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了幫助嚴碩度過難關，瑾玫決定打越洋電話給在國外的大哥——饒輾軒，作求救。

她不能眼睜睜看嚴碩落魄，無論如何，她都要幫他不可！

「……所以，我拜託你幫他好嗎？」瑾玫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央求大哥務必答應幫忙。

「等等。」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低沉的嗓音，饒輾軒的語氣里充滿毫不掩飾的疑惑：「你說嚴碩破產了？」

「嗯。」瑾玫緊握住話筒，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在開玩笑嗎？」

「我沒有！」瑾玫大聲道：「哥！求求你幫他吧！雖然你對他有很多成見，但是、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他破產！」

「唉！誰說我對他有成見啦？」

「這不重要，哥，你能不能先拿個幾億，來幫助碩還融資貸款？」現在最後的希望都只能靠大哥了。

「我想沒必要吧？」

「這筆錢算我跟你借的，以後我會好好配合你，絕對會努力為饒氏企業賣命！求求你！」

饒輾軒不禁失笑道：「沒想到嚴碩竟有這樣的魅力，讓你心甘情願的為他付出一切，唉！親情終究敵不過愛情。」

瑾玫現在哪裡有心情聽大哥在那邊感嘆。「哥，你答應嘛！」

「聽我說，你對愛情執著的心意，真的讓我覺得很感動，雖然我對嚴碩真的有些不滿，可是你這麼喜歡他，大哥由衷希望你得到幸福。」饒輾軒知道無法阻止妹妹愛上嚴碩，既然如此，只有祝福她了。

「既然如此，你是答應要幫忙了？」瑾玫喜悅的心像風箏似的飄往空中，愈飛愈遠。

「不，沒有這回事。」

「嗄？！」她喜悅的心情，像是風箏般愈飛愈高，最後斷了線，在高空中失去了連繫。

「我不可能拿錢出來幫助一個騙子。」

「騙子？」瑾玫愣了愣，問道：「你這句話什麼意思？碩的為人找了解，他最憎惡說謊的人，自己怎麼可能還會做出欺騙人的行為呢？更何況他根本不需要騙我們的錢，你如果不想幫他這個忙就算了，何必侮辱他的人格呢？」

瑾玫愈說愈生氣，語氣也愈來愈激動——

「你冷靜聽我說。」饒輾軒安撫她道：「據我所知，嚴碩在瑞士銀行里存有幾十億美金，我想他不致於玩一個爛股票，就讓自己身敗名裂，而必須宣布破產的地步。」

「你……說的是真的？」瑾玫握住話筒的手已經從萬分用力變成顫抖抖，幾乎快握不住話筒。

「我沒必要說這種謊。」饒輾軒笑了笑道：「你不是個笨蛋，這種事你可以自己去調查清楚，不過大哥要提醒你凡事小心一點，因為你不能完全掌握住嚴碩的心思，所以他有什麼企圖，你也不能確定，還是謹慎一些，如果有什麼事，再和大哥聯絡。」

瑾玫失神地掛上電話，內心的思緒瘋狂的翻復著。

碩真的在欺騙她嗎？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嚴氏企業確實是跨國際的企業，資金必定相當雄厚，怎麼可能只有區區的幾十億元而已呢？

一聽到嚴碩宣布破產的消息，她實在驚愕過度了，才會沒想到這一點，經過大哥的提醒之後，事情似乎漸漸有了眉目——

他真的欺騙了她？！

碩為什麼要騙她呢？她不懂！也想不透！難道他只是想報復她嗎？

瑾玫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始終不明白嚴碩心裡所打的主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瑾玫怒氣沖沖地闖進嚴碩的辦公室，嚴碩正在聽取於特助的報告，他抬眼看了瑾玫不對勁的臉色一眼，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

「你先出去，剩下的我自己看。」他對於特助說道。

「是。」於特助恭敬地將檔案夾放在嚴碩的辦公桌上，點頭之後，徑自轉身走了出去。

「為什麼要騙我？」瑾玫開門見山地問，拚命壓抑住內心的激動。「你根本沒有破產，對吧？」

「你終於發現了？」嚴碩笑了笑，一臉好整以暇的表情。「你是不是覺得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騙了她？

