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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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睜開他的眼睛的時候,第一眼他就看到了伏在他身上熟睡的辛夷,他可以想象辛夷一直守在他的榻旁看護他。
棠棣動彈了下身子,辛夷立即醒來。
「辛夷公子。」棠棣撫摸辛夷疲憊的臉龐,醒來第一眼,看到自己拚命保護的人安然無恙是很令人欣慰的。
「棠棣,你終於醒了!」辛夷緊緊抓住棠棣撫摸他臉龐的手,激動無比的說道。棠棣已經昏迷了兩天,辛夷一直擔心棠棣會昏迷不醒。
「你身上都是傷,那都是因為我。」辛夷的手指碰觸棠棣上次的劍傷痕迹,難受的說道。
「我沒事。」棠棣抬手想拭去辛夷臉上的哀傷,溫和的說道。
「辛夷公子,是誰想殺你,你知道嗎?」棠棣並不在乎自己的傷勢,他更擔心辛夷的安全,遭遇這樣的埋伏,顯然是想將辛夷趕盡殺絕。
「知道,因為我是誘餌。」辛夷澀然一笑。
「你早知道會有生命危險了是嗎?」棠棣不無驚訝,他無法想象辛夷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這一切的。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躲避。
「不是很確定,但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在我出使敵國的時期內將我殺了,可以完全的擺清嫌疑。我叔父令尹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辛夷淡然說道,對於棠棣,他總是有一份說不清由哪來的信任感,他將一切都托出。他一開始就想明白了,他的父王是想乘機滅掉令尹過於強大的勢力,他只是個誘餌,而令尹上勾了。
「你想問他為什麼要殺我嗎?我死了王位繼承權就落在了他身上。」
辛夷仍舊淡然的說道,他沒有其他兄弟來爭奪王位繼承權,所以處境相對單純,但也不能是平靜的,就如同秦國長公子所言,王位繼承人是靶子。
「你既然有預料,為什麼還要出使秦國。」棠棣想不明白,如果不是他拚命救出辛夷,辛夷勢必要被殺害。
「我說過我是誘餌,我父王放出的誘餌,他早想除掉令尹,只是找不到把柄。」
辛夷苦笑道,他的父王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竟能……」棠棣說不下去,他無法想象什麼樣的父親會對自己唯一的子嗣如此無情,即使楚厲王以殘暴出名,但再殘暴的人也不會做出如此行徑。無謂的犧牲自己唯一的孩子,將他當成誘餌。
「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反正也沒人在乎,生與死對我而言並無太大區別。」辛夷自暴自棄的說道,他是真的如此想。
棠棣捂住了辛夷的唇,他不讓辛夷再說下去,他不想聽到辛夷說這樣的話,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遭遇襲擊的時候,辛夷表現得如此冷漠,他根本是在等死。
「我在乎。」辛夷的話讓棠棣感到莫明的心疼,他不會再讓辛夷如此的無助與絕望,他要守護他。
「所以別再自暴自棄,別在酒宴上放浪形骸,別再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別再說生與死無所謂。」
棠棣摟住辛夷,不顧胸膛上的傷口,將辛夷摟入懷中。
「棠棣!?」辛夷愕然的看著棠棣,棠棣竟然都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麼了解他。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辛夷收回目光,不大自信的問道。棠棣的愛曾經是他渴望的,然則現在他又不大敢確定,棠棣是否真的在乎他,畢竟棠棣一直傷害他。
