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遠離？！
看著那個整體幾乎都呈現焦黑的廚房，孟夏森只覺得涔涔的冷汗正迅速的往下流。
他果然想的太簡單了！
不過是抱著艾若紫上樓來，順便幫口渴的她倒杯水而已，竟然……就看到這種他最無法忍受的情況。
「倒杯水這麼困難嗎？」見他進了廚房，老半天沒反應，蹺著傷腳的艾若紫，在客廳的沙發上叫著，「快點！我要渴死了，可心……幫媽媽去廚房門口看看你孟叔叔是不是淹死在裡面了，不要踩進去喔！」
「喔……」
只是，可心人還沒走到廚房門口，就聽到一陣冰冷、極度不悅的聲音傳來，「淹死在那片黑色的污水中嗎？」
毫無溫度的聲音，發自看起來如此陽光的男子口中，感覺上該是極度的不協調，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他。
「哎唷！那是上次滅火留下來的嘛！我工作這麼忙，哪來的時間清理啊？」她搖搖頭，甩去自己莫名的思緒，管他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啊？
「那樣的環境對小孩子很不好的，你不知道嗎？」
他的面色稍稍和緩了一點，並把大水壺提出來，放在小吧台上，然後拿兩個水杯倒了水，才走到客廳，遞給艾若紫一個。
艾若紫接過水杯后，隨即道：「這樣的環境小孩子才自由，弄得再臟也不會擔心受怕，可心，幫我拿啤酒過來，水給你喝。」
嚇！
孟夏森瞪著她，敢情她要他順便倒杯水，是發現可心口渴了，又不放心她進去廚房拎那一大個水壺？
「喝啤酒不好，你也給我喝水。」
他阻止了可心拿啤酒，又倒了一杯水給艾若紫。
「我要喝啤酒！」她瞪著他，堅持著。
他則回以淺揚的嘴角，「乖！聽話的話，我做晚飯給你吃。」
她美眸眨呀眨的，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這男人……
孟夏森一頓，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訝異，同時，才發現自己剛才說了多曖昧的話，老天！他跟她非親非故，甚至連認識都說不上，竟然……
看著那被陽光洗禮過的小麥色皮膚，隱隱地浮現紅暈，艾若紫的臉上露出一抹難得溫柔的笑容，「好啦！謝謝你的好意，我喝水就是了，你就別來了吧！」
盂夏森心神一晃，凝視著她那張亮麗的容顏，原來她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突然間，一股衝動，讓他不假思索地說出口，「反正幼稚園放學后我也沒事，況且你腳傷成這樣，再加上那個廚房……難不成你想叫可心煮給你吃？」
他的話倒是點醒了她，三天沒回家，今天一早張德壽就被社會局召回南部出差，這下，要可心出去買當然也不成，可要臨時再調某個能當現成跑腿兼傭人的，也不太容易……
她看看他。
不！他太帥了不太妥……某種陌生又熟悉的警鐘聲響，在她的心底悄悄地響起。
「我……」
她才想開口拒絕，一旁的可心卻搶先熱切的開口，「我想吃孟叔叔上次做的滑蛋蝦仁豆腐！」
「滑蛋……蝦仁……豆腐……」
「當然沒問題！晚上如果只做三個人份的，那我可以做些更精緻、更好料的喔！」孟其森看著她那張亮麗的容顏，從深思到退縮，又到意志動搖，連忙又給了致命的一擊。
「哇！好棒！好棒！媽媽有好吃的了，還是好料耶！」
可心興奮地在她身邊跳啊跳的，艾若紫則頓感尷尬，「可心，別這樣，我、我也許不會煮，但我也沒讓你餓過啊！」
