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步下公車，黑澤雪來到一處窄巷內。這裡是她現在居住的社區，雖然環境有點雜亂，倒也過得十分安穩。

自從母親改嫁他人後，她便有自知之明的獨立謀生、自給自足。一切的金錢來源只憑靠自己雙手掙取，她不想倚靠他人，社會的歷練讓她很早熟，對於人情淡薄如紙也早已習慣。

原以為自己只能念到高中畢業，沒想到高中的最後一個學年，在打工的地方巧遇冷麵朱子。

當年的朱子只因為欣賞她的工作態度，便將她納入羽翼之下保護，不準任何人欺負她，甚至還給予她一筆金錢，讓她不用再打工賺取學費，專心應付聯考。

他的出現徹底改變她的人生，她今天的一切，全都是朱子所賜，他是她這輩子唯一感激的人，也是她將來最想報答的人。

比她年長八歲的朱子，待她時而比手足親、時而比母親疼，甚至有時又像情人般溫柔體貼。她知道外人對他們的關係眾說紛紜，不過她和朱子彼此心裡都很清楚，唯有兄妹之情，才是使他們如此親近的原因，對於外面的傳言，他們無心理會，也不想去解釋。

來到公寓騎樓，她輕輕嘆了口氣，推開老舊鐵門，朝陰暗的樓梯間走去。站在家門前，她抬手將腦後的髮夾拿掉，讓緊繃一天的頭皮得以紓解，細柔的黑髮像瀑布般宣洩而下。

她晃了晃頭，洒脫的以指爬梳過長發，然後拿出鑰匙開門──

門沒鎖，屋子裡有人！

黑澤雪腦海迅速閃過所有可能來找她的人名。

知道她住處的人不多，這個時候會來找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屋子裡的人究竟是誰呢？

她還在皺眉苦思，突然間，一股熟悉的氣息拂過鼻間，讓她猛然睜大眼眸。

淡淡的古龍水夾雜煙草味，她知道屋裡的客人是誰了。

黑澤雪解除戒備，臉上露出溫婉的笑，她扭開門把推門而入，目光很快的掃視整個屋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抹黑色的身影立刻吸引她的目光。

看著閉目養神的朱毅文好一會兒，黑澤雪輕掩上門，彎著身子將鞋脫下擺好，及腰的長發像黑色披風一樣，順著曲線覆蓋在她整個後背，她將長發攏到耳後，揚起笑臉朝客廳走去。

「怎麼會突然到我這裡來？」

朱毅文緩緩睜開眼，幾天沒刮鬍子的他，即使神情疲憊依舊不掩孤傲的氣勢，不修邊幅的頹廢模樣反倒增添一股慵懶的魅惑力。

他漆黑如炭的眸子直凝視她，嘴角勾起幾乎察覺不出的微笑。「聽說今天有警察找你盤問有關我的事？」

黑澤雪的眼神閃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過朱子的耳目，即使她不打算告訴他，仍會有人向他報告她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

「是有這事。」她平淡的回答。

朱毅文聽到后，深深吸了口氣，口吻慵懶，眼神卻是犀利的。「對方沒太刁難你吧？」

她搖搖頭。「他只是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我簡單幾句話便打發掉了，沒有被刁難。」

朱毅文望著她好一會兒，最後才點點頭。「那就好。」

黑澤雪沒有多話，轉過身子將書本放在旁邊的柜子上，連裝飾用的眼鏡也一併取下擱著。她繞進廚房，倒了兩杯冰開水後走回客廳，將其中一杯遞到朱毅文面前，自己則坐在一旁恣意地享受冰水帶來的清涼快感。

朱毅文看著她飲水的動作，順便道出此行的目的。

「明天我打算到澳門處理一些事，會有幾天不在台灣。雖然我已經派小陳他們在附近保護你的安全，不過你一個人的時候仍要格外小心。」

她輕輕拭去嘴角的水漬，抬眸回視著他。「你別叫人老跟著我，那會令我感到不自在，我一個人沒關係，不會有人找上門的。」

朱毅文微笑以對。「我只是要他們遠遠跟著，盡到保護你安全的目的，不會幹涉你的任何行動。」

黑澤雪努了努嘴，沒再多說什麼。朱子霸道獨裁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種保護方式也不是第一次，雖然不自在，她倒也能體諒朱子的用心良苦，畢竟他是出於關心才會如此安排。

