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又開始縫被子了。

小凌兒替她張羅來許多舊布塊,在宮廷中多的是綾羅綢緞,要想找到既溫暖又柔軟的粗棉布可不容易。

拆開縫線,一件件漿洗、剪裁,她得找些事情來做,以防自己胡思亂想,夜夜猜測軒轅棄的心意。

「茉兒姑娘,妳瞧,我給妳帶什麼東西來。」小凌兒從屋外一路蹦進門,手上捧住一包物品。

「什麼東西?」茉兒放下刀剪。

「是茉莉香味的熏香,馨兒給的。」

「馨兒?」茉兒不記得這號人物。

「妳忘啦?上回我跟妳提過的,她是王後娘娘身邊的人,從小就服侍王後娘娘,並陪嫁進宮的呀!她又機伶又聰明,許多事兒,我都得問問她的意見,才敢做呢。

這些香是我跟她要來的,她很慷慨呦,我才開口,她也沒問我啥用途,就二話不說全送給我。」小凌兒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這好意思嗎?」茉兒很怕收禮,總覺得自己還不起人情。

「什麼好不好意思的,我和她情同姊妹,要點東西也不為過嘛,何況這香兒,王後娘娘又用不著,擱久了會走味兒的。」

早幾年,知道茉兒喜歡茉莉花香,小凌兒總趁清晨去摘下幾朵含露芬芳,用碟子盛著,送進屋來擺在案頭,這幾年,宮中茉莉花全砍光了,想摘也沒處采。

「這是王后的東西?」茉兒問。

「是啊,馨兒說,王後娘娘最喜歡茉莉花香,嫁進宮裡時,家裡準備了一大堆焚香、熏香當嫁妝,全是茉莉味兒的,可惜聽說王上不喜歡,就全收進箱里不用。」

他不喜歡茉莉花香?哦,明白,是為了她,他憎恨起所有和她相干的事物。

小凌兒用打火石點燃熏香,淡淡的茉莉香散發出來,這是她習慣、他卻憎恨的味道。

「其實,王上哪裡是不喜歡茉莉花味,我猜,王上是害怕聞到味道想起妳,偏偏妳又不在身旁,才會命人砍去茉莉花。」

是嗎?茉兒沒有小凌兒樂觀,她認為她猜錯了。

「茉兒姑娘,妳暫且將就,它雖沒鮮花清香,但總有那麼點雷同味道,等王上不氣惱妳了,我們再請人在花園裡種上幾株。」

茉兒但笑不語。

她並無在此長住的打算,能夠的話,但願能說動軒轅棄放下恨意,不再記仇當年,讓她搬回谷里長住,從此落日斜陽了此殘生。

「茉兒姑娘,妳為什麼不說話?妳在生氣嗎,彆氣了吧,後宮嬪妃全在吃妳的醋呢,她們一個、半個月都沒能見著王上,哪像妳和王後娘娘能常常見到,王後娘娘就甭說啦,她是最大的嘛,王上自然要見的,對妳……那可是大大的殊榮了耶。」

「有嗎?」她怎不知道他常來?

