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東方老爺自宮中回府,立即聚集所有的人來到光明大廳。
路小瑤安置在比較不起眼的角落,距離雖遠,但仍深刻感受到東方老爺在嚴肅穆的威嚴了高高坐在大廳之上,俯視眾人,朗聲說:「我知道府里近來出了許多事,但在解決這些事之前,我有件好消息要告訴大家,這也是我召集大家來最主要的目的。
原本拘謹的場面,因為他的「好消息」而活潑了起來,人人不禁好奇和興奮,紛紛引頸而盼。
東方老爺抱手說:「皇天庇佑,崔家滅門血案終於水落石出,沉冤得雪。
眾人一片欣喜。
東方老爺追查崔家血案,十五年來不曾一日鬆懈,每逢崔家的遇難日必舉行祭祀以慰亡友,也揉盼早日真相大白,久而久之,就成了東方家最重要的一件事,而如今「好消息」傳來,自然令眾人雀躍不已。
「怎麼會這麼突然呢?」介蘭興奮的問,她眼眶裡已溢滿激動的淚光。
「絕非突然,」東方老爺說,「我和白兒,洛兒已追查數月之久,此次進京人言面聖,就是要向皇上請示,將一干惡徒繩之以法。」
「這些喪盡天良的惡徒究竟是何人?他們和崔家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要崔家斷子絕孫?你們又是如何察覺的呢?」廳里的人莫不好奇的迫問。
「主謀者正是兩年前已經過世的黎王爺。」東方老爺沉穩的說。
廳內一陣驚呼。
黎王爺和當今皇上是同母所生的親兄弟,年輕時驍勇喜戰,雄心勃勃,是最有希望承襲帝位的久選,但先皇顧忌他心機太重,又嫌他殺氣騰騰,終將他摒除於外,黎王爺抱負未展,志不得伸,終日落落寡歡過著消沉頹廢的生活,最後鬱鬱而終。
「其實黎王爺與崔家並無過節,之所以種下此一禍根,是因為崔家的傳物-八仙玉佛。」東方老爺向右首望去,「至於其中經過,就由白兒來向大家說明。
東方白立即起身對眾人說:「八仙玉佛雖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卻也只是古董玉器而已,但當時黎王爺卻聽信術士之方,以為八仙玉佛是具有靈性的祥物,能助他早日登上帝位,於是處心積慮,四處尋查八仙玉佛的下落,最後終於由他的謀臣施富城尋獲。
「原來這施富城與崔家老爺有同鄉之誼,小時曾結拜為兄弟,施富城知悉八仙玉佛是崔家傳物,就想討來向黎王爺邀功,怎知自己如何哄騙勸說都無法讓崔家老爺割讓,惱怒之餘,就夥同其他三名弟兄以及黎王府的侍衛,喬裝成海盜侵入崔家搶劫,怎知最後竟演變成滅門慘案。
「而黎王爺料不到施富城的手段竟是如此狠毒,內心雖然十分震怒,卻又礙於自己也牽涉其中不敢聲張,甚至為了隱瞞真相,不惜斬殺五名侍衛滅口。而施富城和他的三名弟兄拿了黎王爺賞賜的大筆錢財后,就從此銷聲匿跡。
「這黎王爺未免死得輕鬆便宜。」白靈嬌聲說。
「到了地府,崔伯伯和崔伯母肯定不饒他。」水靈介面,又說:「不過這可不是重點,重點是黎王爺既已死去,那兒施富城四人又已銷聲匿跡,這滅門血案又如何能水落石出呢?」
「兩位妹子別急,事情的后績發展且聽我說來。」東方洛接續東方白未完的話,他說:「黎王爺一死,原已失勢的王府更顯蕭條,黎福晉為攀附宮中權貴,在不知情的情形下,將黎王爺生前珍藏在密室的八仙玉佛獻給了皇太后,而皇太后又將這八仙玉佛賜給了屏郡主作嫁禮,屏郡主進宮謝恩之日,父親剛好也在宮中,就巧然發覺了這件事。」
東方老爺點點頭,撫須說:「當我發現崔家祖傳竟成了宮中之物,著實大吃一驚,立即向內務府問明八仙玉佛的出處,這才明白了始末。我馬上向皇上說明一切,而皇上則立即下旨派我到黎王府渣清真相。」
「但是黎福晉並不知情呀!」水靈偏著頭說。
東方老爺笑笑,「是,黎王爺生前很寵愛側福晉,把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她原想阻止黎福晉將八仙玉佛進獻皇太后,奈何黎王爺已死,她也喪失了說話的地位,也因此她情恨在心,當東窗事發官府找上門,她就把事情全扒了出來。」
