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簡樸的外表下有一顆躁動的心

第四章 他簡樸的外表下有一顆躁動的心

青麻代絲――他簡樸的外表下有一顆躁動的心

我們知道,西晉的開國皇帝,名叫司馬炎。司馬炎是司馬昭的長子,司馬懿的孫子。經過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這三位狠角色的苦心經營,曹家在魏國的勢力已經衰微到極點,而魏國的一切軍政大權,差不多都已經集中在司馬家族。公元266年,司馬炎逼迫魏元帝曹奐禪位,從而踐祚稱帝,國號為晉,而他就是歷史上的晉武帝了。

我們可以猜測,要是司馬昭能多活個十年八年的,一定輪不到他兒子來完成這番代魏建晉的事業。可是人不能跟天斗,所以說,司馬昭是帶著莫大的遺憾走進歷史的墳墓的。司馬炎繼承他老子的遺志,最終讓這一願望在他手上得以實現。既然這樣,按說司馬炎跟他老子是頗為相象的才是。然而事實恰恰相反,《晉書•武帝紀》中說他「寬惠仁厚,沈深有度量。」這樣的描述,大家看后可能會驚叫起來:「怎麼可能?!司馬昭那樣一個人,怎麼會生出個『寬惠仁厚』的兒子來呢?」我們說,歷史就是這樣生動而有趣的。如果老子是個啥樣,兒子也一定是個啥樣,恐怕也就沒有那麼多朝代的更迭,更不會有那許多豐富多彩、搖曳多姿的歷史故事了。由性情「寬惠仁厚」的司馬炎來完成篡魏的大業,這頗有些諷刺的意味,然而其實司馬炎能夠被立為世子,並在後來終於有機會代魏立晉,這中間還是頗有一些波折的。

剛開始的時候,司馬炎並不是晉王世子的第一候選人,而這個西晉皇帝的位子,也差一點兒就跟他擦身而過。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司馬炎他大伯,晉景帝司馬師,雖說他也有數房妻妾,可是這幾房太太沒有一位能給他生個兒子出來的,這裡頭的原因,咱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看多半跟司馬師個人的情況有關。在古代,沒有兒子可是件很丟人的事,尤其是對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來說,這裡頭還有一個位置繼承的問題。司馬師那邊兒呢,苦求一子而不得,畢竟那時候又沒法做個試管啥的;而司馬昭那邊呢,兒子資源卻比較過剩。既然這樣,司馬昭就把自己的一個名叫司馬攸的兒子過繼給了他老哥。司馬昭這個人雖然心狠手辣,可是對老哥司馬師,他還是很尊敬的。司馬昭在世的時候,就打算以後讓司馬攸來繼承自己的位置。他常對人說,「這天下乃是景王(司馬師)的天下,我老跟這兒摻合個什麼勁兒呢?」這話真假難辯,我看多半是假。不過話說回來,司馬昭即使讓司馬攸繼承他的位置,司馬攸原本也是他自己的兒子,所以實質上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呢,司馬昭覺得沒啥區別,有人可認為大有區別哩。誰呢?司馬炎啊。其實也不光司馬炎在意,我們知道,古時候在朝中做官做到一定層次的,為了可以長保官位甚至將來可以飛黃騰達,在現任皇帝尚且在位時,就要去跟太子拉近乎,作為一種政治的投資。若是太子還沒有確立,那情況就更複雜了,大家都會去選擇那個他們認為最有可能被冊封為太子的皇子,為他出謀劃策,於是就形成了許多個政治集團。當時司馬昭雖然並不是皇帝,可是有點眼光的都看得出,司馬家族代替曹家,這就是早晚的事兒了。這時候誰被司馬昭立為世子,誰就可能是未來的皇帝啊,這可就不僅僅是世子自己的事兒,還牽扯到一大群做臣子的利益。歷來的規矩,冊立太子都是立長不立賢的。司馬炎是長子,他被立為世子,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是司馬昭突然向外界表露出這個意思,當然會有一大批人大起恐慌啦。司馬昭最信任的賈充、何曾等人跟司馬炎的關係都是很好的。他們跑到司馬昭那兒勸道:「中撫軍(司馬炎時任中撫軍的官職)聰明神武,有世之才。他頭垂地,雙手過膝,這可不是人臣之相,而是帝王之相啊!」司馬昭嚷著要立司馬攸,其實本身就有演戲的成分,這時候聽大臣們都這樣說,於是最後仍然立司馬炎為世子。

頭垂地,雙手過膝,這肯定是誇張的說法。大家可以想想,頭長到碰著地,那得是什麼情景?估計跟野人沒啥區別了。雙手過膝,這就更有趣了,在歷史記載中,好象但凡有這個特點的,都是天生要做皇帝的。我們非常熟悉的劉邦就是這樣,另外後來到了東晉時候,差一點兒統一了整個北方苻堅大帝也是這樣。所以大家脊柱了,以後家裡生出孩子,如果現他胳膊比腿還長的,一定要好好培養,以後做不到主席或者總理,起碼也得是個中央常委什麼的。

