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月眉坐在街上，又氣又餓。

她怎麼也想不到曲逍揚會不告而別。

清晨，她從睡夢中醒來，環顧四周，都找不到他的人影，還以為他出去打獵，後來發覺連他的馬都不見了，才感到有些不對勁。

她在山洞中苦等了半個時辰后，終於相信他是真的離開她了。

那時，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一聲不響地離開。

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不是嗎？

傷心之餘，她暗下決心，定要找到他。她知道他的名字，等和喬家的婚約解除后，她就去拜託二哥追查他的下落，以二哥的本事，應該很容易查到的；即使二哥查不到，她也不會放棄，哪怕走遍大江南北，也要找到他。

不過，前提是她還能活到那天。

從林子走到熙來攘往的小鎮，她累得再也走不動了，肚子也好餓──她最近好象常常體會到這種感覺，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看她過去的日子太安逸了，有意懲罰她？

由於身上沒有銀子，她只好找了個靠近酒樓的地方坐下歇息，尋找白吃白喝的機會。

怎麼才能白吃白喝呢？她努力想著……偏巧這時兩名大漢正朝酒樓的方向走來，她靈機一動，紅潤的唇角掀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連忙迎了上去。

那兩人邊走邊聊，只聽其中一名黑臉大漢問道：『王兄，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王姓大漢用力拍拍胸脯，保證道。『我王五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包打聽，江湖上什麼風吹草動能瞞過我的耳朵？鬼影確確實實已經背叛了鬼閻門，正在被鬼閻門通緝哩！

你也知道，鬼閻門門規森嚴，凡是加入鬼閻門的殺手，就像套上一副隱形的枷鎖，必須永遠接受和服從鬼閻門的控制；而擅自脫離的門人，將被處以死刑。聽說這次鬼閻門的高手紛紛出動，不拿到鬼影的首級，誓不罷休。』

鬼影？蘇月眉覺得這兩個字好象在哪裡聽過，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若果真如此，江湖上可要再起風波了。』孫六嘆息道。『鬼影真是自尋死路。』

王五點點頭。『不過我想鬼影也不是泛泛之輩……』

談話間，王五和黑臉大漢已走進酒樓，蘇月眉緊跟其後，彷佛和他們是同路的朋友。

店小兒見三人一同走進酒樓，以為他們彼此認識，便招呼三人在一張桌子坐下。

『爺，您來點什麼？』

『半斤牛肉，五個鰻頭，再來兩瓶好酒。』王五對店小二吩咐道。

『給我來只燒雞和幾盤好菜。』蘇月眉故意壓低嗓音，做出很有架式的模樣。

『是，爺，馬上就來。』店小二點頭哈腰。

待店小二離開，蘇月眉對王五和孫六抱拳。『在下聽兩位前輩談起江湖中事，覺得十分有趣，冒昧和二位同桌而坐，希望兩位前輩不要見怪。』

這就是她的計畫，和王五、孫六同桌吃飯，讓店小二誤以為她是他們的朋友，到時再偷偷溜走，店小二自然會把她的飯錢算在王五、孫六身上，她便可以白吃白喝了。

其責她不想害人，可是肚子真的好餓，只能出此下策。

『好說、好說。你想知道什麼，我們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五和孫六見蘇月眉以崇拜的目光望向他們，不由得飄飄然，神氣地昂著頭，得意極了。

『兩位前輩的氣度真是令人景仰。』蘇月眉立刻送給兩人一頂高帽子，隨即問出想知道的事情：『請問鬼閻門和鬼影是什麼東西，叉有什麼關係啊？』

『小老弟，你是初入江湖吧？』孫六問道。

『是的。』她點點頭。

『難怪你對於這些組織不了解。』孫六解釋道。『鬼閻門是江湖上最神秘、邪惡的殺手組織，手段陰毒，門中培養了大批武功高強的殺手，只要有錢，什麼傷天害理的買賣都接。凡鬼閻門接下的生意，絕無失敗的可能，至死方休，這也是江湖中人畏懼鬼閻門的原因之一。』

這時，店小二將飯菜送上。『客倌請慢用。』

蘇月眉分別給王五、孫六和自己倒酒，然後撕了塊雞肉吃下。

『而江湖人畏懼鬼閻門的另一重要原因，則是鬼閻門的第一殺手──鬼影。』王五不甘寂寞，搶著說道。『他是江湖上最厲害、最冷酷的殺手，傳說鬼影人如其名，劍術奇高，出手如鬼魅般迅速、讓人難以察覺，武功只能用高深莫測來形容。』

