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不是還愛著喬伊嗎？

她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不是為了喬伊嗎？然而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昨晚的激情猶仍歷歷在目。

他熱烈的吻，席捲了她所有的理智，亦激起狂烈的慾望浪潮，讓她全身痙攣；無可抑遏地投向他的身體，一步又一步地需索——他是那麼地像喬伊，連吻的感覺都一樣——

同樣的快樂和滿足。

然而，今早她一睜開眼，佐丹的一隻手臂還擱在她的肚臍上，她不覺興起了一股罪惡感。

那是對喬伊的。

也許她只是誤把他當成喬伊的替身。她禁不住開始責備起自己。

這對佐丹是不公平的。她愛的是喬伊呀！雖然——她不得不承認面對佐丹時也很心動，但她把這種感受歸於他和喬伊的雙胞胎長相，是那張酷似喬伊的臉讓她迷失的……

不行！這地方她不能再住下去了。否則，她不知道自己還會犯下什麼錯。

趁著佐丹還未醒過來，她連忙起身，匆匆「逃」出那個地方。她強迫自己不要回頭，深怕再多看他一眼，便想膩在他身邊不要離開。

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喬，也許他能為她安排一個住宿的地方。

當珊琪到喬的辦公室時，一名瘦高的男子迎面而來，差點和她撞個滿懷。

「對不起。」幸而那名男子閃得快。

珊琪不得不觀察了他一下，他像是某種特殊行業的人，有點像稅務稽查員，瘦尖的長臉、過長的鼻子、薄如拉鏈的嘴唇，看來一絲不苟，身上那套灰藍西裝像連粒灰塵都沾不上似地。

他行色匆匆，側身閃過，略微點頭致歉便離開了。

「珊琪，怎麼這麼早？」喬有些意外。

珊琪進到他的辦公室，開門見山道：「喬，我一定得搬離佐丹那裡，馬上！！」

她神色堅決，令喬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停了一下，珊琪看喬沒反應，又接著說道：「你可有地方借我住幾天，隨便哪裡都好，只要別去住旅館就行了。」

「這——我是有地方啦，但是萬一你離開的話，那佐丹還能照常練習嗎？」

「不能！當然不能！」

佐丹不知何時來到，看來他是在珊琪前腳剛踏出門，後腳便跟了上來。動作之快，令珊琪備感意外；他不是懶散又遲緩的人嗎？

不過珊琪現在可顧不了那麼多，她把「忠貞」擺在第一位，既已錯了一次，就不能一錯再錯。此時的佐丹就像伊甸園裡的——「蛇」，正圈著一「拖拉庫」的鮮紅蘋果等著她，對她充滿了吸引力。

「當然可以。」珊琪面對著佐丹，雙頰鼓起，像在賭氣，又充滿了孩子氣。「我又不是你媽，必須照料你全天候的生活。我已經儘力了，現在是你學習獨立的時候，別讓我把你看扁了，難道你想一輩子成為別人的包袱？」她滔滔不絕地說著，雙目瞪視著他。

此時珊琪眼中的佐丹，就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

但他也不甘示弱，咬牙道：「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在兩人一來一往的談話中，倒令喬迷糊了，他從未見過他們拌過嘴，這次倒似吵架后的情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珊琪一回到佐丹位於地下室的住處，便開始打包。

除了幾件換洗衣服之外，其實她也沒什麼行李。

「你——你在幹麼？」佐丹跟進來，想攔住她。

珊琪卻不理他，徑自收著東西。

「你沒有必要走。」佐丹一急之下，拉住她的手臂，將她的身體轉過來。「你昨天不是還好好的？」他的眉頭糾結在一起，期待著她的回答。

「不！這是不對的，昨晚我們全錯了。」珊琪掙脫他的手，後退幾步，拚命搖頭道。「我愛的是喬伊，我不能一下喜歡你的哥哥，一下又跟你——這是不對的，昨晚的事，全是因為你和喬伊太像了。我誤以為是他，才會做出這種胡塗事。」珊琪努力想理清狀況。

「全是因為我長得太像……」佐丹愣愣地，像在說給自己聽。「所以，你忘不了喬伊，你還愛著他？」

珊琪不敢看他的眼睛，雙眼望著地板，緩緩道出：「是的，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他。我千里迢迢追到美國是為了他，幫你重拾人生也是為他。對不起，佐丹。」

