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玉泉寺,青龍鎮外的一座百年廟宇,這裡菩薩非常靈驗,所求者都能心想事成,因此擁有廣大的信徒。寺里更有尊月老神像,專管凡間男女的姻緣,傳言已經湊合無數對的佳偶,所以也吸引了許多男女來此求姻緣,香火鼎盛!

玉泉寺的後園是個隱密的場所,有高局的圍牆保護,園裡是一間間雅緻的客房,環境清幽,是供有錢富室的大人、小姐們來寺里禪休聽經時休憩之用,一般人是禁止進入。

艾府的四位夫人們都習慣在雙月份的初一上山禮佛聽經,也在寺里過夜。

八月初一這天,不只四位夫人上山,連四位千金也隨著到寺廟上香。

幽揚的誦經聲在大殿里迴響,艾府家眷跪在軟墊上,跟著寺里師父念佛,大家似乎都是心靈平靜,只有艾昭君臉上不時透出煩躁不安,一向可以洗滌心靈的經曲這回卻幫不了她,她仰臉看著堂上莊嚴的佛像,腦里想著的卻是韓邪那張冷俊的面容。

他真生氣了,以往追著她強要一天一吻的他,昨天卻都沒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代表什麼?他放棄她了?還是他想用冷漠不理睬來懲罰她呢?不管是什麼,他都達成目的,成功地打亂了她的心情,雖然她表面裝出不在乎的模樣,但是她騙不了自己!

垂下眼,她輕嘆口氣,接著泛起了苦笑。自己這兩天所嘆的氣似乎比這輩子加起來還要多,於理智上,她明白應該要不理會他,甚至還要慶幸自己終能擺脫他的糾纏,斬去這段不該生成的感情;但是她不曉得自己為何做不到?這應是很簡單的事啊,為什麼一想起要和他分開,自己就好痛苦?她不懂,為什麼?

艾昭君陷入矛盾和感情的泥淖里,唉,又無奈地喟嘆著。

艾昭君的頻頻嘆息已經引起她三個妹妹的注意,三人交換個眼神,艾飛燕出手抓住昭君,在她回神過來前用最快的速度拉著她悄悄從側門出去,艾貂蟬和艾西施也忙跟著離開。

眾人來到花園裡,艾昭君疑惑:「飛燕,妳拉我出來做什麼?」

「因為我們聽妳的嘆氣聲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艾西施嬌脆的嗓音回答。

看著昭君,艾飛燕明問:「有什麼心事?說出來!」

艾昭君心虛地否認:「沒……沒啊,我哪有心事,沒有!」

艾貂蟬輕笑:「昭君,單純是妳的優點也是缺點,一說謊話馬上就會被看穿,誰都能看出妳一臉心事重重,還敢說沒心事。其實妳何必隱瞞,大家也明白妳在煩什麼,是不是為了家裡那個叫韓邪的男僕呢?」她直接指出。

艾昭君驚訝:「妳……妳怎麼會知道?」

「我們有這麼傻嗎?姊妹同住一個屋檐下,怎會不知道?不過是個花錢買來的僕人,竟然會讓妳這般愁眉苦臉,這種僕人怎還能留?回去后我就將他趕走,眼不見就心不煩了!」艾西施作法乾脆。

「不要,別趕他走,不要趕他走!」艾昭君一聽急急反對。

艾貂蟬出聲:「若不想我們趕走他,就老實說出他做了什麼,讓妳悶悶不樂。」

知道閃避不了,她心煩得也想有人可以幫忙出主意,只得將事情告訴了三個妹妹。

「笨蛋!」艾西施不客氣地丟出她的感想。

「真的很傻!」艾貂蟬也認同。

「別罵人。」艾飛燕護著昭君,不過也不禁搖了搖頭。

妹妹們的反應讓艾昭君很意外。「妳們怎麼全是這種表情?難道妳們也認為是我錯了?」

艾西施精明計算:「當然是妳錯了,都被人又抱又親過了,怎可以不嫁給他?那多吃虧啊!」

「西施,不準胡說!」艾昭君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般難為情輕斥。

艾貂蟬掩嘴笑:「昭君,西施話是說的太明白,不過差不多是這意思,試想妳若不喜歡韓邪,會讓他這麼對待自己嗎?既然動了感情,男女交往最終目的不就是成親?還是妳只想和他玩玩,不想負責任?哇,昭君,那妳比我還要大膽多了……」

