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全家福套餐？！
艾若紫瞪大眼睛，看著四周那種洋溢著幸福美滿的歡樂家庭氣氛，只覺得渾身的細胞都不對勁。
「這……這裡到底是……」
「放心吧！就是吃東西而已，這間全家福餐廳，在每年的今天，都會推出特定低價的全家福套餐，來，嘗嘗看這個。」夾起一塊肥嫩鮮美的魚肉，他直接遞到仍處於目瞪口呆的她嘴邊。
「喔……」
隨口就吃了嘴邊的那塊肉，濃睫下的大眼睛依舊看著四周那一對對親密的男女，跟圍繞在父母身旁幸福歡樂的孩子們身上。
「這裡……還真是……到處都是全家人出動啊！」
「嗯！」孟夏森點點頭，因為她沒有拒絕他的餵食，或者說沒意識到他的餵食，所以俊臉上浮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來！可心也吃一點。」
看著他也喂可心吃了一塊肥嫩的清蒸魚肉，艾若紫笑了，「這裡的料理味道跟你做的好像耶！」
他濃眉輕揚，「沒想到一向狼吞虎咽的你嘗得出來？」
「我哪有狼吞虎咽？我每天晚上回家都有細細地品……」驀然地，她臉一紅，這句話好像表明了她很期待似的，「反正……我又不是不懂吃的人。」
雙頰輕染艷色的她，小麥色的肌膚上雖看不真切，可是那雙美眸里尷尬中又帶著一點輕盈的笑意，頓時，讓孟夏森有種恍若在夢中的錯覺。
「你喜歡這裡的菜最好，因為我的手藝是在這裡學的。」
「咦？」艾若紫有點詫異地看著他，「對耶！我都不知道你的背景……老天啊！我竟然就這樣讓你進駐我家？！」
孟夏森一愣，先是看著她，隨即看到那雙瞠大的美眸中，那隱約戲弄的笑意后，也跟著笑了起來。「現在想到太晚了，早知道，我就把你家先搬光光。」
「試試看啊！我還沒扁過小偷呢！一向都只扁殺人犯。」
「還有男人嗎？」
「哈……男人？男人在哪呢？」她懂他的暗示，笑紅了臉，說真的，她並不討厭他這種故意帶點調情的感覺。
「嗯……看來，有人明天不想吃甜點了。」
「啊……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個什麼……提什麼蘇的，男人！」一聽到這威脅，那如扇般的濃睫立刻充滿討好意味地眨呀眨的，還故意軟語強調著最後兩個字。
「是提拉米蘇！你這樣子跟可心還真像！」孟夏森的嘴角再度輕揚，忍不住笑意，這一大一小的兩人還真夠像的了，唉……一對為了食物沒有節操的母女。
渾厚低啞的嗓音，在餐廳眾人的喧鬧聲中，雖不明顯，但不知為何，卻全部一聲一語地笑進了艾若紫的心裡。
兩個成熟的大人相視而笑，隱約的感性溫馨，蕩漾在空氣中，沒人發現一旁的可心正在偷笑。
「全家福吶……」
可心嬌俏的臉上一臉陶醉樣，孟叔叔真的好像、好像她爸爸喔！
☆☆☆
「那是……老大嗎？」
在餐廳一角，廚房送單的窗口，一雙眼睛正透過小小的窗口，穿過人來人往的用餐區，看著靠門口那一桌的俊男美女，外帶一個漂亮小女孩的歡樂景象。
「是啊！別擋著我拿單子，全家福套餐四人份，主菜糖醋排骨、鳳梨蝦球……」
穿著圍裙，身材頗有份量的歐巴桑，大屁股一擠，把剛才那個目瞪口呆，在大熱天里還穿著黑色皮長褲、皮背心的年輕男子，擠到廚房走道旁。
「我、我不敢相信！我不能相信！」
年輕男子捧著臉，一個勁兒的直搖頭。
「不信也不關我的事啦！快去幫我把後面洗好的青菜拿過來。」
「喔……」
年輕男子一臉茫然地往廚房後門走，可走沒兩步，他又定下腳步，「老大、老大他……」
