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梅希亞回到船上,雖然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關於波波的事,但是,羅傑探索的深眸總讓她心虛,彷彿自己做什麼虧心事被逮個正著。
這讓她非常不安,該不會他看穿了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是伊利斯泄漏了秘密?煩雜的思緒擾亂了她的工作,靜不下心來之餘,她決定去找伊利斯,敲門聲卻在此時響起。
「梅希亞,你果然在羅傑的書房,」穿著一襲白衣制服的伊利斯走了進來。「趁著現在沒人,告訴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吉普賽婆婆為什麼叫你進去談?你又為什麼會跟她進去?你認識她?」
「算不上認識,不過,我們已經成為好朋友,」梅希亞收起桌面需要重新整理的舊航海日誌和收支紀錄,將它們分門別類納入抽屜,然後抬起頭看著他。「對了,我問你,你沒有把我來自未來的事告訴羅傑吧?」
伊利斯聞出她話中蘊含濃厚的火藥味,趕緊搖搖頭,賠笑道:「絕對沒有,我發誓。」他舉起右手作童子軍手勢,並謹慎地打量她,從她勉強相信的眼神里他總算鬆了口氣,釋然地放下手。「你別動不動嚇我,我心臟很脆弱的。」
梅希亞回眸嫣然一笑。「你是醫生啦!膽子怎麼那麼小?」
「沒辦法,第一次遇上像你這樣奇特的女子,連說話都與眾不同,誰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就算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全盤了解你這位思想特異的病人。」伊利斯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靠著椅背凝視她,柔美優雅的側面,半斂的睫毛濃黑而細密,遮去那圓而明亮的黑眸;小挺的俏鼻和嬌巧的朱唇散發迷人的氣息。
天哪!她真是個明媚動人的東方美女,無怪乎像羅傑那麼冷硬剛強的男人也成了繞指柔,三番兩次找借口趁他不在時來探望她,還不小心被他逮著兩人四目相接的模樣,想來就覺得有趣。
「你在看什麼?」梅希亞偏過頭,發現他兩眼直視她,不過,她卻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不像被羅傑猛盯一眼,她渾身就像著火似的。
反而是被察覺的伊利斯像小孩子做壞事被捉到似的,困窘地別開臉,支支吾吾,「呃……沒什麼。」
「你臉好紅,真的沒事?」瞧他這樣,梅希亞不禁有些擔心,做醫生的往往因為自已是醫生而不去注意自己的身體,忽略了健康。而她是久病成良醫,對疾病特別的敏感,於是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觸碰他的額,似乎有些發熱。
「你們在幹嗎?」低吼來自門口,羅傑巨大的身影佔據整個入口,鐵青的臉上擰著眉,看得出他眼中閃著兩簇火焰。「我的書房不是旅館。」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梅希亞不是感受不到羅傑的怒火,只是他的話太傷人。
一旁的伊利斯聞到空氣中火藥的燃線隨時一觸即發,為避免遭受池魚之殃,識時務地從椅子上跳起。
「我……我想到還有事先走一步。」他正想側身越過羅傑身邊,卻被一把揪住衣領。
羅傑貼著他的耳際語帶威脅地低喃:「我早該料到你這傢伙不懷好意。」
「你誤……」
「以後不准你靠近她。」不待他說完,羅傑冷冷地打斷,不留情地使勁丟開他。「記住,她是我的。」撂下狠話,把他推出門,立刻猛力甩上門。
腳步不穩的伊利斯一個踉蹌,差一點撞壁,連忙撐著牆站定,回瞪合上的木門,心中愈想愈不是滋味。
她又不是私人之物,憑什麼說是他的!在她未名花有主之前,誰都可以追求。可惡!羅傑這小人卻強在她身上貼上他的標籤,一點機會也不給別人,實在太過分了。
可是,先看到她的人是羅傑,在暴風雨中豁出性命跳下海去救她的人也是他,不顧其它水手驚愕的眼神,不顧身份對她施救的也是他……看來,這回他是真的動情了。
而室內剩下梅希亞和羅傑面對面,空氣一片沉寂,悶得令人窒息。
「你把我這當什麼了?」他大跨步邁向她。
「我……」她還來不及開口,身體被他用力一帶,便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微開的唇瓣立刻被他猛烈的吻覆蓋,有如遭電擊般心跳加速鼓動,腦子空白得甚至忘了要推開他。
她沒有抵抗,使得他更為所欲為地採擷他渴望已久的芳澤,她柔軟的嘴有如瓊漿玉露般甜蜜;纖細的身子正好與他的魁梧嵌合。他感受到下腹急劇竄升的火苗,使得他吻得更深,一手緊擁著她的柳腰,一手親昵地摩挲她優雅的背脊和頸部線條,甚至大膽地加重力量讓她貼近他的慾望,來安撫那股燥熱。
