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只不過是替男人脫個衣服而已嘛,講得好像天將降大任似的,要什麼技巧、什麼誘惑?哼,等她多練個幾回,待熟能生巧了,再去將他的衣服剝個精光,不但脫得他神不知鬼不覺,還要在他的刺青旁,寫下「花蝴蝶到此一游」,看他還敢不敢嘲笑她不會給男人脫衣服!花蝴蝶賭氣地想。

當夜,用過晚膳,花老爹坐在廳堂上喝著人蔘茶去去油膩,一看到女兒走過來,立即摀著蔘茶,拿得遠遠的。「這茶一點都不燙!」就怕又被她搶去,一股腦兒地灌下去,那可是高麗來的名貴人蔘呢,教這丫頭喝了豈不糟蹋了。

「我對你的茶沒興趣!」不過,她的眼睛倒一直盯著花老爹身上的衣服。「爹,你什麼時候要睡覺?」

花老爹像防賊似地防著自己的女兒。「幹什麼?」

她答得可利落了。「我要幫你脫衣服啊!」當然是拿自家裡的男人做練習。

花老爹的老花眼瞇成一線,心裡防範著。「你突然變得這麼孝順,我會害怕。」花老爹很用力地猜測著,卻仍猜不出這個鬼丫頭又在玩哪出把戲,還是趕緊將蔘茶喝下肚裡安全些。

「我只是想替您老人家脫衣服而已嘛!」她的手已經伸到花老爹的面前。

「不必了,我習慣穿這樣睡覺!」花老爹衣服拉得緊緊的,無論如何也不讓女兒碰他一下,心裡還嘀咕著。「這丫頭不知道又在發什麼癲了?」唉呀,他怎麼會生出這麼個怪裡怪氣的女兒呢?

「容容,替我倒杯和老爺一樣的蔘茶來。」花蝴蝶一聽到哥哥花峰的聲音,馬上轉移目標。

「哥,你要蔘茶是吧?!我來幫你倒。」一臉笑嘻嘻的,討人喜歡。

花峰正要跨過膳房和廳堂之間的門坎,一聽到妹妹溫柔體貼的聲音,嚇得差點跌倒。

沒多久,熱呼呼的蔘茶就送到他的手上來了。

花峰看一眼坐在旁邊的爹,眼神充滿疑問。花老爹聳聳肩,表示他也「莫宰羊」。

只好開口問:「蝴蝶,你還好吧?」

花蝴蝶眨著明亮、清澈的靈目,綻露出純潔、姣美的笑靨。「我很好啊!」簡直比牆壁上掛的仕女圖還美麗動人。

花峰皺著眉頭,眼神罩著懷疑,一邊端起茶杯,正準備喝下時,花蝴蝶說了一句:「哥,等會兒你要睡覺前,讓我幫你脫衣服,好不好?」

那一口含在花峰嘴裡暖溫的蔘茶,霍地,「噗」一聲,噴吐出來。「我就知道禮多必有詐!」一邊擦拭著嘴角的蔘茶水,一邊睨著妹妹。「不必了,我習慣穿這樣睡覺。」

怎麼這兩個父子講起話來全同一副德行?!花蝴蝶嘟著兩片薄唇,氣嚷嚷地對著花老爹吼著。「哼,我早就懷疑我不是你親生的女兒——」再轉向花峰。「也不是你的親妹妹!」

花老爹和花峰對看一眼,還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這個丫頭到底在吵什麼?

「哼,連一點小忙都不肯幫我,拉倒,我自己去找男人練習脫衣服去!」說完,頭一甩,氣沖沖地回房。

花老爹一顆頭也不夠搖。「虧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瞧瞧她講的是什麼話?唉,真的是發瘋了!」

「爹,你叫我啊!」花峰聽到「發瘋」兩字,馬上立正站好。

「不,我是在說你妹妹。對了,兒子啊,我看你和楚岩那場賭注,還是故意認輸吧!」

「啊?」花峰心裡也明白,就算不必故意,他也是輸定了,因為到目前為止,抓採花賊一點頭緒也沒有。

「還有幾天楚岩才會來娶你妹妹過門?」花老爹又問,他急著要把那個思春的女兒早點嫁人,否則詔安縣不久可能會出現另外一個「辣手摧草女淫賊」。

花峰屈指一算。「今天不算的話,還有五天。」

花老爹嘆了一口氣。「還這麼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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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的藏春閣里夜夜歌舞昇平,日日百花爭鳴,男人們流連忘返於鶯鶯燕燕之間,眼裡看的、手裡摟的,無一不是千橋百媚的好風景,若問詔安縣第一名勝在何處?自是非藏春閣莫屬。

