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歸到現實，黎禹殷的表現實在很難讓周苡悠對他抱以同情。
第二次的節．目錄影已在兩個禮拜之後了，也就是說，兩個禮拜后，他們兩個再度碰頭，依舊非常地不搭軋。
而且狀況似乎比第一次還糟糕，周苡悠早就頂著發麻的頭皮等了，因為這一回的女主角是最難搞的「高雅」小姐——張桂卉。
她每一回總是千挑剔萬挑剔，開出的條件總會把男主角給嚇跑，然後她再回過頭來數落周苡悠一番。
黎禹殷也不是個好擺平的角色。一早，他照例對女主角大肆地批評——周苡悠倒沒太大反應，若他就是喜歡用話激她，讓她直跳腳的話，那他失策了。
她靜默在一旁等待他批評完，就差沒打呵欠了。
黎禹殷瞄了她一眼，引不起她的情緒，似乎也沒那個勁了。他把資料丟還給她，有點意外她的反應，也許她打算忍他到底，那他是不是該想其他的招數來激她呃?
不過話說回來，他幹嗎一直將注意力擺在她身上?
惹她發怒、邀她批判他?這些作為要是換成其他男人來做，他肯定會覺得對方太無聊。
問題是，他也成了那個無聊的男人。
他向來為所欲為慣了，而他也習慣身邊的人對他必恭必敬的吹捧與稱讚，他何需去在意一個女人的反應如何?
黎禹殷懊惱地皺起眉頭來。
沉入自己思維中的他沒注意到周苡悠依舊站在他身旁沒離開。
他給了她一個詢問的表情。
「嗯……礙…嗯……」周苡悠支吾了一會兒，話卻含在嘴內說不出口。
黎禹殷嘲諷的笑意又起。
「怎麼?要跟我告白嗎?」他揚起眉，嘴角勾起的樣子會讓女人為之瘋狂。
「我……」算了，現在跟他起衝突是多惹麻煩。
「要告白就免了，待會兒我還得應付另一個女人呢。」他擺擺手，自傲地說。
「你放心，我不會跟你告白的。」跟黎禹殷相處，可真考驗她的脾氣和耐心埃
「喔。」他發覺自己其實蠻喜歡逗弄周苡悠。
「我是要先警告你……不、不，也不是警告啦，是想先提醒你一下。」為避免以後的麻煩，該說的她得先說。
「提醒我什麼?」
這麼好心?
她不是很討厭他嗎?
「是關於今天的女主角，我必須先告訴你……」
黎禹殷截斷她的話。「如果你是要提醒我不要亂放電的話，很抱歉，礙於節目收視率，我無法答應。」
女人到現在還在做夢嗎?真可笑。
「唉，這次的女主角不比上一位那麼好打發，若你真讓她以為你對她有意思，恐怕不是很好收拾。」
周苡悠真巴不得當初沒簽下這紙合作契約。
這下可好，為了收視率，製作單位不擇手段，而她則要忙著收拾善後。
就拿上一位女主角鄭芸茵來請，錄完節目后，黎禹殷理所當然地拍拍屁股走人，但鄭芸茵可是天天守在電話旁等待男主角的進一步邀約。
原因無他，誰教他給了她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希望。
然而一天一天的過去，希望落了空，鄭芸茵來到『愛情專賣店』』質問她，為何沒有黎禹殷進一步的消息。
她的答案很普通卻很殘忍。
「對方並不想跟你更進一步。」
鄭芸茵當然不肯接受，一下子美夢碎了。
白馬王子騎著馬經過，卻是暫時駐足，沒有邀請白雪公主上馬，邁向幸福的未來。
這樣的結果任誰都無法接受吧。
鄭芸茵很激動地接受了這樣的事實，卻足足在她那兒哭了一整個下午，直說她夢碎了。
唉，當場周苡悠覺得自己很殘忍。
但這樣的事件卻還要重複，不過這次的女主角可不好惹，也不好擺平埃
「哼，那是你的事不是嗎?」黎禹殷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反而對她的憂心有點幸災樂禍。「擺平女主角是你的工作，跟我何干呢?」黎禹殷越說口氣越得意。「既然沒那能耐，當初就不要簽下造紙合約。」
「如果我早知道簽下這紙和約會使得五個女人傷心的話，就算給我一千萬，我也不會簽的。」
這是昧著良心賺錢。
「愛情專賣店」雖然販賣愛情，卻是在不違背良心的前提之下。
周苡悠強忍著淚水，說完了話。
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她艱澀地回望著黎禹殷，這一刻她真的好想放棄喔…
也許在她生活的環境中，她總是遇到了好人，像待她如自己姐妹的老闆宮箬歡跟同事花壇薔，還有她常去擔任義工的育幼院跟養老院，那裡的人都是那麼地好相處，跟他們在一起，總是如沐春風。
有時候遇到比較刁鑽的客人，像張桂卉這麼愛挑剔的女人，雖稍有挫折，但總能在自我打氣之後重新振作。
但只有在面對黎禹殷時，她萬般的無措。
到底是他很難相處，還是她無法承受因他而生的挫折?