她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並用力推開他,為自已那麼不爭氣,身體不受控制而感到屈辱,淚水湧上眼眶,她抿著略紅腫的唇瓣,壓抑下示弱的哭聲。
她突來的舉動讓他倒退一步,輕撫著傷口,濕熱的血液滲入指縫。他看了一眼那刺目的鮮血、接著舉至唇邊,伸舌舔舐,嘗到那鹹鹹溫熱的滋味,深沉的藍眸始終未離開她的臉,彷彿要將她此刻美麗的影像深深印入腦海。
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梅希亞在那燃著藍焰的眸子灼燒下,渾身不對勁,慌亂地倒退卻碰到桌沿。無路可退的她懷著疑懼戒慎地盯著他,全身像刺蝟般豎起刺網。
「出去。」她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背對著他,不願羞慚的淚水被他瞧見,但放肆的他繼續用他的魔掌撫摩她的頸根,令她瑟縮了一下,驚顫地倒抽了口氣。
隨著他的手一寸寸地滑動,他能深刻地感受到粗糙的指尖下那平滑柔和的肌膚觸感有如絲緞般輕柔,讓他真捨不得放開。
可是,看到她緊張得身體僵直,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也許太急躁會嚇壞她,他知道她遲早會是他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他不急。
悄悄地在她耳後根吹氣,他輕聲耳語:「你是我的!」
像是昭告,像是命令,讓她不寒而慄。
聽他狂放的笑聲消失在開門聲后,她釋然之餘,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無力感向她襲來,她不知道日後該怎麼面對這個魔鬼般的男人。
天哪!她該怎麼辦?
「如果你不愛她就放了她。」伊利斯跟在羅傑背後,像只老母雞似的不停地叮嚀警告。「你這麼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你這樣做只會傷害她,她是個好女孩。」
聞言,羅傑的手停在艙房門把上,回瞪這個嘴巴還不知節制的伊利斯。「我已經警告過你,別管我的事。」然後拉開房門。
「她是我的病人,我這做醫生的當然要多關心她一點。」伊利斯跟著他進去,卻意外瞥見一幕撩人的景象——
身無寸縷的蓮娜慵懶地斜躺在羅傑的床上,滿地散落著蓬蓬裙、束衣,還有女性貼身衣物。
聽到了開門聲,她抬起頭,打個呵欠輕聲道:「你回來了。」
她裝作沒瞧見伊利斯,故意露出豐滿的胸緣讓別人認為她和羅傑之間仍非常火熱。
伊利斯立刻眼神充滿責備地轉向羅傑,彷彿在指責他的縱情放蕩,有了蓮娜,還不放過梅希亞。
「你怎麼在這?」羅傑微慍地眯著眼。從梅希亞出現那一天起,他就已經說過叫她別來找他,如今讓伊利斯親眼目睹他和她繼續保持這種暖昧關係,他有理也說不清。
「我……我……」她拉高被單,咬著下唇不敢看他駭人的面孔。「我以為今天跟以前一樣得在這等你……」
這下,他即使跳進大西洋里也無法洗清了,他甚至能感受到伊利斯在離去前投了含著不解與憤怒的殺人目光。
「對……對不起。」蓮娜眼看自己所做的得到了效果,內心得意洋洋,但外表卻裝出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走下床,收抬起自己衣服。「我……我不知道。」
「出去!」被誤解的羅傑怕自已會抑制不住胸口的憤怒而失手掐死她,於是將怒意全發泄在拳頭上,擊穿門板,破裂成一個大窟窿。
蓮娜被他的舉動嚇壞了,疑懼地瞄了他一眼,隨後急急忙忙衣衫不整地溜出去,心裡明白惹毛了他不會好過。想想這一切都怪梅希亞,若不是她的出現,自已又怎會落得這種下場。
如果不是那個賤女人,羅傑怎會不理她,甚至還討厭她;如果沒有梅希亞的存在,她仍是羅傑的枕邊人。如今,她的地位一落千丈,這一切都是因為梅希亞這妖女蠱惑了羅傑。她一定會改變這種情況,亞爾吉斯號的女王是她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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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愈來愈冷,連船艙的玻璃窗欞都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雖然寒風陣陣,不過,太陽卻很猛烈,白熾的光線與冰雪的折射光相合產生刺目的亮度,迫使人不敢逼視,只有到了傍晚和日出之時才可以到岸上活動。
這些天,經由伊利斯的口中,她才知道他們將要去冰島,北歐的島國,那裡終年冰封,氣候嚴寒,除了夏季氣溫會稍稍回升外,其它時節氣溫均在攝氏零度以下,而居民以捕魚為生。
由於這裡地近高緯又酷寒,任誰也不會想到大名鼎鼎的海盜王黑鷹會在這個島國休憩。
根據她整理的航海日誌中發現,每年這個時節,亞爾吉斯號都會來這島國一趟,原因不明!
