是一個禁忌。
*
深夜,燎的沉香給予這寧靜的夜一份甜膩與妖嬈。
太師潔白的袍子褪去,露出清瘦卻不又不失美好的身軀。楚厲王的每一次撫摸都引來他身軀的一陣輕顫。他熟悉楚厲王的動作與身體,多年前那一夜又一夜的記憶復舒了。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曾經這樣抱過你的姐姐,不過她的身體沒有你美妙。」
楚厲王貫穿了太師的體內,太師身體一陣痛苦的抽搐。
「她只是個替代品,你的替代品。」楚厲王冷冰的聲音在太師耳邊響起。
太師咬著牙根忍受著身體內部的一次又一次的撞擊,多年前的記憶在逐漸的復舒,他感到如此的絕望。
「不準咬舌頭!」楚厲王無情的掰開太師的下顎,封住了太師的唇。
「這就像報復,我抱過你后,再也無法抱任何人。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強吻時被太師咬傷了舌頭,然則楚厲王無所謂的說道。
「你真的完全沒有感覺嗎?若玟。」楚厲王將太師的雙腿分得更開,更深的進入太師的身體。
太師發出了悲鳴,淚水沿著臉頰划落。
「別倔強,喊出來,無論是咒罵的話語還是銷魂的呻吟。多少年了,我一直想聽。」
楚厲王擦去太師的淚水,幾乎是用憐愛的口吻說道。
太師仍舊無聲的承受,即使那動作再激烈,那貫穿如何的強烈。
然則男性的身體,還是誠實而悲哀的做出了反應。那曾經被一再愛撫的身體早已經習慣了那熟悉的體味、強悍的掠奪,和那無法承受的激烈快感。
「你恨我是吧,若玟。」楚厲王粗喘的問道,他猛烈的貫穿著身下的人。
「你可知道這恨是這世間最為強烈的感情。」楚厲王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了,極度的快感使他麻痹。
「那麼就刻骨銘心,永遠恨的下去。」楚厲王話一說完,一聲吼道,他達到了高潮。
「啊……」太師絕望的悲鳴著,當一股炙熱的液體注入他體內的時候,他的身子猛烈的顫抖。
他承受不了這樣的一份激情,也承受不了那叛神的快感。那麼的醜陋,那麼的真實,無處可逃,也無法逃脫。
太師像一具雕像一樣的躺在床上,楚厲王拉過衾被蓋在太師身上。他已經穿戴好了衣物,手上捏著一塊玉佩。
「這是楚姬的遺物,我認得出來。你不會將這樣的東西給辛夷,我知道這不是你給的。你在隱瞞什麼,也試圖欺騙我。」
楚厲王將玉佩收起,用深不可測的目光望著太師。
「這恐怕是辛夷的定情物,他喜歡男人,你知道的時候也很吃驚吧。」楚厲王臉上沒有表情。
「楚國的王室是被詛咒的,只要血液里流淌著這份血統,沒有一個人能倖免。」
楚厲王突然抬手撫摸太師蒼白,冰冷的臉龐,意味深長的說道:
「你知道,但不說,不過有人會說的。這玉佩顯然是出於神殿。」楚厲王陰鷙一笑,轉身離開了。
當楚厲王確認辛夷所佩帶的新玉佩確實為楚姬的玉佩的時候,他內心是多麼的吃驚。楚姬與太師兩人皆有一塊形制相同,寫有「吉祥」銘文的玉佩,唯一不同的只是楚姬的是白色的,而太師是綠色的。太師的這塊玉佩贈予了辛夷的母親,從而後來辛夷一直在佩帶。
辛夷無疑將自己的玉佩給了那位叫棠棣的覡,而他身上的玉佩難道是出自棠棣之手?那是楚姬的玉佩,為何會出現在神殿里,在一位覡的身上。楚厲王知道他必須得去趟神殿,那裡他能找到答案。
*
有些事情,楚厲王確實已經忘記了,或說幾乎將其忘記。十八年了,不,甚至更久。那時候他剛從敵國逃回楚國,一位有著合法繼承權的長子,卻像流亡犯那樣狼狽,九死一生的從敵國逃回自己的國家。只因為他的父親無情的將他送與敵國當質子,建立盟約,卻又在最後撕毀盟約,出兵攻打,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在乎過他的死活過。
是的,就是那時候,他一身是傷,千里迢迢的逃回了楚國,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第一個去探望他的人是太師,那時候他認為太師是虛情假意,或許到現在也是,他不會承認太師曾經對他的關心與親切。
美麗的,彷彿一沾一絲俗世塵埃的太師,就如同不可觸摸的神一般。讓他恨不的將其推入地獄,毀滅他。
然後,第二位是楚姬,她是太師的孿生姐姐,有著驚人相似的容貌,卻沒有若玟的神韻——那種無意流露出的攝人魂魄的魅力。是的,太師小的時候就有著出眾的容貌,長大后更美得如同一種罪惡。
他知道或說認為,楚姬完全是出於女人的盤算之心與偶然的同情心而接近他、照顧他,試圖軟化他那冷酷無情——對她弟弟充滿深深恨意的心。然而很不可思異的是,楚姬或許是這世界上最為了解他的人,甚至他所不了解的自己,楚姬亦了解。
