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了知道巧蓮是否安好,趙冰兒瞞著楊則,將自己裝扮成黑衣人,在三更天時,潛入了尚書大人府中。但她馬上遇到了難題,在眾多庭院和房間中,她不知巧蓮住在哪間房裡。
幸好此時遇見了一名丫環,熬了碗安魂湯,想給遲遲無法入睡的巧蓮。她聽見下人們如此交談后,便一路跟著那名奴婢來到了一間四周爬滿竹藤、氛圍幽靜的「弄凌齋」中。
等奴婢離去后,趙冰兒才躡手躡腳推門進去。
房內的巧蓮驚見一名黑衣人摸進房來,差點驚聲尖叫,幸好趙冰兒眼明手快,一個手掌捂住她的嘴后,迅速扯下蒙住臉的黑布巾。
「別怕呀,是我。」
巧蓮見趙冰兒出現眼前,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用力眨眨眼,確定這非夢境后,隨即紅了眼眶,欣喜若狂地握著她的手:「小姐!怎麼會是你?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趙冰兒發現巧蓮面容憔悴,又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心下便知情況不妙了。
「是不是被楚孤湛發現了?他有沒有為難你?」
「小姐,楚少爺是個難對付的人,想瞞騙他不容易,何況我們的計劃太魯莽了,被識破也不意外。現在我擔心該怎麼善後才好,這件事要是讓老爺知道,我一定會沒命的。」巧蓮手足失措了起來,就怕自己的腦袋扛不久了。
趙冰兒何忍陷巧蓮於如此困境?思忖一會,堅定地說:「我帶你一起走!你被我的蠢主意害成這樣,我不會讓任何人為難你的!現在想起來,我實在太荒唐了,但做都做了,後悔也無濟於事……」
對於楚家新進門的這個少夫人,秀嫣早就想見識見識,聽下人們說少夫人晚上難以成眠,怕是害了病,於是趁著前來探望的機會;表面上是表達關心之情,實則是想探探自己將來得與其共事一夫的女子到底有幾兩重。
但走到房門外,聽見房內傳出兩名女子的談話聲,索性將耳朵貼近窗欞,將她們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麼楚孤湛新婚第二天到現在都待在書房,對他的娘子不聞不問的原因了。
原來咱們少夫人是個冒牌貨,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她偏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將心一橫,拔腿奔向弄凌齋前院的芯雕拱門,扯著嗓子大叫:「來人啊!有刺客!」
在房內的趙冰兒聽見門外有人嚷嚷,情急之下,拉著方寸大亂的巧蓮奔了出去。
聞聲而至的楚孤湛要秀嫣保持鎮靜,以免驚動了楚大人和楚夫人,府中的侍衛隨後也趕到,將她們團團圍住。
楚孤湛一聲令下,侍衛們讓出一個缺口,讓他介入。當他看見趙冰兒的花容月貌時,心中又驚又喜,卻也又氣又惱,恨不得現在就抓她回房,好好教訓她一下,看她敢不敢再出這種餿主意!
不過,他並沒有這個機會,趙冰兒要是沒個三兩三,豈敢上梁山?從小她對拳腳功夫就很熱中,骨骼秀致的她功夫練得快,練了一身好手,一般人想欺負她還不容易呢!