魏元帝二年(公元265年)八月,司馬昭病死,司馬炎繼承了他老子相國和晉王的地位。他下令減輕刑罰,大赦囚獄,安撫百姓,免除徭役,還頒布了一系列從寒門中選拔優秀人才的政策。當時,天下詔令差不多都從晉王府出,人們有不知道皇帝的,卻沒有不知道晉王的。其實從司馬炎接任相國以後,就有一些人接受他的指使,勸說魏帝曹奐,讓他早點讓位。曹奐也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不可能從司馬炎手中搶回權力了,於是下詔書道:「晉王啊,你家世代輔佐皇帝,功勛高過上天,四海之內都蒙受司馬家族的恩澤,因此上天要我把皇帝之位讓給您,請您順應天命,不要推辭!」人家曹奐把皇位都讓出來了,司馬炎怎麼不得裝裝樣子推辭一下啊?他是司馬昭的兒子,自然少不了有做這種事的天份,因此那種推讓的樣子,他真是做得象模象樣。不過讓來讓去,還是經不住何曾、王沈、賈充等人的一請再請,最後只好萬般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無禮」的請求。公元266年,司馬炎終於接受曹奐的禪讓,登上帝位,改國號為晉,成為西晉的第一任皇帝。有時候歷史真是有驚人的相似之處,當年曹丕讓漢獻帝禪位於己,稱帝建魏;45年之後,司馬昭用同樣的方法,讓魏元帝以禪讓的手段將帝位交給自己,這樣看來,所謂「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也未必儘是一句宣揚封建迷信的蠢話。

司馬炎受禪之後,自然要遵循先例,搞一回祭拜祖廟的大型活動。這次祭拜的主題,一是追述祖德,把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這爺仨的功勞又顯擺了一番;二是剖白心跡,向天下百姓表示自己要如何地勵精圖治,以求不辜負曹家子弟禪讓的美意和天下選民們的信任。祭祖結束之後,他為了鞏固統治,遂開始大封宗族。他的那些七公八舅,三叔六伯,差不多全被封王,每個人都得以去地產豐饒的郡邑享享清福。司馬炎那些親信的大臣,譬如賈充、鄭沖、石苞、裴秀等人也都被封侯拜相。

大行分封以後,司馬炎心裡知道,他還沒有到了可以高枕無憂的時候。他很清楚,雖然他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但危機仍然存在。一方面,他爺爺司馬懿、大伯司馬師和老子司馬昭為了給司馬氏家族奪取帝位鋪平道路,曾經對魏明帝曹睿以後的曹氏家族及其附屬勢力進行了殘酷的屠殺,雖然他們的確達到了目的,但是這些事所造成的陰影至今仍然橫亘在人們的心中。另一方面,蜀漢雖然已經被滅,可是孫吳仍然存活著。雖說從實力來看,此時的東吳已不足以與晉國相抗衡,但它的存在對西晉來說,仍然是一個不小的威脅。因此,內憂與外患告訴司馬炎,要想鞏固政權,進而完成吞併東吳、統一中國的大業,先要做的就是增強統治集團本身的凝聚力,而要想達到這個目的,他就必須採取懷柔政策。為此,司馬炎在即位的第一年,就下詔讓那位禪位以後被封為陳留王的前魏元帝曹奐,坐上車子,車子兩旁打出天子的旌旗。另外他還規定,曆法正朔仍然沿用魏制,郊祀天地的儀式以及朝中的禮樂制度,這些東西也都按照魏時的舊制來做,他還規定陳留王給他上書時,可以不稱臣。為了安撫西南蜀國故地百姓的民心,他又下令賜給安樂公劉禪的兒子為駙馬都尉的稱號。這些舉措這不但緩和了朝廷的內患,消除了當時已經成為司馬氏家族的統治對象的曹氏家族心理上的恐懼,而且安定了蜀漢的人心,進而為贏得吳人的好感,甚至為吞併東吳取得了戰略與政治上的主動權。

為了儘早地使國家從動亂不安的環境中擺脫出來,為統一天下奠定牢固的基礎,無為與寬鬆的政策遂成為了西晉之初的立國精神。這種立國精神在國家的各個領域中都充分地體現了出來。公元268年,司馬炎在詔書中明確指出:「為了永葆我大晉的江山,現以「無為之法」作為統領萬國的核心政策。」當年,曹魏王朝的奠基者曹操繼東漢的動亂政治之後,為了安定人心,恢復國力,曾實行了寬鬆開放、節儉求實的治國方略。但到了曹丕時期,朝中政治漸趨窳亂,社會風氣也開始變得**起來,曹操統治時的社會氛圍已經不復存在。皇帝和高官大臣們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不斷把強大的物質重負轉移到百姓的身上。而長期的戰亂更使百姓在慘淡的生計之外,還在心理上增添了一種恐懼與疲憊之感。在這種情況下,司馬炎反其道而行之,提出無為而治,修養生息的強國方略,這在當時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這裡所謂的「無為而指」,指的是武帝所採取的比較寬和的治國政策,他給老百姓減免賦役,鼓勵且獎勵農業生產;同時他還實行比較積極的用人政策,擢拔一些出身寒門但是才能過人的文人士子擔任官吏。因此武帝在位的近三十年間,政治相對比較清明,國家比較安定,國中百姓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改善。因此到了太康年間,西晉在經濟、政治和文化等方面都出現了一個比較繁榮的局面,這就是歷史上比較有名的「太康盛世」。