艾昭君臉更紅了,輕跺著腳:「貂蟬,妳更是亂說了,我才沒想和他……玩……玩……那種事我怎做得出來,天,羞死人了!」

艾飛燕不像那兩姊妹愛損人,好言表示,「男婚女嫁,天經地義,若是有緣,就別錯過!」

艾昭君語氣卻好無措:「我明白,可是我全沒嫁人的心理準備,北國又好遠,離開了就無法和家人在一起了,我捨不得啊!」

「昭君,女子大了就要嫁人,縱然妳想留下來陪家人,又能陪多久?還是妳打算不嫁留在家裡做老姑婆?那不就反倒讓爹和大娘為妳擔心了,妳想做不孝女啊!」艾西施看著她質問。

艾昭君被問得有些回答不出來。「我當然不要變成不孝女了,可是……可是……吸,妳們不是我,不會了解我有多為難的!」

「昭君,妳也不是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姊妹對妳的不開竅有多頭疼。將心比心,如果我有了心意相投的情人,我們彼此相愛,可能錯過他后,我這輩子就再也找不到那麼喜歡的男子了,那他要求我嫁給他,我該嫁嗎?」艾貂蟬反問昭君。

艾昭君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頭,隨即便會意貂蟬的用心,咬唇沉默。

「現在妳該懂了吧。真多虧我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真是太聰明了!」艾貂蟬沾沾自喜地誇讚自己。

「韓邪這小子動作還真快,那我可以開始想想自己要怎樣的媒人禮了!」當然她是不會客氣的,艾西施笑得狡獪。

「哎,好可惜,我還是覺得他應該做我的護衛。」艾貂蟬惋惜不已。

「別提了!」艾飛燕和艾西施難得異口同聲,卻聽到艾昭君難過低叫:

「沒用的,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她沒把握到幸福,現在幸福已不在她手上了。

「什麼太遲了?」艾西施不懂。

「我拒絕了韓邪,他生氣了,他不會再來找我,他放棄我了!」艾昭君忙別開臉,不讓妹妹們看到她紅了的眼眶。

「韓邪有這樣對妳說嗎?」艾貂蟬問。

艾昭君搖頭,困難擠出話:

「他是沒說,可是他昨天卻沒來找我,他一定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下,想到失去他,她心好痛、好痛!

「只日三天不見,有這麼嚴重嗎?昭君妳想太多了吧。」艾貂蟬安撫。

「可是之前我們都是天天見面,韓邪更說他不能一天不見我u我一拒絕他的求親后,他就不再出現了。艾府才多大,他是特意避開我的,我們是不可能了!」愈說她的眼淚就掉得愈多,一旦明白是自己負了他,她更是加倍痛苦。

「不準哭!」艾西施輕喝,拿出手絹拭了拭昭君臉上的淚。「既是自己錯了,就該去向他認錯,挽回這段感情,怎可以失志的只會哭呢?這樣就太沒用了!」

「沒錯,男人嘛,只要妳對他好一些,撒撒嬌,包管他什麼氣都會消了,立刻乖乖回到妳身邊。怎麼看韓邪也不像做事會半途而廢的人,他又對妳說過他要定妳了,這種佔有的話他都開口了,肯定他比妳還不願放棄,說不定妳真不答應,他還會來個搶婚呢!妳不用傷心,沒事的!」艾貂蟬拿出經驗分析說明。

這話燃起了艾昭君心裡的希望。「真的嗎?」

「妳竟敢質疑我的話,以我對男人的了解,當然是真的嘍!」艾貂蟬自信保證。

「我們會幫妳的!」艾飛燕微笑對昭君表示。

艾昭君看看三個妹妹,姊妹間的好情誼讓她感動,也令她的心情從谷底揚起,含淚道謝:「飛燕、貂蟬、西施,謝謝,若沒有妳們,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要煩惱到何時,真謝謝妳們!」

「妳未來夫君身份那麼高,幫了你們也等於有了個超級靠山,何樂而不為!」艾西施愉悅回應。

「什麼超級靠山?妳們知道韓邪的身份了?」艾昭君驚訝忙問。

發現說溜口了,艾西施忙掩嘴:

「呢……沒什麼,這種事該要他來告訴妳,別人說就沒意思了!對了,我們來玉泉寺這麼多次,卻從沒去參拜過月老,反正回大殿也是聽念經,不如我們去拜月老吧!」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順口提出。

「拜月老?西施妳怎會想到這種事,無聊!」艾貂蟬不感興趣。

「我倒想去拜拜月老。」艾昭君想求月老保佑有情人能成眷屬。

「那就一起去吧!」艾飛燕作出決定。

「我能說不嗎?」艾貂蟬呻吟。拜月老耶,圍在她身旁的公子哥兒多到她連名字都記不住了,何必還要拜月老呢!

「不行!」艾飛燕回答得很果斷,攬著貂蟬同行。

艾昭君則牽著西施的手,四姊妹一起離開。

只是艾昭君卻不知道,命運總是捉弄人!

***

隔天早上,艾府的女眷們在玉泉寺里聽住持講佛法,用過午膳后才搭乘馬車回府。

只是回到府里就發覺氣氛有異,鄭總管忙上前稟報:「老爺有急事要找夫人和小姐們,請眾人到大廳,老爺正在廳里候著。」

「鄭叔,發生什麼事了?」艾昭君疑問。

「到了大廳,老爺會向夫人和小姐們說明的。」鄭總管回答。

「那就到大廳吧。」大夫人忙領著大家走向大廳。

在大廳里,艾百昌見到妻子、女兒回來,卻是神情複雜,又高興又難過。

「老爺,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見此情形,大夫人著急忙問。

艾百昌強撐起笑容,「妳們才剛下車馬,先坐下休息喝口茶吧。」他命婢女倒茶。

艾西施是急性子,走前勾著父親手臂:「爹,你沒將事情說清楚,大家哪有心情喝茶?有什麼事就快說啦!」

艾百昌寵愛地摸摸愛女的頭:「妳們不在的這兩天,府里發生了兩件大事,一則好一則壞,妳們想要先聽哪件?」

「先苦后樂,當然是壞的先了!」艾西施回答最快。

艾百昌看著妻兒,深深地嘆了口大氣,臉色越發沉重起來,開口說道:

「昨天午後,王縣令親自登門拜訪,帶來了件大消息,皇上下旨廣徵秀女入宮,每個縣必須供獻五位秀女,還規定其姿色定要是縣裡最出色的。艾府有四位美麗無雙的千金是外人眾所皆知之事,如此妳們就該明白王縣令為何事而來了。」

艾貂蟬挑起秀眉:「王縣令想要我們姊妹入宮?」

「什麼?那不是一下子就要奪走我們四個女兒了?怎可以,不行,太殘忍了!」

二夫人一聽忙抓緊寶貝女兒飛燕的手連連搖頭。

「入宮有什麼好的,我也不答應!」四夫人看著女兒西施也反對。

「侯門一入深似海,那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貂蟬了,我也不同意!」三夫人相同是馬上拒絕。

「我也捨不得昭君啊!」大夫人握住女兒的手。

艾百昌趕緊說清楚:

「王縣令與我交情不錯,他也明白我寧可散盡家產,拼了這條老命也不願把女兒都送入宮裡,只是聖旨令下誰敢違背,他只能盡全力轉圜,以一府徵召一名秀女的理由,讓艾府只要獻出一名秀女即可,保全其餘三位。這已是沒辦法中唯一可行之路,但這就表示昭君、貂蟬、飛燕和西施四人中,還是必須有個人要進宮了。」

這結果也令他心痛,可是又還能怎麼辦呢?

