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上午，章玲瓏故意將長發盤了個髻，並以淡淡彩妝凸顯她一身成熟的味道，在蘇州熱鬧的街道上與忙碌的上班族并行。

她在艷陽下望著一棟棟高聳的大樓，額際的髮絲早已因為悶熱的天氣而被汗水給浸濕。

看著其中一棟商業大樓，再低頭核對報紙上的徵人啟示，再三確認無誤后，她便帶著充滿挑戰的心情，舉足步入大樓的玄關。

本以為她可以在這極快速地找到一份不錯的兼差，不料她才和管理人員溝通不到幾分鐘的時間，馬上就被無情的請出大樓。

「您真的確定不缺人嗎?我不但懂得稅法也熟悉帳務整理，做事能幹又勤快，效率保證事半功倍，您真的不考慮一下……」章玲瓏雙手拿著履歷表，拚命沖著管理人員微笑，表示自己的誠意。

只見她還沒來得及說完，冷心冷麵的管理人員就硬生生地將她給推了出去。

「您要是真的急著想找工作，勸您還是到別間大公司去試試吧，咱們這兒是小公司，不可能會有適合您的工作，尤其是像您這種台灣女孩，更是不可能採用的。」

章玲瓏一顆火熱的心，瞬時澆熄了大半，原本還想留下自己的履歷資料的動作，一聽到管理人員這麼說，就連甜美的笑顏也變得尷尬且僵硬。

原來她一整個早上應徵多次，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的最大主因，只在於她的履歷資料上填寫著「台灣籍」三個字。

這番挫折，讓她只好將履歷塞回背包，並且向管理員深深行個鞠躬禮。

「真對不起，耽誤了您那麼多寶貴的時間，既然貴公司沒有職缺，那我也不好再打擾了，抱歉。」她帶著僵硬的笑容，很快的轉身離開了玄關口，並快步的消失在管理員面前。

章玲瓏在快步橫越幾個街口，確定自己已經不在那間公司的視線當中之後，這才失落地緩下步伐，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回頭將背包里的報紙拿出來，用力地在徵人廣告的紅色框框裡頭畫上一個大叉，隨後又無力地靠在牆邊，挫折滿滿的仰望著天空。

原以為只要擁有十足的誠心和自信，就可以打破大陸人對台灣人的成見，看來她是異想天開了。

章玲瓏無奈的又嘆了口氣，重新背起背包后，索性在街上遊逛，心想或許在這無意間也能尋到一位半職也說不定。

就這樣，她一人獨自越過熱鬧的街道，繞過繁雜的巷弄，在沒有任何計劃與目標下，漫無目的地走到一處頗為熱鬧的街坊。

直到她發現自己置身在一條隨處可見琳琅滿目的古玩的老街時，這才恍然回神，訝異的環視周遭。

「咦?這是哪裡呀?」章玲瓏趕緊從背包里取出一本旅遊雜誌，在一篇篇專門介紹蘇州街景的篇幅里找尋這個地方，「奇怪，雜誌上怎麼沒有介紹這麼好玩的地方?」

抬頭看著街上從糖葫蘆到波浪鼓、從小攤販到大店面，一切宛如來到了觀光市場一般，目不暇給的招牌映入眼帘，讓她整個心情頓時從黑暗中抽離，豁然開朗起來。

這時章玲瓏臉上也露出了難得調皮的笑，並隨手將雜誌又塞回了背包，「管他的，既然來了就好好地放心玩吧，說不定可以找到寶物也說不定。」

章玲瓏兩手輕鬆地拉著背包肩帶，雀躍地把自己置入人群之中，開始賞玩街上的每一個「新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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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的美確實令人讚不絕口，無論是街頭任何一處角落皆是充滿了古色古香。

章玲瓏一踏進這個熱鬧的集市，全身血液就開始沸騰起來。

反正到大陸不過才幾天，她根本無須急著找工作，何不對自己好一點，先從「熟悉地形」開始認識期待許久的蘇州呢？

章玲瓏給自己一個合理的理由后，馬上帶著新奇的心情，逛起大街來。

放眼望去，老舊的巷弄存在著新舊交替的建築風格，也看到傳統商販和流行店面參差其中的畫面，這該是新時代的一種革命趨勢吧!

她滿懷新鮮感的環視這裡的一切，或許是觀光勝地的緣故，所以愈到裡頭，人潮也就愈來愈擁擠。

好熱喔!