這次,船長發命令,他們將在冰島停留一個星期,所有的水手們都欣喜若狂,不過,船長羅傑、撒多和伊利斯及副舵泰勒卻都神色凝重,如臨大敵。
據船上一名黑人透露,每年亞爾古斯號來這時,船長都不見蹤影,就連伊利斯也不知到哪裡去,只剩下泰勒留守亞爾吉斯號。
今年行程延誤不少,否則,通常他們來冰島時不會那麼冷,梅希亞明白這是為了她才耽擱了行程,雖然水手們嘴上不說,但她知道他們心裡都不太高興,因為天氣寒冷,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這讓她感到內疚和慚愧。可惜,大夥都下船去狂歡了,也找不到半個人訴說她的歉意。
跟監在一旁的瑪莎瞧梅希亞如此鬱鬱不樂,立刻伸出粗壯的手掌拍拍梅希亞的肩膀,安撫道:「別介意,他們都是粗人,口直心快,說話沒有惡意。」
聞言,梅希亞略釋然地頷首。「我知道,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雖然天氣酷寒,但由於太陽直射北極,所以白晝特別長,因此,即使已經是下午四點。陽光仍強烈,繁華港口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仍很多。
當她和瑪莎在叫賣的小販間閑逛時,遠處街角一個熟悉的紅衣麗人吸引住她的目光,隨著紅色影子朝她而來,她看清了是蓮娜和一個高大男人勾肩搭背,舉止好不親密,就像是情侶。
霎時,一股偷窺羞澀油然而生,彷彿看到不該看的事。蓮娜怎麼可以和別的男人當街打情罵俏,她不是已經有羅傑了?此刻,梅希亞眼裡看著這一幕,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是惋惜蓮娜的放縱?抑是同情羅傑?不知道他曉不曉得蓮娜背著他亂來?哎呀!為什麼老是想到那個魔鬼,他根本不值得別人去關心他!可是,為什麼她偏偏就是情不自禁為他擔憂?
「走啦!」一旁的瑪莎拉著沉思中的梅希亞躲入一條幽暗的小巷子,避免與蓮娜正面衝突。「我們別和那種驕傲的女人碰頭,若不是羅傑船長救了她,她早就被當作軍妓,哪容得她在亞爾吉斯號上囂張。」
回神后的梅希亞不解地挑起眉,難道蓮娜背後也有一段心路歷程?心中縱使非常好奇,她也沒多問,因為她沒有探人隱私的嗜好。
不過,瑪莎可不是那麼想,一邊與梅希亞並肩走在寒冷荒涼的幽徑中,一邊口沫橫飛地道:「其實,蓮娜本性並不壞,只是時世、環境的影響,造就了她惟利是圖,攀權附勢的心理,看到高大強壯的羅傑,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一顆芳心就認定了羅傑。奈何船長根本不愛她,只當她是情婦,這使得她由愛生恨,想激羅傑生氣,不斷地放縱自己,與船上水手們調情,和男人糾纏不清,可是,她沒有成功,羅傑和她之間只有性交易。」
「唉!在她明白羅傑不可能愛她以後,她開始沉淪墮落;知道自己也不過是男人洩慾的工具,她再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淫蕩縱慾便成了她的生活。說起來,她也真可憐。」說完,瑪莎重重地嘆了口氣。
梅希亞平靜地聽著,外表看似無動於衷,內心卻波濤激蕩,她懷疑在這時代身為一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價值?難道僅為了取悅男人?還是為了結婚生子,傳宗接代?