一個朝代能否出現「盛世」的局面,國家是否統一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因此武帝在位期間所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滅吳了。從東漢末年開始,中國境內就開始爆大規模的軍閥混戰。各路豪強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互相攻伐,征戰不休。這場大混戰對當時中國的農業生產造成了極大的影響,老百姓更是深受其苦,他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餓殍遍野的景象到處可見。這些史實,在三國時期曹操、曹植、王粲等大詩文家筆下都有深刻的反映。後來,大規模的軍閥混戰被三國鼎立的局面所代替。到了這時,戰爭的密度稍有減弱,可是魏、蜀、吳這三個國家都是經過無數次戰爭的洗磨而堅持到最後的,實力跟先前那些小股的軍閥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因此這三個國家之間的征戰攻伐,其強度卻又遠遠地過了先前的混戰。高強度的戰爭,對於國家的財力、人力、物力等方面的耗費是驚人的。因此,百姓的生存狀況其實並沒有得到太大的改善。

這種對峙的局面從三國時期一直延續到西晉建國以後。公元263年,魏滅蜀之後,三國鼎立變成了南北對峙。武帝代魏之後,雄心勃勃,決心出兵滅吳,統一全國,結束這種分裂和征戰的局面。從公元269年開始,他就開始派羊祜坐鎮荊州,讓他著手滅吳的準備工作。經過長達十年的苦心經營,武帝終於在公元279年下令動對吳國的總攻。為了迅奪取勝利,晉軍分五路沿長江北岸向吳軍齊頭並,第六路晉軍則由巴東、益州出,沿江東下,直搗吳軍都城建業(今江蘇省南京市)。這場戰爭當中不乏經典的戰例和精彩的細節,甚至還在羊祜經營荊州的時候,就有許多故事,在後世傳為佳話。這些內容,我們會在後面關於羊祜、杜預、王?等人的專章中詳細介紹,在此就不作贅述了。總之,由於晉武帝和統帥們準備充分,時機選擇恰當,戰略戰術正確,前後僅用了四個多月,他們便奪取了這場滅吳戰爭的全部勝利。公元28o年,吳國滅亡,晉武帝司馬炎終於統一了全國,結束了中國長達近百年的分裂局面。這件事的歷史的地位和重要性是絕對不可忽視的。

滅吳之後,西晉在政治上開始趨於安定。但是由於多年戰爭的創傷,百姓的生活依然非常艱苦。尤其是皇室和權貴們無限制地霸佔土地,更加重了農民的苦難。據史料說,長安東南的藍田縣有一個很不起眼的「雜牌將軍」龐宗,強佔良田幾百頃。一個雜牌將軍尚且如此,其他那些達官貴人就更不必說了。農民沒有土地,就會完全處於被壓迫的地位。當時的那些豪門世族,利用他們所佔據的田地,肆意地盤剝農民。西晉初年,晉武帝把解決土地問題作為展經濟最重要的內容之一。為此,他制定了「戶調式」的經濟制度。戶調式共有三項內容,即占田制、戶調製和品官占田蔭客制。看到這樣的名稱,相信大家會有一個感覺:彷彿回到高中時代學習歷史課的時候。這樣的內容,趣味性確實有限,可是鑒於它在歷史上的重要性,我們還是要對其簡要地作一介紹。

占田制是把占田制和賦稅制結合在一起的一條法令。晉武帝時,根據年齡對人口進行了詳細的分組:男女16到6o歲的被稱為正丁;13到15歲及61到65歲的為次丁;12歲以下的不分男女統稱為小,66歲以上的則統稱為老。占田制規定:丁男一人可占田7o畝,丁女可占田3o畝。同時又規定:每個丁男要繳給國家5o畝稅,計糧食四斛;丁女則要繳納2o畝稅;次丁男要繳25畝稅,次丁女可享受免稅。這一規定使得每個農民都可以合法地去佔有應得的田地。規定一出,不少豪門世家的佃戶也都紛紛脫離主人,去領取屬於自己的一份土地。占田制布以後,不少農民開墾了大片荒地,這對農業經濟的好轉起到一定的作用。

戶調製即徵收戶稅的制度。這一制度不分貧富,統一以戶為單位徵收租稅。制度規定:「丁男之戶,歲輸絹三匹,綿三斤;女及次丁男為戶者半輸。」對邊郡及少數民族地區的戶調也作了具體的規定:邊郡與內地同等之戶,近的納內地戶稅額的三分之二,遠的納其三分之一。少數民族,近的納布一匹,遠的納布一丈。這一租稅制度的頒布,使得國家的徵稅工作有了更為明確而統一的標準,對全國各地的百姓來說,也具有較高的公平性。