朱毅文見她沒說話，等於默許了。「我的事帶給你不少麻煩，若是警方跟得太緊，你這些天就別去店裡了，避開不必要的風頭對你會比較好。」

「你甭擔心我，倒是你自己才真的要小心。明知道警方最近跟得緊，就別讓你底下的人再生事，那隻會惹來更多是非。」

「我的人又不殺人放火，警方拿我沒轍的，你放心好了。」他邊說邊拿出香煙點燃。

黑澤雪看著他的動作，依舊有些擔心。她了解朱子不會亂來，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況且黑道里講義氣的人愈來愈少，難保他不會被拖累。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多話了，不過雪兒還是希望你可以留心點。」

他看著她，重重的吐了一口白煙。「嗯，我會的。」

黑澤雪淡淡的別開目光，以指爬梳過長發，又拿起杯子飲用。

朱毅文嘴上叼著煙，凝視黑澤雪清麗的五官，回想起三年前與她相遇時的情景。

記得第一次在餐廳遇到才十八歲的她時，他就看出她是一個個性強韌的女孩，不管是多艱辛的生活、多複雜的環境，她都能把持住自己，堅守立場與原則，在這社會的大染缸里，宛如一朵清蓮。

就因為她特別，所以他不願看見她被金錢所迫而沉淪。他願意替素昧平生的她支付生活費，就是為了讓她繼續保持這份清新脫俗的特質。

不過很少人會料想到，她那天使的容顏，到了晚上竟可以搖身一變，成了艷冠群芳的風塵女子。

他最初只是想測試雪兒是否可以擺脫愛慕虛榮的拜金心態，所以刻意安排她到自己的酒店裡上班。若雪兒與一般的庸俗女子一樣，因為貪圖虛華而迷失自己的生活方向，那麼他便斷絕一切供應，任由她沉浮其中，自生自滅；不過截至目前，雪兒完全通過了他的考驗，她將工作與生活徹底畫分開來，絲毫沒讓夜晚的身分影響自己的處世原則。

朱毅文深吸一口煙，而後徐徐的吐出，將自己籠罩在一片白霧當中。他掌控雪兒的生活已有三年之久，花樣的青春與歲月完全斷送在他手上，雪兒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他的雙眸轉為深邃，直直的凝睇著她。「雪兒，朱大哥控制你的一切，讓你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你怨過我嗎？」

黑澤雪愣了一下，沒想到朱子會突然問這種問題，不過她隨即搖頭，語氣肯定的回答。

「不，雪兒知道你的用心，所以不怨。」

他眯起眼睛，又追問：「我做了這麼多不法的事，幾乎快成了警方通緝的對象。這樣的我，你也不厭惡？」

她揚起微笑，不以為然地道：「就算是當警察、檢察官的人又如何呢？還不是有貪贓枉法之徒摻雜其中。再崇高的身分也不過是個頭銜，雪兒認為只要不搶殺盜偷，就是好人，所以雪兒當然不會厭惡你。」

她這番回答，讓朱毅文真心感到欣慰。

「你知道你這番話帶給我多大的力氣嗎？」他深深凝望她的眸子，淡淡的笑著。「謝謝你，有你這些話，就夠了。」

黑澤雪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紅了雙頰。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對他而言有多重要，她只不過是說出心裡的想法罷了。

偏偏朱毅文就為她的一席話而內心波濤洶湧。

人在江湖，很多事並非身邊每一個人都可以認同甚至接受，所以只要有一個心中在乎的人支持自己，那就夠了。

若時間可以重來，他知道自己仍會選擇這條不歸路，他一點也不後悔自己走了這條路。

朱毅文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他又吸了一口煙，準備起身離開。

「我該走了。」他伸展一下修長的雙腿，然後站離沙發。「記住，若有任何事，千萬別隱瞞，儘管找小陳幫你，他知道該怎麼做。」

她淺笑的點點頭。「嗯，我知道。」

他回以微笑，才準備轉身往大門走去，隔壁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撞擊聲，隨後是摔東西的破裂聲，令他眉頭一擰。