「可是……」被媽媽一罵，可心的小嘴扁了起來，「你跟阿姨，每次都會把廚房給燒掉，連張叔叔都說，叫我不要吃你們做的東西，說我要是肚子餓了的話，多遠他都會跑來煮給我吃……」
是嗎？看不出你那張叔叔還挺有心的。」艾若紫笑笑，敢情那小子是對當年把可心丟給她這種媽感到內疚，現在才會那麼認命的隨傳隨到。
張叔叔？！在一旁聽到這個稱呼的孟夏森，突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犀利的眼神梭巡著室內，本來是想找尋有無任何男主人駐足在此的跡象，但在慶幸沒看到想看的之餘，卻看到廚房門口旁的垃圾桶有煙頭、煙灰，如此一來，廚房更是成了這個家唯一的禁地，更別提裡面除了沒清乾淨的黑色污水，還有骯髒的碗盤，難怪可心會為了吃，在學校里誰的話都不聽，就聽他這個大廚師的話。
「別瞪我！」
她也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因為他眼神里的鄙夷是這麼地明顯。
「我從來沒在孩子面前抽煙。」她先聲明。
「毒素會在空氣里擴散。」
說不過他，只好換個話題。
「廚房我有空就會清，最後一次燒是前幾天，我還沒空整理。」
果然不只燒這一次，「廚房該是維持一家人健康的地方，你想讓你的小孩死於不健康的廚房嗎？」
「沒這麼離譜吧！至少……她肚子餓了，我也不是不會煮，是她不敢吃而已，不過，可心，」她目光炯炯有神地瞪向自己的女兒，「至少媽煮的泡麵還可以吧？」
「嗯！」可心大大的點了頭，童稚的笑臉笑得好開心，「面都爛爛的，好好吃喔！」
「可心……」
童言童語戳破了艾若紫最後一點的自尊心，看著她這狼狽、笨拙又不做作的樣子，孟夏森不由得笑了，其實，這個粗暴女警也有溫柔的一面呢！
「看來，的確是需要我來幫你餵飽可心了。」
他不禁有些得意，要入侵這個沒有男主人的家，他有最好的武器。
「不必！」
他語氣的輕蔑惹惱了她，會煮飯了不起啊？她要是肯學的話……至少，她可以賺到錢買飯吃，更何況，他只煮給可心吃，那她咧？
「我們不需要你，母女倆也會活得好好的，大不了叫披薩吃就是了，對不對？可心！」
她賭氣地看向可心，想尋求認同，卻碰到這個被食物拐著走的小背叛者，「我不要！人家要吃孟叔叔煮的。」
孟夏森淺淺一笑，拍了拍可心的頭，「可心乖，媽媽不乖，叔叔做我們吃的，別給她吃好了。」
美眸赫然一睜，什麼？！真的不給她吃，就這樣把她排除在外？那到底是誰的女兒啊？
「等等……你……你這人……孟……孟……森……」
「孟夏森！夏天的森林。」他好脾氣地提醒她，其實，是想掐住她的脖子，把自己的名字給灌進她腦袋裡。
「孟夏森！你別得寸進尺，她是我女兒，我吃什麼她吃什麼，你不過是區區一個廚師，別想搞怪！大不了，我……我把她換到別家幼稚園去。」
「喔？」
對於她的威脅，他不痛不癢，反而是一旁的可心嘴一扁，黑亮的大眸里泛出水光，「我不要去別的幼稚園……我要吃……」她賭氣地不讓眼淚掉下來，氣嘟嘟地漲紅粉嫩的雙頰，「你要是給我轉到別家幼稚園的話，我明天就離家出走，去孟叔叔家住。」
「你說什麼？你這小兔患子，竟然給我吃裡扒外！」
「外面比較好吃，當然要扒外啦！」
「你……你……」
「好了好了，你跟一個五歲的小孩吵成這樣，不誇張嗎？以後我每天送兩份吃的來，這樣你們都有得吃，不是很好嗎？」
啊？！
以後天天！
本來只是今天一頓的，現在變成兩人以後天天都有？！
母女倆對看了一眼，不敢相信地看著這天外飛來的超級好運！就差沒跪下來膜拜他了，孟夏森搖搖頭看向手錶，差不多該走了，他還得回幼稚園送孩子，順便辦該辦的事情。