品官占田蔭客制是一種保障貴族官僚們的經濟特權的制度,同時也有為貴族和官僚們占田和奴役人口的數量立一個「限制」的用意,目的是制止土地無限制兼并和避免隱瞞戶口情況的出現。此制度規定:「其官品第一至第九,各以貴賤占田。第一品佔五十頃,第二品四十五頃,第三品四十頃……每低一品,少五頃。」關於蔭戶制(兩晉時期有關戶籍的一項法令規定。西晉占田令規定官吏可以按照品級的高低蔭庇親屬)的規定,「品第六以上得衣食客三人,第七第八品二人,第九品一人。」另外,在奴役人口方面,「其應有佃客者,官品第一第二者佃客無過十五戶,第三品十戶,第四品七戶,第五品五戶,第六品三戶,第七品二戶,第八品第九品一戶。」,制度還規定:庇蔭戶的佃客為私家人口,歸主人役使,不再負擔國家徭役。

這種品客占田蔭客制,跟魏晉時期占統治地位的九品中正制是相配套的。「九品中正制」這名堂,我們在中學歷史課本中肯定是接觸過的。可是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這種制度又是怎樣規定了選官和用人的標準的,可能有些讀者並是不非常了解。九品中正制是魏文帝曹丕時開始推性的一種選官和用人制度。東漢末期軍閥混戰的局面出現以後,全國諸郡縣的鄉里組織大多遭到破壞,因此那種在兩漢時期得到廣泛應用的「鄉舉里選」的徵辟制就再也難以為繼了。在此情況下,曹丕結合當時的情況,推行了「九品中正制」。這種制度概括來講,就是在朝官中推選一些有聲望的人,讓他們擔任各州郡的「中正官」,負責察訪本地的士人,按其才德和聲望將他們評定九個等級,然後由中正官根據士人的品級,向吏部加以舉薦。吏部的官員依據中正的報告,對這些士人按品級授官。這樣一來,那些文人士子的命運差不多都掌握在那些「中正官」的手裡。有的中正官還是不錯的,比如「竹林七賢」中的山濤就是很有德行,很有聲望的一位,而有的就難免在品評人物時被個人好惡所左右。起初,「九品中正制」的實行是致力於解決朝廷選官和鄉里清議的統一問題,是對漢代選官傳統的延續,也是對曹操用人政策的繼承。但到了魏晉之交,大小中正官均被各個州郡的「著姓士族」所壟斷,他們在評定品級時,偏袒士族(當時的士人,按照數代以來人物在當地的聲望、官品及其他一些因素,劃分為高低各等的門第,門第高的稱為士族,門第低的稱為素族)人物,九品的劃分,也早已背離了「不計門第」的原則。於是在此後的三百年間,出現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的門閥士族壟斷政權的局面,而九品中正制也成為了保護士族世襲政治特權的官僚選拔制度。

正是因為意識到九品中正制存在的若干弊端,武帝才會頒布這些新的法令,以圖緩和矛盾,促進生產。我們知道,從古到今,重大制度的改革幾乎沒有不遇到巨大阻力的,因為那往往會觸及到特權階級的利益。武帝推行的這些新政,其實改良的成分還是佔了絕大多數,然而即使如此,實行戶調製的詔書布之後,仍然遭到了豪門世族的堅決抵制。他們或是隱田不報,或是反對農民佔有耕地。因此,新制度的頒行,受到了種種阻礙。不過總得來說,這一制度用行政的手段將大量的流動、閑散人口安置到土地上,讓他們從事生產,這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對穩定社會秩序及促進社會經濟的恢復與展起到了積極作用。

除了制度上的革新,武帝司馬炎還注意開墾荒地,興修水利。他下令在汲郡(今河南省浚縣西南)開荒五千多頃,使得郡內的糧食很快地富裕起來。他又命人修整舊陂渠和新開陂渠,對於當時的灌溉和運輸都起到了很重大作用。

由於數十年的戰亂,中原地區的經濟遭到了極為慘重的破壞,人口也大幅減少。比如晉武帝的故鄉河內郡溫縣,在經歷了連續的戰亂和飢荒之後,人口只有原來的幾十分之一,這種狀況使得晉武帝非常痛心。他於是決定採取一些措施來增加中原地區的人口。他下令,17歲的女孩一定要出嫁,否則就由官府來代找婆家。這條早婚早育的硬性政策,現在看來顯然是缺乏人權的表現,在當時卻是特殊時期的必要。滅蜀之後,武帝還招募許多蜀人到中原來居住,應召者由國家供給口糧兩年,可或免除徭役2o年的特權。滅吳以後,武帝又規定原來吳國的將吏到北方來居住或者侍官的,可免徭役1o年,普通百姓則免徭役2o年。公元268年,晉武帝還設立了「常平倉」,規定豐年按適當價格拋售布帛,收購糧食;荒年則按適當價格出售糧食,穩定糧價,用以維持人民的正常生活。他一再責令郡縣官吏,要他們「省徭務本」,堅決打擊投機倒把、囤積居奇的行為。

由於這一系列有力的經濟措施,西晉初年的農業生產逐年上升,國家賦稅收入逐年充裕,人口逐年增加,僅在平吳之後不到三年的時間裡,全國人口就增加了13o多萬戶,從而在全國範圍出現了「太康繁榮」的景象。據史料統計,太康元年(公元28o年),全國共有人口萬人,相比於三國時期戰亂時期人口凋零的局面,這確實算得上是「盛世」了。

