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她是很認真地計劃她的第一次遠行。隔天,她向公司申請一個禮拜的年假,由於請長假至少要兩個禮拜前提出,所以她還有十四天可以準備。

整個上午都沒看到陳鈞,聽說他今天還沒進公司。戴翊芸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她利用午休時間上網查詢各大航空公司的自由行行程,挑選時間地點都適宜的行程,而賈詩文的電話也在此時適時而來。她在等他的答覆。

「翊芸……」

「我已經呈假單了,兩個禮拜后應該出得去。」

「我……」

她微怔,心一沉,語氣也不自覺降了溫。

「我不勉強你,詩文。」

「不……不是,我也請好假了,跟你一樣,兩個禮拜后。」

他在嚇唬她嗎?她的心在狠狠一縮后又飛揚起來,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異樣。

「詩文,我是說真的,你不要為難。」

「沒有。我只是想請你替我想個理由……」

「理由?」

「公司這裡假好請,我家就不一樣了,我想不出什麼理由跟我家人說我忽然要出國。」原來這才是他吞吞吐吐的原因。

她笑了,實在很想笑他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聽話,但她不忍也不能,他和她的環境,本來就南轅北轍。

「就說你心情不好想去散心啊。」

「你知道這不可能的嘛。」

說的也是,那是她自己才對。

「陪客戶呢?」

「陪到國外啊?不行,他們不會相信的。」

「那公司旅遊呢?」

「我們公司旅遊都在年底,我老媽記得比我還清楚。」

「要不就說你們有幾個要好的同事想一起出去玩嘛,說是誰生日,還是陞官加薪什麼的,大夥慶祝啊!」

「……」有點牽強,但勉強還算可以考慮。

不過他那副愣頭愣腦的老實樣,要他說謊恐怕不容易,用不著他精明的老媽揚個眉,他恐怕就露出馬腳了。

「否則你就照實說好了。」

「啊?」他一嚇。「不……不行……」

「為什麼不行?」

他也說不出為什麼不行,陪一個心情不好的朋友出國散心,這種熱心過度的事向來就是他的作風,家人反而會相信,但……他就是莫名的心虛,因為對象是她,太危險、太不安全,在她面前總讓他對自己的忠誠失去信心。

「我……我晚上再給你電話好了……」

「好,我先看行程,再一起討論。」

又閑聊了一會兒才掛下電話。在旁人眼中那是很不可思議的畫面,因為同事們不曾看過她講電話是掛著笑容、語氣柔順的。

她似乎心情很好,確實很好,她沒想過賈詩文大不了可以不必跟她去,但她想跟他一起旅行一定很有趣。不要去遐想別的曖昧成分,純粹是一對好友,和她惟一的好朋友一同出遊,她未曾體驗過如此期待興奮的心情。她想跟他去,他就得跟她去,她視為重要的人,她總是……如此佔有……

呆坐在客廳里,夜深人靜,家人也已入睡,他卻了無睡意。

仔細地想,這到底是不是個倉促的決定?似乎是個荒唐的謊言。雖然家人都同意,也不曾對他的行為有任何微辭,但他內心不安,他畢竟學會了說謊,謊稱那位朋友是失戀的男性友人。

何時開始,他變得如此虛偽了?這只是個單純的旅行,四天三夜轉眼就過了,他何必想大多?可他知道他內心的愧疚,是針對鍾琦的,他覺得對不起她……

「哥……」詩晴從房裡走來,坐到他身邊。「怎麼還不睡?也不開燈,在想什麼?」

不開燈,好像是她的習慣。她說黑暗中能使人冷靜,他卻覺得思緒更混亂。

「沒什麼……」

賈詩晴柔聲笑道:

「你是陪朋友出去散心的,怎麼像是你心情不好需要解放似的?」

他輕蹙了一下眉宇,望著越發成熟美麗的小妹,忽然發現她長大了,更漂亮了,是個完全的女人了。

「詩晴,你交了男朋友吧?」

她小臉一紅,羞澀回道:

「怎麼說我了,我是問你心情怎麼了?」

「談戀愛是好事,遇對了人就要珍惜。」他淡淡一笑。

她柔順地點頭。她相信,她是遇對人了。

「是不是你口中的家偉哥?」

她的臉更紅了,羞怯地點頭。

「改天要他回家吃飯。」

「好。」

「快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他拍拍她的手。

「你還不睡?」

「要睡了。」

「哥……」她有些憂心地看著他。「你跟小琦……是不是出現問題了?」

他微怔。

「她找過你嗎?」

詩晴老實地點點頭。賈詩文無奈一嘆。他會嘆氣,讓詩晴十分驚訝。

「哥?」

「可能是我沒多陪她吧。是我不好。」

「她沒說什麼,哥,你別多心了,像你這種男人找不到了,小琦明白的。」

他淺淺一笑。

「我會找她聊聊的,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奶奶就去睡。」

她點點頭,向他道了晚安才回房。

賈詩文緩緩起身,悄悄打開老奶奶的房門,看見奶奶居然還沒睡,坐在床上拿著佛珠,口中念念有辭。

「奶奶……」他走近床緣。「怎麼還不睡?」

「不想睡。為我一對寶貝孫念經祈福。」

賈詩文笑著坐下來,他們的奶奶真的是一塊寶哦!

「想跟我告解嗎?」有時,她實在精得令人佩服。

「你是念佛,又不是神父。」他笑道。

「有時我常在想,我這麼聰明,怎麼會生一個這麼遲鈍的兒子?偏偏我的兒子又把他的鈍腦袋遺傳給我的孫子,真可嘆。」奶奶搖了搖頭。

「奶奶,你的意思是我很笨嘍?」

「你樣樣聰明,就是對感情笨。」奶奶說話可不留情。這他倒不懂了。

「奶奶,說明白點。」

「看吧!還不承認你笨。」奶奶白他一眼。

「好吧,我承認我是笨蛋,請智慧過人的奶奶指點迷津。」他失笑道。

奶奶清了清喉嚨,突地貼進他的肩膀,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低沉地啟口:

「老實說,其實你要和別的女人一起出國玩對不對?」

賈詩文立刻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老奶奶。

「而且是個美女哦,就是上次在公園那個漂亮妹妹。」

賈詩文嚇得差點跌下床。老奶奶搖了搖頭,這傻小子未免太老實了點。

「唉!哪個男人不偷腥?哪個小孩見糖不吃?哪只貓看到老鼠不追的?」

「奶奶……」賈詩文一聲哀號,只差沒抱住她的腿懺悔而已。

「你不愛小琦就算了,別干腳踏兩條船的爛事。」奶奶的話可真犀利。他一陣沮喪。

「我沒有不愛小琦……翊芸……只是朋友……」

「你這個人,朋友情人永遠分不清楚。」奶奶一雙睿智的明眸盯得他呼吸窘迫。

「你跟小琦又還沒結婚,幹嘛擺出一副負了人家的樣子?搞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免得將來後悔。」

他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這種超現代的想法會從一個年邁的老人口中說出來。

奶奶陰森森地一笑。

「我可不八股。當年你爸媽戀愛一個月就閃電結婚,只有我拍手叫好,當時你爺爺自作主張地幫你老爸跟他朋友的女兒指腹為婚,那個差點當你媽的女人人家早有別的愛人了,就是你爺爺死腦筋,硬是不准你爸和你媽結婚。」

賈詩文瞠目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事實證明,你媽是個好媳婦,兩人結婚了二三十年還是相親相愛。我啊,不做拆散有緣人的缺德事。」

他的心臟無力地狂跳。對很多人來說,鍾琦絕對是個聽話的好媳婦,但翊芸呢?他不了解她,他想,她不會屬於平凡。

「跟你說這些,是要你想清楚。如果你跟小琦沒緣,耗多久時間都沒用。」

他不知道……他跟鍾琦之間,細水長流,沒有一絲熱戀男女的波濤洶湧、他知道小琦愛她,但他……他是喜歡她的,他現在只覺得對不起她,很對不起她……

「我很亂,奶奶!」

「就說你笨嘛!」奶奶推了一下他的腦袋。「我不是說給你亂的,是說給你明白。從一開始你接受小琦,就只是回饋她的愛慕,我問你,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你有沒有跟人家說過你愛她?有沒有認真計劃過兩個人的將來?你啊!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拒絕別人。」

奶奶的話像敲醒了他似的,他震愕得無法動彈。回饋?聽起來很殘忍,但的確,他沒對她說過他愛她,沒認直計劃過兩個人的將來,兩人之間平淡如水,他覺得這樣就很可貴,卻不曾發覺平淡到最後是無味,長期下來的感情累積的是……習慣。