「事情至此已可說是真相大白。」東方洛說,「但是爹卻不願就此歇手,一心想找出施富城這個罪魁禍首,為免打草驚蛇,我們決定不公開已知的真相,同時利用父親御賜欽差的身分,四處遊走,循線查探……」
「咦!」東方低吟一聲,「就連我隱瞞!」他不滿的說。
「你平日得處理的事就已夠多了,我們是不想你分神。再說我們也是上了路,爹才把事情告訴我們的,就算想說也沒得說。」東方洛解釋。
「何況我們一有了眉目,不是就快馬送了封密函給你嗎?」東方白在一旁也道。
「什麼眉目?什麼密函?你們三兄弟別自顧說話呀!」介蘭打斷他們的話。
三人無異議,東方洛就繼續剛的才話,「原來當施富城為了獨吞大筆財寶,不惜痛下毒手殺害三名同夥,其中一人假死才幸運逃過一劫,但他也已雙目失明、雙手成殘。也許是崔伯伯在天有靈,那日我們奉皇上之命到江南放糧賑災,竟讓我們遇上了他,他知悉爹是御賜欽差就申冤哀告,縱使自己牽連其中也要舉發施富城的罪行。原本我們還一籌莫展,想不到竟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呀!」東方白介面說,那瞎子一心只想復仇,十幾年來不斷打探施富城的下落,有一回廟裡施齋,他和一群乞丐前去領食,竟然發現布施的大善人就是施富城,雖然他看不見,卻能辯認出施富城的聲音,那瞎子作夢也想不到,昔日殺人不眨眼的大惡人,如今搖身一變,竟成為人人稱讚的大好人。」
此時廳堂人人嘩然,同感不可思議。
東方老爺這時開口:「施富城不但改名換姓也改頭換面,是赫有名的大商賈,更是地方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而且--你們對他也不陌生。」
「哦!他是誰?」白靈和水靈同時仰頭問。
「就是金陵的池家老爺--池金鵬。」
而其他人表情也相仿。
像彈藥炸開一樣,人人愕然屏息,慢慢都將眼神移向他們仍以為是崔雪兒的香荷身上,有的困惑、有的納悶、有的質疑還有的同情,但--致都在等待她的反應。
香荷的表情同樣錯愕不已,眼睛睜得好大好大。低喊:「不!不可能!他養我十五年,不可能……絕不可能會是殺害我親身父母的兇手!不會……絕不可能……」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傍徨無助。不教別人察覺一絲虛偽。而事實上,她真的惶恐極了,因為她知道池金鵬和崔家血案有關卻不知道他就是主凶,更不知道東方老爺早在查探金陵池家,她更怕的是他們還知道「那些事?」
「很抱歉,我必須告訴你,這的確是事實,而且若無差錯,官人已前往池家抓拿人且即日送至京城接受刑部的審判。」東方老爺條理清晰的說。
她嗚咽一聲,便掩面哭泣起來,哽咽斷續的說:「原來他們早知大禍臨頭,才會……急忙把我送出府,以免我受到波及……我……我應該陪著他們的,畢竟他……他們養育了我
十五年呀!」事已至此,她唯有硬著頭皮賭下去,見機行事。
「你不必太過傷心,或許這也只是池金鵬險中求勝的一步棋而已。」東方傑忽然說,她怔了怔,愕然的問:「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以崔雪兒與東方家的特殊關係,池家也許想藉由聯姻來逃過此一劫數,但是,」東方傑正視著她,「你真是崔雪兒嘍?」
香荷渾身一震,心涼了半截。
白靈卻在這時不明就裡的衝上前來,護在香荷前面,沖著東方傑不滿的嚷:「三哥哥,你實在是太可惡了!雪兒姐姐給仇人養育了十五年卻一直被蒙在鼓裡,如今乍然得知殘酷真相,已經夠傷心夠可憐了,你還要說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她當然是真的崔雪兒,這早在她進府時,大家就已確定的事,而你現在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來質疑她,不是要教她傷心死了嗎?」
「你真的太不應該了!明明有金鎖片為證哪!你不能因為池金鵬的惡行,就連帶懷疑雪兒的品格,她是無辜的。」
一旁的介蘭也立即不平的說。