雖然有點不放心……
天啊！他竟然對一個幾乎陌生的女人……嗯！至少他知道她抱起來很柔軟，長相雖然艷麗，身上有股聞起來舒服的香皂清香味道……
不！他只是順便，看不慣她這樣虐待可心的胃而已。
「這樣的話……」他背對著母女倆感激涕零的神情，直接走到門邊，並抓起桌上的鑰匙，「你家的鑰匙給我，我晚上買好菜就過來，我得走了，還要載小孩子們放學。」
「喔！好……咦！不對……等……」
看著被關上的大門，艾若紫一臉的訝異。
她有說他可以拿她家的鑰匙嗎？這男人也太自動了吧？
而更詭異的是，一向貫於發號施令的她，這一次，竟乖乖地回應著他的話，難道……
不、不可能！
他只是個在幼稚園煮菜煮飯的，怎麼可能比她還有Power呢？
可偏偏，他那張俊顏上溫柔又充滿魅力的笑，讓人難以抗拒啊！
唉！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啊！
☆☆☆
傍晚，他果真依約前來，並帶了一個大保溫盒，一攤開，裡面分別是四菜一湯，還有香噴噴的白飯一大鍋。
「你是要餵豬啊？」
對於他自動地開門進屋，一向警覺的艾若紫，居然沒什麼感覺，直到看他攤在餐桌上的菜跟飯，才這樣問。
孟夏森沒回話，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不是嗎？」，中午，她的吃相還讓他心有餘悸，雖然他這麼說人誇張了，不過，至少他從沒看過，當他在場時，會吃的像是餓死鬼似的女人。
艾若紫收到他心底的想法，皺了皺鼻子，「中午是因為難得吃到好吃的嘛！當然要吃夠本嘍！」
坐在沙發上的她看著他抱可心上餐桌椅后，自己也大刺刺地將雙手迎向他所在的位置。
「幹嘛？」孟夏森好笑地看著她。
「抱我啊！我腳痛耶！」
下午上個廁所，就花了她快好幾分鐘用跳的，現在，有現成的運輸工具不運用一下怎麼行？更何況，被這男人抱住的感覺還不賴！
呃？！她在想什麼？
但，還沒來得及去分析為什麼心臟突然猛地一跳，她的人已經在粗壯的臂彎中了。
「來！乖乖吃飯。」他對她，如同對可心一般，直接放在椅子上，還幫她調好大腿的姿勢，讓她面對餐桌。
這種對她身為女性卻令男人無法產生興趣的漠視，讓艾若紫心情有些感到不舒爽。
飯，吃得悶悶的。
倒是可心竟然跟在一旁喝茶的孟夏森，兩人有說有笑的，當然，大部分是可心在說，孟夏森在那裡點頭應喝。
哼！討好小孩的傢伙……
看著眼前這個成熟的男人跟自己的小女兒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艾若紫突然覺得有點奇怪，好像自己才是外人一般。
但其實孟夏森這個人，對孩子倒也沒有刻意討好的感覺，彷彿他本來就是這個家的一分子。
想當年，就連秋瞳也沒這麼快被可心接受吧！
就連她自己……
唉！想起她跟三歲的可心初遇時的慘狀，有時候，看著眼前笑咪咪的可心，她都不由得會感到慶幸，幸好當初自己堅持撫養著這別人口中難纏的孩子，並一路走了過來。
可是，到底為什麼這個孟夏森會有這麼大的魅力？
「這樣你看可以嗎？」
突然間，低沉的問話插入她的思緒中。
「什麼？可以……」
有點恍神地才問出口，就聽到可心爆出一陣歡呼。
「啊！媽媽說可以耶！」
啊？可以什麼？！
艾若紫看向一臉興奮的可心，又看向臉上掛著淺淺微笑的孟夏森。
那淺揚的唇角，總是令人感覺他帶著一股若有所思，又淺淺地漾著某種神秘安祥的氣息，她凝視著他，而他黝黑的瞳，突然移向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相鎖……