「有,妳喝葯睡下后,王上常來看妳呢,我要把妳喚醒,王上說要妳多休息,好幾次一站就站到二更天。」

他來了,卻又不教她知曉,為什麼?她實在摸不透他的心思。

低眉,茉兒的注意力回到針黹籃中,小凌兒往她身邊一坐,拿起籃中碎布,停不下來的嘴巴,叨叨說個不停。

「我真不明白,這些小碎布有什麼好的,妳一天到晚縫它,王上一來也老對著它看……宮裡的好東西還少嗎?真搞不懂你們……」

在同一個王宮裡,也有個叨叨說不完的小宮女,她是馨兒--老忘記她家小姐已成為王后,而她已成了需要多注意道統節禮的小宮女。

「小姐,妳不知道那個林茉兒多可惡,仗著自己貌美嗎?算了吧,我怎麼看,她都比不上我們家小姐。

自她住進來后,王上來朝陽宮過夜的次數少了很多,貴妃們常聚在一起說,要是照這情形發展下去,早晚,這王後娘娘的位置要換人坐啦!」

她手扠腰,火冒三丈,滿臉忿忿不平,真不明白小姐怎還安安閑閑念那勞什子書。

「妳又看過人家了?」

錦書放下手中詩選,啜飲一口龍井。

「哪裡沒有,我纏著小凌兒帶我去看,她全身素白,連臉也白得像紙,女鬼都比她好看幾分,那些妃子言過其實了,說什麼聖女啦、天仙下凡啦,不過想嚇我。」

「馨兒,妳有沒有想過,貴妃們為什麼要在妳面前說這些?」她拉過馨兒,和自己對坐。

「替咱們抱不平啰。」馨兒說得理所當然。

「當然不是,她們希望激得我出頭去對付茉兒姑娘。

萬一,王上沒有她們想象中那麼喜歡茉兒姑娘,她們就可以趁機落井下石,除掉一個對手。

假設王上果真喜歡茉兒姑娘,那麼我在王上眼裡就成了妒婦,一次兩次,不久,我這朝陽宮可就成了另一座冷宮。」她仔細分析道理給馨兒聽。

「哇,小姐,妳真聰明,我怎麼就想不到這一層,幸好上回我沒衝進屋裡,朝著林茉兒大罵一通,讀書果然有用,書讀得多了,見識自然不同,書我還為這件事向小凌兒發過脾氣呢!」

馨兒拍手,滿眼佩服。

「那和讀書扯不上關係,重點在於我沒有競爭念頭,我已貴為王后,妳認為我還需要去鬥爭搶奪什麼?更何況,若王上真是喜歡茉兒姑娘,我該做的是包容而非嫉妒呀。」

「我不懂,難道小姐不擔心有朝一日,她搶走妳的位置?」

「女子以夫為天,丈夫希望我做的,我會儘力配合。」

她是個傳統女人,事事以丈夫為中心,更何況這個男人……如此英挺魄力,他是她的天啊!

「就算不當王后也不打緊嗎?」馨兒追問。

「當不當王后還不是庸碌一生,妳知道我的,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嫁進宮裡。」

若能由得她選擇,她願意茅屋稻草,和王上廝守終生,沒有後宮佳麗三千,沒有繁文褥節,單單純純的當一對恩愛夫妻。

「可是……」

「沒有可是,下次別再小心眼,為這種事和小凌兒鬧,妳不是常說她是妳的好姊妹嗎?妳怎知道我和茉兒姑娘不會成為好姊妹?」

「小姐的話很有道理,那……糟了。」馨兒一急,踢倒身後椅子。

「又怎麼了?」

「小凌兒向我要熏香,我把茉莉花味道的全給了她,好啦,我承認自己小心眼,我是故意把王上最討厭的送給她,希望王上連帶討厭起她,可是小凌兒自己說沒……」

「沒關係。」

錦書截下馨兒的自責,連日來,她聽到的傳言還怕少了?

滿園茉莉、一副空棺、月月翻新的告示,別人不知道,她還能假裝不懂嗎?這一切一切全是為了那個叫作茉兒的姑娘啊!

他愛她、她烙進他心坎里,就算她叛國、就算她做錯再多的事情,她始終在他心底。

也許他矛盾煩悶,也許他有氣有恨,但這一些情緒的源頭是他愛她……

說不定那些等著看好戲的嬪妃是對的,早晚一天她會失寵,但儘管失寵,她也不願意做出讓王上失望的事情。

她該早點學著釋懷,學著認分才是……

知道棄總在她入睡後來,茉兒刻意等他,斜卧在帳里,一本醫書奪走她短暫注意力。

「妳沒睡?」

他腳步很輕,直到站在她床邊,茉兒才感覺到他來了。

往昔,他也是這樣安安靜靜,生怕驚醒夢中人?

「睡不著。」對於他的態度,她無從了解。

「御醫說妳應該多休息。」

取走她手中的醫書,將她身體扶正躺下,大大的被子罩上她全身,密密實實包裹。

「我白天睡得夠多了。」

「說謊。」兩個字,他否決她給的答案。

「我……」

軒轅棄不給她機會狡辯。

「妳縫了一整天被子,沒休息。」

「不過是坐著,沒什麼勞動。」

「妳那麼急著縫被子做什麼,宮裡的被子不夠妳蓋?」

「你怕冷。」茉兒答案脫口,兩人頓時陷入沉思。

那張不夠柔軟的床鋪、薄被、牙齒顫抖的夜晚,她爬上他的床,用她小小的身體帶給他溫暖,那夜是他有史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沒有拋棄、沒有飢餓,沒有所有令人不愉快的惡夢。

