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蘇管家從旋梯走上來，手中端著托盤，直接來到饒瑾玫的工作室，她敲了敲房門，騰出一隻手徑自推開房門。

「小姐，吃飯了。」

瑾玫坐在電腦前發愣，失落地搖了搖頭，臉色非常慘白，因為心情低落，所以精神看起來不怎麼好，十指互相交握，隱隱約約地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營養不良的關係，還是她的情緒實際上仍然十分激動，無法平息的緣故，她整個人看起來，不外乎是受到了感情的折磨。「我不餓。」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讓人聽了不禁要擔心，這樣常常挨餓的身體，究竟能夠撐得了多久？

「小姐，你若再這樣不吃不喝，你的身體怎麼受得了呢？」蘇管家語重心長地勸著。「大少爺也很擔心你。」

「我沒事。」她一定會看開的，再給她一點時間吧。「蘇媽，你去吃飯吧，我晚一點就吃東西。」

「真的嗎？」

「嗯。」

既然小姐都這樣允諾了，她還要繼續勉強小姐嗎？

「唉！」蘇管家不禁嘆息。「好吧，晚一點的時候，我再煮一碗熱粥給你吃，你一定要吃喔。」

蘇管家端著餐盤旋身走出瑾玫的工作室，一回頭，便看見大少爺一臉沉色地走來。

「大少爺。」

「她還是不吃？」昨天才剛從國外回來，就聽到瑾玫不吃不喝的情況，讓他直接聯想到，瑾玫這樣的情況絕對和嚴碩有關係！

「小姐說晚一點再吃。」

「我帶她下樓用餐。」

饒輾軒大步走進工作室里，將瑾玫拉開電腦桌前。「嚴碩又對你說了什麼？告訴大哥，讓大哥為你出氣。」

瑾玫推掉大哥的手，搖了搖頭。正沒說什麼。」

「那肯定是做了什麼。」他肯定地道。

瑾玫忽地沉默，又想起了嚴碩原本打算給章婉婷一個舊情復燃的機會，心頭一下子又湧上了難過的感覺。

她失意的表情在饒輾軒眼中看來，只讓他更肯定自己料中的事。

「他實在太可惡了！把你當成什麼？」饒輾軒忿忿不平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復他！」「不要這樣做！」她想也不想地脫口阻止道：「想要利用試探，而找出真正值得去愛的人，並沒有錯，我不怪他，我只是難過有些事情不如我想象中的美好，所以請你別去招惹他，反正我已經決定和他不再往來，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她這也算是自我安慰吧。

「報復嚴碩的事我們暫且不談，現在我要你和我下樓一起用餐，如果你拒絕，我立刻會想辦法整他。」

「我……」瑾玫無言地點頭答應，十分無奈。

饒輾軒拉著妹妹的手，帶她離開工作室，走下旋梯來到餐廳里。

這時候蘇管家匆匆忙忙走了進來，告訴道：「少爺、小姐，外頭有位嚴先生拜訪。」

「嚴先生？」瑾玫心底一震，不敢置信地臆測道：「難道會是碩？！他怎麼會來呢？」

饒輾軒氣憤地握緊拳頭，轉身大步往大廳走去。「他來得正好，我倒是想用這一雙拳頭好好『問候』他！」

「哥！不要！」瑾玫想阻止大哥的火爆脾氣，卻已經來不及，只好小跑步地尾隨在大哥身後。

他們迅速地繞過前庭，來到大門前，便看見嚴碩一身西裝筆挺地站在他的跑車旁。

「你來做什麼？」饒輾軒生氣地問。

「我有話和她說。」嚴碩輕抬下巴，指向饒輾軒身後的瑾玫。

她的心跳猛然加快，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吃東西的關係，還是心裡緊張不安，她竟然全身抖個不停，就猶如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冷得讓人發抖般，也幾乎快停止呼吸。