那時候,楚厲王是鄙視楚姬的,對他而言女人從來都是柔弱而愚昧的,楚厲王這輩子始終沒有愛過任何女人。
「別傷害他,他是如此的脆弱,他連你的一絲冷酷無情也達不到。別傷害他也傷害自己。」
楚厲王至今還記得當時楚姬對他說過的話,當時誰都知道他有從太師手裡奪回太子位置的想法,卻僅有楚姬看出了他對太師那異常的感情。
現在回想,楚姬無疑是位冰雪聰明的女性,或許那時候她便已經看出了他對太師那非同一般的恨與執著。
楚厲王不喜歡回想以往,他的往昔有著很長時間是充滿了苦難,而後是報復,他沒有真正快樂過。或許有,那是他與太師在癢序(1)讀書的那段日子,那時候他們都還小而無知。
他已經忘記了,他侵犯楚姬是出於什麼心態,他一點兒也不愛她。不,或許,那個時候他確實是被她所吸引,被她的容貌——那和太師完全一樣的容貌。
他還記得她披頭散髮,衣衫不整,表情就如同惡鬼一般的吼道著。那麼憎惡,那麼的怨毒。就彷彿是咒語一般。
「你不能碰我弟弟了,這就像是詛咒,你永遠也不準碰他!」
亂倫,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一位身份卑微卻被寵幸的女人的女兒。
一位他完全不放入眼裡,無情凌辱的女人。卻對他說出如此的話語,那是他內心的一個最為黑暗的角落,無人知曉的角落。
他扼住她的咽喉,幾乎掐死了她。
有時候,在夢裡他還會夢見當初楚姬在朝殿自刎的時候大聲撕喊的那些話。
「你傷害他,你也會下地獄的,不,那甚至比地獄還黑暗,永遠也不能超生,永遠也不能!」
是的,她說得很對,非常的正確,就像一位預言家那樣。
這十八年來他確實生活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而她只給了他一個警告卻沒有給他另一個提示。那才是楚姬的報復。
風起,黃葉飛舞,在棠棣樹下,楚厲王凜然的黑色身影成為了太祝日後記憶的一個片段。
楚厲王抬起手,他捏著一條紅纓帶,帶上懸挂著一塊玉佩。玉佩在風中擺動。
「王,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這一切將不再是秘密了。」
太祝蒼老的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他喃喃地說道。
秋風蕭瑟,又是一個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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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註:(1)癢序:古代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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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第一次發現他是憎恨神殿的,一個為神詆所修建的神聖場所,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地方。他們所供奉的神詆,卻不曾伸手保護其守衛他們的巫覡,卻不曾擁有公正與慈愛,這是個虛弱而空無的所在。只是一間牢獄,一樣陰森,深不見底的牢獄。
「我不會說,棠棣,打消你的念頭,我什麼也不會說。」太祝對棠棣如此說道,即使是棠棣再三的追問。
「你無法讓所有人都閉嘴,我從來都不認為你是個無情的人,太祝,但你讓我失望,即使是蟲子被踩也會反咬,何況是人,如果你真的將我們當人的話。」
棠棣憤怒的說道,他必須發泄,他必須去做,無論是誰,他都不會饒過。
他不可能就這樣看著再也不能恢復清醒的妹妹,卻什麼也不做。
「我重視你,棠棣,你是神殿的孩子啊,大家都是神殿的孩子,我已經失去了銘季那孩子了。重視你的生命,棠棣,不要想著復仇,忘掉它。」
太祝深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我不能!太祝,你知道我不能!」棠棣激動的喊道。
「你的命運多舛,但沒想到竟能險惡到這程度。」太祝苦擰著眉頭。
「你從不聽我勸告,棠棣,然則你必須聽一次。將這一切都忘了。」
太祝說到這裡,沉思了許久,然後才接著說道。
「包括辛夷公子。」
說出這句話后,太祝感到了一份虛脫感。
棠棣只是沉默,這兩天他的心始終為女嬉的事情所充斥,並沒有想到辛夷。他無法再去想辛夷,他有著深深的自責啊。