世界是現實的,為愛相結合的夫妻能夠執子之手並共度白首的人有幾個?在現代,離婚率居高不下,婚姻暴力的陰影和婚外情的不斷發生,其實,古今皆同。
曾經,有一位她原本欣賞的中國留學生說出這樣的話,女人是男人肋骨做成的,想想男人有多少根肋骨?那時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詛咒他趕快出車禍,最好把他身上全部的肋骨全撞斷。
自此以後,她就沒和任何男孩子交往,都是君子之交。雖然有些熱情的外國男孩向她示好,她也興趣缺缺,因為她心裡清楚這些男孩也只是迷戀東方女孩的神秘感,一旦失去了新鮮感,他們便會轉移目標。他們視追女人為挑戰,難度愈高愈讓他們有冒險犯難的精神。
這也就是為什麼大學四年,她沒有任何戀曲傳出,因為他們實在很無聊。即使心中是有那麼一點點遺憾,但總比動不動就分手,最後不歡而散來得好。
如今,她回到了過去,潛伏在身體一股渴望愛情的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尤其是在接近羅傑時更加明顯,讓她覺得害怕,卻又想感受戀愛中酸酸甜甜的滋味。
天哪!她該怎麼辦?
「你在想什麼?」
低沉的嗓音自背後響起,她全身的毛細孔都肅然起立,不必回頭也知道是誰——海盜王黑鷹羅傑。
她的心臟開始不規則地怦然跳動,耳根子湧出一股灼熱,蔓延至面頰,使她不敢抬頭。
羅傑走到她面前,攫獲她羞澀的佯子,內心一動,她是怕他呢?還是看到他才臉紅?後面的想法讓他有些竊喜,原來她並非全然對他沒有感覺。女人,果然是感情的動物!
察覺他的靠近,她的心漏跳一拍。但不願心跳泄漏心事,她故意裝作沒注意到拿下眼罩后的他是多麼英俊,全身散發出的致命吸引力。
「瑪莎呢?」她左顧右盼,就是不看他,怕整個三魂七魄全被他攝去。
「她回船上去了。」真搞不懂這女人的小腦袋瓜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怎麼身邊的人走掉了都不知道,像她這樣迷迷糊糊的,恐怕連脫逃也會迷路。不過,他不會讓她有逃走的機會。
「噢。」忐忑不安的她絞盡腦汁打開話題。「那撒多、伊利斯呢?他們不是跟著你?」
「他們走了。」他不太高興從她口中聽到她關心其它男人的話。
「我……我剛才有看見蓮娜。」
「女人!你現在是跟我在一起,別跟我提不相干的人!」他微慍地托起她的臉蛋,藍色瞳孔放射出火焰。
神經緊繃的她抬起不馴的下頜,可惡!他當她是什麼?不是動不動發脾氣,就是動手動腳,甚至用吻……想到這,她臉漲得通紅,腦子裡全是上回激情的熱吻。
瞧見她嬌俏的模樣,他內心充滿愛憐,輕拂她額前的劉悔,呢哺低語:「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也不管她的意願就拉起她,反正他也不會讓她說「不」的。
她跟著他壯碩的背影,被他粗厚長繭的掌心包裹著皓腕,傳來陣陣電流,溫熱的血液加速了心跳,渾然未覺走了多久,更別提注意周遭的環境,直到他停下腳步,放開了她的手,拋給她一件迎頭罩下的大毛毯。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她急忙拿下頭頂的毛毯,正想問他到底想幹嗎時,赫然映入眼帘的是——
溫泉!是溫泉!
