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找到佐丹了?」
喬明顯消瘦了不少,臉色也不復以往,似乎承受了不少的壓力。
「你還好吧!喬?」喬憔悴的樣子,激起珊琪的同情心。
「沒事。」他向她揮揮手,示意她放心。「佐丹讓你很失望吧?」
「他現在的確過得不好,但並不代表他永遠都會這樣。」她為自己的計劃埋下伏筆。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招果然引起了喬的注意。
「我一直覺得——」珊琪咬著下唇道。「他身上有著喬伊的影子。」
「可是喬伊已經死了——」
「喬,你知道佐丹以前玩過棒球,他國中時也參加過全國性的比賽——」珊琪慢慢地把自己的意圖表示出來。
「等等。」喬舉起手,打斷她的話。「珊琪,『玩』和『職業』是有差別的,職業選手必須有專業的訓練和素養,這不是小孩子的遊戲。」他向珊琪解釋道。
「我聽說黑熊隊的危機了。」珊琪換一種方式道。「最近幾場球賽的成績並不理想,現在黑熊隊的財務狀況陷入了危機,對不?」
「你怎麼知道?」喬微愕。
「我到美國這幾天,特別注意了有關體育的新聞。喬,這是瞞不了人的。」珊琪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道。
「就算是吧!但這件事和佐丹——」喬停了一下,像想起了什麼。「你該不會是說……」
「對!」珊琪肯定地點了一下頭。「我想你已經猜出幾分了,黑熊隊的台柱是喬伊,大部分的觀眾也是沖著他來的,沒有了他,票房自然相形失色。」她有條理地分析著。
「但是——但是——佐丹即使是他的同胞弟弟,但是他從未受過專業訓練,而且他是名無賴,生命對他而言早失去了意義,他一定不行的。就算能唬過一時也不能唬過一世。」喬皺起了眉頭,考慮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喬,你不是一個傑出的教練嗎?」珊琪斜睨了他一眼。「你想假使以『喬伊』復活為號召,將佐丹塑造成另一個喬伊,黑熊隊就不會面臨解散的命運了。」
喬睜大了眼睛,對珊琪的計劃感到不可思議。然而,他仔細考慮了一下,這方法對他而言,的確是一個有利的計劃。
「你是指找佐丹來代替喬伊?」
「對!」珊琪加把勁地說服著。「這麼做,不僅能挽救沉淪的佐丹,也能令黑熊隊東山再起。」
喬沉默著,不安地在房內走來走去,思緒飛快地轉動著。珊琪屏住呼吸,靜待他的回應。
過了一會兒,喬才站定,抬起頭,一雙眼睛認真地盯住珊琪。
「你有辦法令佐丹加入黑熊隊嗎?」他問。
珊琪微微一笑,暗中高興事情離成功愈來愈近了。「這包在我身上。不過,我對佐丹還不夠了解,不知什麼才能打動他,也許你能告訴我該如何起頭。」珊琪興奮道。
喬突然沖了過來,雙手攬住珊琪的肩頭。「好孩子!虧你想得到。我支持你,我會提供所有你需要的幫助。」
他繞到辦公桌邊,迅速地寫下一個地址。
「去找巴尼!他是佐丹的心理醫生,也許他可以給你一些援助。」
今天,珊琪破例起了個大早。為了鼓勵佐丹,她覺得自己更應該以身作則。
為了讓自己有精神些,一掃以往給人睡眼惺忪的印象,她扭開電視機的健身操頻道。電視里的韻律操教練正有精神地大喊著:
「Onemore、Twomore、Threemore、again……」
充滿著勁道。
珊琪故意將電視聲音開得老大,配合著螢幕里的動作伸展四肢,上下跳動,把木條地板壓得「吱吱」作響。
她邊做邊大喊著:「起床做運動了!懶蟲。」
「你在幹麼?別吵我。」佐丹翻轉過身,想蒙頭再睡,珊琪卻更加大「噪音」,配合拍手的叫聲,看來他不起來是不行的了。
他終於坐起身,揉著一雙睡眼,皺著眉頭斜瞄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一絲驚訝。
他怎麼看,都不相信她會是一個愛做運動的女孩。
果真,她的腿抬不直,活像患了小兒麻痹症。該俯下身時,她僵硬的背脊看來就像是在鞠躬似地,更可怕的是單腳站立時,搖搖晃晃地,像隨時要倒下的模樣,叫人忍不住為她捏把冷汗。
佐丹忍俊不禁,只好用手圈在嘴邊假裝咳嗽,要不然他一定會大笑出聲的。
「你在幹麼?」他得想辦法讓她停下來,要不然他會忍不住狂笑出聲。