介蘭本來還要再說些訓誡的話,但才張口聲音就被東方老爺亮如洪鐘的聲浪蓋過,他威嚴的斥令:「你們都安靜!讓她自己說!」
廳內立即鴉雀無聲,白靈也乖乖的退到一旁去。
與東方老爺炯炯有神的目光相,香荷恍然明了大勢已去。他們既然能查出狡猾的池金鵬,將他的惡行查得一清二楚,想摸清她的底細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認知這一點,香荷惶恐的心反而不再懼怕,無所謂的表情顯得冷靜。
「是池金鵬供出來的對不對?」她兩眼灰暗,篤定的說:「他見事情敗露、劫數難逃,所以乾脆拖我下水,將他利用我來拉攏你們,以及我只不過是崔雪兒身旁的一名小奴婢的事實,完完全全都招了出來是不是?」
她壓抑內心逐漸竄燒的怒火,咬牙憤恨的說:「這就是池金鵬一向慣用的卑劣手法!他倒楣,也絕不讓別人好過。」雙拳不由得緊握。
她的話震撼了每一個人,介蘭掉了手中的水杯,瓷片碎了一地,久久都難以接受自己所聽到的事實,而同樣的,白靈所受的打擊也不小,想到自己曾為了她爭的臉紅脖子粗,說盡強詞奪理的蠻橫話,就恨不得能立刻消失算了!水靈倒還好,但吃驚錯愕在所難免,相對東方白、東方洛,東方傑三人的神情就顯得平靜得多,甚至是有些滿意的。
而東方老爺卻是搖了搖頭,說道:「為免打草驚蛇,我們盡量不動聲色,在暗中追查和布所以直到官府上門拿人,恐怕池金鵬仍渾然未覺,不知早已東窗事發,又怎會對我們說你的事呢?」
香荷腦子裡轟然一響,眼眼瞪得好大好大,錯愕的說:「不是他?那……那是誰?還有誰知道我的事?」突然間,一個念頭竄過頭際,香荷猛地抬頭喊:「是路小瑤,她……」
「與她無關!」東方傑打斷香荷說:「為求保密,我連她都隱瞞,所以池金鵬的惡行她壓根不知情,我是不會再讓你傷害她的!」他誤以為香荷又要耍陰機,忙替路小瑤撇清關係。
「路小瑤沒說?難道……是我自己……」她心口猛地一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畢竟承認錯誤是出在自己身上,實在是件困難的事。她懊惱的說:「我自以為成功的矇騙了你們所有的人,還為此深覺自得意滿,珠不知自己已經露了馬腳,泄了底,早教你們看出了端倪,我不甘心,我甚至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不!你很好!你表現得完美無缺,簡直是無懈可擊,的的確碗矇騙了我們所有人的眼睛,真當你是崔雪兒。」東方傑沉聲道,「只可惜你的家丁僕人就沒有你的好本領,跟蹤,偷聽,窺探,也不懂得放輕步子,家父在密函中告訴我池金鵬可能涉及崔家血案,提醒我小心防備池家的人,我的注意力自然擺在他們身上,對你卻是沒有半分的懷疑,直到一連串的事情發生,我才開始起疑,因為我相信路小瑤,她絕不會說謊更不可能害人,而且--」他用極篤定的口吻說:「崔雪兒絕不會謀害自己的親哥哥!」
光明大廳上又是一陣騷動,香荷這才想起崔平的死,表面雖鎮靜,但內心卻已七上八下,接著她笑了起來。「你要把崔平的死硬賴在我身上,我也沒有辦法,反正是死無對證了,你愛怎麼說都可以。」她悻悼然的說。這一次,她不會再蠢得不打自招,何況殺人是要償命的。
東方傑竟也笑了起來。「你若怕死無對證,我就教他死而復生,是非曲直,你們當面說個明白。」他氣定神閑說定,就抬頭朝棟柱上喊:「喂,你還不下來?」
咻地一聲,崔平由上躍下,整個人完好無缺,好端端的挺立在光明大廳上。
眾人見了意外又欣喜,而香荷則大吃一驚,臉色刷地灰白無光,不由得退了兩步,她明白了,就算自己沒有自暴身分,他們終究還是會拆穿她的謊言。
「原來今天這場討伐大會,完全是沖著我來的!」她哼哈兩聲,唇邊有著一絲苦笑,「何苦繞這麼大一圈,你們可以直接把我抓起來送官究辦以正你們都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不是嗎?」