說完武帝在治理國家上的成就之後,我們可能同樣想了解一下司馬炎個人的特點。前文已經提到,武帝性格里一個突出的特點是「寬惠仁厚」,一件事情可以清楚地說明這一點。司馬昭在世的時候,有個名叫許允的大臣因事得罪,被砍了腦袋。許允的兒子許奇雖然受到牽連,但是因為才識過人,仍被任命為太常丞,這是一個跟祭祀有關的職位,主要負責皇帝祖廟的管理維護和祭祀時的典章禮儀。武帝上台以後,打算太廟去祭祀。祭祀的程序,他打算讓許奇來主持。朝中的大臣們認為許奇出身罪臣之門,身上不幹凈,不願讓他接近皇帝,因此向武帝建議把他降為長史。武帝知道許允德高望重,當時被殺也頗有被冤枉的成分;而許奇也是才能過人,因此不但沒有把許奇支走,反而提升他為祠部郎,讓他全程參與了祭祖活動。這件事情以後,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稱讚武帝肚量寬大。

武帝的這種比較寬仁的特點,另外一個表現就是聽得進意見。在平時朝議,或者私下會見大臣時,如果遇到個別人與他的意見相左,甚至是對他有所忤逆的時候,司馬炎就算是不能採納,一般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作計較。有一回,司馬炎和眾人去洛陽郊外祭祀,儀式結束之後,他心裡想道:「晉朝在我手上得以建立。如今國家比較安定,人民的生活有了較大改善,應該說是沒辜負了父祖的期望啊!」一念至此,他不禁有幾分得意,於是問司隸校尉(當時京城地區的監察官)劉毅道:「你說我要是跟漢朝皇帝們相比,大約能跟哪一位相當呢?」按照司馬炎的自我感覺,他估計劉毅說出的不是漢高祖劉邦,就是漢武帝劉徹,再不然就是光武帝劉秀,萬萬沒想到,劉毅卻說他只能和漢末的桓帝、靈帝相比。這兩個皇帝統治的時期,乃是東漢政局最混亂的時候,這樣作比,司馬炎聽了能高興嘛?他於是不甘心地問道:「我怎麼會和他們一樣呢?」劉毅直言不諱地說道:「其實說起來您還不如漢桓帝呢。當年漢桓帝時也有賣官的事,但他起碼讓人把賣官的錢都歸入了國庫,陛下您現在賣官所得的錢卻都進了自己的腰包。」這個劉毅堪稱是西晉時期的第一直臣,他這話說的,可實在夠噎人的。可是沒辦法,人家說的全都是事實,司馬炎無法狡辯。這要換成一位暴君,估計就會惱羞成怒,命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可是司馬炎當時的反應是仰天大笑,對劉毅說道:「愛卿所言極是,不過朕比桓帝幸運啊,至少桓帝他沒有你這樣的直言之臣,但我身邊卻有,這是不是說明我還是比他們要好一些哩?」武帝這會兒之所以要大笑,主要是因為載了面兒了,想要借笑來掩飾一下。不過一個做皇帝的,能夠容忍臣子這麼不給面子的行為,確實已經比較難得了。武帝的這種行事風格,其中一半大約是天性使然;另外一半,則或許是因為意識到他老子當年殺戮過重,想要在自己這一任皇帝的位子上聊作補償吧。

在生活作風上,武帝也保持了比較儉樸的風格。這固然因為當時戰亂初定,民生凋敝,物質財富匱乏,不過更主要的還是跟他比較恬淡隨和的性情有關。兩晉南北朝時代的皇室貴族和高門大姓,他們出門的時候一般不騎馬,而是坐牛車,這大約是因為用牛拉車,車子走得更穩,顯得更有氣派。武帝乃是九五之尊,自然也是坐牛車的。有一回他的侍從向他報告說,駕牛用的青絲韁繩斷掉了,問他是不是該換條新的。武帝考慮到絲綢造價昂貴,再說用絲綢來做牛韁繩,也的確太容易斷了,於是下令讓下人們以後改用青麻繩。麻繩在老百姓家裡也是隨處可見的,跟絲相比起來,那檔次可就差多了。西晉時期,貴族們大多都崇尚奢華,同樣是牛,我們非常熟悉的,那位以跟人鬥富為樂的王愷,他家養了一頭「神牛」,號曰「八百里駁」。王愷給他這頭愛牛披金掛銀,在它身上穿繞上綵線,生怕人家說他的牛不夠牛。相比之下,身為皇帝的司馬炎能夠做到這樣節儉,確實是難能可貴的。

武帝咸寧四年(公元278年),太醫司馬(軍醫類職務)程據為了討好司馬炎,給他獻上一件衣服。這衣服不得了,它外面的一層全是用山雞頭上的彩翎縫就的,色彩絢爛之極,號曰「雉頭裘」。這麼好的衣服,有誰會不喜歡呢?可是武帝認為要是自己穿了這種衣服的話,會在皇室貴族之中引一場奇裝異服的競賽,不利於樸素節約之風氣的推廣,於是親自點火,當眾在皇宮大殿之前把它給燒了,燒完以後,他還向天下頒布詔令,明確指出,以後有敢做或者敢穿這種衣服的,都要受到懲罰。

