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熱鬧的宴會裡，輕揚著柔和的弦樂，偌大的大廳里，除了服務的侍者，其餘皆是非富即貴的富家千金與子弟。

水戀芙靜靜的站在角落，無趣的注視眼前的一切，要不是父親一定要自己來參加這場宴會，她早閃人了。

再次拒絕前來邀舞的男士，水戀芙重重吐了口氣，本就煩悶的心在此刻更顯躁鬱。

自前天從PuB逃走後，她的情緒就開始起伏不定，腦里不住浮現他的臉龐，想著他的一切及他的話，即使明知不行，可她卻還是止不住自己飄動的心，滿心滿眼皆是他的身影。

輕輕嘆口氣，她想到了薛煜文，自己真要與他共度一生嗎？明知自己愛的人不是他，她還要跟他在一起嗎？

可解除婚約？行嗎？能嗎？父親會答應嗎？而自己真能自私的去傷害煜文的心嗎？

「你在想什麼？」耳邊傳來薛煜文的聲音。

「沒。」水戀芙淡淡一笑，「不小心發起呆來了。」

「這麼無聊呀？」薛煜文也笑了，「畢竟這場宴會是為了歡迎你回來而辦的，開心點嘛！」

水戀芙但笑不語，眼眸看向前方與人談話的父親。是嗎？這場宴會是為她而辦的嗎？怎麼她卻覺得父親是為了交際而藉她的名義所開的宴會？

歡迎她回來不需要辮這麼盛大的宴會，只要是個小小的家庭聚會，有親人陪伴，她就很開心了，而不是像這樣，邀請一大群她不認識的陌生人，就連聊的話題也無趣至極。

「我想到外面走一走。」在心裡吁了口氣，她對薛煜文說著。

「我陪你。」

「不用了。」水戀芙打斷他的話，「你陪爹地，我想一個人，順便想一下發表會的服裝。」

「好吧！」見她堅持，薛煜文也不勉強，「那你小心點。」

「嗯。」水戀芙點頭，轉身悄悄走離大廳。

一來到庭院，她隨即重重的吐了口氣，似想將肚子的煩悶全數吐出。

「怎麼辦？」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薛煜文，雖然他待她很好，但她就是無法對他放下感情，更甚的，她害怕他注視的眼神，她根本回報不了他的感情。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回到台灣根本是個錯誤，一回到這裡，自己的心全不平靜了，可是就算不回來，她的心就能平靜嗎？

一想到此，水戀芙不禁無語了。

「期……」她到底該怎麼做？

「什麼事？」帶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水戀芙嚇了跳，不敢置信的轉身看向來人，「你、你怎麼會……」

「我說我偷溜進來的，你信不信？」勾著唇，甄期待戲語，笑看她吃驚的可愛模樣。

「你真的偷溜進來？」水戀芙瞪大眼。

「你認為你父親會邀請我來嗎？」甄期待走向她，隨便找塊草地坐下。

不會。

她非常確定父親的邀請名單不會有他，「你竟敢偷溜進來，不怕被人抓嗎？」

「為了你，不怕。」黑眸望著她，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拉，將她拉進懷裡，與他一起坐在地上。

水戀芙紅了臉，心跳得飛快。

「放、放開！」他伸手欲推開他，卻被他緊緊抱著，怎麼也推不動。

「別這樣，你忘了我有……」

「未婚夫，我知道。」甄期待懶懶的介面。

「那你還……」

「我想你。」再次以一句話堵住她的口。

「想見你，所以我來了，你呢？想不想見我？」他低下頭，溫柔的問著。

「我……」水戀芙咬著唇，不知怎麼開口，她也想他，可是卻不能訴出，最後，她只能選擇逃避。「放開，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剛剛站在你旁邊的是你未婚夫？」甄期待開口問著，不理會她的話，雙手依然佔有的抱著她。

