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子傳來一陣陣的騷動,像有人在搖著她般,賈似玉無意識地揮揮手,模糊低喃:
「詩本別吵,我還要再睡!」
她埋頭繼續睡,但是接著卻換成背上傳來一陣陣麻癢感覺,彷彿是有雙粗糙手掌輕撫著她的背。
打擾了她的睡眠,她不高興的蠕動了下身子,「詩本,走開,不準吵我!」心下也感到奇怪,怎麼詩本的手變粗了?
「嗯?」一個低沉的輕哼傳入她耳里,她模糊地認出這是男人的嗓音……男人?男人兩個字一入腦里,立刻就讓賈似玉清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張放大的男人臉孔,嚇得她不由得驚叫:「啊!直覺反應就是往後退,但被身後的鐵臂擋住了退路。
「見到我需要這麼驚訝嗎?」莫天忘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絕大腦的話脫口問出,看到他劍眉挑起,立刻醒悟自己說錯話了,馬上改口:
「我……我的意思是,你……你為何會這麼早就醒了?」姿伶說過迷情醉藥效強,會讓人昏睡一整晚,怎麼他竟然能比自己還早清醒過來?
聽到這話,莫天忘看著賈似玉的目光顯得有些奇異,沉吟著沒回答。
賈似玉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小心問:「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你沒說錯,反而太一針見血了!」莫天忘微眯起眼說。
「我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賈似玉一臉的迷惑。
莫天忘手指撫弄著她柔和的下巴曲線,輕吐出話:「我們昨夜真在一起嗎?」
賈似玉心一窒,輕顫的結巴擠出話:「當……當然了,你怎……怎會這麼問!要不我們……怎會……怎會共枕一夜?我……我也不會……全……全身都酸疼啊?」她模樣羞怯地低下頭偎著他胸膛。娘告訴她女人初夜後會落紅、全身酸疼,這樣說應該沒錯!
莫天忘眸里仍有異樣光芒閃動,突地他抱著懷中人坐起,大手掀開被子,檢視床上的痕迹。
賈似玉被嚇了跳,忙抱緊結實的腰肢,隨即竟然發現自己未著寸縷,更是羞得急要抓來被子遮住身子。「我……我怎會沒穿衣服呢?」
莫天忘看到了暗色乾涸的血跡,但對她的話又露出不解神情。「你應該穿著衣服嗎?」
「呃……我……我是害羞,話才……才隨……隨口而出的,你怎不會體會女子的心情嘛!」她將身子更加深埋入莫天忘的懷中,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笨啊!她怎可以不經大腦亂說話!但她記得自己睡著前還穿著薄衫啊,一定是他醒後為她脫去衣服的。大色狼,但他又為何要這麼做呢?
莫天忘沉默了會兒,大掌仍游移在她裸露的背脊。
賈似玉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心中卻不斷冒起很不好的感覺,難道他明白了什麼嗎?不會的,姿伶保證會誤假為真啊,他不可能會識破,她要有信心,他絕不會知道的!
「如此雪白的肌膚,怎沒留下痕迹呢?」低沉的嗓音輕語。
「咦?你說什麼?」賈似玉抬頭望著莫天忘。
莫天忘迎上她的眼眸,無語卻直接俯下臉吻住了懷中人兒。
嚇!賈似玉愕然的輕抽口氣,沒預料他會吻自己,不過這一輕抽氣,只讓莫天忘吻得更深,品嘗她的甜蜜,也與腦里的記憶相比較。
那麼貼近的距離讓賈似玉無法不閉上眼,想推開他,但他抱得好緊,他強勢侵入的唇舌帶給自己是奇妙怪異的感覺——說厭惡,自己卻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說痛苦,更還添加了莫名的甜美歡愉!到底吻是什麼滋味,她竟是無法說清楚。
在他的豪奪下,又籠罩在他強烈的氣息中,一心想反抗的賈似玉也不禁被馴服了,沉迷在他的吻里;但在這時候,莫天忘卻放開她起身下床,乍失溫暖的懷抱讓賈似玉愣了愣,反應不過來。
「伺候我穿衣!」莫天忘冷然的命令傳來。
他的語氣讓賈似玉清醒,一股火氣又冒出來,這男人將她當成沒有心的傀儡娃娃嗎?竟然隨意操控她的情緒、玩弄她,他真是過分的可以!