「我傷害過你,辛夷公子,而且不只一次。其實酒宴上那些話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在妒忌。」
棠棣悔恨的說道,事實上那些話一說完,棠棣當場就後悔了。
「其實你說得沒錯,我很污穢。」辛夷壓低了頭,棠棣那些話讓他傷心了很久。
「不,辛夷公子……」棠棣想辯護,他並不認為辛夷污穢,如果是這樣,他不會回應辛夷的情感。
「棠棣,叫我辛夷。」辛夷制止棠棣再說下去,棠棣說他在乎他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反感嗎?」辛夷抬頭親吻棠棣,有些不安的問道。
棠棣深情地看著辛夷,他用吻回答辛夷。他從來都不反感辛夷的吻,辛夷並不知道,他的吻是那麼的青澀卻又甜美,在最初所帶給棠棣的是不盡的迷惑與心悸。
棠棣溫情的吻著辛夷,他愛他,那是真切的感情,竟然也不再有任何顧忌的念頭。
*
秦國林苑,辛夷獨自一人在涼亭上把玩著一張有裂痕的排蕭,那是當初他為受傷昏迷的棠棣脫下衣物的時候,在棠棣衣襟里發現的。當時辛夷吃驚棠棣竟然一直收藏著他送他的排簫,然則內心又是十分的欣喜。
一抵達秦國,見過秦王,辛夷便將楚厲王的議和文書傳呈與秦王,完成了此趟的任務。
在秦滯留這麼多天,完全是因為棠棣的傷,他不可能將受傷的棠棣留在秦國,雖然棠棣曾說過,他之所以成為出使秦國的隨從,是因為他要去秦國。
秦人對於排簫有著濃厚的喜好,而有著高超演奏排簫技巧的棠棣在秦國是能很輕鬆的謀生。
棠棣的排簫,自幼是跟隨神殿一位擅長吹簫的覡學的,神殿里的巫覡都能歌善舞,也擅長樂器演奏。而棠棣也頗有音樂天賦,這也就是為何他年紀輕輕,就成為楚國的宮廷樂師。
「楚公子,你的侍從真是位勇士。」贏元稱讚道,他站在涼亭下,正將弓箭從背上卸下,讓侍從收走。
「他竟然一下子就射殺了兩隻梅花鹿,如果不是帶傷在身,那可真是位神射手。」
贏元指著遠處侍從抬走的死梅花鹿嘖嘖稱奇,而站在他身旁的棠棣表情卻很淡然。贏元從一開始就讚賞棠棣救辛夷時的勇猛,從而將傷口尚未完全癒合,跟隨辛夷來林苑的棠棣喚去狩獵。
「他以前應該沒有學過射術。」辛夷愣住了,棠棣只是位出身卑微的巫覡,自然不會像貴族子弟那樣接受六藝的訓練。
「楚公子,這是說笑吧。」贏元根本就相信,沒有學過射術,卻能射得那麼精確,這是從沒聽說過的。
「我以前確實不會射術,不過這兩日,我跟隨秦公子狩獵,所以多少學到了點。」棠棣平淡地回道,如果他沒摸過弓箭的話,他也不清楚自己能熟練的操縱,一點也不感到生澀。
「看來你天生就有這方面的天賦,真是難得的奇才,如果不是已有主人,我可真想將你收在旗下。」
贏元像似開玩笑像似認真的說道,事實上贏元確有此意,只是見辛夷對棠棣感情似乎極其特殊而試探的說道。他一向愛才,況且能對主人忠心耿耿的勇士,更為難得。
「秦公子,棠棣並不是我的隨從,他是自由之身。」辛夷平淡地說道,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感情。棠棣不是他能駕御的,他也完全不像位隨從。當然,這得也由棠棣選擇,畢竟被秦國公子賞識,這是很難得的機遇。
「如果真是如此,那棠棣意下如何?」贏元看向棠棣,此人應該能填補他曾經失去的,忠心耿耿的隨從的位置,一開始,他就從棠棣那英氣的臉上看出他絕非平凡之輩。
早知道棠棣與眾不同,然則卻沒想到立即就被他吸引住的並不只是他一人。辛夷表情複雜的看著棠棣,他不希望棠棣答應,他希望棠棣護送他回楚國,雖然他父王不會因為棠棣救過他而感激棠棣,但總是要賞賜棠棣的。
「感謝秦公子的厚愛,我其實只是一位吹簫的樂師而已。」棠棣平淡地回道,然則他寵辱不驚的態度,卻又加深贏元對他的好感。
辛夷聽到棠棣的回復才將提起的心給放下,他真擔心棠棣會同意。
回到辛夷的居所后,辛夷才問棠棣為何不答應秦國公子贏元的要求,他不明白,這對棠棣而言應該是個很好的機遇,而棠棣卻拒絕。
