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鍾琦就這麼消失了好幾天,賈詩文到她學校、她晚上教學的音樂班、她的住宿,都找不到人影,連手機都沒開,他擔心極了。

這天他一臉頹喪地下了班,走出銀行大樓,一輛白色轎車停在門口,喇叭響了兩聲,車窗降下,是戴翊芸。

「你怎麼那麼早下班?」他趴上車窗看著她。

她淺淺一笑。

「上車再說。」

「心情不好?」她駕著車瞄他一眼。

「小琦失蹤了。」他十分擔心。

「她很好。」她直視前方,專註地開車。

賈詩文驚愕地看著她。

「你怎麼知道?」

她不語,車子一路往陽明山的方向走。賈詩文急了。

「翊芸!」

「給她點時間療傷,相信我,她沒事的。」

「翊芸。」他睜大了眼。「難道……你們見過?」

「回國第一天,你剛走沒多久,她就上來按我家門鈴了。」她回得有點冷漠,他卻受了很大剌激。

「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

方向盤一轉,戴翊芸將車停靠在路旁,回過頭看著他。

「我只是覺得我們三個人都需要冷靜地沉澱下來好好思考,我不希望你為難,也不希望她受傷,我不希望我們是一時衝動而造成別人的痛苦。」

「你明知道我不是衝動,我是認真的。」他為自己叫屈。

「那麼黑臉我來扮,你根本狠不下心跟她分手。」

賈詩文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

「你跟她說了?」

「我什麼也沒說,她就早知道了。」

「我就是不要讓她覺得你是第三者。」

「我不是,她也清楚我不是。你們之間的問題,不是因為我才出現,你自己很清楚,只是從來不去正視它!」

賈詩文狠狠一頭,他倏地打開車門,靠在車上深深呼吸。他好懊惱、好愧疚,對不起小琦的,他怎麼也無法釋懷。戴翊芸下了車,來到他面前。他緩緩抬起低垂的頭,看見她卸下了傲氣,她的眼神很是心疼。

「我沒事先告訴你,對不起……」她向他認錯。

「女孩子的心理……我實在不懂……」他說得沮喪。

「還好……」她居然笑了。「你不是結了婚後才發現自己沒真正愛過,否則你不就內疚死了。」

賈詩文看著她,他伸出手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對不起……」

「又說對不起,你是對小琦說,還是對我說?」她在他懷裡汲取溫暖。

「我想小琦會選擇消失,也是不想面對太多壓力,像我和我的家人都把她當親人了,她不想讓我尷尬。我還是狠狠傷了她。」

「這該如何論定對錯?她並不要你一直自責,那會讓她覺得你在可憐她。」她清晰冷靜地對他說。

他望著她,無助地搖頭。戴翊芸捧著他的臉溫柔地笑了。

「詩文,你真的很幸福,所以每個人都不願你受傷;愛你的人那麼多,都希望你快樂,那才是真的愛,你懂嗎?」

他蹙了眉。

「所以不要愧疚,你想想,你不愛她,卻為了報答她而真的跟她在一起一輩子,那不是更對不起她嗎?」

「我明白,但……總覺得……很自私……」

「你不是說了,愛很自私……」

「翊芸……」

「我是一個自私的女人,而且殘忍。」

「我不怕……」

「一旦愛了,我就會將它佔為己有……」她雙手環在他的脖子。

「愛似乎是這樣吧,我卻不曾認真思考過……」

「現在,你是我一個人的了。」

她主動地獻上自己的紅唇,來來往往的車陣都見識了她的霸氣。她的吻、她的愛,就像個項圈,把她所愛的人牢牢套住。

鍾琦終於和賈詩文聯絡了。她回老家一趟,也申請轉調南部的學校,在賈父賈母出國玩前一晚她來到賈家晚餐,明白地說了她要和賈詩文由情人變成了朋友;她這才發現,當他的好朋友,其實比當他的情人更沒有壓力。

當然他們都沒有提起翊芸,他們不想讓家長認為是有第三者破壞了他們的感情。

然而惟一不諒解的,卻是詩晴。她很喜歡鐘琦,她覺得實在沒有理由兩人會改變關係。她沒見過有誰比小琦更適合大哥的,兩人說他們做朋友會更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你大哥的選擇,而且我看小琦好像比以前開朗了,感情之事本來就不能勉強。」范家偉牽著她的手在夜的公園裡散步。