見她沒動靜,莫天忘看她一眼,「沒聽到嗎?」語氣雖平淡,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威嚴。
賈似玉咬咬唇,現在自己也沒能力反抗他,只能忍耐先順從了。她撿起床上的薄衫背著莫天忘套上,再下床來到他身邊為他整理衣裳。
低沉的嗓音在她頭上揚起:「我不喜歡將同樣的話說上兩遍,這是你第二個要記住的事!」
賈似玉沒應聲,不懂這一會兒邪魅、一會兒霸氣,一會兒又冷得像冰的男人真正的性格是什麼!她只更加確定一點,時間一到,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離開這個人。真當他的妻子,自己肯定會被他氣死!
為他理好儀容,她轉身要走開,被莫天忘拉住,臉又被抬起面對他。
「我看得出你眼裡的抗拒,明白你並非真心服從我這個丈夫,那昨夜裡曲意承歡的女人又是怎麼回事?我會弄清楚!」
俊臉上銳利眸光一閃而逝,露出個沒啥笑意的笑容,莫天忘大步離去。
賈似玉俏顏上又紅又白,也又驚又懼,放下的心很自然又被吊起在半空中。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意料外的事發生呢?老天爺,您怎不幫幫我啊!
車隊繼續往北方行,但換成是莫天忘親自帶隊,賈似玉主僕兩人還是待在馬車裡。
「小姐,城主真這麼說?」聽到小姐的敘述,姿伶訝然叫。
賈似玉點頭。「你雖擔保迷情醉能讓人把幻境當真,但莫天忘還是起疑心了。」
「小姐,奴婢所知道的事也是大小姐告知的,怎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那只有一個解釋,便是城主的武功高強,心思又細密,才會發現破綻的。」姿伶表示。
「在我生氣時,不准你稱讚那個壞蛋!」賈似玉不高興的丟出話。
姿伶不敢再談這話題,忙道:「小姐,現在有城主押隊,您的計劃還是一樣嗎?」
「當然一樣了,我才不要嫁個丑……呃……可惡的匪徒、專制暴虐的男人!而且這本來就是個錯誤啊,他有什麼資格留住我!」賈似玉振振有詞,不過原是要罵莫天忘醜惡,但與事實不符只好改詞。
「但是城主也可以用木已成舟來留住小姐啊!」她看莫天忘不是個肯吃虧的男人。
「那我可以說出迷情醉的事,讓他明白自己被矇混住了,如此他更是臉上無光,最好氣死他!」賈似玉笑著說。
姿伶憂心:「小姐,這麼做真會激怒城主的!」
「他都敢惹我生氣,我怎會怕他發火!新娘交換了本來就是實情,他是高傲的男人,應該不會接受別人妻為自己的妻子。可能我一說明事實,他即刻就派人送我回京,根本不需爹派人來救我了!」這樣想來,莫天忘的出現倒還是件好事了。
姿伶卻更加愁眉苦臉。「小姐,這樣真的好嗎?」
賈似玉對婢女哈哈一笑:「姿伶,你別老苦著臉,好像小老太婆。放心,爹娘不常說我是福星,那就不會有問題的,有信心點!」
小姐都這麼說了,做婢女的她也只能點頭。
不過賈似玉隨即也斂起笑顏:「現在該擔心的是今天晚上的問題,既是夫妻就要同房,莫天忘絕不會是個正人君子,難道還要用迷情醉去對付他嗎?姿伶,姐姐的木箱里還有沒有什麼好用的法寶?」
姿伶笑著將小木箱搬出放在桌上。小姐,您自己選選看嘍!」
「你將木箱帶上馬車,太好了!」賈似玉高興叫。
「之前侍衛問起,奴婢便說裡面裝著是讓小姐打發時間的玩意兒。」姿伶打開箱蓋,所看到的的確是一些針線女紅綉布類的小東西,還有幾本書;不過她將隔層一拿開,就能看到擺滿大小不一的各式瓶罐。
「箱里就只有這些東西嗎?」她覺得一定另有文章。
「小姐好機伶!」姿伶讚揚,在箱子下方的機關處一按,就拉出一個隱藏的小抽屜,裡面放的竟是一張張大面額的銀票。