佐丹出乎意外的沉默著，珊琪以為他會氣憤地捶牆或什麼的，然而卻沒有。他出乎尋常的安靜。僵冷的氣氛中，只有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佐丹，」珊琪試圖安撫他的情緒。「我真的很抱歉，你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放棄目前的努力。」

「我知道。」他頹然坐下，雙手掩面，令珊琪看不出他的神情。「就當作露水姻緣，遊戲一場。」

他這句話，忽然刺進珊琪的心扉，她竟然有股哀傷，好想立刻衝上前去，抱住他。然而，她卻克制了下來，為避免越陷越深。

「佐丹——對不起，我不能背叛我的愛情。我……我該走了。」

突然，佐丹猛一抬頭，目光十分空洞。

正當她要走時，冷不防一隻手臂被佐丹抓個正著，珊琪腳步一個不穩，立刻跌進他懷裡。

她整張臉登時脹得緋紅。在接觸到佐丹溫熱的胸膛時，她的心臟不由自主地「撲通撲通」亂跳。她掙扎著要起身，然而佐丹有力的雙手卻緊緊圍住她的腰身，令她動彈不得。

她扭擺著腰身尖叫道：「放開我！」

她越是掙扎，越激起佐丹想征服她的慾望，尤其是看她生氣起來，紅著臉、嘟著嘴的模樣，佐丹就忍不住想緊緊擁她入懷，用火熱的吻來征服她。然而，這些都不是他現在想要的，他要她完完全全地傾心於他，就像她對喬伊一樣，真心真意，願意主動獻上一吻。

「終有一天，我會取代喬伊在你心中的地位。」佐丹貼近她耳際，輕聲說道。

接著他一鬆手，珊琪連忙站起身，借著用手撫平身上衣服的動作來掩飾內心的波動。她覺得自己的心快跳了出來，佐丹對她仍然有著不可抗拒的魅力。

珊琪你的理智到哪去了？珊琪頭也不敢回，她知道，這一回，佐丹又贏了。他現在一定是以一個征服者的姿態，盯著她的背影，發出得意的笑聲。

她匆匆忙忙跑出門，一路不停地跑著，她不能讓自己有片刻的思考時間，因為她知道，只要一停下來，她一定又會陷入剛才的情境當中。

佐丹是喬伊的弟弟，不能愛呀！不能！

珊琪提了行李前往喬的住處。

喬果然很守信諾，開車載她前往附近不遠處的朋友家中。喬這朋友因公事必須飛到大西洋岸一個月，因此有充裕時間讓珊琪住上一陣子。

「珊琪，你確定要這樣做嗎？」喬問道。

珊琪蠕動了一下嘴唇，心中其實很矛盾，只是不願說出口。喬以長輩關心的口吻道：「莫非你和佐丹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珊琪吞吞吐吐道：「我想住在佐丹那兒不方便，畢竟孤男寡女的……」

「你擔心他？」喬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挑高了眉瞅著她。「難道你不知道？」他意有所指，搞得珊琪一頭霧水。

「知道什麼？」

「佐丹他是——他是——」喬用手圍了個圈，放在嘴邊，故意壓低聲音道：「他是個同性戀。」

這下換成珊琪的嘴張得老大，差點被茶水嗆到。

「你，你說什麼？」她的一雙眼睛都快凸出來了。「你怎麼知道？」她不敢相信，他昨天才和她……不，不，這一定是喬弄錯了。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認識喬伊十幾年了，他家裡的事，我早就瞭若指掌。」喬點燃了煙斗，娓娓道來。「這已經不是個秘密了。」

珊琪心頭百味雜陳，那他昨晚和她發生關係，這又是怎麼回事？如果他是同性戀的話，怎麼會和她……她想得頭都快炸了，忽然她想到另一種解釋——

「喬，也許他是雙性……」

「不！」喬很肯定地打斷她的話。「他是百分之百的同性戀，他還有個愛人住在橋東那邊，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那裡問他，他叫提姆——」