「嗯。」水戀芙點頭，不再抵抗的任他抱著，小臉留戀的埋進他懷裡，汲取屬於他的溫暖。

「他不適合你。」甄期待淡聲道，「在他身邊你不快樂。」

她剛剛的表情他全看人眼裡了，如他所想的，她對薛煜文根本無絲毫愛意。

「快樂是什麼？」水戀芙低語，「曾經我以為在你身邊的我會永遠快樂，可是結果呢？」

她推開他，緩緩笑了。

「沒有人可以為快樂下定義的。」她低下頭，「他對我很好，這就夠了。」

「真的夠嗎？」他抬起她的瞼，「芙兒，你在欺騙自己，也在欺騙我。」

「我……」

「你知道嗎？你眸里已說明了你真正的心情。』甄期待深深望著她，「那裡頭滿是猶豫，芙兒，你在猶豫什麼？你的心明明還愛著我的，為何要抗拒？』

「我沒有！」水戀芙別過臉，「他人很好，真的！」

「我沒說他不好。」甄期待笑了，「我是問你，是什麼讓你抗拒？是我之前對你的傷害，所以你不敢再接受我？」

「別問了。」水戀芙起身，「你快走吧，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不然我未婚夫會誤會的。」

「芙兒，你知道我為何想當醫生嗎？」他仰頭看著她，「而且專攻心臟科。」

水戀芙沒有回答，心卻震撼了，她知道是為了她。

「我永遠不會忘記，當年你在我面前吐血昏倒的情形。」甄期待低聲道，俊龐閃過一抹痛楚，「你就這樣倒下了，我想上前抱住你，可我卻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你被人抱走，送到醫院。」

「站在急診室外，我很怕，怕你就這樣走了，也很後悔，不懂自己為何會說出那些話，那不是我的本意，可我卻控制不了。總算，你沒有事，從急診室被推出來了，可臉卻蒼白如紙，那時我很恨自己，除了傷害你，我似乎什麼也做不了，這樣的我真的很沒有用！」他自嘲的笑了。

「別說了。」水戀芙蹲下身，不忍見他自責的模樣，「已經過去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對不起。」輕撫著她的臉，他逸出歉語。

水戀芙輕搖螓首，「都過去了！」她微微笑了，「對了，龜龜好嗎？自那件事後……」

「她很好，每天活跳跳的，只會用那張嘴氣人。」想到自家老妹，甄期待不禁笑了。

「她的記憶？」

「沒有回復。」甄期待輕吐口氣，「這樣也好，也許那段記憶對她而言只是個傷害，忘了也好。」

「嗯。」水戀芙點頭。

「你呢？病情怎樣？」大手再次摟住她。

「開過刀，身體狀況比以前好多了。」輕輕倚入他懷裡，水戀芙斂眸說著，眸里卻閃過一抹濃濃的愁。

「那就好。」甄期待低頭看著她。

二人互相注視著，他輕輕一嘆息，忍不住吻住她的唇，那吻極深、極纏綿，似要將滿腹的深情嵌入她心中。

水戀芙輕輕閉上眼，小手環住他的頸，粉舌輕柔的回應他的吻，這才明白，她想念他的吻好久好久了。

良久，二人才氣喘吁吁的離開彼此的唇。

他猶不舍的輕啄著她的唇，手臂緊緊環著她，唇緩緩往下移，在她雪白的頸上留下一道道紫色印記。

二人輕緩的倒在草地上，他的手隔著禮服在她身上游栘，解開她身上的拉鏈，輕輕拉下禮服，唇隨著衣服的滑落而持續往下移動。

突然察覺一陣清涼，水戀芙倏地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的禮服竟被他解開了。她低呼一聲，趕忙推開他。