光是跟他說話就是一件難事了，更何況是跟他溝通呢，那簡直是難上加難，喔，不，是比登天還難埃
不願讓他看見自己委屈的表情，因為那隻會給他笑她的機會。
周苡悠迅速地用手臂抹掉快掉下來的淚珠，不再發一言地走開。
見她離開，黎禹殷倒是沉默了。
他的心頭竟泛起了疼惜，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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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期當中的情形果然發生了。
向來極有自信的張桂卉一下子就臣服在黎禹殷的西裝褲之下。
甚至在鏡頭前，她大膽地挑逗著黎禹殷。
場景就設在某知名飯店裡頭的私人俱樂部，在眾多工作人員的圍繞之下，張桂卉的舉止讓人咋舌。
周苡悠一張小臉苦得像什麼似的，而且她似乎在無意間瞄到黎禹殷射向她的目光。
他在看她?哈，別傻了，他大概是想向她炫耀他的魅力無窮吧。
而黎禹殷的確在有意無意間注意著周苡悠的反應。
他雖對自己的視線走向感到懷疑，可就是不太能控制自己。
反倒是在他面前使出渾身解數賣弄風騷的女主角，他只是敷衍地應付。說老實話，他有點反感。
他向來對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沒啥好感，而這個姓張的女人的舉止更是比其他女人大膽。
竟敢在鏡頭前如此露骨暗示，這未免也太不知羞恥了吧……
黎禹殷越想就越能體會在開拍前周苡悠對他的吞吞吐吐。
他認為個性優柔的周苡悠應付不了這樣的女人，就如同她應付不了他一樣。
在爾虞我詐的社會，人跟人之間的相處鮮少有真情的現在，要遇到像周苡悠這樣的女人可真難得。
這樣的奇葩也許零星散在世界各角落，但至少他認為不可能在他生活周遭出現。
現在倒讓他遇到了一個。
說難聽一點，他真懷疑以她的個性怎麼至今還能安然活在世上。或許是上天基於保護稀有人種原則，讓在她身旁的人、事、物個個善良無比，但這也導致她對人性的相信。
她很善良，甚至有些善良過頭了。
在幾次跟她相處的過程中，他覺得她實在太好欺負了。
她不喜歡他，她的情緒清清楚楚地顯在她的小臉上，但基於善良原則，她還是對他提出了警告。
他相信她應該也有對張桂卉提出類似不要當真，不要放下真心的警告，但結果一定是被當面潑冷水。
就如同他對她的好意給予譏諷一樣。
像她這樣的人常常吃力不討好，卻是一古腦把挫折往肚裡吞，記不得教訓的結果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卻還是傻傻地對人好。
好吧，就當給她這個稀有人種一個禮物吧。
黎禹殷也不曉得自己幹嗎這麼做，不過他就是做了。
在鏡頭前，他不落痕迹地跟張桂卉保持距離，面對她的熱情，他不再虛假地對待。
無視一旁導演的暗示跟心急，黎禹殷冷淡了下來。
這一切，他是為周苡悠而做的。
而他自以為給了周苡悠一個大恩惠，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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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劇情沒照著導演心目中的版本往下走，導演馬上喊卡。
黎禹殷立即被叫到導演面前耳提面命一番，他的回應是冷哼了一聲，說是導演在說，要不要聽在於他。
跟導演比起來，他比較在意的是周苡悠的反應。
而不出他所料，在導演吩咐之後，周苡悠即晃到了他的休息室來。
黎禹殷以一副大恩不必言謝的神情迎接周苡悠，等待她的感謝。而他沒料到的是，他面對的卻是一臉怒氣沖沖的周苡悠——
「為何你不聽我的勸告，還百般地挑逗張桂卉，這樣下去結果會不堪設想的。」周苡悠氣急敗壞。
很顯然，張佳卉完完全全臣服在黎禹殷的男人魅力之下，而一旦得不到，一般的借口是打發不了她的，到時候，她恐怕會把「愛情專賣店」給拆了吧。
一聽周苡悠的指責，黎禹殷深深地皺起眉頭。
他沉默了約莫半分鐘。「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他不是聽不懂周苡悠剛剛說的話，只是不敢相信話里的內容，所以他再問了一遍。
於是周苡悠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這回黎禹殷總算是吸收了周苡悠的話意，成串的髒話在他的腦海中形成，差點沒形象的大罵出口。
「你是哪一隻眼睛看到我挑逗對方、賣弄我的男性魅力?」黎禹殷強迫自己冷靜。
「我想在場的人都看到了。」周苡悠簡直快捉狂了。「你行行好，放人家一條生路，感情的事不可以亂來……」
她的長篇大論被黎禹殷不耐的甩手給制止了。
真是有夠給她xxx的!