黑澤雪對附近鄰居老是吵鬧的場面習以為常。「沒事，鄰居鬧鬧口角，一會兒就好了。」

朱毅文眉宇間湧現不滿，沒好氣的睇著那面牆壁。「早說過要幫你買棟房子，你就不肯，硬是要委屈自己住在這種吵雜的環境里。」

黑澤雪為難的笑了笑。「他們夫妻並不是每天都吵，而且這裡離上課的地方很近，我並不覺得有什麼非搬不可的理由。」

「還說不覺得吵，瞧瞧他們都快把這面牆給拆了。」

他話才一說完，隔壁馬上傳來憤然甩上鐵門的聲音，看來夫妻倆其中一人先遠離戰火了。

她仍是努力的乾笑。「王家夫婦待我很好，他們只是缺乏溝通，吵一下就沒事了，你放心。」

朱毅文濃眉微蹙，重嘆了口氣。「算了，隨你吧。」他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我去澳門之前會先叫小陳幫你買輛車子，這樣你上下班比較安全，我也比較安心。」

「朱子……」她為難的蹙起眉。

「別說了，收下！」他的口氣不容拒絕。

黑澤雪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他的好意，所以只好收下這份厚禮。「那我就先謝了。」

朱毅文偏頭看著她嫣然微笑，雙眼因為她的清麗而緩緩眯起。曾幾何時，他的小女孩已出落得如此美艷動人了？

「你長大許多。」

「是嗎？」她靦?的垂首含笑，將耳邊的長發別到耳後。「我還擔心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呢！」

「你變得很成熟，心也變漂亮了，或許我該讓你離開『翠玉樓』，甭再任由客人覬覦才是。」

她輕笑起來。「『翠玉樓』的小姐本來就是要用美色吸引客人，這個時候不讓我待在酒樓，難不成還等到我人老珠黃之時嗎？」

「說得也是，只是……」雖然他是酒樓的老闆，但是看見雪兒在酒樓里賣弄風騷，仍會覺得不舒服。

「你放心，我懂得拿捏尺度，絕對不會讓客人得寸進尺的。」黑澤雪認為讓客人迷戀自己的美色沒什麼不好，反正她絕對不會對任何男人心動，既然這樣，何不讓自己的姿色為「翠玉樓」增加點業績。

「嗯，你清楚就好。我該離開了。」他轉身走向大門。

「我送你下去。」她迅速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不用了，你等會兒還要去上班，甭送了。」他將大門打開，扶著門邊說道。

黑澤雪在門邊停下腳步，微笑點頭。「嗯，你自己開車小心點。」

低頭看著她清澈的雙眸，朱毅文不覺有些失神。她的美，令他很難控制自己心情的波動。

朱毅文看著她好一會兒，緩緩的伸出手，抬起她粉雕玉琢的小臉，低下頭將一個輕輕的吻印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簡單的一吻后，他禮貌的退開身子，抬頭對她微笑。

「我走了。」他丟下一句道別，很快的邁開腳步離開大門。

黑澤雪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抬起手撫著被他冰唇觸碰過的臉頰，嘴角浮現淡淡的笑意。