「不要！」拉住身上的衣服，水戀芙紅著臉，不敢與他相視。

天！怎會變成這樣？他、他們差點就在這裡……

「芙兒？」甄期待看著她，握住她的手。

「別……」

「別緊張，我只是想幫你把衣服穿好。」甄期待笑著打斷她的話。

「喔！」水戀芙訥訥的應了聲，粉臉更顯紅嫩。

將她轉身背對著他，看著她雪白的凝肌，甄朗待微抽了口氣，忍住高漲的慾望，慢慢的將禮服的拉鏈拉上。

「好了。」他粗嘎低語，在她雪白的頸項印下一吻。

「謝謝。」水戀芙小聲道著謝，「我、我要走了。」她起身，依然背對著他。

「芙兒，我等你的答案。」好看的唇緩緩勾起，「我等你選擇我。」

水戀芙沒有回話，僅是快步離去。

我等你選擇我。

腦海不住浮現這句話，水戀芙咬著唇，面對著落地窗，不知該怎麼辦。

輕撫著頸上的紫痕，那是他留下的痕迹，直到現在她依然還能感覺到他唇上的火熱，手指栘到唇辦，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

其實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只是心裡卻還是有著顧忌。

她一直沒告訴他，自己的身子不能生育，即使開了刀，讓自己的心臟不再像之前那般脆弱，可是卻還是不能承受太大的刺激，尤其是生育，自己的身子根本不被允許。

其實，不接受他的原因，除了薛煜文外，就是這個了。他會接受這樣的她嗎？而她又該怎麼跟煜文解釋？他待她那麼好，她真不忍心傷害他。

水戀芙緊擰著眉，煩惱的思考著一切，直至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開了門，是薛煜文。

她愣了下，這才想起自己未告知他就回來飯店了，「對不起，我一時太累就先回來了，忘了跟你說……」

「是他吧！」薛煜文打斷她的話，一張臉極冷沉。

「煜文？」水戀芙微怔了，她還是頭一次看他出現這種陰騖的表情，「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薛煜文沒有回答，眸子緊盯著她的頸。

水戀芙順著他的眸光往下看，是期留下的吻痕！她趕忙用手擋住，臉色帶著不自在，「煜文，我剛好有事想……」

「這是他剛剛在庭院留下的？」不讓她說完，薛煜文怒聲質問。

「你看見了？」水戀芙紅了臉，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看到她柔美的臉龐因羞澀而更顯嬌美，薛煜文更加妒嫉了。

一直知道她心裡有個人，他也不多問，直認為有天她會將心交給他。可現在看到她的表情，他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因為她從沒因他而顯現這副羞澀的模樣。

「他有什麼好？」薛煜文用力抓住她的手，「那人明明傷害過你，他有什麼資格讓你愛？」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水戀芙怔了一下，「是爹地告訴你的？」

「你讓他吻你，卻不讓我碰一根寒毛，我就連握你的手，也會讓你覺得難受。」愈說，剛剛在庭院看到的景象也就愈清晰，薛煜文妒嫉的紅了眼。

「煜文，別這樣。」看到他這副模樣，水戀芙有點怕了，「放開我！」

「不放！」薛煜文大吼。

「你是我的，我永遠不會放手！」他用力抓住她，低頭就想吻她。

「不要！」啪一聲，她用力打了他一掌。

「你打我？憑什麼他能碰你我就不能？」他怒吼，向她撲了過去。

「不要——」

門外，鈴聲響起。

甄期待看了門一眼，起身走去，「望，你不會又忘了帶鑰匙吧？」一開門，他隨即愣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吼，怔愣的看著被甄希望抱在懷裡的女子，凌亂的髮絲，雪白的頸上帶著紅色的抓痕，嘴唇紅腫隱約帶著傷痕，纖弱的身子即使被外套包住，也可以想見外套下是什麼情景。