閣里川流不息的人潮,直比初一十五的市集還熱鬧幾倍,臉上堆滿笑容的老鴇秦嬤嬤,在送往迎來的賓客中一眼就看到楚岩走進來。

「噯喲——我的楚大捕頭,你怎麼好久沒來咱們藏春閣巡一巡、看一看了?」秦嬤嬤原就笑容滿面的嘴角,一看到楚岩是笑得更帶勁了。

楚岩銳利的眼神迅速地掃過周遭。「秦嬤嬤,最近藏春閣有沒有出現一個行為裝扮都很怪異的客人?」

秦嬤嬤斂起笑容,很認真地想了想,這楚大捕頭真是認真過了頭,辦案辦到她的藏春閣來了。「哎呀,楚大少,你該不是在說那個嚇死整個詔安縣女人的採花賊吧?!」

楚岩用眼角斜瞟著秦嬤嬤那張八面玲瓏的嘴臉。「別人家的姑娘會懼怕採花賊,秦嬤嬤,你藏春閣里的姑娘大概不會吧?!她們可能比較害怕采了花不付錢的霸王客。」大家都是住在同條巷子里的,就別在他面前裝良家婦女了!

秦嬤嬤笑得有些僵硬。「哎喲,我的大捕頭,你就別講得那麼白嘛,好傷人的,咱們這兒的姑娘對客人可用心了,每一回都當自己是小琵琶在做第一次那樣無怨無悔呢!」

「是嗎?!秦嬤嬤,你果真是會調教!」

秦嬤嬤被楚岩一誇獎直笑得嘴巴合不攏,趕緊喚來當季的花魁媚娘過來。

楚岩正忙著左顧右盼,沒注意到只著一件透明薄紗的媚娘已經靠了過來,整個上半身早已癱軟在他的胸懷裡,嬌聲如吟地叫著。「楚大少爺……整個藏春閣里最……美艷的姑娘就躺在你懷抱里了……你還在張望什麼嘛……」定力差一點的男人聽了花魁媚娘的聲音,全身上下都已酥軟了,只有一樣寶貝東西是恰恰好相反的。

而楚岩因為心不在焉,無視於花魁媚娘的超強媚功,所以能毫髮無傷,不為所動。

他的反應惹來花魁的嬌嗔不滿,氣得猛捶他的胸膛,連秦嬤嬤都感到好奇,居然有男人能抵擋得了她秦嬤嬤所訓練出來最厲害的武器。

「我的楚大捕頭,你到底在找什麼?」從一進門就東張西望,還問她有沒有出現什麼怪怪的客人,這裡的男人就屬他楚大捕頭最奇怪了,手裡抱著艷女花魁居然還能無動於衷,簡直和之前的他判若兩人。

「怪了,她應該會出現在這裡才對呀?!」楚岩一向對自己的推斷很具信心,沒想到這回竟然「凸槌」。

「我的楚大捕頭,你就行行好,別再吊我秦嬤嬤的胃口了,到底是什麼大人物會出現在我的藏春閣?是有錢的大爺呢,還是有名的大官?」又有財神爺送上門來了,她好像已經聞到白花花的銀兩味道,忍不住口水直淌。

花魁媚娘可死心塌地地抱住楚岩的胸。「不管是誰要來……我都不要……人家只要楚大少爺……」說著,纖纖玉手就伸進楚岩的衣襟里。

楚岩四顧環視一圈,仍不見他想見的人影。「難道我真的推斷錯了她?」

「他?!他是誰呀?」秦嬤嬤都快急出病來了。

「一個外表白凈俊俏——」楚岩心裡忖度著,該如何來形容那個才看一眼就揪住他的心的俏丫頭花蝴蝶。

秦嬤嬤邊聽邊翻閱著她閱人無數的腦中記憶。「外表白凈俊俏?嗯,沒見過——」

楚岩又繼續說:「個性刁蠻跋扈,有時狂野如一匹未經馴服的野馬——」

秦嬤嬤聽得有點傻眼。「啊?!你是在說一個男人,還是一匹馬?」

「我說的是一個看似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但事實上她卻是個扎發束胸、女扮男裝的俏丫頭,秦嬤嬤憑你看人的眼力,肯定一眼就斷出她是男是女。」總算形容完這個風格多變如蝴蝶的花蝴蝶,不過說了一拖拉庫,不知秦嬤嬤到底聽懂了沒?