「不，不，不用了。」珊琪覺得好混亂，無力地搖搖頭道。

「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他顯然誤會了珊琪的意思。

「不，喬，我還是想搬出來。」珊琪堅持著，也許佐丹改變了「性向」。

「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也沒話說。」

球場上，珊琪和喬站在觀眾台上。珊琪焦急地四下張望著，她很擔心佐丹會因此而不來練球。

「珊琪，你為何如此不安？」喬似乎看出了她有些不尋常。「沒——沒事。」珊琪有些口齒不清，每當她心虛時，就會開始結巴。

聰明的喬當然知道她在扯謊，只不過他不知道她和佐丹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

終於，一個人影遠遠地出現在球場入口處。

珊琪心中大喜，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何只是見到他的背影，就會心頭小鹿亂撞，她為自己的心境感到不可思議。

忽然，一顆球迎面飛來，珊琪遲鈍的運動神經使她當場愣住了，就在這千分之一秒間，她的眼前閃過一個影子。

球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佐丹的手中。

「大難不死」的珊琪，驚魂未定地往身旁一看，佐丹正笑嘻嘻地站在那裡，展示著被他及時接住的球。珊琪按住胸口，以平定自己起伏不已的心跳。

「小姐，反應差的人，可不能在球場上亂跑哦！」他充滿戲謔的口吻，和喬伊如出一轍。

這傢伙太可惡了！珊琪鼓起了腮幫子，氣呼呼地瞪著他；看來她搬走後，他過得挺樂的，瞧他一副神采奕奕妁樣子！以前的爭執反倒像在演戲一樣，珊琪不禁越想越氣。

而喬卻在旁添加一句：「佐丹今天的狀況好極了，真奇怪。」

這對珊琪而言，無異是火上添油。她故意別過頭，走到場外，卻又忍不住偷瞄他的表現。

即使像她這種不太懂棒球的人，也可以從他投球、揮棒的表現看出他有很大的進步，像是放開了心胸、展現實力出來。特別的是，他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自信的光芒，像顆璀璨的星子。

珊琪懷疑他怎麼會前後判若兩人。這——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關嗎？

一連串的讚歎聲，來自喬的口中。這個向來挑剔、要求完美的人，要從他口中聽到一些好話，可不是那麼容易，這更加證明佐丹的能力。

珊琪很高興佐丹有了明顯的轉變，也更確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她發現剛才他接住迎面向她飛來的球的那種姿勢，的確像極了「J」，那種熟悉的感覺，在多年以後仍令她感到心悸……

「天哪！那是喬伊嗎？」忽然有人大叫一聲，把珊琪嚇了一跳。接著她把目光轉向聲音的來處。

只不過是幾個經過的球迷而已。

她再轉頭看向佐丹，他的金髮在陽光下閃耀著，俐落精準的打擊動作，使他像「發光體」一樣，十分惹人注目，一如喬伊的化身。

珊琪淚水忍不住的一涌而上。

喬伊，多希望現在站在那兒的就是你……她的心情激蕩不已。

這天，她因為要等有關海關的護照簽發消息，不得不回到佐丹的住處等電話。

就在門口處，她發現門半掩著。不過她原本沒太在意，因為她知道佐丹外出時，經常忘了關門。

但她才踏進門，卻發現幽暗的地下室亮著一盞小燈，並且傳來一陣的聲音。珊琪立刻提高警覺。

她踮起腳尖，不發聲響地一步步走下樓梯。

忽然，在她腳踏上平地時，那聲音停了，一個黑影閃過她眼前。

「啊……」珊琪尖叫一聲。

對方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噓……小聲點，我不是有意的。」

等珊琪定神一瞧，這人好眼熟——細長的眼睛、娃娃臉，及一身不合時宜的西裝——對了，在喬的辦公室，她曾與這人擦身而過。

「——你是？」珊琪雖記起來，但並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仍保持防衛的姿態。「你闖進佐丹的家幹什麼？」

他顯得有些焦急，試圖向她解釋來意。「對不起，珊琪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我按了半天電鈴都沒人應門，剛好門沒關，我才進來看看有沒有人在。你不要害怕，我們在喬那兒見過面，我不是壞人。」

「你怎麼知道我叫珊琪？」珊琪的防衛心仍未鬆懈，她還搞不清他的來歷呢！「你來此又有何目的？」

「珊琪小姐，你的名字在報上出現過，是佐丹目前的經紀人，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他滔滔敘述著，斯文而有條理，犀利的目光卻在珊琪身上打量著。「對不起，我應該先向你介紹自己的，我是保險公司的調查員，吉姆。」他伸手向珊琪示好。