都已經進入暮秋了，想不到大陸的天氣還是如此悶熱，她帶著一身濕黏躲進騎樓底下，希望能在陰影處消除一點暑氣。

章玲瓏以手煽風藉以增加些許涼意，雙眼則是東張西望，尋求特別的店面。

在—堆老舊斑駁的看板中，她忽地看見一間獨具風格的店面，磚瓦的建築徹底展現它的古意盎然，老式的牌坊更是凸顯它的歷史痕迹，她終於禁不起誘惑的朝這間店走去。

她原想先在外面望望裡頭的模樣，然而屋內的燈光不太明亮，教她只能瞧見大門裡頭擺了一組桌椅，除此之外其他擺設根本都看不太清楚。

章玲瓏猶豫了一會兒，索性到店裡頭瞧瞧，想知道這特殊的店家到底是在賣些什麼玩意兒。

當她雙足一跨進門檻同時，周遭的燈光瞬間明亮起來，宛如一種高科技的感應燈光似的，讓她當場呆愣了住，不過沒一會兒她即莞爾一笑。

「想不到這家店的設備那麼先進，真是別出心裁的老闆。」

她唇畔綻笑地環視了店內一圈，想看看感應器到底裝設在哪裡，不過當她發現到屋子裡頭只有幾盞老式燭台，並無任何日光燈或燈泡時，立刻微微蹙起眉頭。

奇怪，怎麼看不到任何電線，難道現在科技已進步到連燭火都能無線遙控嗎?章玲瓏雖然是一肚子疑惑，卻已經開始欣賞身旁各式各樣的古物。

屋裡的陳設相當簡樸，從花瓶、桌几、玉飾到陶器等，彷彿每一件物品都還存在它的使用性，走沒幾步，她發覺得這兒根本不像一般古董店，反而像是誤闖別人住家似的，讓她覺得有點渾身不自在。

因為屋子裡頭所擺設的一切古董並未刻意擦拭顯露其色澤與亮彩提升它們的價值性，反倒留有塵埃與瑕疵，讓客人對它們很自然地感受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至少，她就有宛如隔世的深刻反應。

章玲瓏仔細的欣賞架子上琳琅滿目的擺飾，其中一個樸實的花瓶自然的引起她的注意，她立刻停下步伐屏氣凝神的研究起來。

花瓶的色澤吸引她伸出纖指輕輕碰觸翠玉花瓶邊緣，那股玉潤冰涼的觸感，彷彿具有電流似的瞬間貫穿她的全身，教她冷不防打了個冷顫。

從踏進這屋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明顯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力量正牽引著她的思緒，讓她的心情不自主地沉了下來。

她不解那是什麼力量，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或者只因為這些古董實在太引人人勝，所以才會間接影響她的情緒吧?

就在她陷入沉思時，老式的珠簾後方驀地傳來一個低啞的聲音。

「小姑娘，在找些什麼東西嗎?」

章玲瓏受驚地猛一回頭，一雙瞠圓的大眼直直的看著珠簾的方向，直到珠簾後面逐漸出現一個老嫗的身影，她才吁了口氣。

「不好意思，我看屋裡沒人就自己進來了，希望不會打擾到您。」她尷尬地笑著自己過度的反應。

「不會，怎會呢!」老嫗踩著老邁的步伐，慢慢的走近她身邊，「我這裡已經好久沒有客人進來逛逛，難得姑娘與我有緣，初到大陸就看中婆婆這間不起眼的店，該說是婆婆的榮幸才是。」

章玲瓏驚訝的張著杏眼，表情流露出佩服之意，「哇，婆婆好厲害，怎麼知道我第一次到大陸來的呀?」

老嫗指著她身後的背包隱約露出旅遊雜誌的一角，笑笑地回答：「不是婆婆厲害，是你的隨身物泄露了你觀光客身份。」

章玲瓏回頭瞄了瞄背後，這才發現自己的雜誌露出背包外，她趕緊將背包取下來，重新把裡頭的物品各就各位的擺放好。

整理期間，她也不忘檢查一下最重要的殘玉是否有遺失，在確定這半塊玉仍安然無恙的躺在自己的背包裡頭后，她鬆了口氣。

雖然她拿出殘玉的時間不過短暫的幾秒鐘，卻令一旁的老嫗露出訝異的表情，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發現，老嫗那錯愕的表情就已經斂褪。