「外表白凈、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卻偏偏是個扎發束胸、女扮男裝的俏丫頭?那她是不是經常像只蝴蝶一樣飛來飛去、不安於室啊?」秦嬤嬤的一雙利眼瞟向門口。

楚岩一聽,多少有些詫異。「秦嬤嬤,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了?」

「如果說藏春閣是詔安縣的第一名勝,那麼你嘴裡說的那位怪怪小姑娘可算得上是詔安縣第一奇景嘍!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一位姑娘家,成天到晚女扮男裝在外頭「弄溜連」呢!」

說的也是,楚岩也掩不住笑意。「這麼說你也認識她?!」

「不認識,不過就快要認識了。」秦嬤嬤的眼睛從剛才就一直瞟向門口。

「嗯?」楚岩不解。

「她已經來了。」

楚岩的眼神隨著秦嬤嬤看過去,門口邊,出現一個怪裡怪氣的人影,在那邊探頭探腦,躊躇著不敢踏進門來,那人正是花蝴蝶。

「我就知道她會來!」看著獵物一步一步地走進他所設下的陷阱,楚岩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一聽到昔日的溫心大爺關心的竟是位姑娘家,花魁媚娘嫉妒得用力捶打著楚岩的胸膛,再看到門口邊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花蝴蝶,一下子就打翻醋醴子了,整個人又呈癱瘓狀態,軟趴在楚岩身上。「快說,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聲音拔尖而刺耳。

楚岩好像這會兒才發現懷裡多了個人似地。「你怎麼會在這兒?」

秦嬤嬤可不比媚娘不經事,她只需用眼尾瞄一下楚岩看門外那丫頭的眼神,那份痴迷,唉,有經驗的早就知道縱橫情場的浪子終於遇上剋星了,更別提他打一進來就對那丫頭的事問個不停的緊張程度,只怕再來十個脫光衣服的花魁媚娘,也無法將他的眼神從花蝴蝶的身上移開。

「想必「她」就是你楚大捕頭今天大駕光臨的目的吧!」

楚岩冷峻的唇角掛著一抹笑,秦嬤嬤果然是明白人。

「唉呀,早說嘛,我還以為咱們楚大少爺這麼久沒來,是忙著在抓採花大盜呢,原來是在忙「她」呀!」秦嬤嬤看開了,使個眼神要花魁媚娘走人。

但是堂堂的藏春閣花魁,怎甘心英俊又多金的楚岩,被一個不男不女的小丫頭

搶走呢?

「人家不管,除非你說清楚,我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她?」媚娘硬賴在楚岩身上,小腳纏住了他的大腿,怎麼掰都掰不開。

楚岩抿著嘴,擠弄著眉頭。「我想一想——」他真的很認真在思索花蝴蝶那丫頭有什麼優點,能教他一見傾心。想著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蠻潑辣,那可不是每戶都有的。

「她說她會「葵花寶典」,還會抓採花賊,最厲害的是,她會忽男忽女,適合我這種常變換胃口的人,所以能榮登「楚夫人」的寶座。」

「喂喂喂——」中間擋個人不好說話。「借過一下。」花蝴蝶先剝開花魁媚娘勾住楚岩的雙手,再掰開那隻纏住楚岩大腿的小腳丫子,障礙總算掃除,這樣罵起人來才可以直達被罵者的耳朵里。「誰要榮登什麼狗屁夫人的爛寶座?我警告你別到處胡說八道,壞了我的行情!」轉身又對滿臉訝異的花魁媚娘說:「這位大嬸,奉勸你離這個下流胚子遠一點,還有你的衣服穿得那麼少,當心著涼了。」

她本來還在猶豫著不敢走進來,但是一瞄到那個化成灰她都認得的楚岩,居然在裡頭大放闕詞,說她的壞話,懷裡還摟著個有穿跟沒穿沒什麼兩樣的女人,嘴裡還敢說著要娶她?!一股火氣伴著點什麼酸酸怪怪的情緒,兩隻腳沒跟她商量就自己走進來了。

楚岩聞出來花蝴蝶的醋勁,心裡有點微微的得意,畢竟她還是在乎他的。

「不錯,孺子可教也,沒想到娘子真的為了我的幸福,不恥下問前來藏春閣學習床上技巧了,相公我真是感動萬分,等不及現在就想把你娶回家呢!」

花蝴蝶氣得踮起腳尖來,想給高朓頎長的楚岩敲記腦袋瓜泄憤。唉,偏偏人長得矮又不認分,硬要來那種高難度的動作,別說她踮起腳尖,就算整個人跳起來也不及楚岩的下巴,最後便落得打人不成,反倒重心不穩地跌癱在楚岩的胸膛里。