保險調查員？他來找佐丹有什麼事？難道和喬伊的意外身亡有關？既然對方表明了身分，珊琪也客氣地請他坐下，並煮了杯咖啡給他。

等珊琪坐定了，他才又開口道：「珊琪小姐也住這兒？」

珊琪訝異於他的觀察力。「不，我已經搬走了。我和佐丹曾是男女朋友。」她直言不諱。「你來這裡，一定是想了解和保險有關的事吧？是有關佐丹的嗎？」

「不。」吉姆見她態度友善，便坦白地說明來意。「是和喬伊的保險有關，他向我們公司保了意外險，受益人是他的母親。」

「喬伊有保險？這我怎沒聽說？」珊琪喃喃道。「如果你想問資料的話，可能要等佐丹回來……」

「不——不是的。我不是來登錄資料，而是那筆理賠可能有問題，恐怕不好申請。」他略微遲疑了一下，接著抬頭望著珊琪。「也許你可以提供我一些訊息。」

「有關喬伊的？」珊琪仍不清楚他要的是什麼。

「不，是有關佐丹的——你是否覺得他有什麼異常——嗯，就是不對的地方？」他探問道。

珊琪益加地感到怪異，她隱約覺得他好似在旁敲側擊一些問題，卻不知他真正指的是什麼。「佐丹有什麼問題嗎？」

吉姆思索了一下，覺得沒繼續隱瞞的必要，也許他直說，反而可以得到所要的實情。

「珊琪小姐，我就坦白說吧，據我們保險公司的調查，喬伊似乎沒有發生意外。」

這對珊琪如同五雷轟頂。「什麼意思？」

「我們懷疑，佐丹就是喬伊，是喬伊假裝的。」他坦白道。珊琪激動地站了起來。「你懷疑喬伊想詐騙保險金？如果是這樣，你就太侮辱喬伊的亡靈了。」

「不——不——不是這樣的，你先別激動。」吉姆似乎也被珊琪的反應嚇了一跳。「我當然相信，以喬伊的身價是無須這樣的，但是因為他保了險，又出了意外，我們自然要理賠，因此在這方面才特別謹慎。」他解釋著。

珊琪這才冷靜下來，不過她的口氣仍有些火氣。「你憑什麼這樣認為？」

「你知道橋東有個佐丹的『男友』提姆吧！佐丹是個同性戀，但自喬伊死後，他也不再和提姆來往——」

「這只是個傳言！」珊琪急忙打斷他。但她的信心卻開始動搖，因為喬也說過相同的問題。

「我們向他的心理醫師求證過，」吉姆斬釘截鐵道。「如果這件事無誤，他為何又會交上你這個女朋友？」

珊琪被問得啞口無言。

「你細想一下，佐丹是不是有許多地方表現得很像喬伊？比如一些小動作。」他一再肯定自己的想法。「如果是的話……」

「那就是喬伊還活著，死的是佐丹……」珊琪臉色發白，眼睛張得老大，沒有什麼事會比這件事更令她震驚了。佐丹的舉止、他酷似喬伊的神態一幕幕在她眼前閃過，她緊握住拳頭，身體微微發抖。她覺得自己快暈倒了，連忙坐下來，大口呼吸著。

「珊琪小姐，你或許也發現了許多疑點。其實我去問過他們雙胞胎的心理醫師巴尼，他表示如果會因對方的死而一蹶不振的，據個性推斷，應該是喬伊；因為他有過一次失誤的打擊，然而，佐丹的心理較健全，應該能承受這樣的意外。」吉姆分析得頭頭是道。

「那屍體呢？當初沒有驗屍嗎？」珊琪仍感到不可思議。「沒有屍體。」他斷然道。「他們是在海邊的崖壁進行攀岩的，屍體早被潮水沖走了。」

這下子，連珊琪的心也不得不為之動搖了；從她和佐丹認識以來，的確有很多次，她都以為他是喬伊。

「珊琪小姐，也許你可以給我一些幫助。」

「不！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珊琪只能一味地搖頭，她不能出賣任何一個人，不管是佐丹或喬伊。但是她一定會把這件事查清楚。