他的舉動的確是在場的人統統都看到了，但他們看到的可跟周苡悠看的不一樣。
要不然導演幹嗎喊卡，就順著兩人之間的曖昧繼續發展下去不就得了。
要不是他為了向她示好……
但那好意活生生被她的話給丟回臉上，黎禹殷這下子怒火狂燒，報復的念頭因此而起。
他揚高了下巴，雙手交叉抱胸，整個人姿態高效地睨視著周苡悠，他冷哼了聲，壓根是用鼻孔看人。
「我會如你所願，接下來會使出渾身解數挑逗張桂卉，讓在場所有的人不僅看得清清楚楚，還會血脈賁張？」
說完，他便當著她的面摔上了門。
他氣周苡悠，更氣自己沒事幹嗎這麼做，別人不但瞎了眼沒看見，還一點都不領情。
真是氣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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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一段插曲之後，情況完全超出周茲悠的控制。
當錄影結束，張桂卉得意洋洋來跟她炫耀暗示，今晚在飯店的套房中她跟黎禹殷將會有一段激情沸騰的插曲時，周苡悠整張臉都綠掉了。
她相信這邀請該是張佳卉提出的，但稍有理智的黎禹殷就不會拒絕嗎?一旦兩人發生關係后，情況會一發不可收拾。
他是超級巨星，有他該負的社會責任，不是任何事都可以為所欲為的。
但氣歸氣，她還是得想辦法制止這件事。
唉，她從來不知道婚姻介紹所的工作有這麼難做，直到她遇到黎禹殷。
這燙手山芋啊，真傷腦筋!
周苡悠連晚飯都不敢吃，便在飯店樓下守株待兔。
天氣冷得可以，路上的行人不多，天空剛降下了小雨，讓氣溫更低了。
周苡悠拚命摩擦雙手取暖，還得一方面注意進出飯店的人，自己也要小心不能被發現。
好不容易，在她快要放棄之際，將近九點時，張桂卉坐著計程車出現，她一進入飯店，周苡悠馬上尾隨。
趁著黎禹殷未出現之前，她必須想辦法打消她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念頭。
這不是件好辦的差事，張佳卉的不可理喻她領教過。
而在黎禹殷跟張佳卉之間，她也曾想過，選擇馴服的對象是否該是黎禹殷，不過以今天下午他黑著一張臉當著她的面摔上門的動作看來，搞不好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踢出門外了。
選擇張桂卉或許她還有開口的可能。
不過周苡悠似乎想得太美了。
當她假稱客房服務，而讓張佳卉開了門時，房間內的狀況讓周苡悠頓時傻了眼
張佳卉僅用浴巾包裹著她玲瓏的曲線來應門，而房內也不僅她一人，黎禹殷早就在其內了，只是他衣著整齊，俊臉上的表情是……有點無聊。
周苡悠微微詫異地睜大眼。
是她看錯了嗎?