四個夫人同時張口又無語地合上,她們想保護自己的女兒,不願女兒進宮,可是夫人們對於其餘不是親生的女兒也疼入了心,這種自私的話誰能說出口。

「爹,您也幫過王縣令許多忙,王縣令應該好人做到底,想法子讓我們姊妹都不用進宮。皇上所要的秀女絕對是要求清白純潔,王縣令可以說我們四人都訂了親,已有了夫家啊!」艾貂蟬提出。

艾百昌搖頭:「這理由我曾對王縣令說過,但是皇上這次下了嚴苛的命令,朝廷會派人私下調查,只要查到有欺瞞的情形,不只艾府有事,王縣令的性命也不保,誰敢冒這種險呢!」

「皇上竟會下如此的命令,真是色慾熏心的昏君!」艾西施氣憤批評。

艾百昌急喝阻:「西施,不可以亂說話,若傳出去是要殺頭的!」

「那怎麼辦?難道真要犧牲一個女兒進宮嗎?」大夫人憂心地看著女兒們。

「我也希望可以逃過這劫,可是……哎、哎……」艾百昌沉重的嘆息像大石塊一樣,重重地壓在廳里每個人心上。

艾西施本就有心疾,沉悶的氣氛讓她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忙打破寂靜:

「爹,你說還有好消息的,那又是什麼?」

艾百昌打起精神,勉強地露出了笑臉:「這個好消息應該屬於昭君,昭君妳絕對想不到妳買回來的崑崙奴韓邪,他的其實身份竟然是北國的大王,是統域整個北國的君主,大家一定都無法想象吧!」

這話一出,除了貂蟬、飛燕和西施外,全都震驚得睜大眼,包含了艾昭君。

「大……大王!」艾昭君錯愕叫。

艾百昌用力點頭:

「沒錯,韓邪就是北國大王。當我聽到這件事時是完全無法置信,但是那些高頭大馬、威風凜然的北國侍衛,一見到韓邪便屈膝下跪行大禮,口裡直呼大王;更有個自稱北國國師的年輕男人,就是他帶著侍衛找上門來的,他生得一副斯文出塵模樣,對我現出了北國金令,令我不得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然後韓邪才告訴我所有的原因。」他忙不迭地向妻女解說著源由,而那些事昭君等姊妹們都已經知道了。

四位夫人初聞這事,都驚呼訝然聲不斷,但是艾昭君卻急想明白接下來的情形。「爹,韓邪現在在哪裡呢?他還在府里嗎?」

艾百昌輕笑:「他身份大白,國師、侍衛又已找到了他,他怎可能再留下呢,當然是離開了。」

離開!艾昭君心一窒,腦里一片空白,似乎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離開?他怎可以就這樣離開!」艾貂蟬愕然叫。

「韓邪既是一國之主,自然不可能什麼都沒表示就離去,為了感謝昭君對他伸出援手,他送上了大禮。鄭總管,將東西拿給大小姐!」艾百昌吩咐。

「是!」鄭總管將放在窗邊桌上的長木盒抱到艾昭君身旁的小几放下,打開盒蓋,裡面赫然是把雕工精巧的琵琶。

「這把琵琶不是小姐您原先看中想買的那把嗎?」站在小姐身後的菊兒驚叫。

「他打聽到昭君想買的琵琶,立刻命人買來送給昭君當謝禮,另外還贈上萬兩白銀,以及一面御用金牌,只要有了這面金牌,在北國不但通行無阻,還會被奉為上賓,韓邪也歡迎大家到北國皇宮作客。沒想到昭君妳的善心竟然救了北國國王,得到了這麼大的回報,好心有好報果真是不錯!」艾百昌欣然笑說。

艾昭君強裝出平靜語氣問:「爹,除了琵琶外,韓邪還有留下什麼東西給我嗎?或是,有話講爹轉達我嗎?」

「沒有啊,他並沒多說什麼,只表示他很感謝這些日子艾府對他的照顧,也說很謝謝昭君妳,就這些了。」

艾百昌並不曉得他的話一字字將艾昭君給打入深淵。

「昭君,妳臉色怎這麼難看,不舒服嗎?」大夫人發現女兒的神色不對。

艾昭君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沒事。」忙低下頭深呼吸,她要撐住,不能在這時候崩潰哭出來,再添爹娘的憂煩。

艾府另三位姊妹知道昭君的情形,艾貂蟬趕緊開口再轉開話題:

「爹,對於征秀女的事,大家再想想,或許有別的法子可以解決的。」廳里的人再度為了這最重要的事開始傷腦筋。

艾昭君垂下臉,心碎得無法再想別的事,韓邪走了,他走了,竟然走了!沒有告別,甚至連當面和自己說一聲都沒有就無情離開。原來他霸道的宣言「我這一生是要定妳了」、「妳這輩子都是我的人」,這些專制的深情都是假的。話言猶在耳,他卻能揮揮衣袖絕情寡義離去,這就是他所謂要永遠在一起的誓言嗎?