被逼退到牆邊的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隨即托著巧蓮的腰,縱身一躍,跳出了牆外。
「追!」侍衛們拿著長戟、長刀就想追出去。
「不要追了,你們下去吧!剛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誰敢多嘴,我絕不輕饒。」楚孤湛遣退他們,還鄭重提出警告。府中人多口雜,在他還沒想到該如何處理此事前,誰也別想插手。
眾人退下后,秀嫣不敢多話,只能待在一旁等候差遣。
楚孤湛什麼也沒心思去想,滿腦子想的全是趙冰兒方才的眼神。那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他不太明白,只是他知道她有一雙翦水眸子,只要看一眼就會讓人迷醉。
趙冰兒拉著巧蓮一路逃回楊則的府邸,兩人狼狽萬狀,像剛從戰場上回來。
為了隱瞞趙冰兒逃婚一事,楊則特地要她從望月軒的密道出入,她的生活起居全由一名楊則信得過的婢女負責。如此完備秘密的進出安排,她偷偷溜出去救人的事,仍然立刻就被楊則得知。
因為此刻,楊則正獨坐在她房內等著她。
「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氣。」一見趙冰兒進門,他語氣平靜地說。眉宇間隱約含著一絲怒氣,一隻手不停耍弄著他隨身帶著的摺扇。
趙冰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出聲嚇一跳,倒吸了口氣,隨即定了定心神,水靈的美眸斜睨他一眼:「原來是你。你怎麼在我房裡?等著數落我嗎?」
巧蓮連忙向楊則請安:「奴婢巧蓮見過楊少爺。」
楊則想單獨和趙冰兒談談,於是叫來唯一能在望月軒出入的丫環麗人,要她帶巧蓮下去好好梳洗一番。
「冰兒,你坐下。」楊則以兄長的口吻命令般說。
趙冰兒別過臉去,不願從命。「你無非是想數落我,我才不想聽。」
楊則平日寵她、疼她,但不代表會任她為所欲為,況且在他心驚膽戰地等了一個多時辰后,哪還能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萬一你有個什麼閃失,你教我如何原諒我自己?這件事你為什麼不事先同我商量?」他疾言厲色,蘊藏在內心的怒火愈燒愈烈。
趙冰兒從小到大還沒聽過什麼人訓話,此時當然對他不服,火氣也上來了:「楊大哥,如果你怕我帶給你麻煩,我不會賴著不走,明兒個——不!今晚我和巧蓮就走。」
楊則焦急了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誤會,你就是這個意思。」趙冰兒賭氣地在床沿坐下,雙眼仍不願看向他。
「你當我是知己、是兄長,難道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得你?」
趙冰兒心裡有些後悔方才自己說話不慎、態度不佳,卻高傲得不願認錯,只是緊抿著雙唇不語,美顏卻已柔和了些許。
楊則以為她悶不吭聲,代表毫無悔意,想再說她幾句,偏偏她又是說不得的,只好自個兒生著悶氣離去。
趙冰兒想喚住他,但要命的矜持和好強心偏在此時作祟,索性打消求和的念頭。
「你該知道我說的是氣話,居然還當真!如果知道你是怕事之人,我怎麼會來找你?」她口中念念有辭,一顆心頓時亂成了一團。
負氣離開望月軒的楊則,被趙冰兒攪得心慌意亂,在房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折騰許久,在天色還未大亮時,再次來到望月軒。
這會兒趙冰兒已經沉沉入睡,他看見桌上擺了硯墨紙筆,壓在鎮尺下的紙上寫著一首鄭風的詩: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這是描寫一對戀人因嘔氣,女方為之寢食難安,以至破口大罵的詩。趙冰兒雖未曾當他是戀人,但寫出這首詩,表示她心中已有悔意,只是因面子而難以啟齒,只好寄情筆墨。
「唉,這丫頭就是不肯認輸。」楊則喟然笑道。來到她的床邊,掀開帶著翠綠花紋的帳幔,凝視她絕美的睡容。
她微微起伏的酥胸是一種催情劑,讓他一時失了魂,俯身輕啄她嫣紅小嘴,手指輕輕撫摸她柔嫩的粉頰。若不是理智和禮教的約束,他大概會做出一直以來夢寐以求,卻不敢付諸行動的行為吧。
趙冰兒因他的撫弄,不安地挪挪身子,一會兒便從睡夢中醒來。
「楊大哥?」一睜開雙眼,看見他出現在床邊,趙冰兒杏眼圓睜,慌亂地坐起身來。
楊則知道自己此時不宜出現於此,尷尬一笑,期期艾艾地解釋:「我……呃,我想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我實在……是因為太在乎你了,一心就怕你出事,所以才……」
既然他主動前來求和,趙冰兒當然再也無法賭氣,何況她本身也有錯。
「楊大哥,你不怪我,還向我道歉?」
「冰兒……」楊則起了個念頭,要將藏在內心深處的話向她表白,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只願此生無憾。「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楊大哥的心,你明白不?很多話不知怎麼對你說個明白,只要你曾對我用過一丁點兒心,就應該明白我想對你說的是什麼了。」
趙冰兒的思緒被攪得雜亂如麻。她並非麻木不仁,又怎會一直不知不覺,但始終不敢加以求證或確定,如今她竟有些害怕他戳破兩人之間長久以來若有似無的曖昧關係。
她的不語讓楊則心急起來:「你當真不明白,還是在裝傻?這些年來,我從不曾放下你,始終對你魂縈夢牽,現在你以如此強烈的手段拒絕這樁婚事,證明咱們還有緣份!冰兒,你可以拒絕天下所有男子,唯獨不能拒絕我,我對你的心,天地為證、日月為鑒啊!」
趙冰兒雙手輕撫胸口,怔忡地看著楊則激動的神情和對自己情不自禁的表白,心湖頓時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息。
「楊大哥,你讓我陷入困境了。這麼大的難題,你要我如何解?」如果他們早郎有情、妹有意,何苦兩人至今仍以知己的身份相對;更不會有當年他娶妻,如今她逃婚的事發生了。
其實,有時她也會混淆了對他的感覺,他們的關係,說朋友……不太合適;說是戀人,又太沉重,所以她喜歡現在這樣,一點也不想去改變什麼。
「別擔心,我這麼說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一輩子心裡藏著這些話,我只希望你的心能留點位子給我,不要永遠死鎖,讓我不得其門而入。答應我,讓我總在你心上,好嗎?」楊則想伸手輕撫她那鶯嘆燕慚的容顏,卻躊躇不定,最後還是給忍了下來。
只要能這般盡情看著她就夠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趙冰兒愣愣地點點頭,決定依了他。如果他要的只是她的一分牽挂、惦記,她會將他放心上;至於他的情……現在楚孤湛的問題還沒解決,她已沒有多餘心思去想這個了。
嫁進楚家的媳婦居然調了包?這種石破天驚的大事被秀嫣知道,哪能再瞞幾時?
