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床上，曲逍揚又是一夜未眠。他寵溺地看著沉睡的佳人，唇邊泛起柔和的笑意。

昨夜，她堅持不讓他睡在地上，無奈之下，他只好和她同榻而眠，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一項酷刑。

愛著她，渴望著她，卻不能碰她，雖然他有著非比尋常的自制力，但終歸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在重重煎熬下，根本無法入睡，只得睜著雙眼看著她直到天明，而這已是他的極限。

但，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他便感到從未有過的平諍祥和，內心充滿幸福和喜悅。

曾經，他以為今生只有孤寂和痛苦，如行屍走肉般地活著，什麼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他厭倦了殺人如麻的生活，脫離鬼閻門，活下去的唯一目的不過是為了尋找失蹤多年的妹妹。如今，他有了新的目標，因為他有了她。

她不在乎他是何身份，不害怕被他牽累而招致禍端，只是單純地喜歡他，願意陪他浪跡天涯。

在她慧黠靈動的秋眸里，他找到了生活的動力──他想和她相伴到老。

在昨晚之前，這個念頭對於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成真，而她給了他希望。

思及此處，他的大手眷戀地輕撫她的臉頰，眸光中盈滿溫煦澎湃的柔情……蘇月眉咕噥一聲，櫻唇微張，小臉如貓咪般在他的大手上摩蹈兩下。

察覺到她即將醒來，曲逍揚連忙放下手掌，閉上雙眸，佯裝沉睡。

一柱香后，蘇月眉眨了眨眼睛，從睡夢中醒來。她環顧四周，望著躺在她身邊的曲逍揚，嘴角開心地高高揚起。

這次，他沒有失約。

雖然她相信他會遵守承諾、不會再次丟下她，但是當她睜開雙眼看到他就在她身邊時，內心仍禁不住升起快樂喜悅的感覺。

她專註地盯著他冷峻的臉龐，沉睡中的他面色柔和，少了平日的冰寒森冷。他的眉毛修長濃密，鼻樑挺直，最特別的是他的睫毛很長，她從沒有見過哪個男人的睫毛像他這樣長而黑，包括她那瀟洒俊美的二哥。

為什麼她以前都沒有注意他的睫毛這麼好看呢？

蘇月眉歪著腦袋思索，大概是他深邃銳利的黑眸、稜角分明的冷硬線條，和雕刻般深刻的五官奪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吧？

隨著她的思緒游移，她輕輕觸摸他剛毅的臉龐，纖細的手指撫過他深刻的五官，最後在他性感的薄唇上流連不去。

他的唇瓣很薄、很柔軟、還很甜……憶起他和她相吻的情景，她的玉頰不禁染上兩朵美麗的紅霞。

她是在挑逗他嗎？

曲逍揚開始後悔裝睡的舉動。他本以為她醒來后，不是下床離開，就是把他叫醒，沒想到她的小手卻在他臉上摸索，惹得他渾身發熱、心猿意馬。

若非他暗自運功，調整呼吸，恐怕早已被她發覺他裝睡的事實。

終於，她的手指離開了他的臉部，就在他暗自鬆了口氣的時候，她的小手叉放在他的胸膛上面，先是撫摸，然後改為揉捏。

他緊咬牙關，才抑制住將她抱在懷裡親吻的衝動。

男人和女人果真不同，人穌月眉摸著他硬邦邦的胸膛得出結論。他的胸膛不似她的柔軟，而且胸前明顯少了兩團軟綿綿的東西，不知道衣衫下的肌膚是什麼模樣？

她心下好奇，不及多想，便欲將他的衣襟拉開，可惜沒有得逞，一雙大手包住了她的小手。

呀，他醒了！她眨了眨俏眸，雙眼心虛地對上他格外明亮的眸子。

『逍揚，你醒了？』她狀似無事地和他打招呼，彷佛剛剛她什麼也沒做。

『嗯。』曲逍揚挑了挑眉毛，淡淡地問道：『眉兒，你想做什麼？』

『我剛才……』蘇月眉腦筋飛快地轉動，努力尋找借口來解釋她之前的行為。『我剛才看你衣服上有一塊污漬，就想幫你把衣服洗洗，正好你醒了。逍揚，你把它脫下來，我拿去洗乾淨。』

虧她能想出這樣一個借口，而且如果順利，還能光明正大地看到他的胸膛。

『喔？』他的聲音平穩得聽不出情緒，瞥了一眼乾淨的衣衫。

這身衣裳是昨日剛換的，他等待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討厭，他的衣服那麼乾淨幹嘛？使她的妙計一下子變成『笨計』。