瑾玫低下臉來，心中有股說不出口的難過。

他為什麼要欺騙她？看她為他擔心，很好玩嗎？還是他也想讓她嘗嘗被人欺騙的滋味？

愈想，就愈頭疼欲裂，她不知道該拿心中那股失望怎麼辦，只覺得很想轉身逃開，逃離他的視線範圍——

「你這樣欺騙我……是為什麼？」她忍著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問道：「請你告訴我。」

嚴碩優雅地坐在高背椅里，沒有察覺自己已經無意問傷害了她，也忽略了她臉上逐漸慘白的臉色。

「我想得到一分值得去珍惜的感情。」

「所以呢？」

「所以我試探你，如果我真的一無所有，你會仍然愛著我嗎？」他回答的很淡然，像是不經意提起一件事。

「得到的結果，你還滿意嗎？」她的語氣有些諷刺，可是諷刺的對象不是他，而是自己。

她怎麼會沒發現他的試探呢？單純地與他擁抱難過、失意，為他的挫敗感到深深不舍，可是實際上只有她在投入，他早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因為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我很高興你對我這麼真心。」他唇角的笑意淺淺淡淡地，雖然不明顯，可是卻是他心底最深的喜悅！

「是嗎？」她深呼吸一口氣，冷冷地笑道：「那已經沒有我的事了吧？從此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說完，她轉身要走。

嚴碩迅速地離開高背椅，繞過辦公桌，伸手捉住瑾玫的手問道：「我惹你生氣了？」

「應該說這是我罪有應得。」她苦笑：「如果一開始我不欺騙你，也許我們之間就可以省去這些麻煩，當你知道與你在線上談心聊天的人，居然是個又胖又不起眼的女人之後，大可以轉身離開，不用再與我牽扯不清，說來說去，也只能怪我自己。」

他將她拉進懷裡，冷不防地在她唇上印下一記深吻——

「唔……」

她掙扎地想推開他，但是卻被他牢牢鎖緊在雙臂間，只能難過地掉下眼淚，無法離開他的懷抱。

「不准你貶低自己。」微熱的呼吸噴洒在她細緻的臉頰上，泛起一陣敏感的顫慄。

「我沒有貶低自己，我說的是事實。」

他又低頭覆住她的唇，糾纏著她柔軟的丁香小舌。

瑾玫實在無法忍受他一再的撩撥，使勁全身力氣，將他重重一推，像驚弓之鳥般逃開。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請你不要再戲弄我了。」她傷心地泣訴著。

「我沒有戲弄你，我——」

嚴碩想解釋，但是一通內線電話卻轉了進來。

他不耐煩地接起電話：「什麼事？」

瑾玫本來想趁機離開，但是卻聽見他說：「叫她走。」

當嚴碩掛上電話之後，瑾玫忍不住地問道：「是章小姐嗎？」

嚴碩不回答，但是答案已經出爐。

「為什麼不見她？你們之前的交情匪淺，不是嗎？」

「沒有再續前緣的必要。」

語一出，瑾玫一顆早已狂亂的心又受了一次驚嚇！

再續前緣？「你本來……有這個打算？」

她問得小心翼翼，但是他卻回答得很坦然：「有，可是她的反應和當初一模一樣，所以我終於豁然開朗，沒必要為一段感情看不開。」

瑾玫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他略微低沉的嗓音訴說過去的種種，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痛感——

這樣聽來，他似乎一開始就在拿她和以前的女朋友比較，這種感覺，就像是他腳踏兩條船似的令人覺得可惡。

瑾玫突然覺得自己被他玩弄在指尖，她為他一昧地付出，而他卻只是千方百計地，想試探她的感情，目的就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想再重蹈覆轍，而這——是一種自私！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難道一定要用這樣的試探方式，他才肯相信她真的愛地嗎？