「跳韻律操呀!一早起來做運動,會精神百倍哦!你也一起加入吧!」她邊跳邊道。
「不——不了——」他連連擺手,一邊開口道:「你——你確定有照電視上的跳?」
「不然呢?」
珊琪忽然感到自尊心受挫,掉轉過頭來正想為自己辯解,突然一個失衡,「砰」地一聲臉先著地,正巧跌了個「狗吃屎」,令人不忍卒睹。
倒是佐丹,他的頭低垂著,看不見表情,但他的雙肩卻抖動得十分厲害。這全都在他意料之中,以她那種運動神經,小動受小傷,大動呢……真令他不敢再想下去。
珊琪揉了揉跌疼的屁股和臉頰,站起身。
既然佐丹被她吵醒了,她的目的也達成了,不用再辛苦自己了。她邊捏著發酸的腰,邊走向電視機,把它關上,房裡才又恢復了寧靜。
見鬧劇結束了,佐丹下意識地伸手拿床下的啤酒,撈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有。
「酒呢?」他知道一定又是她在搞鬼。
「被我拿去喂植物了。」珊琪笑著說。她的笑足以溺死一個大男人,任誰看了都不忍對她生氣,佐丹自然也不例外。
「你——你怎麼可以擅自這麼做?」他想對她發火,卻一點火也提不上來,聲音像在乾嘔似地。
「既然我成了你的新室友,只要我在的一天,就希望看到你健康地過一天。」她笑嘻嘻地端起桌上的咖啡遞給佐丹。
佐丹迅速換上一臉的冷漠,不去接她手中的杯子,卻拿起床頭櫃的香煙。
珊琪早準備好應對之道。她拿起地上的澆花筒,哼!來這招?佐丹拿煙的左手上方馬上下了一場「小雨」,他迅速縮了手,把煙丟向一邊。
「你幹什麼?」他看來真的被惹毛了。「你別以為住進來、付房租,就可以恣意干涉我的自由,沒有人能掌控我的。」
他一把抓住珊琪,珊琪沒料到他會有這麼激動的反應,嚇了一大跳。
他的眼神中不只透露出怒氣,還有那種對某種原則的堅持和認真。這眼神對珊琪而言,曾是那麼地熟悉……在這一剎那,她感覺到喬伊好像又復活了……
此時此刻,抵不住激動的情緒,淚水溢滿了她的眼眶,只差一步便要落了下來。她咬著下唇,把他當成喬伊一樣地說著話。
「我只希望你能振作起來,這是我欠喬伊的,我必須幫他達成這個願望。」
她的神態如此誠摯,令佐丹軟化了心腸,內心起了不安的騷動,像萬馬奔過。
「為什麼?你並不欠——喬伊什麼。」
他連回話都神似喬伊的口吻,那麼堅定而乾脆。
「不!我欠他!是我欠他的。」珊琪的淚水終至潰堤,潸潸而落。「我老覺得他的死和我有關,是我不小心扯掉了他的護身符,因為如此,他才會出意外死去的。如果護身符還在,至少神會幫他!我等於是間接害死了他,也害他無法完成理想,連累喬,連累整個球隊。」珊琪拚命地甩著頭,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不!這不是你的錯。珊琪,你不要這樣。」他的眉頭深鎖。珊琪的話語激起他內心深處的痛楚,像是被人一層一層揭開結了疤的傷口。
他突地將珊琪一把摟入懷中,像是表達他深深的歉意,他張開嘴像要說些什麼,又把話吞進肚子里,只是一味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珊琪突地恢復了理智,連忙將他推開。「不!你不能這樣,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你不可以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
剛才的擁抱竟令她全身有觸電般的感覺,她為自己的這種感覺感到罪惡。她必須忠於喬伊,忠於自己的感情。
兩人陷入沉默之中,那種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過了許久,佐丹站了起來,首先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
「你剛才提到黑熊隊要解散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背對著珊琪,令珊琪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在意黑熊隊嗎?他會在意他哥哥的事業嗎?他是一個連自己都放棄的人呀!