「你的玉佩贈予了辛夷公子是嗎?」太祝平緩地問道,他的驚訝已經過去了,當楚厲王拿著玉佩來問他的時候,他才知道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彷彿是命運的做弄,這份孽情始終無法避免也無從逃避。
「是的。」棠棣略為吃驚,他不知道太祝何從得知,又為何談起這個話題。
「你們……」話剛開口,太祝便停止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問,如何告訴棠棣。如果以前他有所顧慮而沒對棠棣說,那現在他更是什麼也不會說了。
「太祝,你打岔了原先的話,回答我問題。你一向隱瞞我,可能包括我的身世也是吧。」
棠棣目光犀利的看向太祝,而太祝十分愕然。
「你說我命運多舛,我會等候屬於我的宿命。知道總要發生,那便不要阻止,該來的總會來。」
棠棣深刻的話語再次讓太祝愕然,那彷彿是洞察了命運的軌跡后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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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殿,辛夷列入大臣的行列,他穿著黑色的禮服,長發扎髻,系著黑色綢帶,莊嚴而高貴。他尚未到加冠之齡,所以尚未能戴冠。
「左徒,寡人命你陪同公子辛夷出使趙國。」跪坐於屏風前的楚厲王一臉的冷戾,他的目光落在跪伏在殿下的新任左徒身上,說話的時候,他甚至沒有看辛夷一樣。
楚厲王下了這樣的命令,沒有讓其大臣有探討的餘地,他便起身離開了。在得知棠棣身份后,楚厲王更堅定了他的決心,他絕對不會再讓辛夷與那位覡——他唯一的子嗣有任何聯繫,這遭受詛咒的罪惡情感,他要斬斷它。
辛夷絕美的臉上蒼白而冷冰,楚厲王離去后,他尾隨而去。
在走廊上大步追上楚厲王,辛夷攔住了楚厲王。
「我不會去趙國。」
辛夷冷冷的說道,他很堅定。
「由不得你。」楚厲王冷笑著,敢於違背他意願的人除了太師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是嗎?可是我不會去。」辛夷尖銳的說道,他即使內心仍舊是畏懼楚厲王的,但他不會退縮。
「你沒有選擇餘地,那是你的身份所帶來的一份義務,一位王位繼承人的義務。」楚厲王神情冷戾的說道,倘若是以往,恐怕剛才辛夷的頂撞早就招來了一記耳光。
「我再也不會任由你擺布,我不屑這身份。」辛夷冷冷一笑,肆無忌憚地回道。
「你確實讓我有點刮目相看了,辛夷。」楚厲王審視著辛夷,嚴刻的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殘忍的笑,那是個令人血液凝固的冷笑。
「那麼你試試看,看你如何打敗我,如果你認為你有其能力的話。」
楚厲王低頭逼視著辛夷,他那高大的身軀給人一種不言而喻的強烈壓迫感。楚厲王有力的手鉗住辛夷瘦弱的肩膀,他在十指上注入力道。辛夷強忍著疼痛,淚水幾乎溢出,然而他沒有求饒。當楚厲王放開辛夷時,辛夷已經抬不起他的手臂。纖瘦的辛夷無論如何都不是強悍的楚厲王的對手,無論從哪一方面而言。
「我的子嗣惟有辛夷而已,王位也將由他繼承。」
從神殿回來后,在太師居所的涼亭上,楚厲王如此對太師說道。他已經從太祝嘴裡知道了一切,並對太師既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感到吃驚。因為棠棣是太師最親密的姐姐的兒子,而太師卻始終都將這個秘密藏在心底。
「如果楚姬認為那就是她的報復的話,那對我而言根本不算報復。」
楚厲王挽起太師的長發,親吻著太師的長發。楚姬在被楚厲王侵犯后,便離開了王宮,所以楚厲王並不知道她懷有了自己的孩子。當楚姬再次返回王宮的時候,那是在太師下獄后,性格剛烈的楚姬在朝殿上自刎,並將她與楚厲王的兒子偷偷送進了神殿。他將她的弟弟關在了神殿里,而她將他唯一的子嗣也丟棄在了是神殿里。
「『棠棣』多好的名字,聽起來更像一句詛咒。」楚厲王輕笑著,抬頭看著太師那如同大理石般冰冷的美麗側臉。
棠棣,意味著親情,而太師之所以將其取名為:「棠棣」,更在於棠棣是亂倫所生之子。
「上一代的罪孽與糾葛就此終結吧,沒有必要引申下去。你會很樂意聽到這句話的,若玟。」
楚厲王停止玩弄太師的長發,不聲不響的離開了涼亭。
水池的荷花早已凋謝,枯槁,幾隻白鶴從池上飛過,發出秋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