「別老大了，快去幫我拿菜啦！」歐巴桑一個響頭敲過去，「老大也是人，有個女人出現能讓他想帶過來，你該高興的。」
「可是……」年輕男子依舊哭喪著臉，不知情的人，恐怕會以為他是剛死了女友還是老爸什麼之類的。
「可是什麼？」歐巴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忙都忙死了，還在這裡窮攪和。
「那女人是上次升哥警告過，那個專門逮捕台灣殺手級人物的超級女警啊！」
「女警就女警……什麼？！」
這次，不只是歐巴桑，而是連他身後全部的人，共計三個長相兇惡的廚師，一個看起來面貌可愛動人的女服務生，全部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完全停下手邊的事情，看著那個年輕男子。
「是啊！」年輕男子點點頭，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她就是有名的紫獵人，去年年底，老大還下令，說要是她踩到我們組織夥伴的話，要對她殺無赦啦！可是你看現在……」
廚房裡除了年輕男子以外的五個人，彼此互相看來看去，在三秒鐘的靜默后，一瞬間，全部都擠到方才那個小小的送單窗口。
「要死了！那個大美女真的是紫獵人喔？！」
「這下完蛋了，老大是故意的還是根本不知道？」
「我怎知啊？竟然帶著獵人踩進兔子窟，我們完蛋了啦！哎呀！老大有個難纏的毒蛇哥哥就已經夠麻煩的了，怎麼現在又惹上了獵人啦！」
幾張臉擠在小小的窗口，相較於外面歡樂洋溢的氣氛，裡面的人則全都是愁眉苦臉的。
☆☆☆
外面的騷動引起的是這麼地突然，孟夏森跟艾若紫，幾乎是同時發現的。
只見她放下筷子，一個起身，還撞到可心，害得可心正在喝的飲料，就這麼倒在衣服上，而她只看了一眼，確定可心沒事後，隨即就沖向門邊，打開玻璃門，大吼，「警察，不許動！」
門外兩個剛搶了婦人皮包的少年，當然不會甩她，只是加快腳程，更迅速地往馬路的另外一頭鑽去。
「媽的！」
艾若紫咬牙，未完全痊癒的扭傷，讓她跑起步來有點吃力，可她還是一路狂奔的追了上去，他看著追出去的她，立刻對著廚房做了個手勢，又比比可心，隨即，也跟著追出去。
可心愣愣地看著兩人追出餐廳，隨即就聽到，「嗨！小妹妹，別怕啊……阿姨是這裡的老闆，你的……」
「爸爸、媽媽！」可心一臉笑意盎然，顯然很得意這個稱呼，而對於兩個大人拋下她的行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呃？」歐巴桑一愣，隨即又堆起討好的笑容，「爸爸、媽媽啊？呵呵……來，你喜不喜歡吃這個……」
夭壽喔！歐巴桑對廚房關心的一群人投去一個眼神，表示孟夏森已經喜歡對方到連這小鬼都吃定了，這下怎麼辦呢？
而門外，引起騷動的追逐戰，還是沒有停。
只見兩個少年死命狂奔，後面跟著緊追不放的一女一男，更遠的地方還有個年輕女子，邊哭邊喊，「強盜啊……」
「噢——」
因為腳踝止不住痛，一個踉蹌，讓艾若紫摔跌在地。
「該死！」心一擰，他跑到她身邊蹲下，「你有沒有事？」
「快去追那兩個小王八蛋。」牙一咬，艾若紫忍著痛撐著手想站起來。
「我去！你給我待在這裡別動！」
說真的，孟夏森一點都不想去追那兩個小角色，搶女人的皮包算什麼，可是，他卻不願意再讓艾若紫鉚起來去追到腳二度受傷。
艾若紫抬起頭，看到兩個少年鑽入小巷。
「那我去另外一頭包抄他們。」
「不準！」
突然放大的低沉吼聲，嚇了艾若紫一跳，她抬頭看向孟夏森，只見這個平常一臉溫和的好好先生，此刻臉上正沉著一股說不出的怒意。