『這麼厲害？！』蘇月眉驚嘆，撕下一隻雞腿，抿了口酒。

『是啊，所以江湖上才有首打油詩叫「殺手鬼影劍術高，白衣神偷妙無痕，青龍降世驚北地，曠世奇才有三人」。』

『什麼意思？』蘇月眉夾了幾口好菜送入口中。

『這句話點出了江湖上三個最具傳奇色彩的奇人，其中「殺手鬼影劍術高」指的便是鬼影，三人中應屬他的劍術最高，江湖上無人能及。』王五頓了頓，補充道：『不過，他此次叛離鬼閻門，恐怕凶多吉少，即將除名。』

『真是可惜了。』蘇月眉搖搖頭，吃了口饅頭，對王五奉承道：『前輩真是學識廣博。』

孫六不願讓王五獨佔風采，賣弄道：『小子，另外兩人和鬼影齊名，你不可不知，否則定會被人恥笑。』

蘇月眉立刻拱手道：『還請前輩指點。』

『好說。』孫六故作謙虛地笑笑，說道：『「白衣神偷妙無痕」說的是白衣神偷，他的行蹤飄忽不定，為人生性怪異，無所不偷，從來沒有失手的紀錄。最最特別的是他偷東西的方式，普天之下，大概找不出第二個如此大膽的神偷，敢穿著白色的衣衫去做梁上君子。他的輕功之高，偷技之妙，江湖上無人能及。』

『喔。』蘇月眉摸摸脹起來的肚皮，思索著脫身之道。

『「青龍降世驚北地」指的則是北方第一富豪──青龍堡堡主喬行磊。他是世問少有的商業奇才，允文允武，一手將青龍堡發展成為北方最有勢力的組織。青龍堡在正邪兩派皆有人脈，別說江湖草莽，就連達官顯貴也要敬他三分。』

喬行磊？！那不是她無緣的未婚夫嗎？蘇月眉吐吐舌頭，沒想到他竟然那麼有名啊！不過，不管他多麼有名有勢，她喜歡的是曲逍揚，死活都不會嫁給他的。

酒足飯飽，她對剩下的談話已沒了興趣，準備脫身。

『前輩，不好意思，我有點內急……』她尷尬地道歉，找了個借口。

『快去吧。』王五擺擺手，尚未察覺蘇月眉的意圖，豪氣地和孫六對飲。

『謝謝。』

蘇月眉順利從酒樓的後門溜出去，成功的白吃白喝。

才走出酒樓，她就看見一名黑衣男子走進酒樓旁的客棧，那道人影……是曲逍揚！

他深邃黑亮的雙眸閃爍著深沉而冷寂的光芒，像兩漳幽深無底的湖水，蘊涵一種隱隱的落寞與孤獨。

她心中不覺隱隱作痛，有種衝動想撫平他孤寂。

在她失神的片刻，他已走進客棧。

望著他消矢的身影，蘇月眉嘴角漸漸揚起。

他是住在客棧里吧？

這回，她要給他一個驚喜……或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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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深夜，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在客棧外牆徘徊。