不過現在似乎不是研究黎禹殷臉上表情的時候，面對不是她預期中的情況，她得開口說個好理由埃
但周苡悠就愣在房門外，除了吃驚張佳卉動作的快速外，原本想好要說的一番話因為黎禹殷在場而全失了效。
倒是張佳卉不耐煩地先開口了，畢竟她的好事被不速之客給打斷了。
「周小姐，你該不會是敲錯房門了吧?!」張佳卉眼中直寫著：還不快滾。
「礙…啥?」周苡悠眨眼，她注意到了黎禹殷的嘴角像看好戲般地往上揚。
張佳卉更不耐地叫著：「你是不是聽不懂國語?沒事就快滾，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多嘴告訴你……」她懊惱自己因一時高興說溜了嘴。
而且她懷疑周苡悠此刻來敲房門的原因，搞不好她對黎禹殷也有意思，而想來阻止她的好事。
看張佳卉就要關上房門了，周苡悠趕緊往門內一站。「不是的，我來是有事要告訴你……」
事到如今，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周苡悠要自己忽略掉黎禹殷嘲諷的眼神，專註在張佳卉身上。
「什麼事?你快說。」張佳卉注意到了周苡悠覷看黎禹殷的目光，她移身擋住她的視線。哼，她就知道，姓周的女人也在打黎禹殷的主意。
「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在決定之前，是不是……要好好想一想呢?」周苡悠說得支支吾吾，好彆扭。
「你在說什麼啊?」張佳卉皺起眉頭。「可不可以麻煩你說清楚一點，我沒時間聽你胡言亂語。」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況是跟全台灣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黎禹殷上床。
周苡悠深深地呼吸。
好吧，她豁出去了。
「那個男人——」她指向黎禹殷。「他不是真心喜歡你，在跟他上床之前，你要想清楚埃」
她以為她說得夠清楚也夠激烈了，沒想到張佳卉只是冷哼一聲。
「你就老實說，你對禹殷也有意思，何必拐彎抹角挑撥呢?等你說服我離開之後，是不是換你跳上他的床呢?」張佳卉才不領情，垂涎的男人當前，八頭牛都拉不開她的。
「拜託，像他那種男人送給我我都不要。」周苡悠直跳腳。「這樣值得嗎?用身體來留住男人的心?」
「我的事不用你管。」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管埃
眼看無法說服張佳卉，周苡悠乾脆轉而面向黎禹殷。「你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何偏偏要招惹不能招惹的女人呢?」
周苡悠的一句話說到原本在一旁看戲的黎禹殷的心坎里。
他太清楚張佳卉是碰不得的女人，這種女人就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到頭來搞不好還會鬧上社會版頭條，來個得不到你就讓你身敗名裂的把戲。
當初之所以會答應她的邀約，純然是因為賭氣跟報復。
而現在戲也看夠了，見周苡悠因為他大費周章地上飯店來極力想說服壓根不可能聽她話的張佳卉，他的心情稍微舒坦了，現在正是走人的時候。
不過，也許他可以當個好人順便將周苡悠給帶走，否則留她在這，只怕她會被發火的張佳卉給撕了吞下肚去。
「你閉嘴!」發起火的張佳卉比潑婦還可怕。
她見周苡悠就要壞了她的好事，而黎禹殷似乎也被她說服了，情急之下，張桂卉動手甩了周苡悠一個耳光。
這耳光甩得又急又狠，使得毫無防備的周苡悠柔瘦的身子被甩至牆角的沙發，而張佳卉竟還心狠地上前想踹她一腳。
「住手!」黎禹殷沒料到這情形，他動作迅速地拉開張佳卉，將周苡悠扶起。
見她蒼白的臉色跟嘴角的血絲，黎禹殷一張俊臉登時垮了下來，他回身對張佳卉撂下狠話，「要不是你是女人的話，我會揍你一頓。」
他陰鷙的表情讓張佳卉嚇退了好幾步。
「你想讓我看上，等下輩子吧，要不是我嫌無聊，想看看你能投懷送抱到什麼地步……」黎禹殷嫌惡地從頭將張佳卉打量到腳。「你真是丟女人的臉。」
說完，他打橫抱起周苡悠，離開了飯店房間。
在靜謐的車內，有暖氣呼呼地送出聲。
「你不要緊吧?」
「你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還有抽出面紙擦拭的聲音。