「為什麼?你就連一句辯駁的話也不說!」崔平直視著她,「當謀害我的人供出你才是幕後主使時,我真的不相信,當我親耳聽見你說你不是崔雪兒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但是怎麼都比不上此刻,我看見你毫無侮意的表情,這樣的教我痛心和失望。我全心全意待你,你卻想置我於死地,若不是東方傑及時援手,恐怕我到死都不知道。」
他伸手緊緊握住她的肩頭,表情凝重的沉聲低吼:「為什麼,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猛地推開他,也大喊:「你並不笨,還會不明白嗎?」因為激動,香荷的嘴唇顫抖起來,「我不要有個人時時刻刻在我耳邊提起崔雪兒的過去,你的存在令我加倍威脅,因為你現在不懷疑,不代表你永遠都不會發現,我不想生活在恐懼之下,不想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所以只有讓你永遠消失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崔平握緊雙拳,青筋浮動,但漸漸的,他的孔慢慢軟化下來,「好!這事我就不和你計較,那雪兒呢?馬車墜崖后,她究竟是生是死?是不是也和你一樣,受了池金鵬的控制?」
她眉梢一挑,吃吃的笑了起來,「很抱歉,畢竟我在池家過了十五年的日子,多多少少受到池金鵬的影響,也學會了他的卑劣手法,現在我落得如此下場,又怎能讓你們好過呢!崔雪兒是生是死,你自己慢慢去查吧!也許再過個十五年,就會有眉目了。」
崔平雙眉一蹙,顯然就要發作。
「崔平,你別著急。」東方傑走上前,安撫的說:「先把她拿下,再慢慢的問,軟的不行就用強的,她終究得說出實話。」
他的話有恫嚇的用意,怎知香荷的反應極快,她說:「只怕沒有你想的簡單。」說時遲那時快,她的話才落下,左手就猛然出手的一把抓住白靈,而右手也已亮出短刀,瞬間架在白靈的脖子上。
這變化震動了所有的人,光明大廳頓時混亂不堪,白靈更是慘叫連連,想不到自己的好心卻促成別人的歹意,她懊惱的嚷,「早知道你是這麼壞的人,我就不費口舌替你說盡好話……」
「你閉嘴!」香荷大喝,「否則我先划花你的臉!」
白靈一怔,嘴一扁,就啜泣起來。
「你別亂來!」他們將她團團圍住,但礙於白靈的安危,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香荷突然喊:「路小瑤,你出來。」東方傑心頭一個震動,連忙撫住路小瑤。「別過去!」他焦急的說。
對他微微一筆,路小瑤還是走了過去。
香荷死死的看著她:「見到你安然無事,我真的很意外,想不到我終究還是輸了,你心裡一定很高興吧!可是,我對你說過我要做最大的贏家,現在我讓你來選擇,是讓白靈跟我走,還是你跟我走。」
「只要你放了白靈,我就跟你走。」路小瑤立即回答。
「不!」東方傑大叫,幾乎沖了上來。
香荷冷哼兩聲,訕笑的說:「東方傑,你心裡果真只有路小瑤一個人,居然連自己親妹妹的性命也不顧了。」
東方傑瞪視她:「你以為你走得了嗎?」
她看著路小瑤,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我們來賭一賭,看我走不走得了?」
「你究意想怎樣?」東方傑喝斥。
「是呀!路小瑤答應跟你走,你怎麼還不放了白靈呢?」
介蘭一臉焦慮,她畢竟較心疼女兒。
「等走出了大門口,我才能放了白靈,還有,你們誰也不準跟出來,否則我的刀可不認人!」說話的同時手力更加使勁。
「你作夢!」崔平大吼,「你不說出雪兒的下落,就別想走出這個大門!」
「對!」東方傑也說,「我不會讓你帶任何一個人……」
「讓她走!」東方老爺下的聲音在此時揚起,東方傑雖不情願,卻不得和其他人一樣,慢慢退出一條路來,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向外走去,愈走愈遠。
「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敢拿命來賭,所以往往能逢凶化吉。而你最大的優點是你很善良,但這也是你最大的缺點,你對別人太容易心軟,往往害死了自己。」香荷邊走邊對路小瑤說,神色得意。