蘇月眉懊惱地盯著他的衣衫，想在上面瞪出兩塊污漬。

『那個……陽光的關係，我大概看錯了……』她吞吞吐吐地解釋。

『喔？』曲逍揚眸中閃過兩道取笑的光芒。

無須他明說，蘇月眉也覺得這個借口難以令入信服，乾脆招了。

『好吧，我實話實說。我好奇嘛，你的胸膛好硬，我想看看和我的有什麼不同。』

她說得理直氣壯，不知羞愧為何物。

曲逍揚揚了揚劍眉。只是好奇？他卻被她的好奇惹得蠢蠢欲動。

『眉兒，記住，千萬不要隨便對男人動手動腳。』尤其是在那個男人已經忍受了一夜慾火的情況下。

『為什麼？』她眨眨水汪汪的秋眸，趴在他身上，根本沒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的眸色變暗，兩股之間的男性漸漸起了變化，他不說話地默默凝視著她。

蘇月眉本能地覺察到其中危險的味道，有些不安，玉白的小手不動聲色地想從他的大掌中掙脫出來，卻被他抓得更緊。

這個專門打擊男人的小妮子！

曲逍揚懊惱地橫了她一眼，鬆開她的手腕，背過身子，不停地調整呼吸，強壓下火熱的慾望。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如果這種情況多來幾次，恐怕他非要『脹痛』而死。

不過，這樣也好，他不想讓她看見他身上的……如果她因此嫌惡……他還是不要冒險好了。

而蘇月眉一點都不曉得他此時的激動，皺著細眉，掰著手指頭，似乎在計算什麼。

『啊，逍揚，你不要經常吻我啦！』她驀地說道。

『為什麼？』他立刻轉過頭來，聲音里有著一絲緊繃。

『你看，前日我們吻了兩次，昨日兩次，今天這個是……』她拼著手指，數了五個手指頭。『這是我們的第五吻，如果以後你經常吻我，我就會數不出來我們究竟有過多少個吻……』她這個聰明的大腦，偏偏對數字一竅不通。

曲逍揚的眼底漸漸浮上笑意。『沒關係，有我。』他會記住他們之間每一個甜蜜的情節。

『你會幫忙記錄？』她鬆了口氣，也笑了。

『嗯。』他點點頭，甜蜜的感覺在心頭盤旋。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對了，逍揚，你準備去哪裡？』

他不答反問：『眉兒，你想去哪兒？』

『呃，京城吧！』蘇月眉思索片刻，回道。

不知道爹娘見她逃婚後，有沒有和喬家解除婚約。如果沒有，她必須讓喬行磊打消娶她為妻的念頭。

『那我們就去京城。』他以她的意見為先。

『逍揚，謝謝你。』她飛快地在他的唇瓣上烙下一吻。『第六個。』這是他們之間的第六個親吻。

她在數數嗎？曲逍揚不由得失笑。

這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耀眼的陽光灑滿房間。

『我們儘快動身，好不好？』蘇月眉性急地說道。她渴望去外面遊玩，不想在客棧虛度時光。

『好。』他拉她站起身。

她滿頭烏黑亮澤的秀髮披散在腰間，裹住她嬌小的身軀，嫵媚動人。

『等我一下。』蘇月眉拿出梳子，梳理長發，卻因為著急而將頭髮硬生生地扯下好幾根，看在他眼裡心疼不已。

『我來吧。』他從她手中接過梳子，輕柔地為她梳理髮絲。

『謝謝逍揚。』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臉，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這一刻，曲逍揚覺得他們就像一對普通夫妻，享受著閏房之樂。如果他和她永遠都能過著這種生活，該有多好。

他將她的黑髮簡單地盤在頭上，再戴上帽子，她又變成那個俏生生的俊秀少年。

『逍揚，我們可以出發了。』蘇月眉笑得愉快，拉著他就向房門走去，猛然間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停下腳步。

『怎麼了？』他挑眉問道。

『哎呀，我不能出去。如果出去，一定會被他們當作採花大盜的。怎麼辦呢？』蘇月眉皺了皺鼻尖，頭疼不已。

她明明是個女兒家，卻被人誤認為採花大盜，還要小心謹慎地避開所有人，真是沒有天理。

曲逍揚思索片刻。『不如我先下樓，將馬兒牽到窗外，你從窗戶跳出來，好嗎？』

『好啊。』煩惱的表情從她臉上散去。『一會兒我到窗前等你，看到你出現后，我就跳下去。』

『嗯。』他打開房門。

『逍揚。』她將他叫住，拉下他的頭，如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記住，這是第七個。』