老嫗瘦骨嶙峋，一頭花白的頭髮，嘴角帶著親和的微笑，眼神中卻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微微帶著刺探性的口吻問向章玲瓏。

「姑娘喜歡收藏古董嗎?婆婆這裡有許多好貨色，可以幫姑娘介紹。」

章玲瓏重新將背包背上后，笑笑的婉拒婆婆的熱情，「不了，我對古董不是那麼有興趣，所以不用麻煩婆婆了。」

老嫗無法自己的望著那一雙天真的眸子，看著她無邪的笑顏，讓她更是感動的眸中帶淚，「可方才婆婆無意間在姑娘的背包裡頭看見一塊價值不菲的古玉，敢情那塊玉是姑娘唯一收藏的寶貝?」

「喔，您說哪塊玉啊?」章玲瓏拍了拍背包，輕鬆地笑著說：「其實那塊玉是我在海關拍賣會上以低價買到的，根本不是什麼值錢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將它視為寶貝，大概是因為它的年代和色澤令我愛不釋手吧!」

「這是緣分。」老嫗微笑地說：「玉與人之間原本就有一股冥冥中註定的緣分，就算是歷經千年萬年，該是你的就會回到姑娘身邊，可見這塊玉與姑娘有著密不可分的緣份。」

「是嗎?」章玲瓏開心的揚著笑，「聽您這麼說我也覺得很有道理，只可惜它只有半塊，不知道它的另外一半在哪裡。」

老嫗試著揣言，「婆婆猜姑娘到大陸來，為的就是尋找那半塊玉，對吧?」

章玲瓏又是訝異張著嘴，隨即也只能笑笑的承認，「婆婆好厲害，我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婆婆。」

老嫗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因為微笑而揚起了許多紋路，「會出現的，只要時機到了，另外一半自然就會與姑娘身上的半塊結合成完整的玉佩了。」

「是啊，我也是這麼期待著。」章玲瓏開心的回答，同時也對眼前的婆婆有種熟悉的感覺，像是認識很久的長輩一樣，讓她很自然的與婆婆侃侃而談起來。

老嫗始終盯著姑娘活潑的表情而目不轉睛，唇邊的笑容更是逐漸擴大。

只要一想到等待許久的人就在眼前，心中那股衝動就令老嫗激動不已，迫不及待能將心中守了許久的秘密全部給說了出來，無奈時空幽幽沖刷了許多人的記憶，只怕連自己都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回憶了。

章玲瓏在這充滿古味的店內梭巡著，許多古董擺設著實令她目不暇給，接著隨手拿起了一隻精雕細琢的玉瑪瑙，仔細端倪。

就在現場氣氛沉默足足有三分多鐘之後，老嫗突然吟起詩來：「雌去雄飛萬里天，雲羅滿眼淚潸然；不須長結風波願，鎖向金籠始兩全。」

章玲瓏納悶的回頭看了婆婆一眼，對婆婆這首別具意義的詩境好奇的問：「婆婆很喜歡吟詩嗎?」

「是啊，我喜歡吟詩，因為我以前的主子也喜歡吟詩。」老嫗看著小姐手上的玉瑪瑙，別有一番含義的說：「我主子以前也喜歡古玉，可惜她人已不在。」

章玲瓏蹙眉地又問：「既然婆婆的主子喜歡收藏古物，為什麼沒將這些去陪葬呢?」

「因為主子身上已經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章玲瓏不解，「是什麼東西呀?」她好奇究竟是什麼東西，可以比眼前這一堆琳琅滿目的古董還要有價值，所以忍不住追問。

只見老嫗笑而不答，隱約可見傷感的神情，她無法自己的盯著章玲瓏那美麗又熟悉的臉龐，錯綜複雜的情緒盡在眼底浮現。

章玲瓏見婆婆不願多說，自己也只好尷尬的放下了手中的玉瑪瑙，雖然婆婆的笑眼之間確實令她有種說不出來的溫馨感受，但是婆婆怪異的待客態度，更是令她感到一頭霧水。

「看來我是打擾到婆婆了，不好意思，我這就離開。」她僵硬的扯著笑容，急忙拉好了肩上的背帶之後，不敢再多逗留的往出口走去。

老嫗見章玲瓏作勢離去，失望的心情令她連忙開口：「姑娘，下次有空記得要再來光臨本店呀。」

老嫗對著她那早已遠離的倩影，嘴角含笑地喃喃說道：「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章玲瓏頭也不回的快速離開這間奇怪的店家，為了擺脫婆婆異樣的目光，她幾乎是快步連走了數十公尺才停下來喘口氣。