楚岩被她的動作逗得可開心了,佔了便宜又賣乖。「沒想到娘子比我還急,已經迫不及待要跟我親熱了!」順勢親她一口,這丫頭真是有趣到了極點。

花蝴蝶氣得暴跳如雷,猛然推開楚岩的胸膛,拚命用手背去擦拭楚岩留在她嘴唇上的口水,三番兩次吃了他的口水,真怕自己會變得像他一樣下流齷齪。

「楚岩,我警告你,你要敢再碰我的嘴巴一下,我肯定賞你一巴掌嘗嘗!」

被掠在一旁的花魁媚娘早就氣得臉色發青,又見楚岩對著那丫頭打情罵俏,一時妒火中燒,衝到花蝴蝶面前,氣急敗壞地朝她的肩上惡狠狠地猛推一把,舉起手來,一巴掌就要甩過去。「我早就想給你一巴掌了!」

花蝴蝶只專心對付楚岩,不料有人插花進來要攻擊她,在毫無設防的情況下,眼看著花魁媚娘那一巴掌就要重重地摑上她的臉頰,她只有本能地閉緊眼睛、縮緊脖子,把所有的力氣集中到腮幫子去抵抗外力來襲,心中暗自祈禱那一巴掌不會太痛。

咦,她的臉頰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先慢慢睜開一隻眼睛瞧瞧外面究竟是什麼狀況——就看到有兩隻手交會在她的頭頂上,一隻是那位大嬸的,一隻是楚岩的。

她還聽到楚岩用很嚴肅的語氣斥喝那位大嬸。「她是我的人,誰都不能碰她!」

哇,第一次見識到他的兇猛,她眨著明眸大眼,凝視著楚岩,心裡竟有點小小歡喜,一種被保護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好像天塌下來他都會替她頂著。

「哇——啊——」花魁媚娘乍地放聲大哭起來,雙拳如雨點般僻哩啪啦落在楚岩的胸膛。「你居然還護著她?」哇啊——又是一陣天崩地裂地大聲哀嚎。

花蝴蝶覺得真是奇怪,她差點被打的都沒哭,怎麼打人的倒先哭起來了,最厲害的是哭得那麼大聲,卻一滴眼淚也沒流下來,這位大嬸練的又是哪門子武功啊?!

「你堂堂的一名花魁,可別在大庭廣眾丟人現眼,有事到房裡談,這兒留給我的娘子和秦嬤嬤!」楚岩對秦嬤嬤使個眼神,再瞧一眼他的寶貝娘子,才又摟又抱硬拖著媚娘往迴廊上走去。

花蝴蝶則不甘心地在後面追問著。「喂,那位大嬸,我還沒問你,幹麼無緣無故打人哪——」

秦嬤嬤就學著她叫媚娘的語氣回答說:「因為「那位大嬸」在吃醋!」這位花大小姐可真是逗趣又天真。

「她吃什麼醋?」真是莫名其妙,她身上又沒帶醋罐子來。

秦嬤嬤湊到她的耳朵旁來,提醒她。「丫頭,難道你不知道咱們楚大少爺已經喜歡上你了嗎?」

花蝴蝶瞠目結舌。「你說那個成天就想占我便宜的下流胚子喜歡上我了?!」

秦嬤嬤點點頭,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你別嚇我了!」她看一眼迴廊,楚岩早已摟著那位大嬸消失在盡頭了。

不過她雖然嘴巴上這麼排拒地說著,心裡卻是喜孜孜、甜蜜蜜的。但是,一想到剛才他和那位大嬸又摟又抱地黏在一起,心頭就老大不爽!哼,這個色膽包天的傢伙什麼油都要揩,還當著她的面,可惡!

「他要抱那位癱瘓的大嬸去哪兒?」還口口聲聲叫她娘子,懷裡卻盡抱別的女人。

秦嬤嬤輕描淡寫地說:「大概是抱去床上安慰那位大嬸吧!」

「他敢?!」說著,作勢便要衝去阻止那對狗男女。

秦嬤嬤趕緊拉住她,只消小小測驗一下,就看得出這丫頭心裡也是愛著楚岩的。唉,有道是天生一物剋一物。

「騙你的,他們是去琴房,楚岩最喜歡聽媚娘彈一曲了。」

原來他喜歡聽人彈琴!哇,她就只會彈彈弓打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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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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