「我不是心軟,是為了對你父親的承諾,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路小瑤平靜的說。
香荷怔了怔,而在這空檔白靈就利用香荷遲疑之際,猛力甩開她的挾持,狂奔而逃,乍荷本能的起短刀追了過去,眼見白靈大難臨頭,路小瑤不經思索就急速衝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擋下了短刀……
僅僅是一瞬間的變化,鮮血便如水流般自胸口湧出,路小瑤伸手想止住血流但卻撐不住身子而緩緩倒了下去。
眾人紛紛沖了出來,在大廳內,他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東方傑飛撲上前,一把抱起路小瑤的身子,嘶聲吶喊:「天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振作點,小瑤,求求你振作一點路小瑤勉強撐開眼睛,虛弱的喊:「崔……平……」
崔平俯在一旁,立即握住她的手,「我在這兒。」他說,他對她有滿心的欠疚,他曾咒她死,想不到竟一語成真。
看著他,路小瑤露出欣慰的笑容。「幸好你沒事,否則我……死了也沒臉見爹娘。」
她的眼神漸漸渙散,輕聲吟著:「蟲蟲飛,飛到大園裡……花兒美,淘氣……忙采蜜,見不到哥哥,眼淚慌……好……好吃蟲蟲,哥哥……哥哥吃一口……」
崔平只覺腦袋砰然一聲巨響,整個人都傻住了,接著驀然傾身瘋狂的搶抱住路小瑤的身子,碎心的喊:「雪兒--
但神志不清的路小瑤卻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十天後,路小瑤才再度睜開眼睛,在這期間,急壞了所有的人,東方老爺還親自進宮向皇上求取「還魂丹」,而東方白和東方洛則到京城四處尋求名醫是蘭更是日夜燒香念佛,白靈和水靈發願吃長齋,至於崔乎和東方傑則日夜守候在病榻前,直到路小瑤睜開眼才算緩了口氣。
路小瑤人雖清醒了些,但身子仍十分虛弱,勉強喝了些雞湯,又沉沉睡了過去,當她再睜開眼時,又是另外一個黑夜,此時崔平已在大夥的勸說下回房休息,只有東方傑執意不肯走,她張開睛,就看見他滿是關愛柔情的臉孔,她向他微微一笑。
「你讓我很生氣!」他低聲抗議。
「你答應我的事,結果卻沒做到,又害得我擔心受怕,還差點失去了你。」
凝視著他,她輕嘆:「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東方傑俯下身,用他的手捧住了她的臉,瞅著她,霸氣的說:「不再有下一次,我不許。」語畢低頭,輕輕吻了她一下。
霎時她的心狂跌,感覺整張臉熱烘烘的,「你欺負我不能動。」她嬌嗔,「我是心疼。」東方傑輕撫她的臉頰。「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的真實身分?卻要白白吃這麼多的苦,受那麼多的罪,連帶我也跟著吃苦受罪,你呀!你真可惡!」
「一年前,我初抵京城,就聽聞府中鬧『假崔雪兒』的傳聞,本來我還有管事可以作證,但他偏巧又病死了,我怕你們也會當我是冒充的,就不敢輕易上門投靠。後來我在府前大街上賣身葬父,心想不能與你相認,能留在府中為婢服侍你,時常看著你也是好的。怎知你這位大善人竟將銀兩交由傅正賢處理,還由著他把我帶走。」
東方傑呆了呆,然後就猛敲自己的腦袋,「哎呀!我記得你告訴我這些事,原來我就是那個大笨蛋。」他說。
她噗吃笑了出來。「是呀!你這個獃頭鵝不了解我的話,還怪我沒有早告訴你,到底是誰比較可惡呢?」
「傅正賢最可惡!」他不假思索的說。
「我說你還應該感謝人家才是!」她說:「一年來,他不曾拿我做下人指使,還對我禮敬有加,雖然有好幾次他表明想納我為妾,但都讓我以守孝為由給婉拒了,他不但不惱,對我也還是一樣的好,直到他的婚期定了下來,他還找我商量,詢問我的意思,而我立即向他表明願意回到東方府,報答恩公葬父之恩,他也從了我的意願。