突然問,兩人感覺回到初識那段,沒有喂毒事件、沒有叛亂、沒有歐暘御……彷佛幾年來,存在他們之間的錯誤消失。

「我又冷了。」

說著,軒轅棄除下鞋襪,縮入被窩中。

被子下,大大的掌心握住她小小的手,有點冰冷,御醫說她的身子本質虛,加上這番逼供折騰,要休養好,總得一年半載,偏她又不肯吃葷,逼急了,入口的食物她全吐出來……

他想過老招數,用御廚的幾條命逼她吃,只不過……歷經過這一場,他竟是再也見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來不及反對,他的身體躺到她身邊,來不及質疑,大手帶來的溫暖侵上她的心。

「現在是初夏。」茉兒說。

「是初夏,為什麼妳的手那麼冰?」

在被窩裡,他的手縮了縮,強勢脅迫,非要她的手立時暖和。

茉兒沒回話,傻傻地體會他的動作和溫柔,記憶中,他不是個溫柔男人,他主觀、他強勢,他以他的法則方式生存,是誰改變了他的性格?太平盛世?還是優渥生活?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茉兒問。

「說。」

「是不是確定了我引誘不出歐公子,你就會放我離開?」

她的問題令軒轅棄語頓,他不想她離開,一直都不想。

轉移話題,他說:「睡不著的話,說說妳這些日子的生活,妳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

「我哪裡都沒去,被歐公子救下后,他帶我直奔一座山谷,山谷方圓十里無人居住,那晚月色皎潔明亮,照得入谷溪流粼粼生輝,下馬,他領我上船、入谷。」

「當時妳害怕嗎?失敗者的猙獰面目一向嚇人。」

「說害怕,不如說擔心,師父說續命丹只能保你一個月不死,萬一這段時間裡,沒有碰上好醫者怎麼辦?要是毒性太烈,無人能解怎麼辦?我滿腦子的怎麼辦,沒注意到他是否猙獰。」

茉兒的說法令他非常開心,她從未注意到歐暘御!

「三年當中,妳是怎麼過日子?」

「像在桃花源中一般,並無太大差異,種種藥材、制制丹藥,每個月歐公子上市集買賣東西,我就請他把葯帶出去分贈給有需要的人們,偶爾讀點書、習習字,偶爾到谷里看游魚戲水,生活輕鬆。」

「妳說擔心我的傷,卻沒想過回來看我?」

「入谷的第二個月,歐公子帶回你身體痊癒、朝廷免征賦稅消息,之後……百姓安康、民生富足,每個消息都告訴我,你是個深得民心的好君王,至此,我還有什麼好不放心?」

「所以,不管當時妳是怎麼離開王宮,妳都不打算回來?」

「是的。」

「為什麼?」

「為什麼?這裡不適合我,我無法被關在一個宮殿牢籠里生活。」

「笑話,歐暘御提供的無人山谷,會比我給的豪華宮殿好?妳在那裡見不著半個人,在宮裡起碼還有小凌兒陪妳!」

「你知不知道,我住的山谷里,沿著小溪邊,有兩排濃密的茉莉花叢,每到春天就會綻開無數芬芳?」

「妳喜歡茉莉?簡單,明兒一早,我就讓人在整個王宮裡種滿茉莉。」

她想要什麼,他沒有辦不到的,別忘記,他可是一國之君!