曲逍揚強忍住笑意，轉身下樓。

蘇月眉正待關門，忽然一個心碎的聲音將她叫住──『你竟然和他……』劉小姐倚在隔壁的門旁，胖嘟嘟的手指顫抖地指著蘇月眉，滿臉的哀怨和心痛。

『你剛才都看到了？』蘇月眉心中一驚。

『是的。』劉小姐搗住臉。『你居然喜歡男人！』

原來是這個意思！

蘇月眉舒了口氣，骨碌碌的眼珠子轉了兩轉，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被你發現了，我就說出實情吧。是的，我喜歡的是男人，所以今生只有辜負你的情意了。』

她說的是實話。她是名女子，當然不會去喜歡女人。劉小姐早早死心，也好另覓良緣。不過，那就與她無關了。

間言，劉小姐的模樣更哀怨了。

蘇月眉自認應該再說點什麼來安撫劉小姐。

『別了，呃，我會永遠記住你的。』說完，她不再去看劉小姐哀傷的表情，關上房門。

她會記住劉小姐的，畢竟劉小姐是唯一嚇得她險些從二樓摔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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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上，兩名男子騎著一匹黑馬，緩緩行來。

年紀梢輕的男子面龐清秀，柳眉彎彎，唇紅齒白，肌膚吹彈可破，一雙靈動的眸子滴溜溜地，機靈而富有生氣；年紀稍長的男子五官深刻，稜角分明，周身散發著清冷淡漠的氣息，只是當他深邃的雙眸望向少年時，眸中不自覺染上幾分柔情，融化了面部的冷硬。

『眉兒，你是這樣對她說的？』曲逍揚失笑道。她居然向那位劉小姐承認她有斷袖之癖？

蘇月眉點點頭。『是啊，總不能讓她為我耽誤了終身大事吧？』

『為什麼不告欣她你是女兒身？』他挑了挑劍眉。

『我說了她會相信嗎？』她抱怨道。『她早已認定我是男人了，怎麼可能聽得進我的解釋？說不定還以為那是我的推託之辭呢！大概需要我脫下衣服、讓她驗明正身，她才會相信吧？說不定還會哭得很傷心……如果這樣，我還走得了嗎？』

僅是想想，她就頭皮發麻，怎麼可能說出自己也是女子嘛！

聞言，他點點頭。有時，這種事情並非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

『其實，我比她還慘呢！』她挺委屈的。

『喔？』他眸中含笑。

『由於她的話和表情，我嚇得差點從窗戶上掉下去。你能想象那種感覺嗎？』蘇月眉扮了個鬼臉。

曲逍揚笑笑，正想說什麼，忽地眉心一緊。

只見小路上突然竄出三道身影，由不同方向朝他們飛來，刺出長劍。

曲逍揚左手摟住蘇月眉，右手抽出長劍，以迅雷之勢在同一時刻接住三柄利劍，動作一氣呵成，劍光如閃電般一閃即逝，快得令人根本無法看清。

那三人突襲失敗，在距曲逍揚三米之處落地，各自把守一方，擺出防衛的姿勢。

『是你們。』曲逍揚語氣森冷，冰冷的目光掃視三人，面色酷厲冷絕。

這三人是鬼閻門的金牌殺手，武功僅次於他，代號分別為『勾魂』、『招魂』、『懾魂』，出手辛辣，殘忍無比，常常將狙殺的對象凌遲至死。

三人聯手，威力非凡，恐怕會有一場硬仗。

『鬼影，難得你還記得我們幾個。』勾魂陰沉地說道。『你公然背叛鬼閻門，早該想到會有今日，我們奉門主之命誅殺叛徒。』

鬼影？蘇月眉可沒有忘了這個了不起的傳奇人物，只是這三人在說什麼呢？這裡哪來的鬼影啊？

曲逍揚眼神寡絕無情，輕蔑地橫了三人一眼，默不作聲。

咦，怎麼是他在回答？蘇月眉心中充滿不解。

『鬼影，不要以為你是門中的第一殺手，我們就會怕你。門主早料到你會叛變，傳授我們一套陣法，專門用來對付你的快劍。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招魂惡狠狠地叫囂道。