朱子的溫柔令她心頭暖烘烘的，相信這種舉動若是在酒樓被其他小姐或是保鏢小陳瞧見了，他們臉上驚訝的表情一定相當好笑。

她和朱子對於這種親匿的動作早就習以為常，對她而言，這純粹是兄妹感情的一種表現，並無任何曖昧。

下一秒，她的腦海突然浮現在校園遇見的男人，嘴角的笑頓時凍在唇邊。

她為何會想到那名男子？難道是因為他與朱子之間的敵對立場？黑澤雪捫心自問。

她不知道為何會惦記起那個無禮的男人，只知道當那男子出現腦海時，先前因朱子而起的溫柔情懷瞬間轉為無味，原本愉快的心情也煙消雲散。

黑澤雪迅速將大門掩上，煩躁的以指爬梳長發。她索性將腦子裡的事全部拋開，不願去猜想任何事，尤其是有關於那名男子的部分。

＊＊＊

一間仿中國古式建築的酒樓坐落在郊外某處。這裡總是在午夜時段才以霓虹燈點亮整條街道，使得原本偏遠的地帶變得光彩奪目。

這兒，就是冷麵朱子旗下幾間酒樓中，最具規模的「翠玉樓」。

黑澤雪一身淡紫色的削肩旗袍，充分襯托出她秾纖合度的曲線。她帶著十足的自信走到主廳，手上執著朱子從大陸帶回來的檀香竹扇，舉手投足間絲毫沒有酒家女的俗氣，反倒散發出高雅的氣質。

她密長且微翹的睫毛輕輕扇動，抬眸看了看旁邊的時鐘。凌晨兩點正是夜生活沸騰到了頂端的時候，可是「翠玉樓」里的眾多偏閣卻只坐滿不到三分之一。

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的業績是誰造成的。

她優雅的轉過身子，走到保鏢身邊，明知故問地道：「小陳，咱們今晚的客人都到哪去了？」

小陳外形剽悍，使人看了就畏怯三分，但只要和他相處過就知道，他為人厚道，性子也憨厚老實，與表面凶神惡煞的模樣是截然不同的。

他對冷麵朱子忠心耿耿，連帶的，也十分聽從黑澤雪的話。

「小雪，你也曉得最近警方勤走『翠玉樓』，大爺們有所顧忌，所以都改期啦。」

「喔？這麼說是我的魅力比警員差啰？」她似笑非笑地道。

小陳清楚黑澤雪的好勝心，怎麼說她都是這間「翠玉樓」的當家主事者，這酒樓里的客人多不多，生意好不好，和她息息相關，偏偏大部分的客人都把這幾天的預約席給退了，也難怪她會介意。

「小雪，別想太多，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至少麻煩就跟著少許多了；這樣想你會輕鬆一點。」

「是啊，客人少了，警員卻愈跑愈勤。」她撇著嘴道，口氣酸極了。

小陳搔了搔頭，尷尬的笑著。「不會啦，警察哪那麼多閑工夫常跑我們這地方嘛！」

「是嗎？」她執扇輕輕扇風，柳眉微蹙。

朱子前腳才離開台灣沒多久，酒樓里的業績馬上直落千丈，等朱子回來后，教她拿什麼向他交代？

「你放心，過些時候警官臨檢少了，客人們自然又會回來咱們酒樓。」小陳話才剛說完，外頭突然跑進一名服務員插入他們的話題。

「雪姊，警方臨檢。」

黑澤雪美眸一眯，慵懶地朝小陳道：「瞧，這不是又來了。」

小陳本來一張笑著安慰她的臉頓時垮下，對於近來臨檢不斷一事也開始感到嫌惡，眉宇間流露出兇惡的神情。

「操！他們到底是來找麻煩還是來臨檢？」

黑澤雪看著小陳，對於他兇惡的表情一點也不畏懼，倒覺得有趣。「喲，我還以為陳哥已經習慣警察臨檢的動作了呢，怎麼發火啦？」

小陳羞憤得漲紅臉，啐了口口水，憤怒的道：「媽的，一天臨檢兩次，他們腦子有沒有問題啊？當我們這裡觀光區嗎？」

黑澤雪輕笑的搖了搖頭，收起竹扇，拍拍他的肩膀安撫著。「你就彆氣了，快點去提醒小姐們留意點；小王，你去請外面的人進來。」

小陳雖然沒好氣的在嘴上念念有詞，但還是很快走向後院通知所有小姐，而小王也快步跑去前廳，將臨檢警員請到裡頭來。

黑澤雪轉過身子朝主廳旁的吧台走去，伸長手將桌子底下的一個開關打開，所有裝設在內院通道的紅外線立刻啟動；這是為了在警方肆意闖入時，讓裡頭的小姐們收到警告，有隨機應變的緩衝時間。