哈!她好傻,真的好傻,擔心自己拒絕他的求親會傷害他,責怪自已不該惹他生氣,滿心滿腦子裡都是他,哪知自己不過是他在異邦的玩物,待他的侍衛來了,他就毫無留戀地將自己拋開回國。或許這也是他不告訴自己其實身份的原因,怕要負責:而他說想娶自己,事實證明那更是個可笑的謊言。

從頭到尾,他都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她真的太單純善良了,不曉得人心的險惡,單純得近乎蠢,所以被騙也是活該吧。好心有好報?多諷刺的一句話,用琵琶和銀子就能賠償她所付出的感情嗎?還是她的心廉價得只用那些就買得起呢?

不管怎麼想,艾昭君都為自已的識人不明而傷痛欲絕,痛苦得恨不得能立刻死去!

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韓邪,為什麼?

不想落淚的,但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下,艾昭君氣悶自己的沒用,快速地用衣袖拭去淚,這時卻聽到二夫人的哭叫聲。

「不行,我不答應!飛燕不能入宮,我不要飛燕入宮!」

「娘,我有武功防身,我最合適。」艾飛燕冷靜告訴母親。

二夫人無法接受地哭叫:「飛燕,妳性子冷、不愛言笑,怎能適合後宮女子爭寵、爾虞我詐的生活?即便妳有武功,宮裡待衛那麼多,妳可以全應付得了嗎?送妳入宮無疑是死路一條,我絕不同意!」

「飛燕的確不適合,該去的人是我,應付男人我最有一套,准能讓皇上最寵我,我去吧!」艾貂蟬挺身而出。

三夫人立刻制止:「貂蟬,後宮里全是女人,妳要應付的是女人,但那卻是妳最弱的事,恐怕妳入宮還沒有機會見到皇上,就被宮裡妒嫉妳相貌的后妃先給整死了,妳才是最不能去的人!」

艾西施才想開口,四夫人立刻搶下:「西施,妳身帶痛疾,怎麼入宮,別胡來!」

「哎呀,大家都有理由不行,卻非得有人出面,那乾脆就抽籤吧,由老天爺來決定人選。」艾西施提出最後方法。

大家面面相覷,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讓我去吧。」一直沒出聲的艾昭君開口了,既已心傷得痛不欲生了,她能做的就是為家人盡最後的心力,保護她的妹妹們。

「昭君,妳……」大夫人著急想開口卻被截斷話。

「娘,別勸我。於理,我是長女,若論婚嫁,也該是長女先;於情,我更不能看妹妹們受苦而置身事外,那我良心會永遠不安的。所以不管於情於理上,都該是我入宮,請爹娘讓我去吧。」艾昭君沉穩表示。

「昭君!」其餘三姊妹同聲叫,三人都用擔心的眼神看著她,她們明白昭君會選擇入宮的真正原因。

艾昭君舉起手制止眾人的意見:「不用說了,我心意已定,自願為秀女入宮。爹,何時要動身呢?」

艾百昌一臉的黯然低應:「三天後,由宮中衛士直接送入皇宮。」

「三天?這麼快!」驚叫聲響起,大夫人已經承受不了的掩面哭泣起來。

艾昭君小手緊握成拳,臉色木然,長痛不如短痛,這該也是最能讓她忘記傷痛的方法了。

***

離別的時候總是傷感,尤其面對可能是一去不回的情形,更是教人斷腸!

「昭君!」三天來,大夫人的眼睛總是紅的,現在更是又紅又腫,握著女兒的手淚流不止。

艾昭君拿著手絹為母親拭淚安慰:

「娘,我不會有事的,入宮代表我能享受富貴,若可以得皇上寵愛,更加能光大艾府門楣,是好事呢!您別為女兒傷心了,不要哭了。貂蟬、飛燕、西施,妳們以後替我多陪陪我娘,我娘就麻煩妳們多照顧了。」

三姊妹也都哭紅了眼,這幾天她們想勸昭君打消去意,可是卻又找不到應付聖旨的好方法,三人都陷入痛苦裡,只能眼睜睜看著昭君離開。

三姊妹紛紛點頭,艾西施哽咽開口:

「昭君,大娘本來就像是我們的親娘一樣,我們會孝順她的,妳放心吧。」

「謝謝!」慎重的道謝,淚珠兒也在艾昭君眼眶裡滾動,她強忍著不讓它落下。

離情再依依還是要分手,在催促聲里,艾昭君抿緊唇,邊走邊回頭的上了馬車,菊兒同行,陪著小姐一起入宮。

馬夫執起僵繩吆喝,馬車車輪滾動,載著上車后就撐不住哭倒在婢女懷裡的艾昭君離開從小長大的家,向著京城而去,投向未知的末來。

***

青龍鎮到京城只需一天路程,出發的那天晚上艾昭君已到了京城外,在別館休息,隔天就直接入宮。

從各地同時入宮的秀女有二、三十位,當然還有位置較遠的縣市所選出的秀女將會陸續進宮,宮中派了專人負責安頓她們,艾昭君和同縣的秀女被安置在靠近御花園的宮殿。在分配住所時,艾昭君挑了宮裡最僻遠的房間,所求的就是安靜,她也無心和任何人交際以求能得到好的待遇,她神情冷漠,連開口都很少。

不過入了宮總是少了自由,她仍和別的秀女一樣被帶著認識環境,還有女官來向秀女們交代宮中的規矩,弄到好晚才能休息。

沐浴后,艾昭君拿著玉梳梳理著長發,菊兒則在鋪被,她手腳利落地一下子便整理完成。

「小姐,奴婢已經鋪好床,還有什麼事嗎?」

艾昭君回頭看著她一,「沒事了,妳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那奴婢告退了!」菊兒行禮後退下,在門邊卻又停下腳步轉回身。「小姐,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您別想太多,也許睡一覺后您就會忘記所有不愉快的事,早點安歇吧。」

艾昭君聞言微愣了下,然後是淡淡笑了:「我明白,妳不用擔心我,去歇息吧。」

菊兒點點頭,卻仍是一臉憂慮地離開房間。

艾昭君看著鏡里的自己凄然苦笑,她真有這麼糟嗎?連菊兒都要為她擔心。她以為捨去了感情,自己已經平靜下來了,原來她還做的不夠。

不過幸好只有懂內情的菊兒看得出來,外人不會明白,所以只要她做好自己身份該做的事就行了,這點非常重要,因為關係到艾府的前途,至於自己會如何,她已經不在乎了。就算心還會痛,思緒也總是不聽話的想起不該想的人,不過她不會被打敗的,為了家人,她會撐下去,在這個華麗的宮廷里,她也將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讓她忘記,忘記自己的痴、自己的傻,也忘記曾經以為擁有到的幸福!

將手中玉梳放下,她有些啞然失笑,只明白有人立誓要得到幸福,恐怕天下間沒人像她一樣是要忘記的。但那是她自做自受的下場,又能怨誰呢!

看著鋪好的床,菊兒好意要她早些休息,以為睡覺能讓她忘憂,哪知她無法管轄到的夢境卻是她的最怕。這幾天,她天天都是帶著滿枕的淚痕起床,再花費許多力氣平復夢中被勾起的不堪記憶,她寧可自己累極了,無夢到天亮。昭君站起身,拿起放在柜上的琵琶。在整理行李入宮時,她捨棄了平時用慣的那把琵琶,而選擇了它,貂蟬她們擔憂她看著它會傷心難過,可她們錯了,這把她用感情換來的琵琶只會令她堅強!她要天天看到它,它提醒了她曾做過多可笑的事,或許每彈一回痛一回,但是痛多了就會麻痹,以後就能永遠都不再痛苦了。

抱著琵琶靠窗坐下,在銀冷的月光里,她用琴聲劃破寧靜,震動的琴弦如鞭子般重重打在她心上,在滴血的痛楚中,她一曲接一曲的彈下去。

琴聲雜亂無章,卻持續不間斷地響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驀然彈琴的手卻緊緊抓住了琴弦,艾昭君低頭猛喘著氣,她將自己逼到了極致,絕麗的臉上是一片慘白!放下琵琶,她腳步跟搶地走向床,一躺下就沒力氣再爬起,墜入深淵是何滋味,現在的她是最清楚了,閉上眼,只願今夜不再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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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邪戲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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