他一直就覺得愧對小琦,奶奶的一番話讓他明白,並不是翊芸的出現才讓他產生愧疚,而是打從一開始和小琦交往他就存在著罪惡感,因為他根本不像她一樣下了那麼重的感情。

從一開始他就不認真,一段感情輕重不一,失去了平衡,那是他最魯鈍的一環,他一直漠視的一部分,殘忍地拆穿了,其實在心中很多朋友都比鍾琦來得重要。

原來,他的感情一直未曾釋放出去;原來,他也有自私的一面;原來,他一直都沒發現……他,根本沒愛過鍾琦……

「為自己談戀愛,不要為了對別人交代而談戀愛,懂不懂啊?乖孫。」這是老奶奶給他最後一句叮嚀,便催促他回房去睡了。

他怎麼睡得著?小琦、翊芸、他的愛情,他完全亂了,他甚至理不清,他愛的是誰……

戴翊芸被叫到總經理辦公室,這是發生那件事四天後她才正式跟陳鈞見面。

「你的假,老闆准了。」他把文件夾遞給她。

老闆的動作未免太快了?但她沒有回應,默默地把文件夾拿在手上。

「你想出國,是因為……」他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冷漠地回道:

「純粹度假。」

陳鈞一笑。

「那就好,你累積的年假都可以出去半年了。」

她淡淡地看著他,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對了,老闆跟我開過會,想升你當總經理特助。」

「我的能力恐怕沒那麼好。」

「兩條路讓你選。」他的笑容此時令她厭惡。「陞官和我共事,要不就調部門;高雄廠需要一個科長,位置空了很久,沒人想去。」

很明顯了,要嘛,她就陞官加薪跟這個表裡不一的老色鬼朝夕相處;要不就流放邊疆直接降級三不管地帶。

她冷冷地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等你收假回來再做決定吧。那時正好是暑假,很多應屆畢業生踏入社會,公司也會擴大徵人,到時可忙的呢!你就先放鬆去玩幾天吧。」

她漠然地應了聲才轉身離去,陳鈞望著她的背影陰沉沉地笑了;然而,戴翊芸在合上門后也冷冷地笑了。

這樣更好,讓她更看清這虛偽的環境,她可以放得更洒脫了。

回到座位,她撥了一通電話給賈詩文,他的手機收不到訊號,她的心情便沉落下來,於是留下訊息。她機械似的敲打著電腦鍵盤,卻再也無心工作。

賈詩文的手機沒開,因為他想冷靜、認真地和鍾琦好好一談。鍾琦下午沒課,他提早下班,約她出來喝下午茶。

「你不是有話跟我說?」鍾琦望著他盯著自己的咖啡發獃。

「嗯……下禮拜我要出國……」他的聲音沉沉的。

「我知道。」她啜了一口溫熱的花茶。

賈詩文抬起頭看著她。

「詩晴告訴我了。」她平淡地介面。

「你是不是生氣了?」

她淡淡一笑,答非所問。

「我記得我們剛交往的第一次約會,你就失約讓我等了兩個小時,失蹤了三天,後來才知道你半路救了一個出車禍的孕婦,送人家到醫院,比警方還熱心幫忙她找肇事者和家人,還陪人家生小孩……」

啊?他一愣。他根本不把這種小事!或許是蠢事,放在心上。

「還有一次你帶我去買花,去花店的路上看見一個老人賣玉蘭花,你便把人家整籃的花都買下來給我。一串十塊錢,一籃也不到幾百塊,你花了一千塊……」

「小琦……」他不明白她說這些是為什麼?

鍾琦看著他微笑道:

「我沒辦法對你生氣……就算你的心始終沒放在我身上。」

「是我不好。」

「不,是你太好。」她保持著恬淡的笑容,語氣聽來帶著滄涼。「你是個太好的男人、太好的親人、太好的朋友,所以……你無法是個太好的情人。」

「你這麼說,讓我更內疚。」

「除非你真的做了內疚的事。」她深深望他,讓他一愣。

「小琦,我……」

「我掌握不住你,詩文……」她低下了頭,聲音極輕:「你不愛我,我可以接受,因為你還是把我當好朋友……但是……我無法忍受……你背叛我。」

「我沒有背叛你。」

她輕輕搖頭,他看見她眼中有淚。

「你只是還弄不懂自己的心情,對愛情,你比小孩子還單純,我就是喜歡你這麼單純……」

「小琦……」他恨自己的拙口笨舌。他不小心傷害了她,讓她流淚。

「我們這樣談沒有意義,也不會有結果。」她抬起頭,含淚帶笑。「我會等你,等你真正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等你的答案……」