環著覆蓋厚重冰雪的崢嶸險峻,一條泉水流下,穿蝕嶙峋的冰岩后形成一泓潭水;只有飄浮薄薄氤氳的那一塊小池散發熱氣,充滿生氣。
長那麼大第一次看到溫真的她興奮地奔到溫泉邊,雙手掬起泉水,感受那滑膩溫熱的水溜過指縫,然後輕輕拍濺在臉頰,就像是絲緞般觸感那麼柔和。原來這就是溫泉的感覺。
她這才想起冰島島上火山活動頻繁,內陸有間歇的溫泉活動,以前在書上曾經看過圖片,沒想到如今親眼所見,內心那股震撼和激動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這時,立於一側的羅傑遞過來一套乾淨的衣服道:「去洗吧!等到了海上,你就沒機會洗這種熱上澡。」
她抬起頭望著他,他說得沒錯,在海上航行,食物和水源都非常重要,為了減少水的浪費,船上水手們幾乎是不洗澡,而她也只能勉強一個禮拜洗一次,但這都已算是奢侈。
雖然有這個難得的機會,可是,她又擔心他有什麼不良企圖,遲遲不敢把手伸出去接衣服。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猶豫和疑懼,不由得笑道:「放心,我沒有偷窺別人洗澡的嗜好。」
聞言,腹中燃起一把怒火,她氣得搶下他手中的衣服,別過臉不理會他放肆無禮又戲謔的狂笑,直到狂野的笑聲慢慢遠揚后,她才敢悄悄回過頭。
為了怕他仍躲在暗處窺伺,她迅速地在池釁岩石后更衣,小心翼翼地滑下溫泉。一時間,一冷一熱衝擊著她的體溫,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打個哆嗦,輕顫的身子慢慢地適應水溫后,才放輕鬆地整個人浸入溫泉中。
逡巡謐靜的空地,白茫茫一片,不見他的蹤影,他果然遵守諾言,沒打擾她的溫泉浴,沒想到他還有君子風度的一面。
渾身感到放鬆舒緩,可是,在她心靈深處卻有一絲絲奇異的落寞……
泡了個舒舒服服的溫泉浴后,穿上他替她準備的白色束領的蓬蓬裙,她覺得全身煥然一新。
深深吸了一大口清新的空氣,也吸入了冷風,使得她不禁咳了幾下。這時,一陣涼意包圍著她,讓她深切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忍不住將毛毯披在衣服上,緊抓著衣襟。
颯颯的冷風陣陣逼人,謐靜的冰天雪地只有艷陽和流水的聲音,忽然間,孤獨感向她席捲而來,一抹被遺棄的恐懼油然而生。他該不會把她丟在這前不著店,后不見村的荒郊野地,讓她一個人自生自滅吧?
梅希亞愈想愈害怕,她不願意孤零零的一個人。父母的去世令她覺得被遺棄,難道他也棄她而去?
「羅傑!」她不由自主地發出輕顫的呼喚,聲音回蕩在冰天雪地之中,一波波的迴音不絕於耳。
突然,一陣悠揚的歌聲自山岩後傳來,她顫巍巍地攀著岩壁,朝聲音的方向前進。
霧蒙蒙的熱氣遮蔽了她的視線,沒想到在山谷溪壑間還有其它的溫泉。
但當她發現煙霧中的人是誰時,腦海中霎時一片空白,羞恥得趕緊捂住眼睛,轉過身。
天哪!她竟然看到男人的裸體,雖然只有驚鴻一瞥,卻足以讓她了解男人的身體結構,一股燥熱自腳底開始發熱,直衝腦門,感覺連頭髮都燒了起來。
「喜歡你看見的嗎?」一陣熱呼呼的男性氣息在她耳邊吹拂。
「你……」羞憤的她想回頭摑他一巴掌,可是,一想及他身無寸縷的胴體,立刻身體僵直得不敢動,全身熱烘烘的,像是在封閉的烤爐里,卻無法逃開。
在她看過的男人裸體中,沒有一個可以像羅傑那般給她如此強烈的震撼,覆滿水珠的古銅色胸膛下蘊含無窮的爆發力,像是個希臘運動家的雕像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記得她常和父母去加州海灘享受陽光,欣賞風景之餘,也觀賞環肥燕瘦的各種體態,但都比不上羅傑壯碩的體格散發陽光般的魅力。
想及驟然去世的父母,塵封的回憶之淚又莫名其妙地盈滿眼眶;想到自己這些日子的遭遇和未知的命運,喉頭一陣哽咽。
「別哭!」察覺她顫抖地飲泣,他略帶歉意地輕摟住她的細腰。「我不是有意要嚇你,你看,我已經把衣服穿上了。」
也許是他難得的溫柔撫慰了她空虛的心靈,她轉身投入他溫暖的臂彎里,忘記男女之間應保持距離,也忘了他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永遠沒有交點。
這一刻,就讓她放縱自己忘記一切,沉溺在這親密安詳的懷抱里,不管是否有未來。
回到了亞爾吉斯號,羅傑保持沉默冷淡,很少去騷擾梅希亞,彷彿溫泉池畔的一切未曾發生過。
反倒是梅希亞夜夜入眠時,夢鄉里浮現的全是他的影子,害得她常常半夜驚醒,渾身冒冷汗。天哪!她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怎麼腦子裡都是那次在溫泉目睹他的裸體和他柔和的態度?