「你給我待在這裡，五分鐘之內我把人抓回來交給你。」
「啊……」她張口結舌地，看著他反身就跑向那兩個少年鑽入的小巷內。
她……是不是聽錯了啊？
他剛才是在命令她嗎？
☆☆☆
兩個小時后，直到離開警局，做完筆錄后的孟夏森依然一臉臭。
在計程車裡，他跟她分別坐在後座的最兩旁，衣服明顯有一大塊污漬的可心，則是乖乖地坐在中央。
「媽媽……叔叔怎麼了？」可心悄悄的拉了拉母親的衣角，小聲詢問。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求他去幫我追強盜。」艾若紫也是一臉不爽，他剛才在警察局裡，始終沒給過她好臉色，一副像她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真是奇怪了，這麼多人捧他為英雄，那個哭得淅瀝嘩啦被搶皮包的年輕女子，甚至還在眾人面前獻給他一個吻哩！
她都沒火大了，他的臉幹嘛還是這麼臭啊？真是莫名其妙！
「哼！」
越想越氣，艾若紫偏過頭，瞪著窗外，可才看沒兩分鐘的街景，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你媽是笨蛋！」
「為什麼啊？叔叔。」
「耶？」艾若紫猛然回頭，瞪向他們兩個，有沒有搞錯？當事人在旁邊耶！
只見孟夏森看著可心，一副溫柔有耐心的模樣道：「因為有人自己的腳明明受傷還沒完全好，卻去追一個根本不值什麼錢的皮包。」
「你……你這是什麼話？」
她瞪著孟夏森，後者卻連抬眼看她一眼都懶，只顧著繼續跟可心說話，「還好剛才醫生說沒有大礙，不然啊！你媽跑到腳斷了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我……」
「人笨就是笨，反應快有什麼用？連自己腳受傷的事情都忘記，可心，你千萬不可以學你媽這麼衝動啊！」
「孟夏森！」艾若紫放大音量，沒想到他竟然這樣明目張胆地挑撥她們母女倆的感情。
「怎樣？」孟夏森抬眼，瞪她。
深沉的眸子里，散發的除了怒氣之外，更有另一層叫人說不出來的嚴厲。
艾若紫赫然一震，這眸光在很多年前，當她父母還在世時，她似乎看過……
「你以為身體是自己一個人的嗎？」嚇！連說的話都一樣。
「你也要替身邊的人想想，工作再重要，會比可心、比你自己的身體重要嗎？」
艾若紫轉頭看向車窗外，選擇沉默以對。
眼看，她們住的大廈就快到了。
「你最好自己想清楚。」
怎麼連最後一句都跟她老爸當年罵她的話一樣啊？
「你又不是我老爸！」輕輕地嘟嚷了一聲，卻引來更大的反應。
「你說什麼？」這次，孟夏森索幸把可心抱起來，放在大腿上，然後直接扳過她的肩膀，逼她不得不看向他。
「啊？我……」
「好！算我雞婆、我多事！可以嗎？」
看著艾若紫那一臉的無辜樣，孟夏森更是感到一股龐然的火氣在他的胸膛里翻滾著，怒吼著想爆發，可是，他還能說什麼？
車停下，他開了車門，直接抱著可心就往外走。
看著兩人的背影，艾若紫輕嘆口氣問司機。「多少錢？」
「兩百八十五，小姐，你老公可真關心你啊！」前座的司機笑眯眯的說。
「他不是我老公。」艾若紫煩躁的低吼一聲，丟下三百塊，隨即下了車。
被罵成那樣，她都快以為他是她老爸了，還老公咧，哼！她老公要是敢這樣早就被她打飛出去了……但是，不自覺地，看到那一大一小正在電梯旁等她時，美眸無法剋制地柔和了起來。
不可否認的，她清楚的感覺到一股暖意淺淺地流過心窩，他關心她……