「芙兒？」他緩緩上前，大手輕輕靠近她。

「不要！」水戀芙倏地哭喊著，用力拍開他的手，整個人更縮進甄希望懷裡，「不要過來！不要……」

「芙兒，是我，我是期。」甄期待心痛的看著她，「別怕，是我呀！」

「期……」水戀芙緩緩揚起眉。

「對，是我，你的期。」他溫柔的看著她。

「我的期……」水戀芙低語，無神的眸子微微亮了起來，「真的是你嗎？」

她怯怯的伸出手，輕撫向他。

「是呀，是我。」抓住她的手，放在頰邊輕輕摩蹭，「芙兒，你還好嗎？」

「我……」水戀芙驀然一震，恐懼再次佔滿她的心，「不要，不要……」

她渾身顫抖著，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不住滑落。

「噓，不怕不怕，有我在，不要伯。」甄期待抱住她，臉頰輕摩著她的發，輕聲低語。「我會保護你，不要怕。」

「期……」水戀芙將臉埋進他懷裡，小手緊緊揪住他的衣，滑落的淚珠沾濕他胸前的衣服。

「噓，我在這，沒事了。」甄期待低聲安撫，輕輕抱起她，走入他的房間，將她放上床。

「不要！」水戀芙緊抱著他，布滿淚痕的小臉滿是懼意。「不要丟下我。」

「不會，我陪你。」抱著她一起躺上床，他輕撫著她的背，唇不住逸出柔語，「不怕，我在你身邊，閉上眼，不要怕。」他柔聲道，眸里滿是憐惜。

怎會這樣？分開時她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如今卻……

心痛的閉上眼，忍著心裡的激動，甄期待輕柔的安撫懷裡的人兒，直至她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他才緩緩放開她。

心疼的吻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痕，手指輕輕撫開她頰邊的髮絲，確定她沉入夢鄉了，他才起身，俊龐上的溫柔瞬間轉為冰寒。

「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走出房門，甄期待看向客廳里的二人，薄唇緊抿，整個人被寒冷的氣息所覆蓋。

「我們也不太清楚。」袁蘋果緊擰著眉，「正當我要關店時，卻看見小芙衣裳不整，腳步蹣跚的走來，我嚇壞了。」她看了甄期待一眼，遲疑了下，才再次開口。

「你也知道她那副樣子，不難想像她之前發生什麼事。」袁蘋果抿了唇，眼眶早已泛紅，「她不讓人接近，一靠近她，她就開始抱頭尖叫，不停的哭喊著你的名字。」

甄期待微晃了身子，眸子緩緩闔上，雙手緊握成拳，「然後呢？」

「我不停的安撫她，並告訴她要帶她來找你，她才稍微鎮定下來，同時似乎認清我是誰了，她才不再喊叫。」甄希望回答他的問題，俊臉也凝重下來。

「不知是誰做的嗎？」看著兄長，甄期待冷聲問著。

甄希望搖頭。

「你不是有去參加宴會嗎？」袁蘋果看著他，「你沒碰見小芙嗎？」

「有，不過最後她離開了，我以為她回到宴會上了，誰知……」現在竟見她發生這種事。

「就算她不回宴會，也可能回飯店，我看她赤腳在街上走著，應該是回飯店的可能性較大。」甄希望低頭沉吟了下，「有沒有可能傷害她的，是她親近的人？」

親近的人……

甄期待驀然抬頭與兄長對視，「你的意思是……」

「小芙的未婚夫？」袁蘋果說出他們的猜測，「不可能吧？好好的他幹嘛要強……」她倏地住了口。

「期，我問你，你遇見小芙時，有沒有對她做了什麼？」袁蘋果擰起眉，突然想起好友紀嫣然寫的言情小說劇情，靠，不會真這麼狗血吧？

「什麼意思？」甄期待看向袁蘋果。

「搞不好是你在對人家做什麼的時候，剛好被她未婚夫看到了，一時妒嫉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很芭樂的劇情，偏偏現實上常常發生，她看眼前似乎就是一個例子。

「你的意思是……」甄期待怔住了。

芙兒會發生這種事是他害的！又是他，怎麼又是因為他的關係讓她受了傷害！不該是這樣的，他明明是想守護她，讓她一輩子歡笑的，怎麼奪走她歡笑的人卻總是他？

「期。」甄希望和袁蘋果互看一眼，不知該怎麼安慰他。

這時，房裡倏然響起尖喊。

「啊！不要——」

是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