賈詩晴還是無法釋懷。

「我真搞不懂大哥在想什麼。爸媽昨天出國了,小琦今天回南部了,他也不見人影了,我看他愈來愈怪。」

「大哥是成年人了,總有自己的生活嘛!」

「你幹嘛一直替大哥說話?」她瞅了他一眼。

「男人嘛,我覺得他做得不錯,情人做不成還可以是好朋友,也只有你大哥那種爛好人別人對他生不了氣吧。他們如果不相愛,一直下去只會惡化彼此的關係。」

「瞧你說得語重心長的,好像過來人似的。」

「是啊。」他笑了,緊緊摟了她一下。「所以我十分珍惜你,下個月我要升業務主任了,都是你帶給我的幸運。」

賈詩晴一笑,她喜歡被他這樣寵著,讓她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孩。

「我陪你回去吧,家裡只剩下奶奶一個。」

「我看……大哥也許不回來了……」她紅著臉頰。他柔柔地笑了。

「有我在啊!」

她仰起頭,笑得甜,在他臉上印下一吻,親昵地擁緊了他的手往回家的路上走。

幸福,只希望一直延續下去……

「翊芸……好乖好乖,不要哭了……」

「你走開……」一抹眼睛,豆大的眼淚泄洪似的落下,她哭得更大聲了。

賈詩文又心疼又好笑!搶下她手上的菜刀和洋蔥,握著她的手扭開水龍頭洗凈,看著她哭紅了眼睛,他終於忍不住笑了。

「就說交給我嘛,何必哭成這樣?」

「我感動不行啊?今晚可是要慶祝我離職的大好日子。」

「離職有什麼好慶祝的。」

「我就是要慶祝,離開那個醜陋的環境大快我心。」她吸著鼻子,可愛地逞強說。

「好,那你去泡咖啡等我,做菜的事交給我好嗎?」

「你看不起人,我也會做菜。」

「今天是幫你慶祝脫離苦海,先由我來效勞好不好?」

「好!我看你切洋蔥哭不哭?」

她倏地拿了一片洋蔥塊往他下眼臉一抹,嚇得他一退,眼睛立刻泛紅。

戴翊芸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似的樂樂大笑,逃到客廳。

「詩文,好乖好乖,不要哭喔!」她戲謔地學他方才的口吻,在大廳逃竄,躲著他的追逐。

「哇!」她一聲尖叫,賈詩文從后將她環腰抱起,懲罰似的咬她的耳朵。

「原來你這麼淘氣。」

「救命呀!」她大笑大叫,一掙扎,兩人失去平衡地跌卧到沙發上,她伏在他胸前喘息,笑得雙頰泛紅。今天的她把長發紮成馬尾,套上寬鬆的短T恤和極短的牛仔短褲,脂粉未施,依然嬌俏迷人。

「翊芸,你好可愛。」他擁著她,吻著她。好像是第一次,他覺得談戀愛是這麼快樂而幸福。

「你是第一個說我可愛的人。」她吻了一下他挺直的鼻尖。

「你本來就很可愛。」

「我從小就古怪,沒有人說過我可愛。」

「你那麼漂亮,小時候父母帶出去一定很驕傲。」

「我小時候很醜。」她從他身上爬起來,坐到一旁,掏出一根煙。「別說以前的事了。」

她還是一樣,拒絕去回想以前的種種。賈詩文坐起身,抽掉她手上的煙放回煙盒,他環抱她的肩望著她。

「為什麼你不願意把過去的事丟掉?」

「我丟了,是你提醒我。」

「你真丟了就不會不開心了。」

「我沒有不開心,你要不要做飯給我吃?我餓死了。」

他看著她,溫柔一笑。

「好,半小時后開飯,不準抽煙哦。」他輕啄了一下她的嘴唇,起身轉入廚房。

什麼時候發號施令的人變成對方了?戴翊芸淡淡一笑,她還是不聽話地點了一根煙,走到陽台去抽。

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好像是國中叛逆期的時候吧。她記得,她有一次躲在家裡抽煙,被爸爸發現后毒打了一頓。爸爸從來就不承認她是他的骨肉,她遺傳了媽媽的美貌,卻也遺傳了爸爸的善妒猜疑,她總認為媽媽去愛別的男人是對的,她美麗又有才氣,不應該跟著一個鬱郁不得志又自甘墮落的糟老頭。

考上夜大,她發憤圖強,當一個上進的有為青年,也戒了煙,認識了范家偉;他抽煙,她也跟著抽了,那時他才剛退伍,兩個人從最貧窮的時候一起打拚。是不是第一次傷得太重,初戀太深刻……她居然無法對他釋懷……

她是愛著賈詩文的,她可以為他改變、可以妥協、可以聽話。他從來不責備、不埋怨,他包容她的任性、寵愛她的怪脾氣,她還有什麼不滿?這樣的情人,她到哪去找?小琦說得對,她是個很幸運的女人,只是她向來把這樣的幸運,當成是老天對她不平的人生的回饋,所以她不愧疚,她得的理所當然……

就像此時,她扔掉了煙蒂,回過身來,看見他無奈的注視又不忍去責備她的行為。他從來不會對她有任何不滿,這樣愛她的男人,她怎能不珍惜?