這樣對她，太殘忍了……

他必須利用試探的方式，來確定自己能不能去愛，也試探她的愛對他而言有沒有被珍惜的必要。

可是她呢？她並沒有經過太多防備心，就義無反顧地愛上他！為什麼他不能拿同樣的心情來對待她呢？

想著想著，眼淚便忍不住在眼眶潮聚，她究竟是在為他難過，還是為自己悲傷呢？

她不清楚……

「我和她在一間酒吧認識，當時我只不過是一個窮大學生，一無所有，也沒多少收入，我們在一起的日子裡，總是容易起爭執，但是我愛她，所以我處處忍讓，希望她有天會了解我對她的真心真意。」

他回想起塵封多年的往事情感，不自覺地笑了。

釋懷的笑容，只有自己知道那有多麼得來不易，當初會被這麼一段廉價的愛情束縛多年，實在可笑。

他當初處處容忍章婉婷，因為他迷戀她的美麗，認為最多的讓步，就是令女人感激涕零的方式，沒想到最後章婉婷離開了他，不曾記得他過去任何的讓步和真心真忌。

但是瑾玫不同，自從她出現在他的生命里開始，她一直在暗中幫助他，若不是他執意要見她，她仍然會在世界的一角為他付出心力，總是默默地……

當他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後，他曾經如此惡評她，甚至一次又一次無情地訕笑她的缺點，但是她仍然沒有離開他，只要他開口，儘管她心裡不安，仍然會答應他無理的要求。

直到他對她的試探，她和章婉婷的態度表現得迥然不同，章婉婷和六年前一樣選擇離開身無分文的嚴碩，但是她卻對他不離不棄，不在乎他貧窮或富有，也不去想他是大企業家嚴碩，還是一敗塗地的嚴碩，她認定他是嚴碩，嚴碩是他，不會因為任何外在因素而改變——

「當她選擇離開，背棄我給她的感情之後，我終於知道愛情是虛幻的，最後還是經不起現實的考驗。」

「我已經明白了。」她截斷他的話，不想再聽下去，只怕聽到的會是更無情的言語。「不要再說了，我有自知之明，雖然我們有過不愉快的回憶，但是我不希望在你心中，我是個死纏爛打的女人。」

「你還是不明白。」

「我明白，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再明白不過了！」她忍不住傷心地喊出聲來，覺得痛苦。「你只是想試探我，看看我對你是否付出真心，因為你心裡不安，也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我有沒有資格愛你，評判的原因是因為，你以前擁有一段慘不忍睹的愛情，但是……」

但是他可知道，這樣的試探是多麼傷人啊！

當她全神貫注為他付出，得到的卻只是他的試煉，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愛她，他會接受她，只是因為她通過他的試探罷了。

她的愛產生得多麼沒價值可言？

他忘懷不了年少輕狂的那段記憶，對她而言，除了最一種傷害之外，還是一種侮辱！

瑾玫幾乎含淚說不下去。

當嚴碩正想靠近她時，她卻自然反應地後退了一步。

「我還是配不上你，即使我做了再多的努力，流了再多的血淚和汗水，仍然無法讓你真心接受我，既然如此……我只能祝你，早日遇見讓你心儀的女人，永遠幸福！」

說完，她轉身逃出辦公室，連頭也不回，就怕再看一眼，都教人心碎！這樣煎熬般的苦悶，不是她能一肩承受的。

嚴碩眼睜睜看她倉惶逃離，心裡是五味雜陳——

他對她做出試探的行為，真的傷害了她？

為什麼會這樣？他根本無心傷她——

曾幾何時起，她對他的付出慢慢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她認真的表情，誠摯的語氣，在在令他動容，甚至叫他心底產生一股想接受她的衝動。但是他不確定她對他是否真的完全真心真意，會不會又是另一個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才願意愛上他的女人？

因此他想出了試探她的方法，可是他並沒有想過要再傷害她，之前對她造成的傷害已經難以彌補，他不會再去傷她了。

他沒有傷她的意思，為什麼她不肯聽他解釋？

無心之過，真是很冤枉的事——

是啊！就像當初他在線上遇見她時，她也是無心欺瞞任何事，但是他卻不肯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

現在這種情形，實在像極一種報應！他沒有資格說無奈，只能在心底咒罵自己活該！

他真是一個——可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