珊琪拭去淚水,鎮定住自己的情緒,續道:「因為喬伊的死,令黑熊隊的球迷大量流失。球賽每下愈況的結果,導致黑熊隊出現財務危機,恐怕會撐不過今年職棒大賽。」
「這怎麼行!黑熊隊再差一年就三連霸了。現在連最起碼的狀況都支持不下去,這——這怎麼行!」他緊握住拳頭,像是有無限憤慨似的。
他這種大出她意外的表現,令珊琪止住了淚水,睜大眼睛。
「喬還說了什麼?」
「他——他有個計劃。」
「什麼計劃?」他突然回頭,一雙精銳的眼直視著珊琪。
那雙眼眸——就像——就像鷹一樣!
珊琪的心猛然震了一下。她緩緩張口,道出了令「喬伊」重新「活」過來的計劃。
「用你來代替喬伊。」珊琪鄭重地點出事情重點。「我們查過了,你小學到高中一直是校隊,也曾參加業餘棒球隊,用你來代替喬伊,是最適合不過了。」
忽地,珊琪話鋒一轉。「我們何不一起去攀岩,你不是很喜歡這運動嗎?」
她的建議令佐丹一愣,他睜大了眼睛,神情僵硬,似乎被人打著了痛處,那眼神是空洞的,在幽深不知處彷佛有股巨大的傷痛朝他襲來。
珊琪一顆心提了起來,感到有些不忍心,即使攀岩能讓他面對喪失胞兄的現實,珊琪也不忍心揭穿。她不願見他再次陷入痛苦的回憶之中。
因此,她急忙轉了話題,想為他打圓場。
「對不起,我只是說說罷了,如果你不想去的話——」
「不——沒關係——」他打斷了她的話,神情黯然。「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話,我願意陪你去。」
「真的?」珊琪杏眼圓睜。依據心理醫師巴尼的說法:如果他不怕面對現實的話,表示他根本不是喬伊,因為喬伊向來是個把全世界都踩在腳下的人,不容許生命中有任何一個不完美的污點……
佐丹又陷入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彷彿有一世紀之久,珊琪只覺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
終於,他緩緩道出了幾個字:「告訴我吧!我該怎麼做?」珊琪終於鬆了口氣。
接著,珊琪想起從巴尼那裡得到一個可貴的消息:如果一個人從哪兒跌倒,就強迫他重新去面對那個問題。
如果佐丹是喬伊的話,就帶他去攀岩,也許能重新幫他找回自己。如果不是的話,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或許,在珊琪心中還存有最後的一絲希望,她打算運用這個巴尼教她的方法。
第二天,珊琪和佐丹向喬借了車,以及喬伊的攀岩工具,到附近一個絕佳的攀岩地點去。
起先,佐丹的表現十分正常,他穿上裝備,將繩子熟練地丟上崖間。然而就在要跨出第一步時,他突然臉色發青,肌肉緊繃,直冒冷汗。
他試了幾次,但他雙胞胎兄弟墜崖的畫面卻不斷衝破他的心房,一遍遍地浮現腦海。
他的兄弟向他求助,然而,他卻失手了……佐丹眼看著他迅速墜落,直到成為一個小黑點。
他閉上眼睛,幾乎不敢再去碰觸崖壁,好像那上頭長滿扎人的仙人掌刺一樣。
他的這種反應嚇了珊琪一大跳。喬伊絕不會有這種驚慌的表情,他一向是像鷹一樣勇敢,樂於接受挑戰的,此時,這人看來就像只受驚嚇的小雞。
這個看來脆弱得不堪一擊的人會是她所愛的喬伊嗎?
