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行雲宮,梵天抱著窈窕下馬,直接就往自己的寢宮走去。
窈窕顫抖的雙手相交叉擁緊在自己胸前,心跳得好快,緊張驚慌地連手都在冒著汗。她不明白自己現在在做什麼?竟隨便同一個陌生男人回他住的地方,還讓他對自己又抱又吻的,她的行為哪是個有禮教、好女子會做出來的事呢?她也在擔心地自問著,這個男子會看輕自己嗎?會認為她是個放蕩輕佻的女子嗎?還是將她看成了可以狎玩的不正經女人呢?
窈窕心中有好多、好多的疑問,在一路上反反覆覆地問著自己。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驚世駭俗的事,她這行為絕對是不容於世間的禮教,而她也不能預知事情會發展成何種的模樣,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不過,窈窕卻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這就當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冒險吧!縱使會身敗名裂,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她絕不後悔!
∪是這樣,自己又何須緊張驚駭呢?一切就順其自然好了!
這一想,窈窕心安多了,任自己依偎在梵天懷裡,去接觸她從未見過的另一種生活。
梵天抱著人走入寢宮,伺候的宮女太監們見皇上抱著個姑娘回宮,紛紛了解地行禮后告退。
從梵天抱她上馬開始,窈窕就一直是緊張羞怯地低垂著臉,不敢四處張望。現在感到他將自己放下,這才萬分遲疑地抬起頭看著周圍。
「你別怕,在這沒人會傷害你,你可以好好地休息。夜深了,你也該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吧!」梵天柔聲安撫她。他不願失了君子的風度欺負個弱女子,縱使他的心渴望想擁有她,也只好暫時按下了。
梵天說完后,就想起身離開。
窈窕卻又紅了眼,飛快地捉住他的衣襟不讓他走。「別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要走!」她不願這男子離開,她依戀著他身上帶來的安全感。
梵天是好不容易硬下了鐵石心腸想離開她,她竟又攀上了自己,楚楚嬌弱的模樣撞破了他的決心。他一把抱住了窈窕,低沉暗啞的嗓音里充滿了難捱的慾念。
「在你說了這話的一,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窈窕就算是再不知人事,也能從梵天的動作里明白他的意思。她臉紅驚怯地忙想往後退,卻哪來得及;交握在她背後的一雙強健手臂阻去了她的退路,將她送到了梵天的胸懷中。
窈窕張嘴欲說話,梵天已如一隻大鵬鳥般,身子一低就噙住了他的獵物,萬般的纏綿眷戀由此開始。
光是一個吻就能使窈窕暈了神智,全身乏力,又哪禁得住梵天熱情地一再進逼,早就是無力反抗,任由他領著她體會雲雨之情。
梵天一向是被人伺候慣了,後宮的所有女子都有知人事的女官教導過要如何服侍皇上,討皇上歡心,向來就不須他操心。
但窈窕卻不同,純潔如白紙的她對男女之情沒有一絲的概念,只是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在兩人結合的那一剎那裡,她被痛楚弄得哭了起來,無助地直要抗拒梵天,哭得抽抽噎噎的,讓人心憐。
梵天非但不因窈窕的不解風情而惱怒,反而更加地珍惜她。真性情的她比唯唯諾諾不敢說真心話的女子來得可人可愛多了,因此益是加倍地溫柔待她,讓窈窕同享這男女間最親密、也最歡愉的時刻。
說不完的軟語溫存,道不盡的柔情繾綣,梵天摟著窈窕,猶還握著她一隻白玉小手放在嘴前吻了又吻,捨不得放開。
窈窕則是嬌羞地伏在梵天胸前不敢抬頭,這便是夫妻關起門來做的事嗎?驚心動魄地令人臉紅,卻也歡愉地使人割捨不下,竟也讓她嘗到了!
在兩人的氣息漸平穩后,梵天才柔聲問起:「告訴朕你的名字,你住在哪?朕要派人同你家人說去,朕要帶你入宮,讓你在宮裡陪朕。」由她手臂上的守宮砂看來,這女子的出身定不差,因為,一般的平民女子手臂上是沒有守宮砂的,只有大戶人家的閨女才會在女兒一出世時為她點上守宮砂。她既是清白的身子許給了他,梵天又是一國之君,皇帝的女人除了皇帝之外,也不能再與其他男人一起了,因此,梵天是一定要帶她入宮的!