「我幫你。」
「不必。」
「請你讓我下車好嗎?」車門被中控鎖鎖了起來，她無法下車。
周苡悠的請求沒有得到回應。
「我還是先送你到醫院好了。」
看她這副樣子，很難教他放下她不管。
黎禹殷極力忽略自己心中泛著疼的感覺。這只是因為他是她被打最主要的原因，所以他覺得有必要負責而已，他不停地這樣告訴自己。
「不必要，不必要到醫院，我很好。」在外人面前，尤其又是一個跟她不合的外人面前，她必須假裝堅強。
只是泛著紅的眼圈透露她的心情，她一點都不好。
黎禹殷當然看得出來。
他清楚她這種人，她想獨自舔舐傷口，然後等面對眾人之後又是一副笑臉模樣，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真可笑，偽裝的堅強一點都不值得敬佩。
「你一點都不好。」黎禹殷伸出手碰了碰她紅腫的左臉頰，周苡悠馬上痛得向後縮去。
該死，那女人下手可真重。
「我好不好不關你的事。」
平常都對她壞臉相向的人，現在突然一副關心她的樣子，她實在很難接受他的關懷。
更何況今天這事他也有分，要是他聽她的勸，離張佳卉遠一點，今晚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你快點讓我下車。」她無法再待著。
黎禹殷還是沒答應，他靜默地直瞅著她，這讓周苡悠別開臉看向窗外，這樣的沉默讓人頭皮發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車子內的溫度節節高升，透過車窗的玻璃，周苡悠知道黎禹殷仍舊看著她，沒撇開臉。
她總不能這樣跟著他一直耗著吧，她的情緒在崩潰邊緣徘徊，現在的她需要自己一個人舔傷口，而她不願讓任何人看見。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直說，只要說完你讓我下車就好。」周苡悠旋過身提出條件。
「我不想怎麼樣。」黎禹殷慢條斯理地說。
「你不想怎樣就讓我回家。」他凝視她的樣子讓她心慌，彷彿可以看透她的心一般。
「我送你。」
「不。」
黎禹殷聳聳肩。「你不肯讓我送你回家或是去醫院，那我們就這樣耗著，反正我晚上沒事。」
「可是我有事。」周苡悠快尖叫了。
他怎麼這麼不可理喻!
「你有事?那我們就快點把現在的事情處理完，才不會耽誤你的時間。」黎禹殷還是不放人。
「我們現在會有什麼事?」就是兩個人呆坐在車裡，還能有什麼事?
黎禹殷沉默了三秒，終於開口說道：「你想哭就哭吧，不用硬撐著。」
如果她硬要他說破……
「我才沒要哭呢，也沒有硬撐。」可說這話時，她的聲調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
這樣的委屈她可以承受，沒關係的，真的。
周苡悠不停地打從心底這樣告訴自己，她不知道的是在說服自己的過程中，她的眼波已快奪眶而出。
「有時候躲起來哭並不能療傷止痛，讓別人知道你哭並不丟臉，至少還有人願意聽你的悲傷不是嗎?」
他說得沒錯，但是他並不是她會選擇傾吐哭訴的對象，他們的關係不像朋友，甚至以敵人相稱還更貼切些。
若要哭，她會選擇哭給宮姐或是壇薔聽，怎麼可能哭給他聽嘛，好成為他以後笑她的把柄嗎?
她不想哭給他看，可是怎麼辦?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淚水快要不受控制了。
而且今晚的他不知怎麼搞的，看起來好親切和藹的樣子，一點也沒有之前他們相處時的惡臉相向。
而且他的胸膛也是一副好適合撲進去尋求安慰的樣子……
偏偏這時候他又伸手拍拍她的頭，動作如此地順手，好似在安慰感情很好的鄰家小妹妹。
「我才不會哭……」才說著，她的淚水便潸潸地滑落。
等到感覺自己的雙頰冰冰涼涼時，她才驚覺自己哭了，而且是一哭就無法收拾。
她抬起手很孩子氣地拭去淚水，假裝堅強的模樣讓黎禹殷發笑，不過他可不敢真的笑出來。
但他真覺得她好可愛。
像墜人凡間卻適應不良的善良天使，因為人世間的人實在太邪惡了，而他可能是欺負她最多、最邪惡的一個。
「乖，好好哭吧。」她輕輕的啜泣聲惹人心疼，突然間，他好後悔以前跟她的對峙。
他憐惜地將她擁人懷中，撫著她的髮絲給予安慰。
這個舉動讓周苡悠哭得更大聲了，一時間，她忘了自己是在誰的懷中，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