回到家裡，孟夏森沒說什麼，直接抱著可心就進浴室，幫她洗澡，處理掉那件已經被果汁弄髒，無法挽救的衣服。
沒事幹的她，本想先去吧台小冰箱拿罐啤酒，但是看向浴室，她又猶豫了，咬咬下唇，她晃到浴室門口，輕推開一條小小的門縫。
「嗯……要不要……」
「不必！」
他還是在生氣！
看著他那寬大的背影，僵直的坐在小塑膠椅上的背脊，她就知道，「我只是想問……」
「不用你幫忙，出去關上門，可心會冷。」低沉的聲音帶著拒絕好意的冰冷。
「不用幫忙就不用幫忙！幹嘛這麼凶啊？」
她拉上浴室門，氣呼呼的走到陽台。
而在浴室里，坐在浴缸里的可心卻仰著小小的臉蛋，拉了拉孟夏森的衣袖。
「怎麼啦？水太熱？」他關心的問。
可心搖搖頭，「不是！孟叔叔對我好好啊！為什麼對媽媽就這麼凶呢？」
孟夏森一愣，隨即沉下臉，「你媽媽做錯事了。」
「可是……」可心嘟起小嘴巴，「我做錯事你也沒生氣啊！」
「你是小孩，媽媽是媽媽，已經是大人了。」
他解釋的方法，聽起來就像個真正的父親一樣，聽得可心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孟夏森皺眉，並小心地用酵素水幫她淋著頭髮，「眼睛閉起來。」
「喔！」可心閉緊眼睛，等著孟夏森幫她淋頭。
「好了！來，把身體擦乾，已經很晚了，穿好衣服直接上床睡覺喔！」
「嗯！」可心點點頭，伸出小手，任由他用大毛巾把她包起來。
他抱著她走出浴室，兩人的眼神，不約而同地穿過客廳，看到在陽台上抽煙的艾若紫。
孟夏森才搖頭，就聽到懷裡的可心傳來一句，「別生媽媽的氣……」
「嗯？」孟夏森沒想到會聽到可心幫艾若紫求情，他抱著她進房間穿衣服，邊穿邊道：「可心，叔叔是……」
「我知道，你是擔心媽媽啊！」可心小小的頭顱從衣服里露出來，並讓他把她頭髮吹乾。
「所以……」
「可是媽媽不是故意的。」可心看著他，漂亮的大眼睛純真的叫人無法拒絕。
「我……」
「媽媽是好人！」可心任由孟夏森抱著她上床，然後幫她蓋好被子。
「我知道。」
孟夏森看著在床上的她，嘴角不由得輕泛起笑容，他其實並不特別喜歡小孩，但是對於可心，不知道為何，他就是有股很熟悉、很想疼愛她的感覺。
「好了，閉上眼睛，快點睡吧！」
看她乖乖地閉上眼睛，他才站起身，轉身走到門口，突然，後面傳來一句小小細細的聲音。
「她不是我媽媽！」雖然當時的可心只有三歲，但畢竟是天天陪伴她的母親，她不可能毫無印象，在她小小的腦袋瓜里，從不曾忘記自己突然被這個新媽媽帶走的那一天，她不停的哭著要找媽媽，只是過了好久好久，她再也沒看過那個媽媽了。
「呃？」孟夏森驚訝的轉頭看著可心。
「我知道的，雖然媽媽一直不承認，可是我記得……她不是我真正的媽媽……但她對我好好、好好……所以，哈……」她打了個大呵欠，現在已經十點多，早過了她平常上床的時間，「她不喜歡我說這件事，她怕我沒有真媽媽會難過……可是，我不難過，因為……她比真媽媽還好……我愛媽媽……哈……唔……」
又打了個大呵欠，可心的眼皮已經沉重地完全蓋了起來。
孟夏森站在原地看著可心。
有點不能接受這個早已猜測過的事實，艾若紫真的不是可心的媽媽，那不就代表著，她真的沒有嫁過人？
他離開房間，走到客廳，遠遠地看著她在陽台上抽煙的背影，驀然，感到有絲慚愧。
可心說的沒錯，他怎麼能這樣罵她？她明明就不是故意的，但是，一想到她可能會受傷，他的心就緊緊地揪在一起。
看著她的背影，良久，他輕嘆了口氣。
還是先去跟她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