在幾次失敗的嘗試下,她不得不強迫自己相信喬伊已不存在的事實。
接下來的日子,佐丹表現得十分合作。
這種情況叫喬滿意,也令珊琪訝異不已。
她努力想躲開佐丹,卻在他回頭向她露出燦爛一笑時,又被征服了。她感到迷惑極了,為何此時他的感覺那麼像喬伊?有時候,她甚至以為喬伊真的活過來了。
尤其他喜歡雙手倚在觀眾席旁的圍桿看她的樣子。每每都令她心跳急促——
在佐丹所租的地下室,原本像垃圾場一樣的房間也有了變化。
這裡整理得一塵不染,雪白的床單、被子鋪得整整齊齊的,地毯上不再堆置雜物——如果不是地址沒錯,否則她會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沒想到,佐丹已經徹頭徹尾地改變了。珊琪為自己的努力有了代價而感到喜悅,以前,她會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喬伊,現在她卻是為自己感到驕傲,沒想幫助一個人站起來,竟是如此的有成就感。
那頂帽子好好地被置於床頭,珊琪想到自己兩個禮拜前為了這個夢想和對喬伊的愛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卻發生了那麼多意外的事,她不覺拿起那頂帽子,帽檐仍有些污漬及磨損,那是她為了保有回憶,捨不得清洗所造成的。這一切都如此熟悉。
她沒想到這頂帽子的主人竟是佐丹。
或許她該愛上的是佐丹,而不是喬伊;也不是那個已經逝去的夢。
忽然,她好想念台北,想念她的家、她的同事——曉華,及谷主任那張唯唯諾諾、老提不起威嚴的臉孔。
這天,珊琪剛購物回來,平日愛倚在二樓窗口探聽鄰居瑣事的房東突然主動找她攀談。
珊琪直覺准沒啥好事。
果然,房東太太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她壓低聲音道:「珊琪,我剛才看到一個東方女人在門外探頭探腦的,接著佐丹便開門讓她進去了,好像是幽會喲!」
珊琪明知房東喜歡扇風點火的個性,但是這話仍惹得她心裹不是滋味。她很想裝作不在意,因為她和佐丹根本稱不上情侶,頂多只是朋友,然而那種感覺就像吃醋,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會有那種想弄清楚真相的衝動。
她火速打開地下室大門,沿著階梯一步步走下去,然而她的心情卻狂跳起來。
她動手扭開通向客廳的門把,輕輕地,盡量不讓自己弄出一絲聲響。
門半開時,她可以看到床鋪方向透出來的暈黃燈光。她在心中暗罵了一聲:可惡!竟還故意只開盞小燈,這是在製造浪漫的氣氛嗎?
從牆壁轉角的床鋪傳來細碎的交談聲,珊琪的心中漲滿了怒火。珊琪覺得心口像被一窩螞蟻啃嚼一樣,又痛又癢。
她立刻大步奔向前,果真如她想像中的一樣,那女的和佐丹正背著她,兩人擠在一起,臉幾乎要黏上了——
珊琪怒不可抑,把手中的東西重重往地上一摔,脹紅著臉,渾身發抖著,她大叫一聲:「佐丹!你太過分了!」
佐丹回過頭來,他的神情由錯愕轉換成染上一絲的笑意,像為什麼事沾沾自喜著……
他在高興什麼?他的笑容無異是在珊琪的火氣上添油,她覺得自己的鼻孔都要噴火了,他卻還一副洋洋得意狀。
珊琪覺得該做什麼來報復那個該死的人,她迅速彎下身拾起地上的一瓶罐頭扔了過去。
他的反應比她還快,不僅閃過了,還一把拉過身邊的女孩,使她免於被擊中,那女的一個踉蹌倒入了他懷中。
那罐頭哐啷摔在牆壁的矮柜上,把上頭的照片、擺飾物都掃了下來。
「佐丹,你這卑鄙的傢伙——我恨你——」
就在珊琪舉起第二罐罐頭預備「瞄準」攻擊物時,那個一頭短髮的中國女人緩緩轉過頭來,珊琪的手登時僵在半空中……
「曉華?」珊琪睜大雙眼。
「珊琪,你在幹麼?」曉華轉過身來,雙手按住胸口。「你嚇死人啦!想謀殺呀!」
「我……」珊琪放下手,把那罐水果罐頭放在兩手間不安地把玩著。「我只不過想和佐丹開個小玩笑——」
越過曉華的肩頭,她發現佐丹在那一頭悶笑。她不甘心地想著:這人越來越可惡了,看她出糗了,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曉華緩緩走向她,睜著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神審視著她。以她和珊琪兩年多來的相處,她一下就看穿了。「唔——我看到了嫉妒的火花哦!」她帶著研究出成果的滿意神情,用手點著下巴,若有所思道。
「不!」珊琪連忙搖手急急否認,她才不願在那個佐丹面前承認自己的心事。
「你在說什麼獃話?」
曉華歪著頭,發出「嗯?」的懷疑聲。
珊琪得趕快把這話題岔開,於是,她乘機問道:「奇怪,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的?你不是應該已經和記者團回台灣了嗎?」「唉!」曉華裝腔作勢地大嘆了一口氣,坐在床沿道。「你人是我帶來的,把人搞丟了,叫我怎麼安心回去?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輾轉找到了黑熊隊的辦公室,透過那個叫什麼『窮』的教練,才得知你的去處。你知道那個教練有多難纏嗎?為了得知你的下落——我還差一點就要獻身了。」