逍揚就是那鼎鼎大名、劍術絕高、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鬼影？！

蘇月眉由他們的對話分析出這個訊息，眼中盈滿震驚和不敢置信的光芒。

怪不得當初她聽到王五、孫六提起鬼影時，會覺得很耳熟。原來那日張三、李四在溪邊即是叫曲逍揚為鬼影，只是那時她沒在意，扭頭就把這事給忘了。

『你就是那個殺手鬼影？！』她興奮又驚訝地拉著曲逍揚的衣袖，俏眸閃閃發亮。

『嗯。』曲逍揚微微頷首，雖表面鎮靜，其實內心忐忑不安。她的表情……應該不是因為他是鬼影而嫌棄他吧？

蘇月眉激動的不能自己。『我初入江湖，就看到這樣偉大的傳奇人物，我簡直不敢相信……』

她好象在說別人。

曲逍揚嘴角隱隱牽動，十分慶幸她這般容易地接受了他的身份。

『那天，在酒樓聽到人們談起鬼影，我還好生崇拜，沒想到竟有機會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蘇月眉說得眉飛色舞。

她居然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下，談論這種事情！

若非此時情況危急，曲逍揚真想失聲大笑，不過，他雖然勉強忍住大笑的衝動，但唇邊仍不禁泛起柔和的笑意。

『眉兒，一會兒再談，好嗎？』他截住她未完的話語，出聲勸道，提醒她注意場台。

『喔。』蘇月眉俏皮地吐吐舌頭，打算等一下再纏著他仔細詢問。

瞅著她的笑臉，曲逍揚眸色轉柔。

這是鬼影嗎？竟然面帶淺笑，聲音柔和，還用這樣溫柔的眸光看著一名……少年？

三名金牌殺手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向來冷漠寡情的鬼影，竟然會變得如此有感情；且不論鬼影是否有斷袖之癖，能讓鬼影另眼相待，表示那少年不簡單，或許這也是他們三人的機會。

三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以少年為人質，逼鬼影束手就擒的主意。

幾乎是同時的，三人飛身撲向蘇月眉，快得令人不及反應。

但，曲逍揚更快。他輕輕一躍，帶著蘇月眉脫離了三人的劍影，長劍順勢在懾魂的右臂留下道長約六寸的口子，深可見骨。

『懾魂，你怎麼樣？』招魂寒聲問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要讓鬼影加倍償還！』懾魂陰森地答道。

『擺陣！』勾魂叫道。

可惜曲逍揚根本不給他們擺陣的機會，抱著蘇月眉飛身而起，長劍如虹，劃出一道耀眼的寒光，刺進懾魂的心口。

他早已計算清楚，懾魂是三人中功力最弱的，解決了懾魂，陣法就無法擺出，剩下的兩人便不足為慮。

見懾魂已死，兩名金牌殺手臉上露出恐慌的表情，他們不能相信鬼影竟在瞬間便解決了一人。

『致命一擊。』勾魂嘶聲吼道，雙眼充血。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他們錯估了鬼影的實力，而錯估的結果只有死。既然是死，就要拉個墊背的，致命一擊即是兩敗俱傷的招式。

同在鬼閻門中習劍，曲逍揚對致命一擊也略有耳聞。他面色凝重，全神貫注於勾魂、招魂二人詭異的劍招，以不變應萬變。

在勾魂的劍尖距離他只有三寸的時候，劍尖突然變換了方向，改朝他咽喉襲去。曲逍揚冷冷一笑，斜劃出長劍，反手刺進勾魂的眉心。

而此刻，招魂的長劍也即將射入蘇月眉的胸口。

原來招魂看出蘇月眉是曲逍揚的弱點，便不攻擊曲逍揚，反而去刺蘇月眉，畢竟相較之下，蘇月眉比曲逍揚容易對付多了。

曲逍揚沒想到招魂的轉變，猝不及防。

由於這致命一擊快且威力巨大，他只得迅速將蘇月眉帶開，右肩閃躲不及，被劍刺中，血流如注。

『逍揚，你受傷了！』蘇月眉驚呼。

招魂自知即便是鬼影受傷，他仍不是鬼影的對手，於是飛快地逃走。

『眉兒，別擔心。』曲逍揚對她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左手連點周身數個穴道止血，將長劍回鞘。

『怎麼辦？』她的眼中充滿了擔心和憂慮。

他泰然自若，似是已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

『我們找個地方休息。』目前最重要的是離開此處，以免遇到更多鬼閻門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