蘇月眉偷偷摸摸地搬來乾草，誧在地上，然後鬼頭鬼腦地四處張望，確定四下無人，才踩著牆壁上凹凸不平的磚頭向二樓爬去，目標是今晚剛住進客棧的某人。

從東面數來第四個房間住的便是她想找的人，這是她早已打聽好的。為了完成今晚的計畫，她可是費盡心思。

她身體輕盈，手腳靈巧，可惜力氣不夠，在距窗戶只有半尺的地方摔了下去，正落在乾草上，所以沒有摔痛。

幸好她早有準備。

她得意地笑著，毫不氣餒，站起身，順著牆壁重新向上爬去。

這次，她成功地爬到窗戶底下，推開窗戶，跳進房間，沒想到正看見香艷的一幕──一位胖美人坐在沐浴的圓桶中，全身上下光溜溜的，露出豐潤的上身。

『啊──』見到房間有生人闖入，胖美人放聲尖叫，迅速將身體藏入水底，企圖掩蓋身上的肥肉。『來人呀，有採花大盜啊！』

怎麼情況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樣？難道是她估計錯誤，曲逍揚不住在這間房內？

蘇月眉皺皺好看的眉毛，勉強面帶微笑地走到圓桶旁。『小姐，請問你怎麼住在這裡？我記得原來住這問屋的是……』

『救命啊──』胖美人不理會她的問題，聲嘶力竭的尖叫著。

蘇月眉迅速出手點了胖美人的啞穴──瞎貓碰到死耗子，居然讓她點對了！

刺耳的聲音消失，她揉揉差點失聰的耳朵，厭煩地皺皺眉毛，以威脅的口吻說道：『想活命就乖乖聽話，別動歪腦筋。』這句江湖話是從她二哥那裡學的，沒想到竟派上了用場。

胖美人顯然被她的話唬住了，趕忙點頭。

『說，你為什麼住在這裡？原來住這問房的客人呢？』蘇月眉想解開胖美人的穴道，可惜沒有之前的好運氣，連點了好幾下，才終於解開胖美人的啞穴。

他好俊呀！胖美人看清蘇月眉的容貌，神色有些扭捏，臉頰飛紅。『是這樣的……』

原來，在蘇月眉打探消息后，胖美人才住進客棧的。胖美人是知府大人的千金，自然受到店家的持別照顧。當時客棧中的上房都滿了，店家為了招待胖美人，便讓曲逍揚將他所住的上房騰出來，曲逍揚改住在隔壁，所以才造成蘇月眉誤闖了房間。

『這是仗勢欺人，你知不知道？』蘇月眉不滿地教訓道。

『又不是我做的……』胖美人委屈地回答。一切都是店家安排的，關她什麼事呀？

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你快跑！』胖美人著急地封蘇月眉說道。

咦，胖美人是在幫她嗎？蘇月眉迷惑不解了，她對胖美人又不好……『快走！』胖美人催促道。

『什麼人在裡面？』隔著房門，店家緊張地問迫。

蘇月眉不再猶豫，急忙狼狽地爬出窗子。

『你──』胖美人將蘇月眉叫住，雙眼冒出兩顆紅心，含情脈脈地瞅著蘇月眉，柔聲道：『你不要忘了我！』

顯然，胖美人是愛上蘇月眉這個俊俏的假男人了。

蘇月眉半個身子懸在空中，看到胖美人的表情，險些摔下去。

她抹了把臉，望著一臉期盼的胖美人，點點頭，應道：『會的，我會記住你的。』

她絕對會記住胖美人，因為胖美人的一句話，害得她差點摔死，她會永生不忘的。

胖美人閉上眼，露出陶醉的模樣。

天啊，快走吧！蘇月眉不忍看下去，連忙順著牆壁轉移到另一扇窗戶，鑽進了隔壁的房間。

這間屋子黑漆漆、靜悄悄的，彷佛沒有住人。

胖美人該不會在騙她吧？蘇月眉忍不住懷疑。

她摸索著向房內走去，驀地，如鬼魅般的人影在她面前閃過，將她攬進副硬朗溫暖的胸膛。

熟悉的溫暖懷抱和來人周身散發著的清冷氣息，使蘇月眉一下子就認出他是──『逍揚！』她伸出手臂將他緊緊抱住，這下他就跑不掉了。

『眉兒？』曲逍揚驚訝極了。

他練了幾年的夜中視物功夫，房間雖黑，卻能清楚地看見她的面容，只是仍然不敢相信。他輕撫她的臉龐，若非觸感太過真實，他幾乎以為這是他的幻覺。

『是我。』她的唇邊綻出一抹甜甜的笑意。『沒想到我會找到你吧？』

『你……』他正待說話，門外響起一陣拍門聲。

『客倌，快開門。』店家在門外叫喊。

『別出聲。』曲逍揚對蘇月眉低聲說道，然後朝門外冷喝道：『什麼事？』

『客倌，有名採花大盜跑進客棧里來了，為了謹慎起見，我們要查查房間，以免放走那個淫賊。』店家在外面回話。

『採花大盜？』曲逍揚淡淡地問道，眸光瞥向蘇月眉。

聽到他的疑問，她輕聲解釋：『是我……不，我是說我是被人誤會的，我不是採花大盜。』她吐了吐粉舌，以為在黑暗中不會被他看到。

曲逍揚目力絕佳，將她俏皮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唇角微微上揚。

『是啊，客倌，剛剛那個淫賊跑到知府劉大人的小姐房裡去了，幸虧我們及時趕到，那淫賊才沒有得逞，慌忙逃跑。現在我們要搜查每一間客房，不能讓這種罪該萬死的淫賊跑了！』

『我房裡沒有生人進來。』曲逍揚冷淡地說道。

『可是……』店家躊躇。事情是在他的客棧里發生的，如果劉知府遷怒下來……『莫非你懷疑我是那採花大盜？』曲逍揚的語音很冷。

從沒聽過這般冰冷的聲音，店家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但想到知府那邊不能得罪，只得堅持道：『客倌見諒，我們必須查查，也好有個交代。』

