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他手足無措的目光中,她對他的憎惡開始燃燒,雙唇緊抿,雙眼噴出憤怒的火花,雙拳不自覺地攻擊過去,像瘋了一般。
夏居正不明所以,一步一步敗退,承受她的花拳繡腿,直到他背部抵著牆面,而她仍不停手。
他來時滿腔的熱情已化為厭惡,雙掌一出,將她平推了出去,蹬蹬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這瘋婆子,想幹什麼?」他兇惡猙獰的怒道。
花如雪跌坐地上一會兒,感到燃燒在血液中的瘋狂衝動消失了,一股悲怨的情緒湧現,不禁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怕別人聽不見啊!」他破口大罵。
她只有更委屈地啜泣著。
「真是晦氣!」他上前一步,斥責道:「好端端的發瘋起來,枉費我冒著名譽受損的危機跑來看你,想給你一點安慰,真是忘恩負義的浪蹄子!」
她站了起來,而他彷彿看到她眼中噴出他從未見過的怒火。
「我知道你從來不在乎我的感覺,因為你自私、冷酷,輕易踐踏我的心,就像踏死一隻螞蟻一樣。」她的臉因極度憤怒而扭曲著,失去平日溫柔婉約的氣質。
夏居正這位美男子,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冒火的女人。
她以一種令人恐慌的態度慢慢說:「既然你完全無視於我的感覺,我還顧慮你什麼狗屁名譽?你這個不要臉的偽君子!下三濫!今天你給我聽清楚了,我要你以大紅花轎迎娶我進門,求我做你的妻子,並把你的女兒許配給少傑,如此雙喜臨門,皆大歡喜。」
他的表情像聽到什麼天方夜譚一樣,怪笑起來。
「瘋子!瘋子!鬼才理你!」他作勢要走。
花如雪擋在房門口,冷厲道:「你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想走?可以,把我殺了,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你……你究竟想幹什麼?突然發失心瘋。」
「都是你那個寶貝女兒乾的好事,跟你一樣空有外表而沒有良心,不知道她是怎樣刺激少傑,詆毀他的男性自尊,竟教少傑情願浪跡天涯,也不肯留下來!夏居正,我要你馬上對外宣布招少傑為東床快婿,少傑得到消息,也許就會回來了。」
「你在說哪門子屁話!」他叫了起來,馬上又想到要避人耳目,放低嗓門嚴厲道:「你侄兒去他奶奶的浪跡天涯,卻要我主動放話招婿,萬一他若是不回來,銀秋豈不是要守望門寡?更何況,他根本配不上我女兒,銀秋會拒絕他也在情理之中。」
「你的意思是少傑活該被夏銀秋羞辱?」
她陰森森的質問他,卻見他那鄙夷的冰冷眼光,以及嘴角那抹輕蔑的笑,只差沒再毒牙毒語的黥激她。
「夏居正,你當真從未想過要補償我?」
「所謂補償,源於虧欠。奇怪,我虧欠你什麼啦?」他冷冷地笑了笑。
「今天老幫主死了,你就來埋怨我;寒不英還活著的時候,怎麼沒聽到你埋怨?當年我提議你嫁給寒不英,你若執意不肯,我還能拿刀逼你不成?分明是你自個兒貪圖富貴,妄想一步登天……」
花如雪氣得渾身打抖,萬分痛心,並感到絕望。今夜撕破了臉,註定她與夏居正情已盡,緣已了。
其實,他們何嘗有緣?有的也只是孽緣。
「我恨你!」她的聲音顫抖著,淚水源源湧出。
「夏居正啊夏居正,你可知我為何一直沒有被扶正?就因為你毀了我的清白,寒不英何等精明,豈肯白白便宜我背後那個男人去做『呂不韋』?所以他不准我懷孕。可是,我從來不曾因此怨你,因為我愛你,也相信你仍愛著我,所以甘心忍受這一切。沒想到,我錯了!大大的錯了!我早該供出那男人是你,好教寒不英先殺了你!』
他有點心虛,仍嘴硬道:「可惜哪,你後悔莫及。」
她凄冷地一笑。
「不,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他頓時覺得全身僵硬。
「你想幹什麼?」他憤怒地想,自己當初是愛上這女人哪一點?
「怕了?」她驀然厲笑起來。
「過去你毀了我,今天輪到我毀掉你,這就是正義……」她突然猛烈地扯破自己的衣服,轉身拉開房門,朝外尖叫:「來人哪!救命啊……夏居正要強姦我……」
「瘋婆子!」夏居正氣壞了,也嚇壞了,奪門要走,花如雪卻瘋了般抓住他不放,凄厲的喊叫:「快來人,夏居正要……啊……」
情急之下,夏居正想也不想,使勁將她揮開,這力道可使了十足十,只見花如雪跌飛在床前的地板上,無聲無息,從嘴角流出血絲。
不會是死了吧?夏居正心慌之餘,正想上前查看,卻見窗外有人影晃過。是誰?他不敢再逗留,先溜為妙,決定給她來個死無對證!
郎心如鐵,花如雪的一番痴心算是空付流水了。
寂靜的院落,被遺忘的女人,直到天方肚白,才有丫頭踏進,驚見懸樑自盡的女主人,尖叫不己,兩腿發軟的跪爬著出去。
「來人哪!來人哪!花夫人死了……」
等到把人喊來,花如雪早已斷氣多時,頓時「天龍幫」上下如捅了馬蜂窩,亂成一團。
老幫主屍骨未寒,他的小妾竟自殺殉夫?
果真一心殉夫,辦喪事期間早該以死全節,既落得貞婦美名,也可葬在老幫主墳墓旁邊,一舉兩得。當初既已苟活下來,何以今日又來懸樑?
此事非同小可,王之鐵夥同張經略和陳真言前來驗屍,這一驗可驗出了大疑問,花如雪是先給人以掌力打死,再將屍身上吊,兇手企圖以此來為自己脫罪。
王之鐵十分震怒。
「是誰殺了花夫人?又故作懸樑狀,意圖欺瞞世人?」他冷硬的語氣著實嚇人,「花夫人身受內傷,十分明顯,而且衣衫不整,一看便知究竟,兇手意圖僥倖,真當天龍幫沒人了嗎?」
沒人敢正眼看他,大家都感到心臟快要停止跳動。
「花夫人乃先父之遺孀,向來深居簡出,不問世事,想不到今日遭此橫禍,我委實難辭其咎。」王之鐵激動的握緊雙拳,厲聲道:「我勢必抓出行兇之人,將他碎屍萬段!」
「我知道兇手是誰!」驀然暴起一聲,人人紛紛朝外看,讓出一條路來,使那個人來到王之鐵跟前。
原來是花少傑,猛然看見姑姑的屍身,放聲大哭,跪了下去。
「姑姑,你死得好慘哪……」其哭聲之悲,聞者也跟著鼻酸。
好不容易將他勸住,都說先為死者伸冤要緊,花少傑才哭聲漸止,由眾人扶著步出房門,王之鐵佇立在小庭園中,但見秋風起兮,艷蕊凋零。
「幫主,求你一定要為我姑姑伸冤!」花少傑跪了下去,王之鐵扶起他。
「事起突然,大伙兒皆痛心莫名,誓死為花夫人伸冤報仇。」他神情肅穆地說:「你說你知道兇手是誰?」
「是左護法夏居正。」花少傑恨聲道。
眾皆嘩然。
「你可有證據?」王之鐵慎重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