有一回,武帝去大臣王濟家吃飯。王濟這個人是位個性人物,我們在後面的《伐樹而去》這篇文章里會向大家詳細介紹。當時武帝在席間,品嘗了諸般珍味,現只有那道蒸小豬肉味道尤其鮮美。他問王濟其中的原因,這才知道那小豬肉是用人乳蒸熟的,武帝聽后,認為王濟奢侈得太誇張,非常不爽,於是沒吃完飯就拂袖而去。也件事同樣能夠說明武帝比較推崇節儉的態度。不過在「節儉」這一點上,武帝還有一個罕見的特點,那就是嚴於責己,寬於責人。也就是說,他沒能像要求自己一樣,將節儉這一值得提倡的生活習慣推廣到皇親乃至公卿之家,他那寬和的性情在這裡卻沒能起到好的作用。對待自己身邊那些人近乎變態的奢侈浪費行為,他最多就是嘆口氣,說聲,「哪能這樣做呢?」,然而說歸說,他卻從來沒有對他們實施過嚴厲的懲罰,甚至有時候還對其中一些人採取縱容甚至鼓勵的態度,比如我們非常熟悉的那個「石崇、王愷鬥富」的故事中,王愷搬去跟石崇鬥法的那株珊瑚樹,就是司馬炎送的。可見沒有原則的寬厚,有時也是會辦壞事的。

《晉書•武帝紀》中概括司馬炎的施政綱要和生活習慣,用個八個字,叫做「厲以恭儉,敦以寡慾」。要說「恭儉」,倒還說得通;提到「寡慾」,依我看啊,那就不夠客觀嘍。武帝不愛穿好衣服,吃飯也算不上有多講究,可是在男人們最大的那一項欲求上面,他可是毫不含糊哩。跟歷代大部分的帝王一樣,武帝的後宮之中,同樣是佳麗如雲。平吳以後,吳主孫皓宮裡那些珍寶和古玩大部分都被搬到司馬炎宮裡來了,不過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倒在其次;武帝最惦記的,乃是那些被孫皓霸佔的麗姬嬌娃呀。自古江南多美女,那如煙的杏花春雨,得澆醅出何等的似水柔情哇!再加上那催人**的吳儂軟語,「ohmygod,」武帝單是想想,就感覺他口中唾液的分泌頻率以冪次方的度增加。於是不等那些奉命出征的將士們班師回朝,他老人家就下令啦,「詔選孫皓妓妾五千人入宮」。瞧瞧,光是從江南空運過去的美女,就是五千,再加上他宮裡原有的那些佳麗,那得有多少人?

問題很快就來了。這麼多麗人,都是司馬炎的私人資產,一晚上摟一個睡的話,那也得十幾二十年才能嘗試個遍喲,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那麼,該在哪天晚上臨幸哪一位泥?這麼多美女,該如何取捨呢?司馬炎陷入幸福的煩惱之中。他想來想去,終於想出來一個既公平,又頗有情調的點子。那一天,到了晚上快要就寢的時候,他命人駕著羊車,自己坐在上頭,讓車子任意穿行在後宮諸院之中,駕車人也管趕著羊走,並不給它限定方向。羊兒什麼時候走累了,在哪位麗人的門前停下來,武帝就在誰那兒過夜。大家想想,那些個幽居深宮的大姑娘、小少婦們,平日里又沒有什麼文化娛樂活動,更加不敢給皇帝戴個綠帽子啥的,精神生活極其貧乏;另外,大家要知道,這些皇妃宮女們要是得不到皇帝的臨幸,就沒有可能懷上皇子,懷不上皇子,自己這一生就沒有著落。這些天香國色的人兒們,不但生理上遭受著煎熬,心理上也同樣承擔著沉重的壓力。因此啊,那三千佳麗啊,真是個個都「若葵藿之向日,乃夜夜其望君」。王昌齡的名句,「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真是寫盡了深宮內萬千望幸之心。

佳麗們在這樣的環境下,化壓力為動力,開動腦筋,揮她們的聰明才智,想盡法子要讓皇帝夜夜睡進自己的香帳。其中有一個特別聰明的,在得知武帝這一別出心裁的擇幸規律后,終於想出一個法子。她想到,小羊拉車,走到什麼時候會停下來,那純粹是偶然的。要麼是因為累了,要麼是想撒尿,要麼乾脆就是看著哪個院子順眼,停下來往裡頭瞅瞅,可是有沒有法子讓這種偶然變成必然呢?法子是有地。這位美女從《動物百科全書》中讀到:羊喜歡吃鹽,無論它走得有多急,只要聞見地上有鹽味兒,就一定會停下來一通狂舔的。看到這裡,美女計上心頭。等到天快黑時,她跑到院門口,在地上偷偷撒了一把鹽,撒完后就躲進屋裡巴巴地等著。夜幕降臨,拉著皇帝御車的小羊又出了。這一晚它剛剛吃飽了從歐洲進口的草料,精神抖擻,打算在後宮走它個十圈八圈的再停。可是沒走多久,來到一處別緻的院落跟前時,它突然聞到地上有一股讓它魂牽夢繫的氣息。「鹽?!」小羊激動地衝過去親吻大地,再也不肯走了。武帝一看小羊停下了,心說,「就這兒吧,」於是走進去,只見美人如花,正悄立中庭,盼相顧。武帝隨她走進屋裡,於是一宵繾綣,在此按下不提。