珊琪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和喬那個色傢伙打交道簡直是自討苦吃。
「你千里迢迢而來,就只是為了找我嗎?」珊琪若有所指地看往佐丹的方向。
「那當然是——」曉華走上前拉著她的手。「難道你都不感動?看見你安然無恙,我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高興。」她的眼神閃爍著,但在珊琪看來,這話可一點都不誠懇。
果然曉華又接下去道:「看你,找到了喬伊卻連通知一聲都沒有,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曉華面對著她,目光卻投向佐丹。
「你錯了,我沒找到喬伊——」珊琪咬住下唇,欲言又止。那股創傷又隱隱作痛了。「我幫你介紹,這位是佐丹,不是喬伊。」
「他是佐丹?不不不,珊琪你別開玩笑了,他剛才也是這麼說,你們兩個別聯手騙我了。」她看看珊琪又看看佐丹。
佐丹這時候終於發話了。「我真的是佐丹。」
只見曉華張大了嘴巴,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經過珊琪不厭其煩的解釋,曉華才漸漸明白過來。
珊琪送她回飯店,道出了自己之所以不能和她一起回台灣的原因。
「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是對的。我和你不同,我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臨別依依,曉華真情流露。「記得回台灣時給我個電話。」
「一定。」
她們依依不捨地分了手。
珊琪在回家的路上,千頭萬緒,內心紛亂不已,她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和佐丹保持距離,否則未來他們勢必會走進一個可怕的深淵裡,難以自拔,無法脫逃……
一回到地下室,佐丹正好在整理著東西。
珊琪心想,正好,她也要收拾東西走人。
珊琪二話不說,開始翻箱倒櫃,到處找著可以裝東西的提袋。當她找到了一個裝運動器材的空袋子往床上一扔時,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早掉了,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帶走了。
但是,起碼有一些「象徵性」的東西可以帶走吧!她起身走到浴室拿起牙刷、牙膏、毛巾等盥洗用具往袋裡一扔。
佐丹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當下便明白幾分,他以為她只是逗著他玩,直到她真的拉起袋子的拉鏈,作勢要走出去。
「袋子借給我,我找到住的地方後會寄回來還你。」
這時,佐丹才緊張起來,連忙上前攔住她。
「你用不著走的,我和曉華——根本沒怎樣,她只不過是不小心弄掉了耳環我幫她戴上而已,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
「那不關我的事。」珊琪緊抿著小嘴,臉上卻是怒氣沖沖。「我走好了,以免妨礙你和別個女人的好事。」
「你……你在吃醋?表示你在意我?」佐丹喜不自勝,他忽地一把抓住珊琪的手臂,將她轉過身,使她面對著自己。
珊琪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她沒料到他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現在他的臉就近在咫尺,他重重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上,深邃如潭水的眼珠凝視著她,弧度優美的薄唇緊抿,卻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那樣的唇,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她的……片刻間,她心跳加遽,感到雙頰一片燥熱,那種排山倒海的情慾在她心頭翻著——,
他的吻熾熱而狂野,融化了珊琪的心防,她覺得自己像被捲入一場狂熱的火焰中,被他的柔情蜜意粉碎了心智,像片片的灰燼飄揚在空氣中……兩個寂寞的靈魂彼此緊緊交纏著。他吻她的那股勁道、他強勢的舉止,一切的一切都太像喬伊了,是因為她太思念喬伊,以至於把佐丹當成喬伊了嗎?她想不清楚,她已迷失了……她陷入狂烈的愛欲狂潮中,就像喬伊在身邊一樣,盡情宣洩她深濃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