心一震！
她眨了眨眼，調開視線看向可心，「你……我說了什麼可以了？」剛才那是什麼感覺？為何讓她心有餘悸？卻不是令人討厭的悸動。
「啊？你自己剛說可以的耶！」可心以為她想反悔，有些失望的說。
「是啊！答應小孩就不能反悔了，對嗎？可心？」
「嗯！」可心大力的點頭。
孟夏森笑了，就像準備要做一件自己非常感興趣的事情那般，滿足中，帶著絲期待的笑容，「這樣以後叔叔就常過來陪你嘍！」
「等……等等！什麼可以不可以的啊？你們在說陪什麼啊？」儘力地壓下自己心裡那浮動的怪感覺后，艾若紫力圖追上他們談話的內容。
「嘿！看來你不但是吃飯不專心，就連跟別人說話也是呢！」
他說話的同時，那個讓艾若紫心有悸動的淺淺笑容，這會兒又對上了她。
「好啦！到底啥事啦？」閃避開，她決定不要跟他視線相對，太危險了。
為什麼，他的眼就是可以讓人心神不寧呢？
「也沒什麼。」孟夏森眼底的光彩，泄漏了一絲得意之色。
她有點不自在，而這對他來說是個好現象，至少，讓他不會覺得自己自願來這兒的行為像個傻子一樣，「她說那個張叔叔來這常常都是咳聲嘆氣的，所以，我說以後沒事就過來陪陪她……聽說你很忙？」
話鋒一轉，不給艾若紫說不的機會。
艾若紫看著自己的女兒一眼，這小傢伙到底跟孟夏森說了多少？
他自願來照顧她女兒？多少人都急著逃離的差事，這男人是哪兒有問題啊？
她的眸光故帶懷疑上上下下地審視他，就是不看他的眼睛，然後意有所指的道：「台灣的變態實在太多了，我不忙怎麼行？」
「辛苦你了！」他輕笑，不以為意。
他是聽不懂，還是裝傻？難道聽不出來她在暗諷他嗎？「你來我家，這樣太麻煩你了吧？」
「反正我只是個幼稚園的廚師兼司機，不忙，晚上送飯來，順便在這休息一下，等你回來我再走，應該不要緊。」
「但我常常沒回……」她突然煞住未出口的話，看向可心，只見後者一臉閃避的模樣，看來，可心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光了。
「所以啦！你現在除了那個可憐的張叔叔外，能去哪裡僱到一個隨時能在這裡過夜的保姆？」
她無言的低下頭。
「而我可以在這過夜。」
過夜？！他……
看著他用手肘倚著餐桌，支著下顎，修長結實的身軀，那副優雅中帶著慵懶的模樣，突然間，她腦海中的場景轉換，背景變成她的房間、她的床……
驚覺到自己腦海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想像時，她忍不住用腳一蹬，連椅子都一起退了一大步，她被自己的幻想嚇到了。
他深幽的黑眸里燃著一股幾不可見的火焰，彷彿能看出她心中所想的，可是，他沒有笑她，相反的，他的一雙眼，只深邃又沉靜地凝視著她，半晌，他才開口，「你這樣退後，小心又傷到自己的腳，其實我平常也是睡幼稚園的倉庫而已，對我來說，睡哪兒都一樣。」
他盡量說的平常，在剛才那一瞬間，空氣里回蕩的那股詭異、火熱的氣氛，他不是沒感覺到。
艾若紫搖了搖頭。
這男人到底跟一般人有什麼不一樣？為什麼她會對他感到既安心，又有絲恐懼，這種詭異的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彷彿只要他在，她全身上下的感覺細胞，都會跟著不安分了起來，而這種不安分是種既新鮮……又迷人的感覺。
「你……不是個戀童癖吧？」岔開話題，希望也能避開他的眼神、他的凝視，叫人呼吸困難。
聽到她的話，他淺淺一笑，黑得有如深潭，彷彿能吸進一切的眸光，直直地望進她的眼中。