窈窕原是不經意在聽他說話,但他口裡一字字的『朕』讓她猛然抬起了頭節,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自稱自己為朕,莫非他是……
窈窕屏息顫抖地問:「你……你到底是誰?」
梵天憮著窈窕的臉輕聲笑了:「天下間除了皇帝稱朕外,還有誰敢呢?朕來行雲宮狩獵的事,天下人皆知,而這四周山林里的獵戶村民也被通知少靠近行雲宮周圍。你一定是不曉得這事,才會闖入!不過,這無妨,現在你是朕的人了,讓朕明白你的名字和住在哪,朕知會過你的家人後,就可以帶你回宮了。在宮裡沒有人會欺負你,你在那兒會過得很開心的!」
窈窕簡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也感到一股寒意正往自己的四肢百骸擴散著,凍得她心神俱裂!
老天爺,這是你對我的捉弄嗎?窈窕無聲地大喊,在她千方百計逃出公主庄要找尋一個人的自由時,在她痛苦地下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后,在她斷然決定要保全住自己的清白之後,卻讓自己遇上了他——當今的天子,南國的皇帝,也是滅亡她的國冢、毀了她家族的仇人!而自己還和他有了最親密的關係,這樣的情形讓她如何能接受呢?命運為何要這般的戲弄她?
淚流幹了,窈窕她哭不出來!心也死了,當真是萬念俱灰了。要她來這世上一遭,不過是上蒼對她的愚弄罷了!十七年的傲氣清白,最後竟是毀在自己手裡,她又有什麼話好說呢?
窈窕兩眼渙散無神,只是呆楞地看著梵天。
梵天感到懷中人的不對勁,忙搖著她道:「怎麼了?你怎麼了?朕是皇帝,真嚇到你了嗎?別怕別慌,你不會有事的,朕會好好疼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別怕,有朕在,你什麼也別怕!」抱著佳人,梵天極力地在安撫著窈窕。
窈窕不言不語。她掙扎著,也掙不開梵天的懷抱,只能頹然放棄,任憑自己的仇人緊抱著她。
梵天將她的掙扎看成了害怕,好言哄著她:「真嚇到你了!別怕,別怕!快告訴朕你的名字,朕會為你安排好一切的!」
兩人間是這般的關係,窈窕怎會將自己的真實身分透露給他知道呢?但依現在的情形看來,自己若沒給他個名字,他是絕不會放開人的!於是窈窕費力地對梵天露出個不太成功的笑容,含糊地回答:「小女子的名字雜念又繞口,實在難登大雅之堂q日有幸得到聖上的疼愛,就請聖上為小女子取個小名好嗎?」
梵天笑著點點她的小鼻頭,再吻了下她光潔的額頭,滿心歡喜地答應:「你想要個小名,有何不可?朕就賜個名字給你!」
梵天沉吟了下,眼睛一亮有了主意:「朕見到你的第一面,你就是哭得像個淚人兒般,淚水怎麼止也止不了,而這山又叫做『靈山』,終年雲霧繚繞,充滿了靈氣。所以你就叫做『水靈兒』好了,因人因地,這名字最適合你了!」
窈窕扯了個笑容,輕聲言謝:「水靈兒謝謝聖上恩典!」
梵天在窈窕耳旁親密地喃喃說著:「水靈兒,你是朕的水靈兒!」停了會復又提醒著窈窕:「水靈兒,但你總要讓朕明白你的真姓名吧!否則要朕到哪向你家人說去呢?還是……不須通知你的親人,你就能直接陪朕回宮呢?」這些問話一字字,一句句都伴隨著梵天綿綿密密的吻落在窈窕耳旁頸上。
窈窕被他這動作逗弄得直喘著氣,酥軟了身子,渾身使不出一絲的力氣。
她心中清楚明白,自己不該也不能為他心動的,畢竟,他和自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啊!但是,梵天昂藏威武的人品卻真是世所少見,他的魅力能折服天下間所有花樣般年華的少女,窕窕又如何能避得開呢?這也是她不顧慮後果隨他回來的原因,誰知,唉!他們之間竟會有如此不堪的恩仇在呢!