「翠玉樓」看起來雖然古色古香，裡頭的防備系統卻是最先進的。這是朱子特地購置的裝備，為的是讓警方永遠捉不到他們的把柄。

想想這些日子警方臨檢的各種花招，不是說有人檢舉他們營業太吵，就是說有人酒醉鬧場，最離譜的是懷疑客人身上有「貨」！

這種找碴的方式實在令她相當厭惡，不知道這次的警員又要拿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到「翠玉樓」來。

才剛準備妥當，黑澤雪便聽見身後小王熱情招呼的聲音。

她深吸了一口氣，露出職業化的笑容慢慢轉過身，卻在瞧見對方的模樣后，整個笑臉瞬間凍結。

是他？！

瞧見高齊，黑澤雪又愣又愕，不過反應機敏的她很快又換上迎賓笑臉，朝他走了過去。

「哎呀！高警官還真的來了，人家以為您只是說笑，不會來呢！」她談笑的姿態千嬌百媚，像朵高貴雍容的牡丹花。

第一次瞧見她這副模樣的高齊，深深的被她誘惑住。她的美確實足以令男人春心蕩漾。

「早就聽說『翠玉樓』里美女如雲，姿色各有千秋，今天我總算是見識到了。」高齊昂藏的身子直直站在她面前，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他早就想來一睹佳人的另一面，只是一直抽不出時間前來。好不容易事情全部辦完，終於得空造訪「翠玉樓」，如今一瞧，比起校園裡的清麗，此刻的她別具一股冶艷。

黑澤雪知道自己又擄獲一個男人，不過她一點也不覺得欣喜，因為她對男人的多情，向來棄之如敝屣。

「看來當警察的人也挺優閑的嘛！」她魅笑著往旁邊走去，在檜木製成的椅子上優雅坐下，輕柔地撩起裙擺，將右大腿擱在左大腿之上，修長無瑕的雙腿在裙邊的開衩里忽隱忽現。

他挑了挑眉，不解的問：「怎麼說？」

「若我沒記錯，三個小時前好像才來了兩位警員，怎麼隔沒多久又來了一個，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們人民的保母這麼勤走『翠玉樓』？」

他愣了一下，笑了起來。原來在他之前已經有警員臨檢，難怪方才他進來時，大伙兒都一副相當錯愕的表情。他終於曉得自己的出現有多麼惹人厭了。

「你放心，我不是來執勤的，所以不必對我客套。」

「不是執勤？」黑澤雪柳腰往旁邊的椅子扶手上靠去，形成極度誘人的美麗姿態。「這麼說高警官是來找樂子的啰？」

高齊且笑不語，對於她兩種不同角色的變化之大，頗為驚訝。

他看得出她刻意將兩種身分畫分為兩種不同典型的女人。這令他不禁懷疑，她這麼改變自己的性情，全是為了冷麵朱子嗎？

黑澤雪見他不說話，美眸一睨，冷哼道：「來這裡找樂子可是要花錢的，高警官。」

高齊深吸一口氣。「那當然。只是不曉得『翠玉樓』的當家花旦價碼有多高？」

黑澤雪聽他這麼說，眼珠子靈活地轉了一圈，然後綻放笑靨，一副見錢眼開的市儈模樣。「不高，喝酒聊天只要三千元，不含任何附加服務費，如何？」

他挑了挑眉，揚起別具含意的笑容對她施展男性魅力。「若是帶出場呢？」

黑澤雪的笑臉一沉，小陳也立刻握緊拳頭，她輕咳兩聲阻止小陳妄動，然後像是聽到一則天大笑話般，銀鈴笑聲輕輕回蕩整個廳堂。

「高警官真是愛說笑，執法的人難道不知道這裡只能喝酒聊天嗎？」她眯起眼睛，故意裝傻。

「我當然知道，剛才只是開開玩笑。」他欣賞她直爽的個性，就如同欣賞她的美一樣。

「那咱們就喝酒聊天吧！」

黑澤雪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后，甜笑著點點頭，對旁邊的服務員交代。

「小王，你去幫高警官找一間優雅寧靜的閣樓。」她轉頭看向身後的小陳。「陳哥，請你去幫小雪拿幾瓶『翠玉凝』來。」

交代完后，她站起身，撫了撫裙面的皺褶，抬頭看著他微笑。

「就讓小雪來陪高警官聊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