嚴碩像是無視饒輾軒的存在，徑自將目光越過饒輾軒緊緊鎖在她身上。「為什麼不來找我？也不接我電話？」

瑾玫低下臉來，故意忽視他隱約有些失落的目光。

她真的怕自己會心軟，怕了心軟，就什麼也不管，義無反顧地投入愛他的決心裡--

遍體鱗傷的將會是她呀！

「我……我們已經沒有任何交集了。」

嚴碩一步一步走近她，饒輾軒卻一個箭步地擋在他面前，護住了自己的寶貝妹妹。

嚴碩笑了笑道：「你真的認為，我們到此結束是最好的決定？」

瑾玫緊抿著雙唇，不發一語，但是心裡卻是波濤洶湧--

「我不知道什麼才是最好的決定，我只是……不想再受到傷害了。」他的傷害會讓她無法振作，就像現在這麼狼狽。

「我沒想過要再傷害你，會對你撒謊，是為了證明你會真的陪在我身旁，無論是在多麼惡劣的情勢下。」他的語氣雖然保持一貫的淡然，但是卻又像是語重心長般。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與其跟我解釋，還不如去想想和舊情人重修舊好的方法來得實際。」她轉過身，不想再看他。「我承認自己沒有章婉婷長得漂亮，根本配不上你，我已經知難而退，請你不要再來擾亂我逐漸平息的心情，好嗎？」

閑言，嚴碩沉默一會兒之後，突然大聲道：「為了讓我諒解你一開始的欺瞞行為，你願意為嚴氏企業跨刀寫企劃，耗費了這麼多苦心之後，你最後告訴自己要放棄？這樣值得嗎？你覺得我的試探讓你受到傷害，我願意跟你道歉，甚至在往後的日子盡所能地彌補你，但是你為什麼連給我機會都不肯，就放棄了這段感情？甚至又貶低自己？」

瑾玫背對著他落寞地搖了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嚴碩隱去臉上所有自得的笑意，眼底蘊藏著一股倉皇，衝動地推開饒輾軒，伸手扳過了瑾玫的雙肩--

「我跟你道歉！我不該用試探的方式來侮辱你對我的愛，是我不對！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心中，我佔有多重要的地位，所以我才會想出這種方法，絕不是故意傷你！」

嚴碩定定凝視她低垂的臉孔，發現她全身都是顫抖抖的，可憐得像是一片快懸挂不住的落葉。「對不起！我是真心的，請你相信我！」他積極地想要得到她的原諒，不想失去這份珍貴的情感。「你放開我……」瑾玫低聲掙扎，身體卻使不出半點力氣，她低著臉，雙頰早是淚痕斑斑。

「原諒我好嗎？接受我對你的感情，讓我們好好開始，我會全心愛你。」

「放開瑾玫！」饒輾軒介入，使盡全身力氣將嚴碩推開！氣憤道：「無論你是不是故意，傷害都已經造成，瑾玫不想再看到你，就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馬上報警處理！」

嚴碩定定看著瑾玫轉過身去的背影一眼，沉聲道：「我不會放棄你，因為我已經認定你就是我的女人，章婉婷不是，其他女人也不是。」

他深情地說：「我不是個盲目的人，我不會愛一個不是真心愛我的女人，我愛你，因為你對我始終真心真意，也因為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也想成為你的最後一個男人！」

像是作了宣示一般，也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最後嚴碩旋身離去，步伐穩健卻也沉重。

饒輾軒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卻無法問清楚：「他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和他--你們兩個之間……」

瑾玫的臉愈垂愈低，一方面因為嚴碩的話而受到強烈的衝擊，另一方面也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匪淺，更覺得一切艱割難捨。

她到底該不該回到他身旁呢？

誰能給她答案？

在瑾玫避不見面的情形下，嚴碩別無他法，只好利用電腦傳送訊息給她，希望能用真心真意的文字，來換取她的原諒和感情。

--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但是我真的想好好愛你、彌補你，請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如果一切重來，我不會再那麼衝動，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的餘地，請原諒我當初的盲目。

--這些日子，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心意，我真的很感動，換我回報你，回報你真摯的感情。

--瑾玫，我愛你……

呆若木雞地凝視著屏幕上的一字一句，瑾玫以為自己的心底不會再起漣漪，沒想到卻出乎意料之外地波濤洶湧！

她該怎麼面對這些動人的文字呢？

她不該再去想他，奢望他會認真地來愛自己，但是當她雙眼觸及屏幕上的文字時，心中卻有難以撫平的衝動情緒--

她好想去見他！好想好想……

下意識地關上電腦，瑾玫起身走出房間，獨自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面對著白色理石地板發愣。