窈窕心中對梵天既是感到忿恨,也有說不出的怨懟,更有萬般的無奈,百味雜陳地積在她的心口上。若早知道會遇上這樣的情形,她又何必苦苦想著要溜出來呢?現在的情形讓她只有一個辦法來移開梵天的注意力,讓他將心思從她的身分上轉走。
窈窕咬咬唇,毫無預警的,頭兒一偏,唇便對上了梵天的唇,她的小手也依著剛才他在自己身上遊走的方式移動。她在引誘著梵天,她要用感官的喜悅去淹沒他的理智,使他無暇顧及其它的問題。
窈窕的動作瞬時就激起了梵天的慾望,他呼吸變得粗重急促,眼神也轉為驚猛深沉,原始的慾念接管了一切,他毫不猶豫就轉身將窈窕置於身下,這個幸伙膽敢如此地挑逗他,他怎能輕易地放過她呢?
慾火被點燃,寢宮內又是另一番景象……一時之間,歡愛激情、難捨難分!
~其疲累之後,梵天才緩緩放開了佳人,溫柔體貼地為窈窕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為她撫順了凌亂的發,關懷細心的舉動不難看出他對窈窕的寵愛。
窈窕只是兩眼緊閉著,還故意地連打了好幾個呵欠,一副好累好累的模樣,作勢倚在梵天懷裡睡覺,要避開他的追問。
梵天見懷中人兒愛睏地睡著了,也不再詢問她的身分,明兒等水靈兒醒了再問也不遲啊!遂調整個舒適的姿勢摟著窈窕,他也閉起眼睛睡了。
黑夜在安寧中靜靜地流逝著。本該是睡著了的窈窕卻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清醒著,她一動也不動地伏在梵天懷裡,惟恐一動就會吵醒睡著的他。
現在的窈窕在等梵天熟睡,在他沉睡之後,她才有機會離開行雲宮。
望著他一張出色不俗的臉,說實在的,窈窕對他根本就生不出多少的恨意來。
從窈窕懂事後,尤德全依著前朝的宮廷禮法請夫子教導她,教她學習公主該懂的禮儀規範,教她讀書習字,甚至連國情政事夫子也會說給她明白。
因此窈窕清楚知道,現在的天下安定繁榮,人民都過得比前朝時好。她的國家會滅亡,朝廷的腐敗無能是主要的原因,再加上她的父王認人不清,朝中大權凈由只會逢迎拍馬屁的貪官污吏所把持,弄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才會招致天下大變、狼煙四起,最後終於由他人起來取而代之,改朝換代成了南國。
這是大時代的悲劇,不是誰的錯,恨他也是無意義的事。
只不過,他的家族畢竟是滅亡了自己的國家,使她陷於顛沛流離之苦,他們敵對的立場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罷了!窈窕凄然一笑,反正她也只剩下幾天的生命了,何苦再費力去恨人呢?不過,在這一刻,她倒是很高興自己能逃開這一切,在她無力改變,也無法反抗加諸在她身上的命運時,自己也只剩下這一條路了!
經過好一會後,窈窕確定梵天已是沉沉入睡了,她這時才輕輕地移開他擺在自己腰上的手,緩緩地由他的懷中退出,然後,再小心翼翼地繞過他下床。
∨一踏地,窈窕飛快地撿起散落在床下的衣裳快速穿好,忍住了身上傳來的酸痛感,急急地走出了這個華麗的大房間。
房外站著多名的僕人女婢,都兀自點著頭在打盹。
窈窕輕手輕腳地走過他們,不願吵醒人,以免到時脫不了身。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廊上,卻給巡夜的侍衛遇個正著,侍衛當然是要詳加查問窈窕的身份,無法打混過去。
窈窕聰明地裝作害羞模樣低頭說道:「是聖上帶小女子進來的,在服侍聖上安歇後,皇上給了賞賜,就要小女子自己回家了。」讓守衛以為她只是個被招入宮侍寢的女子。
侍衛還是不敢作主放人,正在為難時,馮唐值夜走了過來。
侍衛忙上前稟明,馮唐點點頭。他也聽說皇上今晚帶了個女子回來,心想這大概只是皇上一時興起找來的平民女,沒對窈窕多加盤問,就下令開門讓她走了。
離開了行雲宮,窈窕就急急忙忙地趕路回公主庄。四周全是樹林子,她真認不清回去的方向了,幸而香蓮曾提醒她可以看著月亮認方向,窈窕只好硬著頭皮走,希望不會迷失方向。
她半跑半走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快失去信心以為回不去時,終於讓她看到了公主庄,那時的天色也蒙蒙地漸亮了。
窈窕剛走到後門前,就見到了在那焦心等候的香蓮。
香蓮見到她,急呼呼地衝上前,拉著她的手驚魂未定地叫:「秀,你可讓奴婢給等到了!奴婢真嚇死了,以為秀再也不回來了!」
窈窕笑笑地拍拍香蓮的手,沒多說什麼,主僕倆快步地由後門回莊裡。
香蓮小心地將門給掩上,這也結束了窈窕生命中冒險的一夜。
梵天在半夢半醒間,感到懷裡空蕩蕩的,他下意識地收緊手臂想擁緊佳人,卻只抱到了虛無的空氣。他張開眼睛醒來,四下看了看,這床上就只有他一人,哪還有水靈兒的蹤影呢?