他頭一次陷入這般掙扎,他煩惱萬分。

「我想……答案會在你回國的時候出現。」她起身,留下他走了。

他望著窗外,深深自責。是不是自已太愚蠢、太無知?哪個女人像她一樣寬容?他為何給不出真感情?他們的愛情何時變質,他甚至沒察覺;這是從一開始維繫著彼此的,就不是愛情,而是責任,是奶奶說的回饋?

對感情,他的確比孩子還無知……

「哥?」

他一愣,抬頭看見詩晴與一名俊挺的男子來到他面前,那個人不用想一定是范家偉,他對他有模糊的印象。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剛約了小琦,她剛在……你呢?」他招呼他們入座。

「我和家偉哥剛剛到百貨公司擺攤,收工了就先來喝杯咖啡。」她興奮地向他們相互介紹。

兩個男人對彼此的印象都很好,把最親的妹妹交給他,他十分放心。聊了一會兒,賈詩文先行離去,詩晴迫不及待地想聽聽他對哥哥的評價。

「你有一個很好的大哥。」他柔聲笑道。

詩晴開心得笑了。

「我希望你們可以當好朋友。」

「我相信可以。」

「哥哥他……最近好像心情不好。」她有些憂心起來。「他以前不會這樣的……」

「為情所困?」

「也許。哥是個好人,但他的感情……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照理說他和小琦應該很幸福的,到底會出了什麼問題?」

「問題在你哥身上。」

她一愣,怔怔地看著溫柔帶笑的他。

「一個太好的人,難找到一個可以相匹配的人。」

賈詩晴微微蹙眉。

「你說小琦配不上他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好,也許帶給別人壓力……」他想過翊芸,她不也樣樣好,人美、有能力,但她的出色卻帶給別人太大的壓迫感,而且她把這樣的壓迫毫不留情地表現出來——只要是屬於她的,她就要成為那方面的主導者。

賈詩晴默默地透過窗外看見大哥的車遠遠而去。她的大哥,她只希望他幸福……

「翊芸。」他看了她的短訊,立刻撥電話給她。

「我要下班了,你來接我好嗎?我今天沒開車。」

「好,十分鐘后見。」

半小時后,他們在另一家咖啡館,臨窗而坐,戴翊芸似乎相當愉快,熱烈地跟他討論要一同前往裡島的行程。

「你會不會游泳?」

「我以前是游泳校隊的,你說我會不會?」他笑道。

「臭美。」她吸了吸嘴。「那好,你要負責教會我。」

「只要你不怕水,我一定教會你。」

「不怕,我沒怕的事。」她驕傲地說。

「真的什麼都不怕?」他可懷疑了。

她擺出不以為然的高姿態。

「蟑螂?」

「不怕,只覺得丑,噁心!」

「蛇?」

「不怕,我覺得蛇還滿漂亮的。」

奇女子啊!

「老鼠?」

「那麼可愛又老是無辜地被當做實驗品的小動物有啥好怕的?」

他笑了。

「蜘蛛?蜈蚣?毛毛蟲?虎頭蜂……」

「不怕,不怕,都不怕,夠了沒?」她笑了起來。

「那你覺得什麼最可怕?」

她盯著他看,眼中彷彿有簇動的火花,映在她星眸中,十分惹火。

「人!」

他一愣。人?

「人最可怕。」

「所以你怕人?」

「我討厭人。」

「所有人?」

「所有人。」

「包括我?」

「你例外。」

他語塞了。她的應對能力一流,反應口才又快,他有時真的弄不清,她是認真在回答他的問題,還是只是敷衍。

「謝……謝……」他只能紅著臉說。

「謝什麼?你是我惟一的好朋友。」她笑得美不勝收。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就別說,我真的很開心能跟你一起出國玩。」她笑道。