饒輾軒也走到客廳，他是因為在書房批閱公文，臨時想喝一杯咖啡所以才下樓來，沒想到卻看到瑾玫一個人坐在客廳發獃。

「這麼晚了，還不睡？」

「哥……」瑾玫低下臉道：「我睡不著。」

「在想他嗎？饒輾軒開門見山地問，瑾玫不由得將臉垂得更低了。「你還是深愛著他吧？」

她不否認，因為她不能否認一件事實。

「我收到了他傳來的訊息，他要我原諒他，他說他會彌補我，他還說他……愛我--」瑾玫的十指糾纏在一起，心中有無限的掙扎。「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其實我並沒有那麼生氣。」

「你很想回到他身邊吧？」

「我--」她語塞。

「不用說謊欺騙任何人，如果你真的想回到他身邊，大哥不會阻止你，但是大哥希望你好好想過，如果他真的值得你去愛，你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相反的，如果你覺得你可以放棄這個男人，大哥也贊成你放棄他。」

瑾玫陷入沉思中，沒有再說話。

饒輾軒伸手輕拍著她的肩膀，在漫漫長夜裡，他能給她的，僅是一些意見和鼓勵，不能代替她煩惱，也不能幫她做抉擇，卻希望她能抓住，那分屬於自己的真正幸福，也可以放棄不必要再留戀的感情……

連續幾天沒日沒夜的工作，嚴碩的精神狀態已經到達最緊繃的地步。內心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得喘不過氣，鬱悶且令人感到窒息，所以他煩躁地投入工作中，想藉由瘋狂的舉動來讓自己忘記所有的不愉快！

她在他面前時，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直到她不願意再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早被她掌握住了大半。

他真的很苦惱，因為他傳給她的訊息，她一句也沒回，究竟她有沒有看見他想對她說的話？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的心？

這個問題，這些日子下來，他已經反覆思索好幾次，卻是絲毫頭緒也沒有，只覺得頭疼欲裂，想要阻止一切不順心的事情……

當嚴碩駕著銀色敞篷跑車回到居住的別墅，意外地看見章婉婷正獨自站在大門口，看她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應該是在等他。

當他的跑車緩緩駛向嚴宅的車庫時，章婉婷立刻注意到他，也迅速地衝到車庫前，擋住他的去路。

「你沒看見我嗎？」她不高興地叫道。

嚴碩無動於表的態度，徹底惹惱了章婉婷，想她是人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天之驕女，怎麼能允許自己讓他這樣忽視呢？

於是章婉婷繞過車身挨近他，用柔細的聲音道：「為什麼不理我？我又沒有做什麼事意你不高興。」

當她從身邊的老男人口中，知道嚴碩目前的身價非凡時，她才知道嚴碩很有可能欺騙了她，目的很明顯，是為了從她和另一個女人之間作出選擇，而她卻差點白白給了情敵機會。

「其實你沒有破產吧？」她笑道：「我乾爹說，嚴氏企業的年輕總裁是個很不得了的人物，不僅是白手起家，最後還奠定了無比雄厚的根基，想要擊垮你這位商業巨人，恐怕是比登天還難呢。」

嚴碩沒有搭理她，徑自將目光調向不遠的地方，像是沒聽見身邊有人說話的聲音。

「你是在試探我吧。」章婉婷露出一臉燦笑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嘛！我知道你還愛著我，所以才會想試探我對你的心意。」

他終於揚起一抹笑痕道：「你說對一件事，也說錯一件事，我的確是想試探你對我的心意，事實證明，你對我不存在真心。而你說錯的事，就是我對你的感情早已經薄如紙。」

「你騙人！」章婉婷不甘心被反駁，立刻像八爪章魚似的巴著他不放！「我知道你還愛我，一直在等待我回到你身邊！」

他是在等待，但是等待的人卻不是身旁如此俗不可耐的女人。

此時此刻，一輛黑色賓士轎車緩緩停駛在嚴宅，饒輾軒下了車，讓嚴碩頗感意外。

正當嚴碩挑起一道疑惑的俊眉，車上立刻又下來了一個女人--無時無刻出現在他腦海中的那個女人！

「瑾玫！」

嚴碩立刻打開車門下了車，將章婉婷拋在身後，只覺得心底有股喜若欲狂的感覺。

可是瑾玫在看到，剛才嚴碩和章婉婷親昵的那一幕時，隨即產生了悔意，她不該心軟，不該奢望回到他身邊抓緊幸福……

當下，瑾玫轉身要坐進車裡，嚴碩見狀，馬上出聲阻止：「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所想的。」