『好吧。』曲逍揚漠然道。

聞言，蘇月眉露出驚恐的神色。

如果打開門，她一定會被認出來的！想到此處，她掙扎著要從曲逍揚懷中脫身。

他手臂一緊，制住了她所有的動作，將她的黑髮散開，再把她抱到床上，蓋上棉被。

『相信我。』他在她耳邊柔聲說道。『把臉面向牆壁，不要回頭。』

她點點頭，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聽話地照做了。

曲逍揚打開房門，冷冷地瞅著門外站的十幾個人──不住擦汗的店家、身材肥胖的女子和十幾名家丁。

『劉小姐，是他嗎？』店家指著曲逍揚，對胖美人問道。

『不是。』劉小姐搖搖頭。『我看不用找了……』

『劉小姐，這怎麼行？您在小店出事，小店也有責任啊。』店家轉向曲逍揚。『客倌，我們還要進房內看看。』

『我妻正在休息，若是驚擾了她，怎麼辦？』曲逍揚的語聲有如千年冰山般寒冷。

店家在他冷銳的目光下有些退縮，探頭往屋裡一看，果見床上躺著名長發女子。

『店家，算了。』劉小姐佯裝睏倦地說道。

店家順勢找了台階下，打消了搜查房間的念頭。『既然劉小姐這樣說，那就算了。客倌，打擾了。』

曲逍揚面色森寒，沒有說話，關上了房門，屋內又恢復為漆黑一片。

『他們走了？』黑暗中蘇月眉什麼也看不見，只得朝著他的方向問道。

『嗯。』曲逍揚走到床前。『你怎麼會被人誤認為採花大盜？』他覺得這實在是非常不可思議。

『都要怪你啊！』她睨了他一眼，想到他看不見，皺皺柳眉。『要不是為了給你個驚喜，我怎麼會弄出這樣的烏龍事……』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聞言，曲逍揚挑了挑眉毛，發出一聲輕笑，無奈地搖搖頭。

進入客棧時，他就感到有雙眼睛正盯著他，因為感覺不到其中的殺氣，他便沒有理會，沒想到那人是她。

而她就為了出人意料地給他一個驚喜，竟然爬上二樓，還錯闖房間？

聽到他的笑聲，蘇月眉尷尬又窘憤，戳著他的胸膛，埋怨道：『都怪你，如果你不把房間讓出來，我也不會找錯房間，撞見人家沐浴的場面。』

『喔？』他揚了揚眉毛。

店家要求他換房間時，他只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沒想到竟牽扯出這一番趣事。

蘇月眉朝他齜牙咧嘴。『哼，虧我費盡心思來找你，你都沒有想我吧？』

漆黑中，他就算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能看到兩排示威的白牙。

『不，我很想你。』曲逍揚認真地回答，幽深的黑眸中盛滿濃濃的情意，可惜她看不到。

他能強迫自己離開她，可是他不能阻止他的心去思念她。即使明知是錯誤，再次見到她，他仍掩不住心頭的喜悅。

『真的？！』蘇月眉本能地抬起頭，黑暗中，雙唇無意間碰到兩片濕熱的東西，她正在思索那是什麼，就覺得摟在她腰間的手臂一緊，接著便投入他偉岸溫暖的懷抱。

『逍揚？』她疑惑地問。

曲逍揚視線灼熱，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雖然她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他卻能將她小臉的表情一覽無遺。

她小臉上寫滿問號，對他的動作迷惑不解，其實他何嘗不是？他也不明白他怎麼會矢控？

今晚見到她后，他一直將他的感情克製得很好，儘力不去想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清香，不去看她披散頭髮的嬌媚模樣，可是她無意的一吻，卻輕易打破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沒想到，她對他的影響力竟然如此之大。

他輕嘆一聲，向自己的慾望投降，吻上她的櫻唇。

她的味道是那麼美好，他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饑渴地攫取她唇內美妙的甘泉；當他感到她在回吻他時，身體一顫，更加激烈地品嘗她的柔軟甜美。

不知道他和她今後還有沒有機會……想到這裡，他的臉上有著前所未有的複雜表情。在黑暗的保護下，他可以不必隱藏自己的情緒，無須擔心會被她看穿，這一刻，他可以好好愛她。

蘇月眉終於知道剛才她的雙唇碰到的是什麼了！他的吻熱切而貪婪，她感覺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憋在心裡。她將小手放在他臉上，撫摸他的臉龐。