第二天入夜,武帝又乘著小羊拉的車出了,然而走到那處院落時,小羊又停住不動了。武帝下車入院,看到對面迎上來的盈盈笑臉,驚道,「耶?咋又是你哩?」美女則拉住武帝的手,嘆道「緣分,緣分啊――」於是一連數日,皆是如此,搞得其餘眾佳麗既納悶,又鬱悶。她們派人勘察、卧底、抓人逼供,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終於得知了這個秘密。這下可就熱鬧了:美女們爭著在自個院門前撒鹽,光撒還不行,還得比誰撒得鹽多,拼誰的鹽細。如此一來,甜蜜的煩惱一下從武帝身上轉到了小羊的身上。它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邊舔,一邊作著比較:「咦?這一家的不錯嘛,」,「哦?這一家的也很好」……武帝坐在車上,差點沒被整得腰錐勞損。一晚下來,楞沒定好該在誰那兒過夜,最後又被拉回到御書房,搭彈簧床湊合了一夜。

這件事情,堪稱一場鬧劇。在搞笑的故事背後,不知你是否讀得到封建社會裡那些帝王們的貪婪、荒誕和那些妃嬪、宮女們的血淚。從那以後,司馬炎是否又曾明出新的擇幸方案,這個已經無從得知,不過我們可以揣測,若干時日之後,那隻小羊若是再在地上看到白花花的一片,一定是怒啐一口,罵道,「**,怎麼又是鹽……」

晚年的司馬炎認為在自己的統治下,「四海晏安,天下大治」,加上此時吳國已平,恐怕再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司馬家安坐天下了,因此他心情大好,也懶得再去理什麼政事。白天呢,就跟幾位名士在一起聊聊天;晚上呢,就牽上小羊,在後宮裡轉轉,日子過得再逍遙不過了。我們讀史書可以現一條規律:這些做皇帝的,一旦懈怠下來了,即使後來再想勵精圖治,也已經不可能做到了。那些比較正直的舊臣們看到武帝這個樣子,非常擔心,還想嘗試著向他進個諫啥的,可惜此時的武帝,雖然寬和一如往昔,他的耐心卻剩不下多少了。他寵愛楊皇后,他身邊得以信任和重用的人,也都是楊皇后的親戚和朋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個,就是楊皇后的兄弟楊駿了。武帝任命楊駿為太傅,給他很大的權利,可他仍然不肯滿足。此人有兩大愛好,一是斂財,二是擅權。武帝死後沒多久,朝中就爆了大規模的內亂,這場內亂不斷升級,最後終於導致西晉王朝的迅滅亡,楊駿在這中間就扮演了一個導火索的角色。

武帝晚年辦過的另外一件昏事,是讓他那個傻瓜兒子司馬衷做了太子,並最終繼承皇位。其實武帝不是不知道他這個兒子是個腦殘,然而他性格里的寬惠仁厚,其中有一部分就表現為婦人之仁。武帝一生共有26個兒子。這26個兒子當中,雖然不乏聰慧之輩,但長子司馬軌卻不幸夭折,因此次子司馬衷就成了事實上的長子。按中國古代皇位的繼承法則,司馬衷理所應當要被立為太子。不過呢,這個「立長」的冊封太子的規矩也不是絕對不能更改,如果皇帝的長子實在不具備繼承皇位的條件的話,選擇一個比較賢良的皇子作為繼承人,這也是更加明智的選擇啊。那在什麼情況下,長子不適合被立為太子呢?司馬衷就是這種情況。這位後來的晉惠帝司馬衷,他直接就是個白痴,可以說是絲毫不諳世事。他的痴愚是出了名兒的,朝野上下,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司馬衷究竟傻到什麼程度,我在後面的《為公為私》中會向大家詳細地介紹,在這裡就不行贅述了。

武帝十分清楚太子司馬衷的低能,他也知道這個兒子難以擔負國家重任,那他為什麼還是堅持讓傻衷坐穩了太子的位置呢?這裡頭原因就比較複雜了,先就是我們上面提到的婦人之仁了。有一個人一直為傻衷求情,而這個人是武帝一看就心軟的。誰呢?她就是傻衷的親娘,楊皇后啦。楊皇后名艷,字瓊芝,陝西華陽人,她父親楊文宗是魏國的貴族,因功被封為蕷亭侯。這位楊皇後生得十分美麗,很得武帝的寵愛。她替武帝生下了三男三女,長子司馬軌早逝,次子便是這位司馬衷。武帝曾經數次對楊皇后說,他擔心太子天性愚鈍,難以勝任大事。而每到這時候,楊皇后都是和顏悅色,溫言軟語地加以反駁,說她這兒子雖然不聰明,卻忠厚純良,如果好生教導,將來一定會有長進的。武帝就看不了她那副溫柔地樣子,一看就心軟。不過國家大事畢竟非同兒戲,武帝還是試探地勸說道,「現在更易太子,還來得及。」楊皇后搖搖頭說:「太子的名分都已經定了,決不能輕易改動。無論是立嫡還是立長,小衷都應該是太子。如果破壞了這項祖宗立下的法制,那國家日後豈不是會亂了套嗎?我堅決反對改立太子。」