饒輾軒反而是忍不住怒氣，立刻衝動地衝上前去，一把抓過嚴碩的衣襟，生氣地舉起拳頭向著他一張俊美無儔的五官。

「哥！不要！」瑾玫著實一驚！

饒輾軒即時停下手，但是卻咬牙道：「要不是看瑾玫對你一片真心的分上，我早把你捧得滿地找牙！」

說完，他放開了嚴碩，但是心裡仍然忿忿不平。

「我們回去吧。」饒輾軒回過身對妹妹說道：「這個傢伙對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大哥會好好照顧你，也會幫你找一個真的能疼愛你的男人，我們就忘了這個傢伙吧。」

瑾玫怔愣在原地，看著嚴碩慢慢走近她，一動也不動地，只能凝視他深情的瞳眸--

「我是真心的。」他好聽的嗓音在她耳際回蕩。「你沒發現我的憔悴，和對你的滿心思念嗎？我在網路上傳送給你的所有訊息，你真能狠得下心，全部視而不見嗎？」

定定睇著彼此的目光，瑾玫搖了搖頭道：「我就是看見了你寫來的訊息，才決定回到你身邊的……」

她真的慎重考慮過了，也自我掙扎了很多天，最後她仍是敵不過愛他的那分真真實實的心意！所以她決定來見他，要將所有的事情談清楚--

嚴碩會心一笑，想展開雙臂擁抱她，卻又被她阻止了。

「可是你現在應該很難抉擇吧？」瑾玫笑道：「你曾經愛過的女人，也想回到你身邊。」

閑言，章婉婷立刻出面指說道：「對！我想回到碩身邊，你還是別不自量力，退出這三角關係吧！」

在章婉婷眼中，瑾玫無法成為令她坐立不安的情敵。

論相貌，她有絕對的信心勝過饒瑾玫，論女人味，她也一定比她具有魅力，哪一個男人不是心甘情願臣服在她的腳下呢？

「我愛碩，而他也愛我，你應該還記得我和碩曾經是非常相愛的一對吧？」章婉婷不知廉恥地，利用過去殘破的感情來打擊瑾玫，想讓她從此消失，不要打擾她和嚴碩的兩人世界。

看著章婉婷氣勢凌人的模樣，瑾玫不覺得委屈，只感到生氣--

這個女人有什麼資格跟她說這種話？在聽到嚴碩破產時，她選擇離開和背棄不是嗎？

「你最好閉上你的嘴。」嚴碩冷冷地警告道：「那一段過去如果再提起，只是愈來愈沒有價值、也很可笑，不值得作為感情的參考，我現在愛的人是她--饒瑾玫，誰也不能破壞。」

瑾玫猛然一震--

不敢相信這麼甜蜜的言語會是從他口中說出，甚至投送的對象還是她？！

有那麼一瞬間，她像是飄浮在雲端，覺得全身輕飄飄地，身心都格外自由了。

嚴碩伸手將瑾玫拉進懷裡，倏地在她唇辦上印下一吻！在饒輾軒面前證明了他對瑾玫的愛，也讓章婉婷知道他心有所屬。

瑾玫已經無法自拔地沉溺在他深情的攫取中，感覺自己必須要仰賴著他的鼻息才能活下去！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她最後一個男人這是他的宣告呀！

瑾玫閉上雙眼，終於臣服在他的無限魅力下，展開雙臂抱住了他！

「我愛你……」她在他懷中低語。

嚴碩親吻她的額際，滿意地笑道：「我也愛你！」

有他這一句回答，一切似乎都有圓滿的答案。

打從在縹緲的網海中遇見他開始，她的心就一點一滴地淪陷了，無論他是什麼地位，只要他還是他，她就願意愛他一輩子！

這是她在心底，悄悄許下的誓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