「對不起……」所以她道歉。

「那是我的口頭禪。」他循聲一笑。

「我不聽話。」

「我不想約束你,想抽就抽吧。」

「我會戒掉的。」

「如果我是尼古丁,那我寧願你不要戒。」

她笑了,一步向前環抱了他的腰身,她的笑容有千萬風情。

「我錯看你了,其實你是個情聖呢!」

「我不是,我是向你學習的。」

「嗯?」她眯起雙眼。

「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你有我沒有的勇敢。」

「我勇敢是因為我沒有顧慮。你只是處處為別人想,不代表你不勇敢,敢跟我在一起,代表你比誰都勇敢。」

「你為什麼老是把自己說得很可怕?」

「我本來就很可怕。」

「我不覺得。」

她淡淡一笑,踮起腳,吻住他的唇,她口中淡淡的薄荷煙草味,在彼此口中融成芬芳的催情劑。如果這樣就可以催眠了所有,她寧願沉溺其中不要清醒面對現實,她會努力地學習當個體貼的女人,願意重新開始,找新的工作、新的自我,她真的願意為他改變……

連續面試了幾個工作,也有幾家大公司高薪挖角,但她似乎顯得興緻缺缺,突然之間她只想鬆懈下來,不想再被工作把自己綁死。

迷迷糊糊地被門鈴聲吵醒!她睡意惺忪地去開門,倏地一怔,頓時清醒。

是花店的小姐送來一大把的鮮艷紅玫瑰,她簽收下來后莫名地捧著花束坐上沙發,打開上面的小卡片。

她笑了,嗅著芬芳的花束,賈詩文送她的第一把花。她的生日,他都牢牢記住。這個驚喜,她非常感動。

她立刻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翊芸……你等一下。」

她聽見他交代請一個客戶到會客室,又忙著處理另一個客戶的帳。

「詩文……」

「對不起,再等一下。」

她耐心地等,仔細地聽。

「好了。」他鬆了一口氣。

「在忙什麼?」

「月底結帳,最忙就這個時候了。」

「剛剛那是誰?」

「一家大公司的老闆要換一筆數目很大的美金。」

「另一個呢?」不自覺中,她的緊迫盯人又犯了。

「是一個伯母啦!每次來存款就一堆問題。你等一下……」他又忙了。

她有點不耐。

「今天有空陪我吃飯嗎?」

「可以,晚餐吧!我盡量準時下班。」

「我去找你。」

「好,下午吧。」

「下午!」

沒機會跟他提送花的事,他這麼忙還記得她的生日,她保持愉快的心情,刻意地將自己打扮得美麗動人,將花束插在客廳顯眼的角落。算好他下班的時間,她搭計程車到他公司等他。

當光鮮亮麗的她踏入銀行大門時,可想而知會引來多少驚艷的眼光,好心的服務員來告訴她營業時間已過,她微微笑答自己是來等人的。

眾人——尤其是女同事簡直錯愕到極點,沒想到這名標緻的火辣美人是賈詩文的女朋友;更教她們心碎的是,怎麼才沒多久時間,他身邊的紅粉知己就換人了?她們連乘虛而入的機會都沒有,怎不教人痛心哪!

「真看不出來,原來你也是這種人。」行員小陳拍了拍他的肩,沉痛地搖頭。

「什麼人?」賈詩文一頭霧水。

「外頭有個美女等你下班呢!」他的口氣酸溜溜的。

「翊芸?」他一喜,飛快地收拾好東西就衝出辦公室,看得眾人直搖頭。這種徵兆只有熱戀中的人才有,真不知要恭喜他終於開了竅,還是為他擔心會不會被愛沖昏頭?

戴翊芸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冷漠。這家大銀行她很熟悉,因為范家偉也為這家銀行工作,只不過他是在別的分行,她想,不會有那麼巧的事。

然而,有些事就是這般湊巧,他陞官了,而且早在分手前就調回總行,只是她當時忙於自己的事業,而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已淡化,很多事,就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也不需要再多提了。

賈詩文雀躍地跑下樓,他已經準備好要送她的生日禮物,也在餐廳訂了浪漫的燭光晚餐;他或許不是很懂得討女孩子歡心,但為了她,他願意學習一個情人該做的任何事。

腳步聲來來回回,吸引她的目光,但在霎那,她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驚愕地瞪大眼睛!