此事經由她透露,馬上以融雪的速度一傳十、十傳百,不僅楚父和楚母知道,就連趙廣宗也有所耳聞了。
得知此事後,趙廣宗自然是十分震怒。
楚父本以為這是訛傳,可是心裡又對這個過門至今仍未謀面的兒媳婦感到不安,於是要楚孤湛到大廳問個清楚。
「是哪個多嘴爛舌的傢伙造謠生事,不怕我剝了他的皮?」
楚孤湛這些天多半在宮裡,不清楚事情已經傳開,傳到最後,居然還繪聲繪影說什麼假新娘是修練得意的狐仙,專門來破壞這段好姻緣的。
啐!荒唐!
楚母下意識看了身邊的秀嫣一眼,慈藹地對一臉怒容的楚孤湛說:「湛兒,紙終究包不住火,你還是從實招來吧!」
楚孤湛心中了悟,微慍地看向秀嫣:「該說的,秀嫣都已經說了,找我來問話不是多此一舉嗎?」
秀嫣早知他會把帳算到她頭上來,從頭到尾只低著頭,不敢迎向他駭人的目光。
那晚秀嫣在弄凌齋大喊抓刺客,引來大批侍衛,無非就是想讓趙冰兒現形,她在玩什麼把戲,他若連這個都看不透,那他就不叫楚孤湛了。
「太過分了!」楚父勃然大怒:「老夫活到這把年歲,還沒遇過這等荒唐事,咱們家鬧出這種笑話,這教老夫顏面往哪裡擺?這個趙家千金未免太放肆,居然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可真是趙廣宗教出的好女兒啊!」
楚母忍住不甘和怒氣,以免火上加油,向楚父提議:「老爺,這樁婚事不如作罷吧!看來趙姑娘失德敗行,讓她進門,將來怕是後患無窮,就當咱們高攀不起。」
不等父親定奪,楚孤湛隨即予以拒絕:「整個長安城都知道咱們是用八人大轎迎娶趙家千金進門的,現在想賴帳,怕是會落人笑柄。」
「賴帳的是那趙家丫頭!是她心懷不軌,存心搗蛋,本來一件美事,讓她一個人胡鬧成這樣!皇上若一時興起,問你和媳婦處得如何,你該怎麼回答?」楚父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像趙冰兒這種目中無人、無法無天的兒媳婦,他可不敢要。
楚孤湛什麼也沒說,只丟下一句:「無論如何,我就是要她,由不得她肯不肯。」說完,頭也不回,帶著怒氣離去。
二老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堅持,不禁面面相覷。
而一旁的秀嫣早心有未甘地絞紅了手、咬白了下唇。
目前趙冰兒的行蹤成謎,趙父卻想到一個她可能去的地方。
在他得知嫁進楚府的竟是丫環巧蓮后,他便滿懷歉意,親自上楚府謝罪去;楚父心中縱使再不悅,也要賣他幾分面子,總算答應如果趙冰兒心有悔意,願意回去向他們認錯,便既往不咎。
這事算是暫且解決,趙廣宗在謝罪后,帶著幾名侍從直接找上楊則,問他要人。
「世伯,您誤會了,冰兒沒來找過我,對於她逃婚之事我是毫不知情。您想,如果她存心讓您找不著,怎麼會來投靠我?」楊則受了趙冰兒之託,有意隱瞞此事。
趙廣宗仔細思量他話中的可信度,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可就是想不出趙冰兒除了楊則這兒,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賢侄,如果冰兒那丫頭找上你,你千萬得多勸勸她,唉!只怪我教子無方,讓你看笑話了。」
楊則想藉機勸勸趙廣宗,如果能改變他老人家的心意,趙冰兒肯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
「您快別這麼說了,世伯。我想……冰兒個性倔強,半點也強迫不得,您這麼做,她自然會反抗,等找到她后不如尊重她的意願吧!」
「這恐怕沒得談,楚家用大紅花轎來迎娶是事實,現在她怎麼說都已經是楚家的人,沒有資格同我談條件。」
趙廣宗態度仍是這般強硬,現在他只想將人找到,好對楚家有個交代;他趙廣宗一世英名,為人重信、重義,絕不能就此毀於一旦。
躲在珠簾后聽他們談話的趙冰兒對趙廣宗的不願妥協十分失望,和身邊的巧蓮相望一眼,神情皆落寞起來。
既然找人沒結果,趙廣宗也不想久留,他還得設法到別處去將他的不肖女揪出來,否則要他如何面對楚家所有的人?