這一天,做完記賬的工作后,她決定去找羅傑談談,避免自己淪陷在他致命的吸引力下,成為另一個蓮娜;她也考慮到日後的去留,畢竟她並非屬於這個世界的人,遲早會回到未來。
輕敲了三聲他艙房的木門,卻沒有人回答。莫非他不在?可是,副舵泰勒明明告訴她他在房內休息。
懷著疑慮的梅希亞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門沒鎖!這使她放大膽地推開門,緩緩探入一雙睜大的眼晴。
驀地,她看見了不該看的事,羅傑和蓮娜在床上翻雲覆雨!驚愕之餘,她羞愧地閉上眼,縮回頭並用力甩上門。
可惡!原來這些天他沒來煩她就是在搞這檔事。梅希亞背抵著門,心中一股怒意衝上腦門,試圖洗去腦海里那一幕令她作嘔的畫面。
而副舵泰勒一定知道他們在胡搞,卻不告訴她,存心讓她出糗。梅希亞愈想愈氣,羞憤地轉身飛奔離去。
「希……」走廊上的伊利斯瞧見梅希亞的背影,開口叫她,但她卻置若罔聞,而且神色十分難看,彷彿發生了什麼事。
當他看到蓮娜自羅傑房內走出來時,他立刻明白怎麼一回事。
他閑適地雙手交叉在胸前倚著門板,打量著坐在床沿正在整理凌亂衣服的羅傑,沒好氣地道:「你要辦事也不會找個好時機。」
「我沒做。」羅傑邊扣襯衫的鈕扣,邊平靜地道,「我跟蓮娜已經不在一起了,今天是她自個兒找上門來。」
伊利斯清楚羅傑說的是事實,自從上次拒絕了蓮娜之後,蓮娜就不曾出現在羅傑的艙房內,這一回大概是意外或者是蓮娜的預謀,故意要讓梅希亞看見。
不管是不是蓮娜的計策,伊利斯都不會放過這個嘲弄羅傑的好機會。
「那你也不會把門鎖好。」帶上門后,伊利斯優雅地走進屋內。「莫非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在幹什麼?」
「你未免管得太多了。」羅傑揚起一道怒眉,他海盜王黑鷹做的事不需要別人過問。
「那你是故意讓梅希亞看見?」
「這不關你的事。」羅傑冷冷地偏過臉,不願讓伊利斯飽含趣味的利眸透視他內心的秘密。
「喔!那麼你是不在乎她羅!」伊利斯不懷好意地奸笑,聲音頓了一下。「既然如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要追她。」
「你敢!」羅傑濃眉糾結,憤而起身,深沉的藍眸迸射出兩道殺人的眼神。
「嘻嘻……誰理你。」伊利斯得意地竊笑,他促狹成功,惹得羅傑發火了,看來羅傑真的對梅希亞動心了。「我去找她。」正想撇下這句話轉身離去時,一陣冷風朝他後腦門襲來,他迅速蹲下和回身,並矯捷地往後一躍,「喂!你發什麼神經。」他瞪視未停手的羅傑低吼。
「我要宰了你。」咆哮聲中,羅傑的拳頭凌厲地破空直擊已退到牆壁的伊利斯,絲毫不留情。
太狠了!竟朝他俊美的臉打!伊利斯嚇得連忙反擊,側頭閃過羅傑這一記,然後快捷地接住羅傑另一記飛拳。由強猛的拳勁中,他感受到羅傑火爆的脾氣,知道這叫惹毛了羅傑。
「開開玩笑,別當真呀!」伊利斯忙不迭地賠笑。
「誰跟你開玩笑。」伴隨羅傑冷凝的語氣是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重擊。
這下躲不掉了!伊利斯捧著肚子哇哇大叫,「對老朋友出手那麼重!」
羅傑不理會伊利斯發出殺豬般的哀嚎,達到示警目的后,他放開了伊利斯,拉開門冷哼道:「既然你那麼閑,就去洗甲板,我會派撒多盯著你的。」然後甩上門,消失在門后。
留下強忍腹痛的伊利斯一個人楞在原地,羅傑居然叫他堂堂一個大醫生去洗地板!