「那片山谷很大,興緻來的時候,我就背起竹簍、拿起葯鋤,上山尋葯,常常有讓人驚訝的發現。

有一次,我在途中碰見一條昂首毒蛇,碗口般粗,七尺長,它吐著蛇信望我,我回望它,眼神中不帶懼意和威脅,我們就這樣對望好半天,牠才放下警戒,趴回地面。」

「妳碰到毒蛇,歐暘御在做什麼?」

「他陪我上山時,總走在我身後五尺距離,我停下腳步,他以為我找到什麼稀世珍葯,自然停在原處等我。」

茉兒的解釋讓他梢稍對歐暘御釋懷。君子?好吧,他信他一次。

「然後呢?那條蛇攻擊妳了?」

「沒有,我走近才發覺牠肚子破了一道很深的傷口,腸子外露,看起來好可憐,我從沒醫過動物,看牠這樣子,覺得不舍,於是請歐公子回屋裡幫我取來銀針。」

「他放任妳一個人和毒蛇相處?」

這會兒,他又想將歐暘御千刀萬剮。

「他的口氣表情和你很像,你們果真是有血緣親情的兄弟。」

「別說這個,我不承認和他有關係,接下來呢?」

低眉,茉兒竊笑,她和歐暘御說過同樣的話,他們兩人的反應……真像。

「他回屋裡拿銀針,心不甘情不願,直到那時我才知道他的輕功很厲害,一轉眼工夫,他就回來。

我幫蛇扎針,替牠縫合傷口,喂牠吃藥,那條蛇很有靈性,儘管痛,牠還是乖乖不動,任我處理。

之後幾天,我常回去看牠,歐公子也帶了些食物給牠,見牠傷口一日日癒合,我們都很開心。」

「只是一條畜牲,有什麼好開心的?」

軒轅棄討厭她最後一句話--我們都很開心。開什麼心?他們就是不能「一起」開心,不能「一起」快樂。

「之後幾天,我常在清晨時分,看見屋前擺了死掉的野雉和小動物,頭兩天我以為有人惡作劇,歐公子不放心,徹夜守候,才發現原來是大蛇來報恩。」

「妳又不吃葷,牠報什麼恩。」

軒轅棄不爽那條笨蛇,製造出茉兒和歐暘御的共同回憶。

「問題是大蛇不知道啊,隔天,我特地在門口候牠,我告訴牠,不要再抓小動物來給我,看見牠們死亡我會很傷心,當時,我不確定牠聽得懂不懂,但隔天門口真的不再出現小動物。

你說,牠是不是很有靈性?所以我師父的話是對的,天地萬物都有靈,我們要學會珍重生命,即使是一草一木,都需要愛護。」

「妳尊重別人的生命,別人未必尊重妳的。」他嘴硬。

「就算你不這麼認為也沒關係,事實上這些年,你已經做到仁民愛物,以一個國君來說,你很了不起。」

「我做得那麼好,是不是多少該得到些獎賞?」

「獎賞?我不懂。」

「留在我身邊,永遠不要提離開,即使王宮是座牢籠,妳也該要為我的努力將就。」

她該為他的努力將就嗎?留下……這是個令她窒息的地方啊……真要留下嗎?茉兒茫然。

悄悄地,他的手攀上她腰間,茉兒瑟縮一下,想逃,卻在下一秒被扣住。

「你要……」她慌問。

「我沒要做什麼,只是想抱著妳睡覺,就像那夜,妳環住我。」

軒轅棄的回答讓她松下戒心,他不過想尋求溫暖……可不是,要欲要歡他有他的王后。

小凌子說,他相當寵愛王后,日日相見、夜夜縉繼,小王子、小公主……很快的他會有孩子,很快的,當他的生活不再被孤獨佔據,他會比現在更溫柔,他的霸氣會無影無蹤……

「聽說,你有一個好王后。」茉兒問。

「沒錯,錦書是個知書達禮,婦德婦容婦工兼具的好女人,她的父母親將她教養得非常好。」

所有的人都說她好,她怎能不好?從不記得女人姓名的軒轅棄,喊王后的名字喊得那麼順口,可見對於他,她是個特殊。

「想談談她嗎?」茉兒問。

「不想。」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想。」

他不要和茉兒在一起的兩人時光中,插入第三者,一個歐暘御已是他容忍極限。

「可是我對王后很感興趣。」

「為什麼?她挑起妳女人的嫉妒心?」

他知道宮裡嬪妃皆在嫉妒錦書,可錦書是個聰明女人,有本事把她們的妒嫉擺平,換上這個笨笨茉兒,她肯定只能乖乖待著,任人啃得屍骨不全。

從某個角度看來,茉兒的話不無幾分道理,相較起錦書,她確是不適合宮裡這個吃人環境。

是吧,王后挑起她的嫉妒,儘管她口口聲聲祝福,仍免不了嫉妒,她是女人,有女人的天性。

「小凌子常告訴我,有關王后的一切事情,包括她訂下的後宮律法、她的待人處世,和她如何擺平嬪圮間的紛爭?」她換個方式談。

「她的確聰明,若她不是女人的話,我會重用她來治國。」

「小凌兒說,近日大家都在為你的壽誕忙,忙著找你喜歡的禮物、學習你愛看的舞蹈、音律,你是許多女人的生活重心。」

大概只有茉兒瞻敢在他面前,你啊你的說,誰見了他不是聲聲王上、吾王,這個屬於民間的女子,常帶給他屬於民間的回憶。

在那段回憶中,他的肩上沒有太多負擔,畢竟拿走聖女手下的土地,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經常地,午夜夢回,那條小土狗在他身邊跟前跟後,他荷鋤、她做飯,翠單純純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夢醒,淡淡甜蜜漾滿心間。