梵天立即起床下地,一邊喊了服侍的下人進來,一邊也自行穿上了衣物。寢宮他注意看了一遍,仍是沒有水靈兒的影子。
薛成進了門來,在恭身行禮后才笑著問道:「聖上,昨晚睡得可好?」跟著進來的太監宮女們忙著幫皇上整理儀容。
梵天卻擰著眉頭,語氣有些不悅:「那位姑娘呢?薜成,你將她安排到哪裡去了?為何一早就沒見到她的人?」在經過昨晚的恩愛之後,水靈兒已在梵天的心中佔了極大的分量。
薛成感到奇怪忙回答:「啟稟皇上,昨晚的那位姑娘不是一直都在寢宮裡嗎?今早奴才並沒有看見那位姑娘啊?」
梵天疑惑問:「你沒見到人?那她會去哪了?」
薜成忙進言:「可能是先醒了,到四下走走逛逛也說不定。奴才這就去問問周圍的侍衛,也讓人去找找看,馬上就會有消息了!」
「好,你就快下去辦!」梵天急切要找到水靈兒。
薛成不敢有所耽擱,立刻告退去辦事。
梵天穿好了衣裳,人來到大殿上等消息。
一會薛成人進了大殿,身後跟著馮唐和幾名侍衛。
「如何?人呢?」梵天沒有看到水靈兒急問。
薛成面帶難色,據實以報:「啟奏聖上,那位姑娘已經離開了。」
「什麼!?離開?誰讓她走的?」梵天人站起,大聲喝問。
馮唐馬上跪下回答:「是屬下放走的……那位姑娘夜半時分由寢宮出來,說是聖上要她自行回家,屬下不疑有它,於是就開門放走了人。」
梵天怒上眉梢,口氣嚴厲地責難馮唐:「糊塗!只聽一面之詞你就放人,你為免也太大膽了!朕也沒答應過讓她離開啊,還打算要帶她進宮的,現在人卻給你弄丟了,你說你該怎麼辦呢?」
馮唐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都怪自己太大意了,他哪料到皇上竟會想帶個平民女子回宮呢?現在他將人給隨便放走,這下真要糟糕了!
還是一旁的薛成替馮唐求情:「聖上,這錯已造成了,怪馮將軍也太遲了,那就讓馮將軍戴罪立功,找回那姑娘要緊。」梵天冷著臉點點頭。「好,就照薛成說的辦!馮唐,朕就命你找那到位姑娘回來,而且時間要愈快愈好,你明白嗎?」
馮唐大喜地恭敬應答:「屬下明白,謝謝皇上恩典,屬下定不辱命。」人急急退下找人去了。
梵天坐在龍椅上,心中是好失望,加上許多的疑惑與不明白……
水靈兒,你為何要離開呢?難道你不願隨朕回宮嗎?但你為何又肯給朕你的清白呢?你在林子里哭泣又是為了什麼呢?不管你有何樣的委屈、受到什麼人的欺負,這世上還有誰比朕更能為你作主出氣的呢?為什麼你不把原因告訴朕?還是你不相信朕呢?你連你真實的姓名都不告訴朕,這又是為了什麼?
疑問一個個地湧入腦里,梵天表情冷硬地思索著答案。
薛成見皇上如此,也不好說話,只好佇立在原地陪著皇上。
多日來的打獵行程,看來到今天也要暫時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