同時間,左右兩道樓梯,賈詩文剛跑下來,范家偉和賈詩晴也正好下樓,而戴翊芸看見的,是范家偉牽著賈詩晴的手,貼在她身邊說話,惹得詩晴紅著臉甜甜地笑。

那是相當殘酷的畫面,他的新女友,竟然是詩文的妹妹。

「翊芸。」詩文喊出她的名字。

賈詩晴微怔,看向她。

「翊芸?」

「翊芸?」范家偉一愣。

這下詩文、詩晴兄妹倆都愣住了!怎麼他也認識她?

莫名的怒火,頓時在她胸口熊熊升起。她不知道為什麼要生氣,更沒有任何理由發脾氣,她只覺得不堪,難以忍受這樣僵化的氣氛!他們曾是一對戀人,又分別愛上一對兄妹,她無法面對這樣的尷尬,更不知道往後該如何像自家人般相處,她做不到!

所以她選擇忿怒地轉身就走,連賈詩文的呼喚都置之不理。

三個人同時追了出去。她走得又快又急,她又氣又慌,該怎麼面對?這世界怎麼會這麼小?

「翊芸!」賈詩文快步追上她,拉住了她的手,他沒想到她回頭就是狠狠地瞪眼。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呀?」他急了,沒見過她這麼生氣過,不明就裡地就向他噴火。

「你妹妹詩晴跟范家偉在一起!」她朝他怒吼。

趕到他們身後的兩人都呆立原地。詩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不安地握緊了范家偉的手,范家偉的臉色凝重不悅。

「詩晴跟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我根本不知道你認識家偉。」賈詩文好無辜地說。

「荒謬!你連提都不提!」她氣急敗壞地叫道。

賈詩文簡直叫屈。

「為什麼詩晴跟他在一起你要生氣?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范家偉忍受不住了,他一步向前擋在賈詩文身前怒視著她。

「翊芸!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該不會連現在我和誰交往也要干涉吧?」

兩兄妹一陣錯愕。

戴翊芸瞪著他低吼:

「你是為了她跟我分手的!難怪你可以走得那麼絕,是你先變心的!」

「翊芸!」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不可理喻。「你從來就不願意檢討自己嗎?我是跟你分手后才跟詩晴在一起的,我還不至於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爛人。」

「是不是我不知道,既然我們分手,就永遠也不要有關係,你跟她在一起,是逼我離開他!」她指著賈詩文。

賈詩文狠狠一震。

范家偉忍無可忍地抓起她的手喊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過分?為什麼總要逼得所有人都要遠離你?為什麼非要撕破臉不可?就算我對不起你,你也沒理由遷怒到別人身上,況且我摸著良心敢說我沒有對不起你!」

戴翊芸甩開了他的手,氣得滿臉通紅。

「你一向討厭我這麼霸道、小心眼不是嗎?對!我就是這樣!我沒辦法在同一個餐桌上面對以前的舊情人和現在的情人,你懂嗎?」

她忿而轉身跑開,她倔強的眼淚絕不肯讓他看見,攔了一輛計程車遠遠地將他們拋開,她忍不住掩面而泣。

詩文這下看清楚她了吧……其實她有多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其實她根本不想說那些傷人的話,但是她就是卸不下那份驕傲,那毫無意義的固執,她恨透了自己,為什麼就是這麼討人厭?為什麼就是這麼不可愛?

詩文是惟一覺得她可愛的,現在他該明白了吧?她是個可怕又自私的女人、蠻橫又不講理的女人,但他知不知道……她是的很愛他、很在乎他,甚至想跟他有個結果的,所以她才會這樣歇斯底里,所以她才會拉不下臉面對她的舊情人也可能變成她的妹婿;她沒那麼寬容,她一點也不體貼,所以她才會這麼恨自己,恨自己一再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范家偉無奈地回過身,看著賈詩文垂頭呆望著手上一隻精美的絨布盒。那是他特地去挑選的,價值不菲的禮物,是一條單顆美鑽,鑽石……最適合冷傲的她。