送走趙廣宗后,楊則發現趙冰兒就躲在簾后,卻沒點破,只是煩惱地長嘆一聲。
自從趙廣宗上楚府表明將趙冰兒找出來后,楚孤湛便吩咐阿德率領幾名手下跟蹤趙廣宗,看他到哪去找人,並要阿德將趙廣宗第一個去的地方回報。
「少爺!」阿德匆匆跑進楚孤湛的書房,將頭探出門外左右張望,確定隔牆無耳後,才將門關上,來至他身邊,小聲說:「查出來了,趙將軍去找的是楊則楊大人,聽說這個楊則大人和趙姑——呃,少夫人是青梅竹馬。」
「楊則?那個藍察御史楊則?」楚孤湛聽皇上提起過這個人。聽說此人學富五車,對修史之事很有建樹。
「可是楊大人一口咬定少夫人不在他那兒,趙將軍之後又去了許多地方,還是一無所獲。」
「我知道了,你出去,繼續給我盯下去,一有其它發現,馬上向我稟告。」楚孤湛遣退他,想一個人仔細想想這件事。
在他看來,趙冰兒很可能讓楊則給藏了起來。像她這般絕色佳人,只要是男子,沒有不動心的道理,何況楊則和她的關係又如此親密。
青梅竹馬?哼!他認定他們的關係不是這麼單純,說不定她是為了楊則這個男人才會拒絕他的,排斥婚姻只是個借口罷了;但若他們兩情相悅,大可請爹娘作主,又何必繞這麼一大圈呢?
千頭萬緒該如何理起?楚孤湛不想在這問題上糾纏,頓時想起了「出其東門」這首詩歌: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螾螀,有女如荼。
雖則如荼,匪我思且。
縞衣茹慮,聊可與娛。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天下女子眾多,都不是他心之所系,他只為他的娘子神魂顛倒,伊人卻不知,竟不屑當他的妻子。他尊貴地生活至今,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也好,或許是自尊心不甘被損,因此他要她的心更加堅定;只要是他的女人,容不得別人來碰。
此時,傳來一陣敲門聲,秀嫣端著蓮子湯進來。
「少爺,我為您端湯來了。」自知犯了錯,她的態度更加謹慎小心,與其說是端湯來,不如說是向他賠罪來了。
楚孤湛頭也沒抬一下,徑自看起書來。「以後我沒傳,別來打擾我。」
秀嫣沒有去意,猶豫半天,硬著頭皮開口:「您還在怪奴婢多事?這事影響到楚家的聲譽,奴婢覺得……」
「別提了,我沒心情聽你解釋。」
「就算您不想聽,奴婢斗膽,懇請您別怪罪,奴婢整顆心無時無刻不挂念著您……將來身心更全是您的……」秀嫣的臉上不禁多了分嬌羞。
楚孤湛突然用力拍了下桌面,打斷她的自我陶醉。「你膽子愈來愈大了!仗著有我爹娘護著是不是?我方才說什麼,你居然充耳不聞,竟還敢在我面前喋喋不休,難道真要我治你不成?」
見他大發雷霆,秀嫣雙腿一軟,順勢跪了下去,全身打起寒顫,連連磕頭認錯:
「奴婢知罪,奴婢該死……」說著,自己一下又一下地掌嘴。
楚孤湛大大吸了口氣,用以平息怒氣。
「出去!」冷靜的語氣中帶著無限威嚴。
秀嫣這才停手,臉色蒼白,連滾帶爬地離去。
楚孤湛是個易怒的人,秀嫣知道他的脾氣,可是太過高估自己的魅力了,以為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肯定高過他那不知好歹的逃妻,可是她錯了。
如今看來,他是真的很在乎趙冰兒……也正因為這樣,秀嫣才會被弄得情緒分雜,無法安定。
在望月軒悶久了,趙冰兒那顆愛玩、禁不起拘束的心開始蠢蠢欲動了。
她本來就與「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句話無緣,何況這個時代的女子也能像男人一樣騎馬、射箭,有哪個人像她這麼悲慘來著?鎮日被囚禁在這個牢籠里,都快發霉了。