賈似玉訝異地拿起銀票觀視。「這是姐姐所存的嗎?她怎有這麼多銀子?」
姿伶笑答:「大小姐最愛到賭場試手氣,也練就一手好賭技,平時都是故意小輸,不過一旦贏錢就金額很可覷,這些就是大小姐贏來的錢。」
「這些錢是姐姐為離家后的生活費用所預備的吧?姐姐準備得那麼齊全,沒想到卻被我打壞了,我真對不起姐姐!」賈似玉帶著歉意低語。
姿伶安慰:「小姐,您的出發點也是為了大小姐好,還欖下了較難應付的狼城這方,大小姐明白了只會為小姐您擔心,絕不會責怪您!」
「我不會讓姐姐挂念,我會順利解決一切的!」賈似玉打起精神一臉堅定,將銀票放回,專心檢視箱里的各式藥物,希望能找到可以對付莫天忘的利器。不過藥瓶太多了,也教她傷腦筋。
「這麼多葯要如何分辨呢?姿伶,你記得所有的藥性嗎?」
姿伶拿起封皮寫著「女四書」的書本,翻到后頁交給賈似玉:「小姐,大小姐將藥名、性質、用法都記在這上面了!」
「呵……姐姐好聰明!」
賈似玉笑著接過書本觀視,上面所記載的大多是一些無傷大雅的迷藥、蒙汗藥,也有捉弄人的麻癢葯、瀉藥,還有幾樣不會致命的毒藥,不過當她看到最後一樣藥品時,卻睜大了眼睛。
「黑虺散——慢性毒藥,無色無味,連銀針都無法試出其毒性,其毒會在服用的半個時辰后開始發作,毒發時氣血滯塞,頻頻吐血,直至吐血不止、血枯氣散而亡!好可怕的毒藥,這毒無解藥嗎?」她好奇問姿伶。
姿伶指著箱里僅有的一大一小兩罐黑色瓷瓶:「黑色大瓶的就是黑虺散,而小的那瓶便為解藥。不過奴婢記得大小姐說過,黑虺散解藥非常難尋,所以解藥也是特別珍貴!」
「那姐姐很厲害,竟能有毒藥也有解藥!」賈似玉有興趣的拿起兩個黑瓷瓶仔細觀視。
「小姐您……您該不會想……毒殺城主吧?」姿伶滿臉驚嚇,小心問起。
賈似玉嬌聲呵呵大笑起來。「傻丫頭,我雖然討厭莫天忘,也很想好好教訓他一頓,但還沒到真要鬧出人命的地步;況且我若毒殺了他,狼城也不會放過賈府的,我怎會做這樣的事呢。」
姿伶聞言拍著胸口鬆口氣:「幸好,嚇壞奴婢了!」
「你的話才嚇到我呢。我從沒見過毒藥的模樣,才會感到興趣的多看幾眼,我是那麼殘暴的人嗎?你太多心了!」賈似玉笑著卻沒好氣地瞪了婢女一眼。
「小姐,對不起,奴婢知錯了!」姿伶低頭道歉。
賈似玉待婢僕一向溫和,也沒怪姿伶,忙要她幫著找合用藥物。但想到莫天忘擁有過人的武功及頭腦,賈似玉也沒把握這些簡單的迷藥能迷倒他,萬一迷不倒人又被他明白了真相,恐怕事情會弄得更糟。
「看來是沒有能派得上場的藥物了。」賈似玉煩惱的嘆口氣。
「只有迷情醉是最適合的,可是城主又對它起疑了,真麻煩!」姿伶這次也幫不了忙了。
這話卻給賈似玉另一種想法。「莫天忘只是起疑,又沒真正識破,迷情醉應該還是能用得上的。」
「小姐,您有什麼主意?」姿伶忙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明說先賣個關子,賈似玉臉上漾出愉悅笑靨,雖然自己是沒有殺人的勇氣,但是可以好好整整那個自大男人,讓他明白女人也不是好欺負的!只是又要委屈自己了。不過這既是自己的選擇,她就會咬牙承受!
她絕不會輸給莫天忘的!
夜幕低垂,經過一天的賓士,莫天忘領隊來到預計停留的鎮上打尖,包下整間客棧,讓下屬能好好休息。
賈似玉被帶到客棧里的上房,當她看到房裡那張大床,臉上仍不免浮起紅潮,但也疑惑他今晚會來找自己嗎?今天一整天他都沒來和她有過交談;在野外用膳時,他也沒入車內和她一起,而是和下屬們一同;連她下車走動透氣時,只遠遠見他在照顧自己的坐騎。如果他以為自己會為他故意的冷落而難過,他真是大錯特錯了,她反而是高興都來不及,他不來煩她是最好的!