再回頭張望時，婆婆的聲音與眼神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就連斑駁的看板也被各式各樣的招牌給淹沒其中。

恢復平靜的心情之後，仔細一想，她這才恍然婆婆的面孔好像在哪看過，一種熟悉的感情油然而生，只是憑她怎麼回想就是想不起那一張臉究竟是在何處見過，感覺好像是非常遙遠的事一樣。

想不到在杭州第一次的探險就在這疲憊的身心、複雜的情緒中，步入了尾聲。

瞄了瞄腕上的表，也該是回洛家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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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杭州——很悶。

章玲瓏默默扒著碗里的飯，腦子裡堆疊的是今天上午所遇到的每一件怪事，尤其是古董店的那件事，最是令她耿耿於懷。

她敢確定自己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婆婆，不然她絕不可能有如此深刻的感受，直到現在仍是無法忘懷婆婆的每一個表情，尤其是婆婆凝視著自己時，那種有如親情關愛的眼神，是那麼的認真、執著。

所以她一定認識婆婆，只是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婆婆罷了。

雙手捧著熱湯的樣嬸，一走進餐廳就瞧見章玲瓏眉頭深鎖的模樣，擔心是自己的廚藝有問題而緊張地叫：「章小姐，是不是祥嬸做的萊，不合您胃口？」

「啊?什麼?」章玲瓏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弄的一頭霧水。

「祥嬸瞧您吃的面有難色，我擔心這桌菜的味道。」

章玲瓏這才恍然大悟，馬上尷尬地露齒微笑，「不，祥嬸的廚藝很有媽媽的味道，真的，我很喜歡。」原來祥嬸正好瞧見她皺眉的模樣，難怪會突然一問。

「那就好。」祥嬸像是容易滿足的婦人一樣，只要得到主人的讚許，心裡就愉悅起來，「章小姐今兒個工作找得如何?有進展嗎？」

「呃，」章玲瓏餘光不時瞄向面前的洛平幾眼，「我，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

「喔，這樣呀。」祥嬸似乎察覺自己提了一個不該提的問題，所以也立刻替她圓場說道：「沒關係，新鮮人嘛，沒人一開始就順利的找到自己喜歡又適合的工作，遑論章小姐對這地方的環境都還沒弄清楚，怎可能這麼快就找到恰如其分的職務呢?您說對吧！」

「是，是啊。」章玲瓏尷尬的繼續埋首喝湯，連想查看洛平的反應都覺得心虛而不敢再偷瞄了。

始終不曾開口說話的洛平，這時突然放下碗筷，抬頭看著她，「如果真的找不到適合的工作，就到我公司來上班吧。」

章玲瓏苦笑的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是想要自己試著找找看，順便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謝謝洛大哥的關心。」

住這裡就已經夠令她不好意思了，她可不敢再多麻煩人家。

洛平對於她的拒於千里之外的行為，總是不由地感到失望，「好吧，既然你這麼說。祥嬸，等會兒幫我沖杯咖啡，送到書房。」

「好的，我待會兒就送上去。」

洛平交待完后便推開椅子、站起身，沒再多瞧章玲瓏一眼轉身就離開餐廳。

章玲瓏在目送他離開后，馬上好奇的問向廚房裡的祥嬸：「祥嬸，洛大哥在家一直都是這麼安靜嗎?還是因為最近被女朋友給拋棄，所以才會心情不好呢?」

祥嬸在廚房裡忍不住笑了出聲，「先生沒有女朋友，何來的拋棄之說呢?」

「是嗎?」章玲瓏訝異的望了望外頭，不解的蹙著秀眉，「洛大哥條件那麼好，怎可能會沒有女生倒追他呢?記得他在大學時還挺有女人緣的呀!」

祥嬸笑笑的從柜子里取出杯子及咖啡壺之後，開始著手於煮咖啡的事情上頭，「也許那是因為洛先生都忙碌於工作上的事，才會沒時間交往吧!也有可能洛先生早已有了心儀的對象，只是尚未展開追求罷了。」