「我送你回楚國。」棠棣很淡然的說道,他不放心辛夷,如果在回去的路上再遇襲擊的話。
「我父王一定已經罷免了令尹,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全。」辛夷低語。
「你不希望我在你身邊嗎?」棠棣注視著辛夷的眸子,問道。
「我說不清楚,然則你從來都不是一位樂師,你與眾不同,棠棣。」辛夷別過臉,喃喃說道。
「你才是,辛夷。我不放心你,你太脆弱了,彷彿隨時會受到傷害一般。」棠棣摟緊辛夷,他若離開辛夷,不知道辛夷會不會再獨自一人在王宮的朝殿上與鬼魂相伴,會不會在酒宴上如同沒有靈魂的軀體般任由人玩弄,會不會再有生命危險。雖然他不知道他能做到何種地步,但他想保護辛夷。保護懷中這柔弱,美麗的少年。
話說完,輕輕地放開懷中的人,棠棣轉身就欲離開辛夷的寢室。
「棠棣,我不要你留在秦國,你得陪在我的身邊。」辛夷從身後抱住了棠棣,瘦弱的辛夷,個頭只到高挑的棠棣的肩頭。
「這才像你說的話,辛夷。」棠棣回過身來笑著說道,任性的話語,卻也是最為坦率的話語,棠棣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喜歡辛夷用這樣的口吻要求他,雖然這是他以前所討厭的。是的,他以前也討厭過辛夷啊。
辛夷微微泛紅了臉,他略低下了頭。而棠棣抬起了辛夷的頭,吻著辛夷的唇。
如此甜美,柔軟的唇;光滑,白皙的皮膚;黑亮,如絹的長發,還有那雙如詩般憂鬱而美麗的眸子。
棠棣知道他必將沉淪,在那散發著艾草清香的身軀里沉淪。
他沒有愛過女人,神殿里不乏有美麗的巫女,但他愛上了一位同性,一位他不該愛上的人。然則這就意味著辛夷對他而言是極其特殊的,也無可取代。
*
月光曖昧,偌大的寢室里惟有一盞高腳青銅油燈,散發著有限的,橘黃的光芒。
棠棣將辛夷抱起,朝木榻走去。
辛夷躺在棠棣的懷裡,手臂親昵的摟著棠棣的脖子,一張絕美的臉龐泛著桃紅,雙唇紅艷。
多日來,棠棣只吻過辛夷,便不再有任何一絲過分的舉動。對棠棣而言,辛夷始終是位公子,一位身份懸殊的公子,他不該輕薄他。
然則每每抱住辛夷,或吻辛夷的時候,他都感到自己內心慾望的存在。
愛情的最終結果是結合,然後有其結晶,然則他與辛夷都是同性,不會孕育任何後代,那麼結合就是其極至的體現了。
棠棣將辛夷平放在榻上,兩人對視著,目光都是炙熱的。
「還痛嗎?」辛夷隔著衣料,輕輕撫摸棠棣的胸膛,他碰觸的地方,是棠棣中過箭的位置。
「不會了。」棠棣一隻手握住辛夷放在他胸口的手,另一隻手撥開辛夷臉上有些散亂的頭髮。
「那我不管你受的傷了,抱我,棠棣。」辛夷仰望著棠棣,適才與棠棣親吻時,棠棣拉開了辛夷的衣襟,所以此時辛夷袒露了大片白皙的胸膛,十分的性感。再加上他那撩人的話語,使得棠棣沒讓辛夷再說下去,就激烈的吻著引誘他的辛夷。
從額頭到唇,從唇到耳邊,從脖肩到平滑,白皙的胸膛,無一處不愛。
他愛他的一切,從靈魂到軀體。
辛夷微微的喘息著,快感在棠棣的舌尖遊走,越發的往下。當棠棣唇的濕熱延續到肚臍下方,強烈的快感使辛夷身子顫抖了起來。
「棠棣!」辛夷驚慌的叫道,雙手抓緊了棠棣的頭髮。他未經人事,或許在平日表現得不檢點,但辛夷仍舊是極其純潔的處子之身。
「我愛你。」棠棣停止了動作,他抬頭吻著辛夷,溫存幾句。他從辛夷滿是水氣的眸子里讀到了青澀與迷茫,他知道辛夷是第一次將自己獻出,他將自己獻給了他。
「我沒事,抱我,棠棣。」辛夷索取著,他身體燥熱,很難受,渴望著解脫。
棠棣沒再遲疑了,他重新抱住了辛夷裸露的,攝人魂魄的美麗身體。
月色曖昧,透不進薄薄的紗帳。高腳的青銅燈時明時暗,在輕風中幾欲熄滅。
雖然寢室內的一切都是曖昧不明的,但一陣陣銷魂的呻吟聲飄溢而出,紗帳內,兩具完美的身軀交合在一起。
這是辛夷的初夜,如紅花般的血跡點綴著墊於身下的白色披風,就像處子之血。
激情過後,棠棣抱住辛夷虛軟的身子,為自己傷了辛夷而自責不已。
「是我自願的,棠棣。」辛夷望著棠棣那充滿自責與不盡憐愛的臉龐,喃喃低語。
「我有傷著你嗎?」棠棣憐愛的撫摸著辛夷完美的身體。