不過縱然懷疑他今夜會不會和她同房,但必要的準備她也不敢少,以防萬一
膳畢,她命僕人備水,沐浴除去一身的塵埃,拭乾身子后,她讓姿伶伺候她在頸脖撲上香粉。
「小姐,將迷情醉混在香粉里行得通嗎?」
「它可以混在胭脂里,就可以加入香粉上,而且還更安全,至少我不用擔心自己會吃到;而莫天忘也絕想不到我將迷情醉抹在身上,只要他有非分之想,就會和昨天一樣被迷倒進入幻境。相同的幻夢作多了,或許他就不會感到突兀再心生懷疑。」這是她想出的應對方法。
作好準備,賈似玉穿上衣衫走出,便被已坐在外邊飲酒的莫天忘嚇了跳!他怎又這麼快就回房?
莫天忘挑眉看她一眼,一個手勢摒退了婢女。
「過來!」又是命令的語氣。
賈似玉微皺眉,這男人怎就是不懂尊重兩字的意思。強壓下心底的怒氣,她換上輕柔笑臉來到莫天忘身邊。
「要我倒酒嗎?」伸出的小手還沒碰到酒壺,她就被攬入寬厚的懷裡,小下巴又被抬起面對莫天忘。
「白天的抗拒倔強,晚上的柔媚可人,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漆黑的眸子盯著她。
賈似玉扮出疑惑樣:「我就是我,還有分真假嗎?」
莫天忘神情淡然指出:「我不喜歡不說實話的女人,更討厭被欺瞞!我給你一個機會,說出一切!」
好可怕的男人!賈似玉心漏跳了幾拍,忙鎮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懂你要我說什麼。」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你應該了解,昨晚是怎麼回事。你對我下迷藥了嗎?」莫天忘挑明問,縱使那感覺非常的真實,可是他卻很敏銳的嗅到一絲虛茫,那該只是很真的幻境而已。
賈似玉將震驚埋在心裡,臉上力持不變的迷惘表情:「迷藥?什麼迷藥?我不是江湖人,也不懂武,怎會有迷藥這東西呢?」
「你還是不肯照實說?」莫天忘略沉下了臉,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女人在玩花樣!
「我……我真不知道嘛!你要我怎麼說?在昨夜你那……那樣對我后,你怎還能這樣疑心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賈似玉垂下臉,細弱的肩膀微動,委屈的哽咽。
明知她的楚楚可憐可能是裝出來的,但是美人含冤悲切的模樣仍是會引得男人升起憐憫心,他也不想拿出對付惡徒的手段用在她身上,不過是一介弱女子,還能有什麼作為。他今天就再驗證一次,他不信相同的手法可以瞞騙他兩次。
「我昨夜是怎麼對你呢?這樣嗎?」低頭就吻上懷中人。
賈似玉也沒反抗,柔順地承受下來。
莫天忘抱起人快步上了床,飛快地除去礙事的衣裳,看著身下教他血脈僨張的嬌軀,他要自己不要急躁,今夜他一定要慢慢體驗她的柔美,便能比較出和昨天有什麼差別。
賈似玉被他目光看得直想找地洞鑽,明知自己要有所犧牲才能再騙到他,但是自己所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該死的男人,現在她腦里還真的浮起殺意,想用毒殺了他!
哈……記住了妻子又羞又怒的神態后,他再緩緩俯下身和她纏綿。
那香甜小嘴的滋味是熟悉的,柔細的粉頰、小巧的耳垂都曾有記憶,莫天忘唇一一滑過,也一一和腦中印象比對;掌下的觸感也是似曾相識,當吻來到纖細的頸項,鼻端所聞到的香氣更濃烈了,接著就是無比歡愉的感受侵入他思緒里,理所當然便是翻雲覆雨的開端。
有過一回經驗,這次賈似玉聰明多了,感到他舉動變得遲鈍時,她就先閃避,以免再被他摟到無法動彈。看著閉眼昏睡過去的莫天忘,她得意的點點他鼻頭:
「就算你發現了異狀又如何,不一樣上當了?傻瓜!」
只是想到身子幾乎都被他輕薄過了,賈似玉的笑變得很勉強,一點的得意也消失了。幸好她雖然是大家閨秀,但是思想不封閉,自己的作法縱然有損清白,但這也是不得已的,只要她心靈純凈,她想自己這樣也還是純潔無瑕的。
姐姐對她這麼好,為了姐姐,她甘心承受這一切!她不會後悔的,賈似玉堅定的告訴自己。
甩去腦里的委屈、幽怨,賈似玉又能為再勝莫天忘一回而開心了。
還有她下午在馬車裡睡飽了,所以有精神熬夜,不怕明天他比自己早醒來,讓自己在半醒下乍然面對他又說錯話。
因此現在她有很多時間可以想想明天他會有什麼反應?自己又該怎麼回覆。
再一次成功,賈似玉雀躍地呵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