「原來是洛大哥有了喜歡的對象，這也難怪。」

章玲瓏單手撐著下巴，真不知道洛大哥喜歡的女人是哪一型。

看著祥嬸如此熟練的動作，可見洛大哥一定常常喝現煮咖啡，所以才會造就祥嬸泡咖啡的好身手。

沒一會兒工夫，濃郁的香氣已經溢滿整個屋子，令人精神不由地振奮起來。

祥嬸先是小心翼翼的引頸望了二樓的方向，確定主人不在走廊上后，才小聲地說：「其實我看章小姐與洛先生還挺配的，要是真的可以在一塊，多好呀。」

章玲瓏聽祥嬸這麼說，馬上不好意思的紅起面頰，「哎呀，祥嬸別開我玩笑了，就算我喜歡洛大哥，洛大哥也不見得會看上我這黃毛丫頭啊！」

「呵呵，這可不見得唷。」祥嬸沒留意到她的靦腆，接著又說：「章小姐若是覺得悶在家裡無聊，可以到閣樓上的儲藏室看看，那裡有許多市面上看不到的好東西，或許您會有興趣。」

「喔？」章玲瓏眼睛亮了起來，「那裡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嗎?」

「好玩的東西倒沒有，但有一堆塵封的書籍，那些都是洛先生到大陸后四處收購的寶貝，如果章小姐對閱讀古書有興趣的話，那兒倒是一個可以消磨時間的好地方。」

章玲瓏甜笑的露出兩個酒渦，「嗯，等我有時間，我一定會上去看看的。」祥嬸將熱呼呼的咖啡倒入杯子裡頭后，拿起了托盤迴頭向章小姐交待一聲，「我先送咖啡上樓了，章小姐請繼續慢用。」

看著祥嬸離開后，章玲瓏索性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去，拿起隨身手札開始記錄這天的點點滴滴。

雖然來到洛家才三天的時間，她卻已經大致習慣這裡的生活方式，對這兒的生活也饒富濃厚的興緻，讓她迫不及待明天的到來。

章玲瓏輕咬著筆桿，雙眼直盯著天花板，腦子裡此際浮現的凈是白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婆婆。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那間店特別有感覺，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想起婆婆怪異的言行，總覺得老婆婆似乎有什麼話想傳達似的，只是她無法感受到，所以跑離了現場，阻斷了一切可能發生的事。

章玲瓏無奈的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床頭櫃的抽屜，身子一翻便來到抽屜前，拿出小心翼翼收藏的半塊殘玉。

殘玉的雕紋在透過日光燈后，可以清楚的看見紋路，只是因為年代已久，所以沾染的污漬，任憑她用盡清潔方法仍是無法恢復它原來的透明感。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看著掌心中年代久遠的殘玉，嘴邊不禁又喃喃地念起那首情詩來。

一首凄美的情詩，一塊古老的殘玉。這一切難道真的曾經串起了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嗎?

她不知道自己就算找到答案又能如何?而她的執著又究竟是對還是錯?

窗外的月兒蒙蒙，她的心思不由地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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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夫人……

誰？是誰在哭泣？

龍兒……龍兒……

誰？誰在喚我?

龍兒，為什麼不等我回來?為什麼？

是誰?是誰在哭泣？

龍兒。

章玲瓏的雙眼就像是被蒙上黑布，完全看不到，雙手在空氣中摸索，只能在闃黑的空間中不停打轉。

隱約間，一股沉重的悲傷朝她襲來，還有許多人哀痛的啜泣聲在耳邊繚繞不散。究竟是誰在黑暗中呼喚她的名字?又是誰在那裡哭泣?為什麼他們要如此難過?

章玲瓏惶惑的在黑暗中摸索，企圖找到方向，突然間，一絲微弱的光線從前方隱隱透出來，終於讓她能朝那光明處走去。

在她小心翼翼跨出那團光暈后，映入眼帘的即是一幕充滿哀戚的場面。

她看見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向著床上一位不知是睡著還是怎的小姐，哭泣著。

章玲瓏因為好奇的上前走了幾步，雖然這樣誤闖別人的私宅很不禮貌，但是眼前大夥似乎因為太過悲傷而無暇顧及到她這個冒失者。

由於燈光太暗，所以她只能瞧見面色蒼白的人兒一動也不動的躺卧在榻上，旁邊還有一名高壯的男子正低頭緊握著人兒的縴手。

她帶著前所未有的好奇心，上前仔細看清床人兒的長相，不知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可以讓一名堂堂男子漢飲淚低泣？

就在她小心翼翼的掠開帘布，傾身端倪床上人兒的五官時，不禁當場錯愕的踉蹌了好幾步。

床上那人，怎……怎會是我?