「我對……」他低啞的聲音，隱帶著性感的沙啞，「你這種成熟的女人比較有興趣。」
聽完他的話，她瞪向他。
卻隨即發現不妥，連忙轉開眼光，低下頭，三兩下就把最後幾口飯扒完，「當我沒問，我吃飽了。」
「放著吧！碗我洗，你得先顧好你的腳。」他輕輕地壓著她，不讓她起身，然後接過她想拿去洗碗槽的碗。
「好吧，謝了。」她看著他，並用單腳起身，平衡感絕佳地往後跳了一步，那明顯要躲避他的意圖是如此明顯。
「別客氣！」他輕笑，同時對著在一旁一直沒說話，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的可心道：「吃飽了嗎？我有做檸檬泡芙來喔！」
「哇！我要吃！」
為了好吃的甜點，再撐可心也會硬塞，誰叫這頓飯實在太好吃了，想到以後孟叔叔都會來家裡，她就無法壓抑地感到期待。
更別提，她第一次看到，沒被她媽媽嚇到，反而能嚇到媽媽的叔叔耶！
☆☆☆
於是，奇怪的生活模式就此展開了！
拖著只受傷的腳，對艾若紫來說，沒好處卻也沒多大壞處，唯一的差別，只在於坐辦公室的時間變長了。
當然，這是指對她而言，可對於她周遭的人來說，可就沒這麼好過了。
「那個誰誰誰！你他媽的頂樓的接收衛星裝好了沒？為什麼我這螢幕現在還是一片黑啊？」
「我……派人了……」他沒做錯吧？他是刑警，不會修衛星天線啊！
「派人？自己不去，窩在這裡幹嘛？冷氣涼啊！」
「是……我……立刻去！」
於是辦公室里，又多了一個落荒而逃的傢伙。
瞪著剩下寥寥無幾的辦公室，只見到三隻小貓都乖乖地埋首在案前，艾若紫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噴出來，然後轉身，走向代理組長的辦公室。
可惡！
這是什麼日子嘛！沒人可以抓，甚至都快到沒人可以罵的地步了，眸光狠狠地往辦公室一瞄，看到最近剛抓到嫌疑犯，正處於偵訊過程中的那三個案子……
唉……連可以讓她動動腦的新案子也沒有，真是煩啊！
而在這麼多擾人的思緒中……美麗的明眸瞪向桌面上那個吃了一半的便當，她該死的肚子明明餓死了，卻吃不完那個「難吃」的便當。
她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是對孟夏森的手藝上癮了嗎？
但這怎麼可能！她是個如此理智，又如此能幹的精明女強人，二十八年以來，除了對可心小小的頰吻上癮外，她還沒陷進去任何事過呢！
所以，她絕對沒有對他的手藝上癮，她一定能吃完這個便當的。
思及此，一整個下午，她第十回地坐在便當前面，然而，這期間，辦公室也已有九個屬下被她罵出門，不過，她毫無所覺就是，因為，無論她在罵誰，她真正心煩的，都是為什麼自己連一個便當都吃不完。
嘆了口氣，移到嘴邊的筷子又放了下來，說老實話，她真正煩的是——孟夏森那個淺淺淡淡，卻叫人窩心不已外加心跳加速的笑臉，老是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尤其是在她肚子餓的時候。
「唉……」忍不住，她再嘆了口氣。
「組長……艾……艾警官，有……有人找。」平時接電話，唯一不怕艾若紫的盈盈正好離開位子去辦事，所以進來通報的人，是今天上午才被罵到去寫悔過書的新進警員。
「說話就說話，結結巴巴的做什麼？看！害我連飯都吃不完！」
猛然起身，穿著寬筒褲跟背心的窈窕身軀晃了下，隨即站穩，再瞪向門口，那個新進警員卻已經跑得不見蹤影，透過窗戶的玻璃，她看到的是……
「可心？！」她張開雙臂，走到桌子前面，剛好迎上可心衝撞進來的小小身軀。