當他強有力的貫穿辛夷的身體,辛夷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然則他還是強悍的佔有了他,這是辛夷的初夜。
在那淫亂的王宮裡,他竟是如此的純潔,是他褻瀆了他的純潔。
即使辛夷不是女人,但他將自己的童貞獻給了他。
辛夷搖搖頭,露出柔和的一笑,將纖瘦的身子埋沒於棠棣的溫暖、寬大的懷中。
*
神殿的祭祀已經結束了,銘季幫助太祝收拾著祭壇上的祭品,目光不時望向站在祭壇下,與其她巫女說笑的女嬉。女嬉尚穿著祭祀用的艷麗禮服,懷中捧著白色的杜若花。
女嬉已經十五歲了,長得極其美麗。而在銘季看來,女嬉絕對是神殿里最美麗的女孩。
天已近黃昏,銘季與其他幾位覡將祭祀用的物品收拾,取走,放置於神殿里的儲藏室里。而祭壇下,剛才聚集在一起說笑的巫女也逐漸的散去。女嬉與夥伴挽手離開了神壇,朝昏暗的走廊走去。
神殿,並不是孤立的,特別是在舉行祭祀的節日里,不少的貴族子弟會出現在神殿里。他們或三個或兩個結伴遠離祭壇站著,與祭壇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在他們看來巫覡都是些身份下賤的人,但神殿對於他們仍舊有一定的神秘性,他們尚不敢貿然侵犯。
祭祀結束之後,這些紈絝子弟們一般也會隨之離開神殿。但也不盡然,美麗的巫女對他們而言太有吸引力了,神殿里美麗的巫女經常會被紈絝子弟帶走,而這樣巫女的命運就此發生改變。
當發現前頭為一位衣著華貴的男子攔阻的時候,女嬉與其夥伴立即調頭想跑,然則很快就發現後頭也被另一男子攔住。
女嬉急忙的打量著四周,然則太陽已經落山,四周昏暗一片根本看不到其他的巫覡的身影。
「小美人,讓我來好好疼疼你。」其中一位模樣委瑣的男子摟住了女嬉,色迷迷的摸著女嬉嚇得慘白的臉龐。
她曾聽年老的巫女說過,她們的身份是何等的卑微與不安全,她曾發現身邊的夥伴逐漸的減少,知道她們都被帶離了神殿。偌大的神殿,昏暗的神殿有著危險的埋伏,然則她曾經認為災難不會降臨在她身上。
「求求你,放開我。」女嬉哀求著,她不知道反抗,她的身份從來沒有教會她什麼是反抗。
「我要是不放呢。」對方無賴的說道,嗤笑著。
女嬉嚇壞了,用泛淚的眼睛看著早就跑開的夥伴,那逐漸遠去的瑟抖身影,她感到無助。
「靖紀,你真是不溫柔啊,看小美人都快哭了,還是我來安慰她。」另一位貴族子弟嘴角扯過一個猥褻的笑,用手捏著女嬉的臉龐。此人話一落,他的夥伴竟也笑了起來。
「銘季哥哥……銘季哥哥……」女嬉哭泣著,她知道即使有其他巫覡見到她正被人欺負也會躲得遠遠的,沒有人會救他。但是,絕望之中她還是喚起了銘季,如果他在的話就一定會保護她的。
「叫啊,叫啊。看誰來救你。」被喚叫為靖紀的男子淫笑著,隨即,他抱起了女嬉。
「銘季哥哥!銘季哥哥!」女嬉拍打著靖紀的肩膀,大聲的哭喊著,在對方的淫笑聲中的,女嬉的苦喊顯得蒼白而無力。
「放下她。」一個並不堅定有些飄晃的聲音響了起來,銘季赤手空拳的出現在了走廊上。他離開儲藏室,本想返回祭壇找女嬉,卻看到了這一幕。他並沒有棠棣的勇氣,他從來不敢頂撞權貴,但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遭受凌辱。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巫覡都放肆起來了。我會讓你明白你身份是什麼的,下賤的人。」剛才捏女嬉臉龐的男子抽出了身上的佩劍,架在了銘季的脖子上。
看著眼前寒冷的劍韌,銘季退縮了,他站著一動不動。
「卑賤的蟲子!」銘季聽著對方對他的恥笑,頭低了下來。
「銘季哥哥……」女嬉淚流滿面看著銘季。
「小美人,我會好好疼愛你的。」靖紀強吻著女嬉,而女嬉拚命的掙扎著,她很絕望,然則絕望之中卻又有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
「賤人!」女嬉的反抗讓靖紀惱火,他摑了女嬉一耳光,血絲立即從女嬉的嘴角流出。