「你不怕……」

「怕什麼?還要再重複剛剛的話嗎?」她一雙犀利的美眸盯得他呼吸困難。「你怕別人說話?還是怕孤男寡女一起出遊會發生什麼事?」

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

「我信任你。」

這句話很夠義氣,但他心虛。

「你信任我嗎?」她反問他。

「是朋友我都信任。」

她淡淡一笑。

「但是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不想失去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你覺得你會失去我?」

她看著他,有了短暫的沉默。片刻,她沉靜地啟口:「我怕你受不了我。」

他不明白。而她淺淺一笑。

「我在改,真的在改……」

「你不需要為了我改變自己。」

她笑出聲來,讓他一頭霧水。

「你不覺得我們的對話太曖昧了嗎?」

他微怔,俊臉一紅。

她靠近他,笑著對他說:

「我希望,我們帶著一顆很單純、很乾凈的心去旅行,把所有的煩惱都暫時放下,好不好?」

他說好,但要做到不容易,甚至很辛苦。

她笑了,收拾好東西。

「陪我去買泳裝,然後我請你吃飯。」

她始終還是像個謎、像團火、像座冰山、像難測的夢境,他處處地任她擺布,情不自禁地陷入她的謎團卻理不清;她複雜的心思,想的是什麼、當他是什麼?他陷入感情的困境,她卻依然置自事外。

狡猾、殘忍,孤獨的女人,他無法不心動……

他們到里島了。美麗的島嶼,熱情的氣氛,心情不由得也飛揚起來。這的確是個放鬆心情的好地方,戴翊芸不會像如此這般快樂。

看見她開心,他的心無比安慰,他總覺得身為她的「好朋友」,他能為她做的事實在太少。

「到海邊去。」她拉著他往外跑。

夕陽西落,渲染整個輝煌的沙灘。兩人在海邊,享受大自然最美麗的洗禮。

「好美。」戴翊芸抱著膝讚歎夕陽美景。

「夜景應該也很漂亮。」

「我們待會吃完飯去買一瓶香檳,再到這裡來看夜景,敬我們第一次的旅行。」她對著他笑道。

「好啊!可是我不會喝酒。」

「香檳又不是酒。」

「我連吃燒酒雞都會醉。」

戴翊芸笑了出來。

「真不可思議,你到底有沒有經過叛逆的青春期呀?」

「青春期不一定要叛逆地過。」

「說的也是。」她沒有繼續跟他爭辯,讓他有些驚訝,這四天三夜的朝夕相處,他非常想多了解她一些。

「翊芸……」

「我想去玩水,你來不來?」她踢掉了鞋子就往海衝去。

望著她奔跑而去的背影,他明了,除非她願意讓他靠近,她才會敞開心扉,否則不管他花多大心思,他始終在她心門之外。

他不再強求了,只希望,她是的很開心就好了。這次的旅程,他也想好好地靜下心想一想,他和小琦到底該不該再繼續。

戴翊芸朝他揮手,迎著笑容看著他走來。

「你看。」她指向沒入海平面的夕陽,燃燒起整個天際。

賈詩文靜靜地望著,不知道戴翊芸的目光是落在他臉上。

「在想什麼?」戴翊芸忽然問他一句。

他低下頭看她。

「什麼也沒辦法想。」

「為什麼?」

「景色太美。」

「難怪人一出國玩就會鬆懈。」她淡淡一笑,將眼光投向天邊,橙彩的光芒映得她一身璀璨。

「既然出國玩,就是要鬆懈。你不也這樣說過!」他看著她說。

「是沒錯,可是我沒辦法什麼都不想,就算景色再美,畢竟那只是個瞬間。」夕陽此時完全沒入了海面,炫麗的彩霞依然撼人。

「明天、後天,每天每天,它還是會升起落下,重複一樣的動作,人就是會被迷惑。」

「但是你不能否認它真的很美。」

「我當然不否認。」

「雖然它每天日出日落,規律地循環,但天氣的變化、人的心情,讓它呈現不同的面貌,它的美麗在此,一點也不單調。」

戴翊芸看向他,柔柔地笑了,她喜歡他有時像個詩人似的說出十分動人的話。

「所以,怎麼可能什麼也沒辦法想?你的腦袋在轉,只是你的視線被催眠,就以為腦袋也停止運轉了。」她笑道。賈詩文看著她。和她說話,總像在腦力激蕩。

「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她笑了:「該怎麼瘋狂地玩!」

他也笑了。他在想,該怎麼讓她瘋狂地玩的時候,時時都讓她這樣開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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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是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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