嗯！又軟又香！
「乖可心！今天怎麼會……」另一個高大的人影跟在可心的身後，她抬頭，看到了孟夏森，「你們怎麼來了？」
「幼稚園下課了，我送完一車的孩子，今天最晚下車的小朋友剛好在附近，想說來這兒，看你是不是還在忙，不忙的話，晚上一起吃飯？」
孟夏森這幾天很少看到艾若紫，除了前一個星期她的腳傷嚴重，比較早回家以外，這個星期已不再需要拐杖的她，似乎每天都得忙到九點、十點，才撥電話給他，說她要回家，而他可以準備走人了。
當然，他從沒忘記過，給她一個笑容，還有一桌重新熱好的飯菜。
而也不知道為什麼，當隔天下午送可心回家，看到一桌被吃得乾乾淨淨的空碗盤時，他的心，在滿足之外，卻又會有几絲悵然。
她只吃他做的，卻連見面稍久一點的時間也不給他。
「晚上一起吃飯？」
她看向他笑容淺揚的俊顏，心再度怦然一跳。
又來了！暗自咒罵著自己的心神不定，她擺出了個不怎麼真誠的笑臉，「我今天……」
「媽媽一起吃飯嘛……」
可心還沒來得及在她懷裡撒嬌完畢，就聽到辦公室門口傳來一聲，「組長，你的便當還沒吃完啊？從中午吃到現在，你該不會生病了吧？」
盈盈拿著公文夾走了進來，看到孟夏森時，眼睛一亮，那擺明著就寫著欣賞兩字的眼光，讓艾若紫頓覺莫名的緊張。
「這位是……」
「你便當沒吃完？」沒理會盈盈一臉好奇跟拚命眨的大眼睛，孟夏森皺了下眉頭，看向辦公桌上那盤可憐、走味的便當，「你中午都吃這種東西？」
他話裡帶了絲責備，實際上卻是關心。
「我……」
莫名的，她語氣里竟不自覺的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孩子般心虛，「我中午忙……才沒吃完的……」
「啊！」艾若紫的反應讓盈盈睜大了雙眼，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向不把男人當男人看的組長艾若紫，此時竟在這男人面前讓人感覺抬不起頭來。
「這種菜不好吧！」孟夏森從裡面挑了根菜絲放進嘴中，「太油、太咸又太多味素，你不營養就算再健康，也不該吃這些東西來虐待自己的身體。」
「對呀！孟叔叔說，吃健康比吃好吃的還重要些，所以巧克力不能常吃，要多吃甜甜的水果。」
一旁的可心聽到了，連忙獻寶似的說出自己在幼稚園學到的。
「好……好啦！」
艾若紫也看到盈盈那好奇的眸光，她不自在地揮揮手，隨即推著可心，「你們先去吃飯好了，我還要忙。」
「忙什麼？」
盈盈笑咪咪的在一旁看好戲的開口，「上個星期的案子都解決了啊！剩下的交由檢察官就好了，你有什麼好忙的？難得可心要跟媽媽吃飯，你還不去啊？對不對，小可心？」
「嗯嗯！盈盈姐說的對，媽媽……一起去吃飯啦。」
當下被盈盈戳破牛皮，還被可心拉著手的艾若紫，望向在一旁安靜不語的孟夏森。
又來了！
又是那雙深邃沉靜的眼，那種明明沒說什麼話，卻彷彿有千言萬語撞進她心裡的眼神。
「不敢去啊！組長？」盈盈突然湊進她的耳旁，小小聲的說了一句。
「誰說的？」
艾若紫赫然挺胸，她有什麼好怕的，不過就一頓飯而已嘛！她在盈盈眼中已經沒什麼權威了，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還弱了自己的氣勢呢？
「去就去！走吧？要吃什麼？」
她氣勢昂揚地看著在場的人，然後，眼光轉向孟夏森。
孟夏森俊美的臉龐上緩緩地漾起一個笑容，對著盈盈輕輕點了個頭，然後才開口回答她，「全家福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