武帝雖然對這位楊皇后硬不下心腸,卻也實在對傻衷放不下心,於是他派了兩個大臣去考察一下太子有沒有進步。這兩位大臣就是和嶠和荀勖。和嶠和荀勖都是當是的名士,武帝尤其佩服荀勖的高深學問和不世之才。不過說實在的,這個荀勖的人品可不咋地,他去傻衷那兒轉了一圈,受了傻衷那個傻老婆賈南風的賄賂;另外他又想到賈南風她老子賈充曾經為司馬氏立下好大功勞,權勢不小,得罪他家女婿,碎了他家閨女的皇后夢,對他自己實在沒有啥好處。於是他回去見武帝時,謊稱太子有了進步,可以對其託付大任了。武帝相信了荀勖的話,於是漸漸放下心來,不再考慮更易太子。

其實,武帝堅持讓傻衷做太子,還有一個比較荒唐的理由。司馬衷是個腦殘不假,可是司馬衷的兒子,也就是司馬炎的小孫子司馬?,卻很是顯現出一些異於尋常兒童的聰明。有一回夜裡,宮中失火,武帝帶著小司馬?,登上樓頂觀看宮人救火。當時司馬?才五歲,他看到宮裡好多人忙來忙去的,突然牽住武帝的袖子,把他拽到一處陰暗的所在。武帝很納悶,問他為啥這樣做,小司馬?說道:「爺爺,深夜裡突然遇到這樣的變故,您應該多加戒備,不能讓人隨隨便便看到皇帝在哪裡,以免有人加害呀。」這樣的話出自一個五歲孩子的口中,確實很令人驚奇,反正武帝當時就只剩下嘖嘖稱讚的功夫了。因此,這個皇孫司馬?被司馬炎看作是司馬家未來的希望。為了保證自己這個孫子將來可以即位當上皇帝,武帝硬是堅持讓司馬衷這個腦殘做了太子,讓他接他的班。

選太子這件事上,武帝做得已經夠荒唐了,然而司馬炎還嫌不夠,他還要讓原本很簡單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一些。眼看司馬衷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齡,武帝給選的老婆,是大臣賈充的閨女賈南風。這個女人,我們後面會專章寫到,形容她的話,不用「醜陋」這個詞,感覺實在對不起她。這裡面倒也不是沒有曲折,其實武帝一開始想給傻衷聘的是太保衛?家的閨女,可是這時候,又是楊皇后和荀勖那幫人跑到武帝這兒來吹風,跟他說賈充的閨女有多好多好,武帝聽了,信以為真,同時又想到賈充給司馬家立下那麼大功勞,也的確該對他加以撫慰,於是給傻衷定了這麼一位丑妹做老婆。不過緊跟著問題又來了,那位倍受司馬炎喜愛的小孫子,他偏偏還不是賈南風生的。應該說,賈南風這人丑得很有個性,她不但丑,而且妒,別人長得比她漂亮不行,別人能生她不能生,這也不行。司馬炎了解她這德行,深怕他那位小孫子還沒登上皇位,就被賈南風找個機會給結果了;他更害怕賈家欺負傻衷腦殘,乾脆搶了他司馬家的天下,於是下詔讓那些什麼秦王司馬柬啦,楚王司馬瑋啦,淮南王司馬允啦,各自鎮守要害之地,給他們授以兵權,命他們時刻保持警惕,以後宮中一旦生異動,就立即殺進京來保衛皇帝。

武帝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那些王爺們對他把皇位傳給這麼一位傻瓜兒子的事,意見可大著呢。就算宮中無事,他們尚且虎視眈眈的;一旦有事的話,他們或許真會殺進京里,可惜為的不是勤王,而是想要去跟那龍椅親密接觸一下哩。當初剛剛滅吳時,司馬炎曾經下詔,命令「悉去州郡兵」。罷州郡兵,用意是好的,因為它一方面可使地方官專心民事,另一可以擴大承擔賦役的課丁,對恢復生產意義有很大的意義。但是從另外一方面來看,「悉去州郡兵」,使得地方上沒有了常設的武裝力量,這樣一來,連平時的治安都沒法維持。因此,後來到八王之亂以及再後面的永嘉之亂時,全國諸郡縣根本組織不起能夠跟那些王爺和那些少數民族武裝相抗衡的軍事力量,而這也正是導致西晉迅滅亡的重要原因之一。總之,武帝臨終的這些安排,堪稱異想天開。他把線團越扯越亂,在京城內外埋下好多顆定時炸彈。因此,就在他去世以後,那根引線立即就被點燃,而西晉王朝這個支架並不牢固的大廈,遂在一瞬間轟然倒塌,化作歷史的煙塵,隨風飛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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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說兩晉南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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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簡樸的外表下有一顆躁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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