吉姆把珊琪的反應全納入眼底，而後緩緩起身，向珊琪告退。「謝謝你的咖啡。如果你想說或是想知道什麼，可以打電話給我。這是我的名片。」他將名片交給珊琪。

珊琪正要伸手去接，卻不小心將名片碰落在地，正當她彎下腰要去撿拾時，吉姆也正欲幫她撿拾，她一抬頭，正好撞上了他的下巴。

「啊！真對不起……」珊琪心生愧疚，連忙伸手撫向他的下頦。

「沒事，沒事！」吉姆客氣地連連點頭，其實痛得早迸出一滴淚珠了。

就在此時，佐丹自沒關上的大門走進來，他的臉色如暴風雨來臨般陰霾無比。

就像電視里的戲碼一樣，在不該出現的時機，不該出現的人總是那麼意外地跳了出來，像一場充滿誤會的鬧劇。

不幸的是，這出鬧劇真正上演在珊琪的現實生活里。

從佐丹鐵青的表情里，珊琪明白他肯定是誤會了。

她連想也沒多想，一心急著向他解釋道：「佐丹，他——他是——」話到一半又止住，因為保險員和她有默契在，不得透露出對方的身分。她急得都快跳牆了。

為什麼這個保險員什麼時候不出現，偏偏挑這個節骨眼，看來，她若跳到黃河，黃河的水肯定還沒她現在混濁呢！

「原來，你口口聲聲說要離開，就是為了和這人在一起？」佐丹咬牙切齒，像一座快要爆發的火山。

「佐丹！你這是在幹什麼？再怎麼說——」珊琪一咬牙，她的確不忍傷他的心，但是她得讓他看清楚事實。

「我——和你之間並沒有什麼，那——那只是一時衝動——我愛的是喬伊，我不必向你負任何責任。」她握緊雙拳，激動地看著佐丹，淚水模糊了雙眼。

她為什麼要哭呢？她恨恨地咒罵自己。卻不知在傷害佐丹的同時，她也傷了自己。

佐丹睜大雙眼，一臉錯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說一遍。」他努力迸出這一句話。

珊琪捂住了耳朵。再次提起喬伊的名字，幾乎令她的精神為之崩潰，那彷彿是無止盡的痛，好不容易將它深埋了，而今卻又被人挖掘出來。她拚命地晃著腦袋，不斷重複著：「我愛喬伊，我愛喬伊……再說一千一萬遍也是，我永遠也忘不了他，更別提和別人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

倏地，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將她擁入懷裡，她被帶進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像一個安全的港灣……曾經，她也擁有過這樣溫暖的臂彎啊！

珊琪忍不住放聲大哭。

她的淚水刺痛著佐丹的心，他疼惜地摟緊她，低低切切道：「對不起——對不起——」

最尷尬的莫過於「第三者」——吉姆。他壓根兒也沒想到只不過單純為工作而來，竟會引起那麼大的誤會，弄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若能瞬間消失就好了，這是他目前心底最渴望的。於是他遲疑地挪動腳步，朝向面對他的佐丹遞出一張名片。

「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和珊琪小姐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抱歉，我走了。」

說完，他三步並兩步地逃離了現場。

佐丹仔細瞧了一下名片，保險責任調查員吉姆。他恍然大悟。

「他是——來調查喬伊的？」佐丹心裡好似早就有底。

「對啦——」珊琪抽抽噎噎道。一副「我見猶憐」狀。

「我——我真該死，怎麼這麼莽撞——」

「不——別再說了，我也有錯，我應該早點向你說實話。」珊琪抬頭望見他那雙充滿自責的眸子，她心一動，如被萬馬拉扯著，全身的血液在剎那之間沸騰。

那是一雙多美麗的眸子啊！一如喬伊的——如森林環繞著的幽靜碧潭，而今，在他的懷裡，全身如著火似地……

她好想撫平那不平靜的湖面，她緩緩地移近她的下頰，輕啟雙唇，吻上了他冰冷的唇……

霎時，她像飛入蛛蜘網裡的蝴蝶，再也脫不了身……

這是佐丹夢寐以求的吻：由她主動獻出自己的真心。他報以更熱烈的激情，勾起彼此最深沉的愛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