「今天是她生日……」他喃喃啟口。

「大哥……」詩晴好心疼。

低著頭,什麼也沒說就轉身走了。詩晴想追,范家偉卻拉住了她。她別過頭,眼中泛起了淚。

「他受了傷了,讓他靜靜。」他沉聲啟口。

「哥受了傷,你不也受傷?連我也被傷了,還有小琦,她最無辜,傷得最重。她怎麼會是這麼可怕的女人?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她生氣地哭喊。

「詩晴……」他將她擁入壞中,柔聲嘆道:「對不起……」

「如果你是代她道歉,我不接受。」

「詩晴。」他捧起她淚濕的小臉,心疼地看到她。「你相信我好嗎?我和她已經結束,我不想你誤會。」

詩晴哽咽地說:

「最笨的是大哥,他為了她放棄了小琦,那麼好的女人他不要,為什麼會愛上這種女人?」

「不要這麼說她,詩晴。」他嘆道。

賈詩晴瞪大了眼。

「我承認,我真的很氣她,但我了解她,她不是那麼殘忍的女人,她只是太倔強。我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大哥,甚至想嫁給他,就像我想要娶你,想永遠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們曾經是情侶,以後若成了親人,她拉不下臉。」

「這有什麼好逞強的?」詩晴無法理解她的邏輯。「除非她還愛著你。」

他搖搖頭。

「不是愛,是尊嚴。雖然我跟她在一起五年,但我卻一點也不了解她的過去,可是我明白……其實她很可憐。」

詩晴還是無法諒解。

「小琦才可憐。」

「真正的可憐是孤獨,我甚至覺得她的過分驕傲是來自過分的自卑。那種孤獨,我們都沒體會過,所以覺得她不可理喻。」

「我不知道……」她無助地抱著他哭了。「我恨她……」

「你不恨她。」他柔聲安慰她:「你這麼善良,不會恨人的,你只是一時無法平衡。」

「哥怎麼辦?我知道……這是他第一次戀愛,我好不容易才對他跟小琦分手釋懷的。也心疼大哥的單純,我不要他受了傷。」

范家偉也很無奈。

「翊芸的心結,是自己把自己綁死的。」

「她好殘忍……」

「或許吧,她經常這麼說自己……」

「為什麼你不恨她?」她仰著淚眼看著他。

「我恨她,恨她不懂愛,連自己都不愛。」

「是嗎?」

「是的,她折磨別人,最痛苦的是自己,這是五年來我最大的體悟。」

「你后不後悔離開她?」

他搖頭,語重心長。

「我真的希望當她是朋友,她沒有朋友……」

賈詩晴不再開口,她細聲啜泣著。

「我曾經真的很恨她的怪脾氣,但自從認識了你、認識你的家人,我開始學會包容。」

「你這麼說,我反而難堪。」

他柔柔一笑,拭去她頰上的淚痕。

「詩晴,你在一個很完整、很幸福的環境中長大,而你大哥也無私地把這樣的幸福分享給周遭每一個不幸的人。我想我長久以來無法給翊芸安全感,因為我的環境也不夠完整,我們以為一起努力可以彌補過去的缺,卻發現兩個不完整的人在一起,那缺口更大。我相信大哥能為翊芸帶來她未曾感受過的溫暖,或許大哥自己並不清楚,表面上他倆個性也相差甚遠,但也許互補之下,才能填補彼此看不見的缺陷。」

詩晴靜靜地消化他的話,她感動地靠在他胸前,無奈地一嘆。

「為什麼呢?愛情這麼複雜……」

「愛情很簡單,愛了就陷下去了,是環境太複雜,人的性情太複雜,而你和大哥一樣,擁有一顆很純凈的心。」

「所以顯得無知和愚蠢:!」

「不,所以顯得善良和可貴。」他撫著她的秀髮,在她發梢印下一吻。

「我現在好亂……」

「我也很亂……」

「可是你還能這麼冷靜分析這些事給我聽。」

「我只是不希望將來萬一有一天她真的變成你的大嫂,而你心中對她有成見在。」

她仰起頭,深切而感動地望著他。

「你這麼好,真不懂她怎麼捨得放棄你?」

「沒什麼好不好的,小琦也很好啊,所以你就明白了,都是愛情搞的鬼。」

「我能為大哥做什麼呢?」她憂憂地說。

「讓他冷靜,別去煩他就好。」

「原來今天是她生日,難怪昨晚大哥神秘兮兮地問我女孩子收到什麼禮物最開心。」她真的好心疼大哥。

「希望翊芸能明白他的真心。」他摟緊了她往回走。

「明白了又如何?」

「明白了,她就不會輕易罷手。」

「可是……」

「沒有可是,她是個獨佔欲特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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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是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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