「女嬉!」銘季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他憤怒的大叫著,想朝靖紀衝過來。然則他並沒能接近靖紀,靖紀的夥伴,適才拿劍恐嚇銘季的男子,將劍刺進了銘季的腹部。利劍從銘季的背後刺入,刺穿了銘季的身體。銘季愕然的看著刺穿進他身體的劍身,一口血從他嘴裡吐出。
「銘季哥哥!」女嬉一聲慘號,銘季的血染紅了她的眸子,隨後她的眸子黯淡了下來,沒有了一絲光彩。
*
清晨,辛夷從榻上下來,揀起凌亂丟在地上的衣服,準備穿上。然則拿到的是棠棣的衣服,正打算更換的時候,卻被棠棣掛在衣服上的玉佩吸引住了,於是辛夷解下了棠棣的玉佩。
「在想這是誰給我的飾物嗎?辛夷。」棠棣已經醒來,正赤裸著上身坐在榻上看著辛夷。
「這玉佩不是一般的玉佩。」辛夷喃喃說道,他每每看到棠棣佩帶著它,就為它感到迷惑。身份卑微的巫覡怎麼會有這麼貴重的玉佩呢?說不定是某人贈予棠棣的,每每一想到這個辛夷就很在乎。
「我知道它挺貴重的,不像下層人能擁有的物品。」棠棣清淡地說道,這玉佩關係著他的身世,是他的信物。然則棠棣卻並不大在乎他的親生父母是誰,他是否有可能是一位貴族的兒子,畢竟如果他確實是某個權貴人家的子嗣,他也不可能以巫覡的身份在神殿里生活了整整十八年。
「那它是?」辛夷撫摸著玉佩,那溫潤的質地,精緻的小米紋,這是他所熟悉的,因為王室所佩帶的正是這種形制的玉佩。
「這是我的東西,不是別人贈予的。」棠棣打破辛夷心中的疑慮,然則卻沒有給棠棣解答。
「棠棣,這玉佩是只有王室成員才能佩帶的,這小米紋還有這溫潤的質地,都能說明。不信,你比較我的玉佩。」
辛夷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遞給棠棣。
聽到辛夷這樣說,棠棣也有些愣住了。
「是又如何呢?」棠棣輕笑了起來,那是否就說明他可能是位王族,如果是這樣,那太祝為何沒有告訴他。然則他真的在乎嗎?他也說不清楚。
「棠棣?」辛夷不解的看著棠棣,棠棣的笑容里有著極其複雜的感情。
「沒事,這是太祝拿給我的,說這是我的信物,我是位棄兒。」棠棣並不在乎告訴辛夷。
「棠棣之子,我娘親跟我說過,她說你是棠棣之子。」辛夷先是有些吃驚,隨即笑開了。
「我的給你,你的留給我。」棠棣將自己的玉佩遞給辛夷,而將辛夷的玉佩留了下來。兩塊玉佩有著相同的形制,就連圖案「吉祥」的銘文也一樣,說不出的詭異。唯一不同的僅在於棣的玉佩是白色的,而辛夷的是綠色的。
「我不變心,你也不能變心。」辛夷抬頭對棠棣說道。
棠棣將辛夷摟入赤裸的胸膛里,他真想給辛夷一個永恆的承諾,但他不知道他能承諾什麼。他們的身份懸殊,甚至不知道返回楚國后,他是否還能像這樣擁抱辛夷。
*
從秦國返回楚都郢都,一路上都沒有再遭遇到危險。一回到楚國,辛夷便聽說了令尹畏罪吞毒自殺,而他的兒子祈慶也被逐出了郢都。雖然保有其采地,但勢力早已經大不如前。辛夷知道他不會再見到祈慶,而他也不想見到他。
棠棣回到郢都后並沒有回神殿,而是在朝殿上接受楚厲王的賞賜,即使楚厲王並不在乎辛夷是否能活著回來,但出於必要他還是賞賜了棠棣不少財物。
那些財物對棠棣而言倒頗像以外之財,他一向對榮華富貴不甚在心,所以接受賞賜的時候也是一臉的平淡。
「棠棣,留下來。」離開朝殿後,辛夷拉住棠棣的衣袖低語,他不希望棠棣離開他。
棠棣摟住辛夷,也不在乎自己與辛夷就站在人多的王宮過道上。
「我得去趟神殿。」棠棣撫摸辛夷的臉龐,他不知道他與辛夷之間會有怎樣的結果,對他們的未來,棠棣只感到茫然。
「我該走了。」意識到身邊的人正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和辛夷,棠棣放開了辛夷。
對於棠棣而言,他一直有個心愿就是將女嬉帶離神殿,擺脫卑微的巫女身份。而現在他可以憑藉著楚厲王的賞賜,在郢都找處居所,讓女嬉及自己有個安身之所。
女嬉一見到他回來大概又要哭鼻子,一想到抱住他會高興得哭泣的妹妹,棠棣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