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佳人如夢
我……是誰……
楚師道躺在床上，峨嵋派中，誰人敢與楚師道同住？滅絕師太自是為楚師道安排了獨門獨院的小屋，園中也是頗多峨眉弟子手植的花草。
當晚，楚師道又夢見了數十年來一直做的那個夢。
我……究竟是誰？
混亂的記憶，讓楚師道迷茫了數十年，在楚師道眼裡，彷彿數十年，只是一瞬罷了，似乎在以前的人生中，早已經經歷了無數的數十年。
自己的記憶，也是殘缺不全。
自己的第一絲記憶，是在桃花島。
那一天，自己不知為何，躺在桃花島的沙灘上。
那個老人，將自己撿來，眼中流露出的神采，讓楚師道十分迷惑。
是驚喜？還是激動？亦或是，一個孤單了數十年的老人，在遇到自己以後的，久違？
楚師道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知道自己。叫做楚師道。
被黃藥師撿來之時。楚師道五歲。
大腦中。擁有著彷彿無窮地知識。上。可知天文。下。可察地理。
什麼諸子百家。星相占卜。奇門遁甲。詩詞歌賦。楚師道彷彿全部學過一般。黃藥師只是輕輕一點。楚師道便早已融會貫通。
在黃藥師驚訝於自己這個關門弟子地聰慧時。楚師道。遇見了她。
她。叫做郭襄。
那一年，她十六歲。
完全沒有一個十六歲少女的天真爛漫，雖然，楚師道也不過八歲。
第一次遇見郭襄，是在桃花島的沙灘上。
她抱膝坐在那裡，那麼的安靜，星空般璀璨的雙眸，此時卻是暗淡無光，遠遠望著海面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楚師道忽然覺得，她，是一個有秘密的人。
於是，楚師道認識了郭襄，那個讓他無奈一生的女人。
那一年，楚師道學武。
本來，楚師道在五歲之時，黃藥師便有將全身絕學傾囊相授的意思。奈何楚師道沉迷於文學，黃藥師，也是毫無辦法。
終於，黃藥師讓楚師道學武了。
因為眼前這個微微有些駝背的老人，時日無多了……
楚師道很努力地學武，又是一年過去，黃藥師死了。
楚師道終究還是沒有學全桃花島武學，黃藥師臨死前，對著楚師道，用他那充滿男子魅力的，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師道，襄兒，就拜託你了……」
楚師道很費解，他始終不明白黃藥師為何要囑咐自己，哪怕自己是個天才。但是，自己終究是小了郭襄八歲。
終於，一年後，楚師道終於明白了那一個充滿智慧的老人，臨終前的意思。
郭靖死了。
楚師道和大宋所有人一樣，都不相信這個事實。
郭靖？郭靖是誰？前蒙古金刀駙馬，洪七公的弟子，黃藥師的女婿，十九年前蒙古大軍南下，郭靖仗著一己之力，硬生生防了下來，郭靖，怎麼會死？笑話。
然而郭靖終究是死了。
這是楚師道和郭襄在襄陽城外見到的。
他真的老了。
蒙古人敬重英雄，所以，郭靖的遺體，被蒙古人裝在一輛豪華的大車上，郭靖面色平靜，也許，是蒙古人裝扮過的。旁邊，躺著丐幫前幫主，黃蓉。她依舊是那麼漂亮，只是，那雙三十年前閃動著狡黠光芒的眼睛，此時再也睜不開了……
那一晚，郭襄哭了。
這是楚師道第二次見到郭襄哭。
第一次，也是楚師道第一次遇見郭襄之時。
那一晚，郭襄哭的很傷心。
楚師道卻不敢安慰郭襄，因為楚師道知道，郭襄，有喜歡的人了……
後來，楚師道現了一件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不會老。
不知道為什麼，楚師道的武功，總是在那一個層次徘徊，當然，那一個層次，也是絕頂高手。
後來，郭襄死了。
楚師道依舊是那麼年輕。
再後來，楚師道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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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門外傳來紀曉芙好聽的聲音，楚師道匆匆穿好衣服，打開了房門。
清晨，紀曉芙臉上還沾染這淡淡的紅暈，雙手絞著衣角，第一次叫一個男人起床，紀曉芙也是有些不適應。雖然，他是她的師兄。
「大師兄，早。」紀曉芙理了理耳邊散落的鬢，輕聲說道：「該早課了。」
「知道了。」楚師道淡淡應道，「在哪裡？」
「師兄，這邊請。」紀曉芙本來，受了一眾姐妹的囑託，給這個新來的大師兄一個下馬威。當然，其中吵得最響的，自然是丁敏君。
然而看著楚師道稚嫩而又滄桑的雙眼，紀曉芙卻是怎麼也提不起興緻，只是默默地在前邊帶路。
楚師道沉默不語，只是低著頭跟上了紀曉芙的腳步。
清晨的峨眉山，忽然只有一前一後細碎的腳步聲，遠處傳來的，是隱隱約約的練劍聲音。
峨眉劍法，乃是郭襄所創，楚師道一生，不知練習了多少遍。郭襄死後，楚師道再也沒有練過武。
手中握著峨眉弟子專用的長劍，楚師道不由得歪著嘴笑了笑。這把劍，還是當年自己與郭襄一同在峨眉山下小鎮中訂購的。
如今，峨嵋派興旺如斯，只是不知，那家留存著郭襄笑語的小店，還在否？
「大師兄。」楚師道盯著長劍淡淡出神，眼前忽然出現了紀曉芙紅暈的俏臉，紀曉芙身後，卻是一眾幸災樂禍的峨眉弟子。
「師姐，快啊！」丁敏君在後邊悄悄說道，「快點！」
「師…師兄……」紀曉芙終於是受不了身後師妹們的慫恿，走到楚師道面前，小聲說道：「師兄，那個…我對峨嵋刺的用法，還不甚清楚，不知道師兄……」
峨嵋刺，雖然在後來，男女皆用，然而如今，卻還是女子的專利。
身後，丁敏君與貝錦儀的笑聲傳來。
「峨嵋刺么……」楚師道望著天上的白雲，淡淡說道。
峨嵋刺，當年為了完善這套武功，楚師道與郭襄，曾經演練了無數次，耳鬢廝磨，楚師道望著紀曉芙嬌俏的身影，不由得又是想起了郭襄的聲音……
師道，師姐其實……
「師兄，大師兄！」紀曉芙在楚師道眼前晃了晃小手，小聲提醒道。
「峨嵋刺么……」楚師道也不待紀曉芙反應，只是抓起了紀曉芙手中的峨嵋刺，自顧自揮灑起來。
忽然豎一頓足，崖石進裂驚沙走。
來去星女擲靈梭，夭矯矢魔翻翠袖。
自身直指日車停，縮斜鑽針眼透。
百折連腰盡無骨，一撒通身皆是手。
余奇未竟己收場，鼻息無聲神氣守。
道人變化固不測，跳上蒲團如木偶。
楚師道緩緩吟道，手中的峨嵋刺幻化成一片白影，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紀曉芙望著楚師道瀟洒的身影，又望著自己的右手，上邊還殘留著楚師道手掌的溫度，一時間，紀曉芙也與其他弟子一樣，獃獃望著場中揮灑的楚師道，靜靜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