「我是妳的生活重心嗎?妳正在為我學音律舞蹈、準備壽誕禮物?」軒轅棄用她的話反問。

「有一大群女人以你為重心還不夠?」男人怎老是這樣貪心,三宮六院,佳麗成千仍嫌不足。

「不夠,我要妳的專心。」

「為什麼非要我的?」

「因為我還沒得到。」他要她的心專屬於他,不要一個歐暘御沒事在裡面東晃西晃。

他錯了,軒轅棄老早得到她的心--在他要她吞下毒藥之前,在為他縫製第一件百衲被時,也在她的處處將就當中。

她不過是不像其它女子,日日夜夜對他說情訴愛。

「如果我說,你早已得到我的心,你就肯放手?」茉兒問。

又要離開他?她急著去找歐暘御?急著和他雙宿雙飛?難道他們早早約好再見的時間地點,所以她急於擺脫他?

軒轅棄臉色轉而陰沉,低低嗓音回她一句:「不放。」

「為什麼不放?」

他討厭她的追根究底。

「沒有為什麼?很簡單的道理,我掙得天下,天下便在我眼前;我得到妳,妳便要在我看得見的地方生存。」

惹火了他,他再顧不得她會否受傷,出口的話帶出荊棘,刺得她鮮血淋漓。

「我對於你,究竟有什麼意義?」

「妳是我的回憶,我奪得天下最後一塊版圖的紀念品,也是我贏歐暘御的標記,憑什麼我要放棄妳?」

懂了,對於他,她只是一個回憶、一個標記。

她的存在只為滿足他的佔有慾,當年歐暘御帶走她,現在他押下她,她的存在彰示他的能力與權力,無關乎感情、愛慕。

咬唇,鼻酸,她有落淚慾望,卻明白淚水無助於她,

她要哭了?為什麼,為了不能和歐暘御相會?即便當年她並非故意背叛自己,但三年相處,讓她對歐暘御存了感情?

所以再度回到他身邊,她不甘願;所以她寧可受刑,也不願意透露歐暘御下落?

嫉妒像毒蛇猛獸,吞噬了他的理智與判斷。

如果我說你旱己得到我的心,你就肯放手?

該死的她,居然為了要他放手而說謊!好啊,如果這是她願意的,他還有什麼好顧忌?

身子翻過,他壓在茉兒身上,霸道的氣息侵入她身體。

「你做什麼?」茉兒奮力抗拒。

「我做什麼?是妳自己說,我早已經得到妳的心,既然如此,為什麼妳不肯把人也交給我?除非妳說的全是謊言。」撐起自己,他冷眼望她。

他何苦用這種方式欺負她?兩顆晶瑩滾下眼眶。

她的眼淚刺激了軒轅棄,火大,他非常非常火大,她要替歐暘御守身守節嗎?

他的冷笑中帶出鄙夷,幾日來的溫柔被她的淚水謀殺。

狠狠的,他俯首,吻住她的唇,封住她的顫慄、緘封她的意識。此時此刻,他不要她想起任何人。

他的動作不再帶著溫柔。

手一揮,他撕開她的外衣,沁涼的空氣暈在她潔白的肌膚上,青綠色的抹胸上。

低頭,綿密的吻自她額間、鼻樑落下。

一個吻、一陣心痛,她不曉得他是在傷害自己或傷害她,不曉得他究竟是相信她或懷疑她,為什麼前後態度轉變,為什麼溫柔變得殘忍,她對他的

一切一切都無從確定。

「你仍然恨我,對不對?」茉兒問他。

他的慾望昂揚,緊湊的心律、緊湊的情慾,他要她,在多年之前就要她。

他沒回答她的問話。

所以說,是的,他恨她,沒有改變過。

吻持續,加溫的吻像簇簇火苗,一點一點燃燒她的身體……

她的汗水裡融合了他的,溫暖,滿溢……

這一夜,她在他懷中入睡,也在他懷中清醒;身體近了,心卻離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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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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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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