「原來是你自個的主意。」東方傑恍然大悟,「傅正賢還哄騙我,口口聲聲說他是信任我,才放心把你交給我的,這傢伙,早知道他沒句真話。」
她無奈嘆了口氣。
「怎麼?傷口又疼了?」
路小瑤搖頭,「你就想著傅正賢的可惡,沒仔細留意我的話。當日我在光明大廳上說,『一切但憑恩公作主』,這恩公指的就是你,現在,你還想把我往傅正賢的手裡送嗎?」
他迅速搖頭,以極堅定的口吻說:「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就認定你是我的,現在,誰再敢把你從我手邊偷走,我就和誰拚命。」
「如果是我自己想走呢?」她故意沉著臉問。
「你想都別想!」東方傑十分篤定的說,接著就垮下了臉,緊張的問:「你是在開玩笑的吧?」
她笑了笑,笑他的痴情和認真。
他接著吁了口氣,也笑了起來。
「記得那日,我親自彈琴,以鳳求凰,和『鴛鳳和鳴』兩曲作為賀喜之禮,也算是報答傅正賢的知遇之恩,我和他也就緣盡於此。」她說。
東方傑心頭一亮,「原來是你呀!」他撫掌直說:「那日你的琴聲綿綿不絕,我還心想傅正賢哪位朋友如此巧具慧心,本想一探究竟,可你的琴聲卻已乍然歇止。唉!你都不知道,傅正賢當時早已醉得不知人事,完全辜負了你的一番美意。」
路小瑤笑笑,絲毫不以為意。「畢竟你才是我的知音。」她說。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彷彿她的話有滋潤的功效,讓他顯得生氣勃勃,整個人都豐富起來。他就這樣望著她,像是怎麼也看不厭似的。
她感覺臉又開始發熱了,忙撇開臉,轉移話題。
「還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說明白了。」路小瑤柔聲開口:「我心裡明白,傅正賢喜歡我,多半是為了我這張臉,所以進府之前,我故意抹黑半張臉,一來是想試探你,二來是生你的氣,誰教你那日瞄都不瞄我一眼,就由著傅正賢把我帶走,我存心要讓你後悔的。怎知弄巧成拙,反讓你誤會了我。」
「都怪我沒弄清楚,就胡亂生你的氣。」東方傑懺悔道:「不過至少也證明了我喜歡的是你的人而不光只是你的外表。」他撫摸她的頭髮,撫摸她的臉,頭緩緩垂了下來。
「哦!對了!」路小瑤突然喊:「香荷她……」
「很抱歉!」他欠疚的說:「那天情況十分混亂,我們誰也沒有留意著她,她乘機逃走了。」
她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也算盡了我的承諾。」
「不!」他大力搖頭,專橫的說:「我不管你和她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總之誰要傷害了你,我就和誰過不去。」
「放了香荷。」路小瑤近乎乞求的口語,眼神可憐兮兮的。
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東方傑才說:「好,我可以放過她,不過別再讓我看見她。」他用譬彎圈住路小瑤的頭,親昵的說:「這樣總成了吧!」
「嗯。」她微笑著。
凝視著她,深深切切的看著她,東方傑慢慢俯下身子「那白靈呢?」又突然問「白靈沒有受傷吧!」
他嘆口氣,「你放心,她也沒事。她現在可把你當菩薩一樣尊重,每天總要來來去去看你十幾回。」坐直身子,他兩手環抱著她說:「你還想知道誰?如果你想見崔平,我可以幫你把她叫來,你倒下之後,他就沒有一天好過,我想,他會很高興看見你沒事。」
她搖搖頭。「不,我累了,誰也不想見,何況他說了那麼多教我傷心的話,就讓他再擔心一晚,算是懲罰。而且--她伸起菱臂圈住東方傑的頭,將他拉向自己:「這條道實在太漫長了,現在,我只想守著你,請你也守著我好嗎?」
東方傑的臉上迅速綻放出一份喜悅的光彩,他的唇終於吻住她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