章玲瓏驚愕不已地撫著胸口，再環視這房間，熟悉的花雕床緣和熟悉的桌几，尤其當她看見桌几上擺著一個翠玉花瓶，更是讓她呆愣了住。

這，這不是我白天看到的翠玉花瓶嗎?怎會在這裡出現？

章玲瓏因為一連串的驚訝再度退開幾步，目光驀地發現床邊正燃燒著冥紙，甚至周遭的燭火全都是以白蠟燭所照明。

老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誰可以為我解開這一切的疑問?

就在她完全亂了頭緒之際，床邊的男子突然有了動作。

男子像是哀莫大於心死似的，停止了一切悲傷與難過的舉動，異常平靜站起身子，放下了女子的縴手，回頭拔起一把光影閃動的長劍。

龍兒，你先等著，我就來了。

男子話一說完，便把鋒利的長劍往脖頸用力刎上一刀。

章玲瓏就這樣活生生的看著一名男子在她面前自刎，白凈的刀面瞬間沾滿了怵目驚心的血漬，血流如注的紅色液體染紅了床上人兒的白色衣裳，同時也染紅了章玲瓏的雙手，溫熱的觸感令她整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無法接受的畫面，令章玲瓏淚流滿腮，一顆心宛如被穿透似的，直到她因為抑不住悲傷而大叫出聲——

「不——」

章玲瓏聲嘶力竭的吶喊，劃破了洛家寧靜的夜空，不一會兒，急促的腳步隨即由房外傳來。

洛平連外套都還來不及套上，最先來到玲瓏闃黑的房間，他伸手點亮了房裡的檯燈，緊張的看著面色蒼白的玲瓏。

「怎麼了?」洛平擔心的拭去她額頭上的濕汗。「作惡夢了是嗎?」

呆若木雞的章玲瓏，渙散的目光終於在驚惶中慢慢恢復焦距，一看見洛平便哭了起來，「他死了，他就這樣死在我面前，我好怕。」

「誰死了?」洛平連忙為她拭淚。

「我不知道，我沒看見他的臉，我只看見他拿劍刎自己的脖頸之後，沒一會就這樣活生生的倒卧在血泊之中，一動也不動，好可怕。」她忍不住恐懼而撲向洛平的懷裡尋求一絲安全感。

洛平因為她大膽的舉動而當場呆愣了住，沒一會兒他緩緩的抬起手來，輕輕的拍撫她的背部，低沉的聲音溫柔地安撫著，「不怕不怕，那只是夢，沒什麼好怕的。」

「可是，他是那樣的真實，連血都是熱的。」思及此，章玲瓏立刻攤開自個兒雙手端倪，似乎想看自己的手是否真的染成血紅。

「我看你是找工作找的太累了，所以才會作惡夢。」他輕輕的將她壓回床上，並拿被子為她覆上，溫熱的大手貼在她微涼的額頭，為她傳送溫度，「現在，躺下來好好的睡一覺，我保證明天醒來一切都沒事了。」

章玲瓏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看見他溫柔的微笑，就算再不安、再浮躁的心情都會變得安定許多，就連原本緊繃的身子也不禁放軟了。

她緩緩的從被子里伸出一隻小手搭在他的大手上面，無助地說：「洛大哥可以留在這裡陪我睡著再離開嗎?」

洛平看著她那雙央求的眼神，一顆心不禁隱隱疼著，「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安心的睡吧。」

章玲瓏聽到他的保證后，這才露出安心的笑、緩緩的閉上眼。也許她是真的累了，走了一整天的路，想了一整晚的事，作了一整夜的夢，真的讓她精疲力盡了。

就在洛平溫柔的大手的撫摸下，她的眼皮再一次沉重的闔上，之前的恐懼與惶惑，隨著入睡而漸漸淡化。

靜靜的守著她入眠的洛平，在她呼吸逐漸轉為平緩后，自己也疲憊的鬆了口氣，抬頭看著她床頭柜上的那塊殘玉，他不由地伸出手去拾起它，一雙溫柔的黑眸在此時轉為苦澀。

他已經在輪迴中漫漫等待了千百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老天究竟還要讓他等多久，才能讓他毫無顧忌的擁抱她，感覺她真實的體溫？

洛平的大手緊緊握著這塊不規則的殘玉，力道愈緊，刺痛的感覺愈是深刻，無奈這種痛無論多麼椎心，卻怎麼也無法取代長久以來的心痛。

就像是他對她的感情一樣，永遠沒有人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