自船長下達命令后,撒多二話不說就把水桶、拖把丟給伊利斯,從此大醫生又多一個職稱——清潔佣。
「伊利斯,你在幹嗎?」走出艙房來甲板上透氣的梅希亞意外地瞥見勤奮地做著苦力的伊利斯。
「拖地。」伊利斯停下來,一手倚著拖把杆子,手拭去額上的汗。寒冷的十二月天,他居然汗涔涔,連衣服都濕透了,一休息,冷風吹過,旋即一陣刺骨的寒意讓他不由自主地倒抽了口氣。
他沒被羅傑揍死,遲早也會被羅傑害死。萬一感冒了,船上就沒醫生了,這點羅傑大概沒顧慮到吧!但即使想到了,羅傑也不會改變心意,非把他累得半死不可。
「為什麼?你不是船上的醫生嗎?拖地的工作不是水手們輪班的嗎?怎麼會變成你的工作?」
在船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務,船艙下四十八名水手輪流控制船速;甲板上十二人注意風向和掌舵,掃灑洗滌的工作則是每個星期停靠岸邊時,留下十名水手負責,非常有分工合作的概念。
船長若不在,也會事先交代撒多下達指令,但由副舵泰勒指揮全艦。船上除了瑪莎是照顧全船伙食和伊利斯擔負全船人身體的健康外,最輕鬆的人就是蓮娜和她了。
「難道沒有其它人可以幫忙?」她指的是比她閑的蓮娜,為什麼沒有人去管蓮娜的所作所為?
「誰?」伊利斯低下頭開始奮力地拖,用力地拖,將怒氣宣洩在洗地,把甲板看做是可惡的羅傑,他拚命地刷,使勁地刷,幾乎要把桃花木的甲板刷下一層皮,而且還不停地抱怨:「那個冷血動物要整我,叫誰都沒有用,除非天降紅雨。」
梅希亞不甚了解羅傑為何要整伊利斯?瞧他如此賣力地拖地,幾乎拿地板來泄憤,她不覺莞爾。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她腦海中靈光一閃,回想起羅傑和伊利斯的談話中,若是一提到法蘭克公爵時,羅傑整個臉都陰沉下來。會是因為那個公爵的影響嗎?她覺得很好奇。
於是,將背靠著護欄,她裝出若無其事地提出疑問:「那個法蘭克公爵是誰?和羅傑是什麼關係?」
她一邊說,一邊漫不經心地跳上欄杆坐著,並搖晃著雙腿。
她突來的問題使伊利斯錯愕地抬起頭,再看到她危險的舉動,嚇得他焦急地叫:「希亞,這樣很危險,快下來,萬一落海就不好玩了。」
「不要。」梅希亞任憑海風拂動她那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微合上眼深吸了一大口氣,汲取海風的氣息。然後,幽幽地開口。「坐這好涼、好舒服,可以聽到大海的聲音。」
「有什麼事可以慢慢說,你先下來。」伊利斯胸口一顆心緊繃得似弓弦。
「不要,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她故意任性拿喬。
「他……」當伊利斯猶豫不決時,一個及時出現的怒吼解救了他。
「梅希亞,你在幹嗎!」羅傑在船艙里找不到她,沒想到一走出艙門,卻看到她驚險的舉動,擔憂和不安的心情全化為怒氣。
相對地,伊利斯心頭落下一塊大石頭,彷彿看到了救星,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嚴肅的羅傑他臉上還能浮出笑容呢!
「你總算出現了。」伊利斯鬆了口氣。
而羅傑只是淡淡地斜睨他一眼,那冰冷的眼神好象是在說:「待會再找你算賬。」並恫嚇他趕緊埋首苦幹,繼續拖地,裝作什麼也沒看到。
羅傑越過伊利斯走到梅希亞面前,蠻而有力的手臂繞過梅希亞的背後,單手抱起她的腰,順利地把她扛在肩頭,不管她的捶打抗議,也不去理會身後水手們鼓噪的口哨聲和叫囂,徑自往船艙內走。
「我該好好打你的屁股。」羅傑沉聲的恐嚇使得她驚駭得不敢動,只能咬著下唇忍住屈辱。
伊利斯目送他們離去,內心忍不住壞壞地笑,不知道是誰栽了?看來,有好戲看羅!
對梅希亞和羅傑之間曖昧不明的關係,他愈來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