他將她柔軟的小手拉下來，不願讓她探究他的表情。

『逍揚？』她輕聲喚道。

他的呼吸沉重，驀地把她緊緊抱在懷裡，緊得彷佛想要將她和他融為一體。

良久，曲逍揚放開她，手臂仍放在她腰間，輕聲道：『眉兒，我真的很想你。』

她下意識地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而別？』

聞言，曲逍揚身體僵硬，鬆開摟著她的手臂，起身站在窗邊，望向遠方，態度疏離而冷漠。

『不要逼我。』他的聲音里藏著一絲痛楚。

『逍揚，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是我絕對會跟著你，這一次你別想甩開我！』她威脅道。

一陣駭人的沉默之後，他才重新轉身面向她，但仍站在窗邊。

『我是殺手。』他忍住強烈的心痛說道，幾乎是屏息等待她的回答。如果她露出一絲厭惡之情，他就永遠離開她，不再奢望。

『那又怎樣？』蘇月眉的表情不變。

『你不怕我？』他提醒道。『我雙手沾滿了血腥。』

她不受影響。『逍揚，你是個好人，我為什麼要怕你？』

雖然他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但她知道他內心很溫柔，否則他不會數次救下她，更不會因為他的身份而離開她──他可以選擇隱瞞她的。

『我不是。』曲逍揚冷然否認。

過往，他殺過的人不計其數，這樣怎能稱為好人？

她不想在這點上與他爭辯，換了個方式。『你現在還是殺手嗎？』

『不是。』他搖搖頭。

『那我為什麼要怕你？』蘇月眉笑咪咪地瞅著他。

『可是你會受到牽連。』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由於我的叛離，組織派出大批殺手追殺我。眉兒，我不願牽累你。』他不想見到她受傷。

『因為你的武功敵不過他們嗎？』她眨了眨俏眸。

曲逍揚搖頭否認，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

如果是他一個人，他無須懼怕他們。鬼閻門中的殺手雖然很多，但除了那個人外，其它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你擔心什麼呢？』她不解了。

『眉兒，你不懂。』他嘆了口氣。『那些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怕你因此受傷。』他說出心中的隱憂。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太了解鬼閻門了，他們什麼卑鄙無恥、傷天害理的勾當都做得出來。

以前，他冷酷無情，他們根本找不出他的弱點，而武功更不是他的對手，他無須擔心；如今，他有了牽挂，他們若抓住她來威脅他，他只能束手就擒。

他不怕死，就怕他死了她仍是在劫難逃。

『不會的。』蘇月眉撫平他緊皺的眉心，俏皮地扮個鬼臉。『逍揚，你知道我很聰明吧？我才不會傻傻地任他們欺負呢！不要為我擔心，我相信你，有你保護，我絕對是安全的。』

『眉兒……』曲逍揚還想再說什麼。

她不讓他再說下去，專斷地說道：『我不允許你反悔啦！你知不知道你的不告而別害慘了我？我以為你……以為你不喜歡我。下次你作決定時，一定要先問問我的意見，不要擅自為我作主，知道嗎？』

『眉兒，對不起，我……』曲逍揚愧疚道。

蘇月眉不理他，眼圈泛紅，繼續道：『你知道我有我多慘嗎？你什麼都不說就離開了，我苦等了好久，才獨自走出樹林，身上沒有半毛錢，差點餓死！』

『老天！眉兒，我不是……』他內疚死了。

『你不要說，聽我說！』她走到他面前，皺了皺紅紅的鼻尖，難得地板起小臉。『你以為離開我后，我就會安全嗎？我真的差點餓死，要不是我機靈，你現在就見不到我了。下次你不在我身邊，或許我會碰到什麼強盜……』

曲逍揚摀住她的小嘴，溫柔又愧疚地瞅著她。『眉兒，不要再說了，我不會離開你了，好嗎？』

蘇月眉的小臉上綻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緊緊摟住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曲逍揚強勁有力的手臂將她圈住，小心地沒有弄疼她。『我以我的生命起誓，除非是死，否則我不會離開你。』

『我相信你。』她將頭靠在他肩上。『逍揚，我還有件事。』

『嗯？』他含笑問道。

『可不可以點油燈啊？屋子裡這麼黑，真不舒服。』她眨了眨眼睛。

他露出溫柔的笑容。

一切，又變得那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