這兩天她老是心神不寧,晚上睡覺更是惡夢連連,為此,她想上普安寺上香,求菩薩保佑爹爹身體健康,希望她們父女兩個能過回以前快樂的生活……
總之,無論如何,她都想出門一趟。
不過,她不敢對楊則提出這種要求,怕兩人又會因意見相左而吵了起來,可是再不出去晃晃,她真的會被悶瘋的。
巧蓮明白她的心事,既然她不便啟齒,只好由自己代勞了。
這天,楊則進宮晉見皇上回來后,心中大喜,因為皇上有意讓他兼任翰林學士一職。
翰林學士承旨,參預機務,登至宰相者頗多,緣於翰林院對朝廷深具重要性,正因為天下用兵,軍國多務,深謀密詔,皆從中出。
一回來,他便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趙冰兒,卻在望月軒的庭院內被巧蓮攔下。
巧蓮見他眉飛色舞,好奇地向他問明原因。
升宮是喜事,無須避諱,楊則馬上將皇上欲擬詔讓他兼任翰林學士一事告訴她。
「恭喜楊少爺,奴婢……」
「你同冰兒情如姐妹,在我面前不必自稱奴婢,冰兒沒把你當下人,我也不會在你面前擺出主子的姿態。」楊則對巧蓮的忠心耿耿一直很欣賞,和趙冰兒一樣,把她當成自己人。
對楊則,巧蓮早有愛慕之情,以前每次趙冰兒來找他,她都會跟著來,以前就覺得他一表人才,現在更是覺得他才氣縱橫,十足是個翩翩佳公子,只是……以她一個下人的身份,哪敢痴心妄想什麼?
有時巧蓮會偷偷羨慕趙冰兒,有這麼一個優秀又痴情的男子在關心、保護著,楊則對趙冰兒的情意,當事人不明不白,她這個旁觀者卻一清二楚。她就不明白,小姐為什麼捨得放掉這麼好的男人?
她想,合該只有霸氣十足、有著狂野靈魂的男子才能永遠綁住野馬般的趙家千金吧!
說到霸氣……她想到了楚孤湛。
楊則見她發起呆來,不禁出聲打斷她的思緒,「巧蓮,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巧蓮猛地回過神,碰巧和他四目相接,臉上慕地升起一陣臊熱,趕緊微微低下頭去。「楊少爺,我家小姐這兩天夜裡睡不安穩,想到廟裡去燒香拜佛,請您答應她出門一趟。」
「這……」楊則有些為難。「這實在有點冒險。」
「我們會很小心的,外頭的人不知道小姐的身份,所以不怕;至於趙家和楚家的眼線……我會時時提高警覺的。您也知道她的性子,再不讓她出門,怕她要發瘋的。」
楊則當然明白趙冰兒活潑好動的個性,讓她老關在望月軒,實在是難為她了。
「她不自己來對我說,大概是怕同我因此起爭執吧?」兩人相識多年,他還不知道她嗎?
巧蓮不出聲,表示他猜對了。
楊則一直舉棋不定,但不想見到趙冰兒鬱鬱寡歡的模樣,只好投降:「她有你這麼一個機靈又忠心的丫環,我不該放不下心,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聞言,巧蓮略顯愕然地望了望他,臉上隨即浮現笑意:「多謝楊少爺,小姐知道后一定會高興得手舞足蹈的。」
楊則輕輕一笑,想往趙冰兒的房裡走去。
巧蓮卻猶豫地叫住他,態度有些忸怩、不自在。「楊少……少爺,如果不嫌棄,晚上奴……我親自下廚,做幾樣拿手小菜讓您嘗嘗。」
望月軒里有個小廚房,食材可以拜託麗人準備,不怕讓其他下人知道她們的棲身之處。
「你還會做菜啊?」
巧蓮羞赧地點點頭。
楊則挑挑眉:「那我一定得見識一下你的廚藝了。」
他的話讓巧蓮的心跳瘋狂加速,臉頰紅得像要燒起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