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傍海的山丘上矗立著一幢精緻的維多利亞式別墅。別墅環境清雅幽靜,遠離塵囂,裝潢更是典雅大方,每一個角落、每一件擺設也盡顯屋主過人的品味和心思。
在面對蔚藍大海的露台上,身為半個屋主的凌月庭正披著絲質浴袍,拿著鬱金香形的水晶酒杯,看著滿天的繁星,悠悠閑閑的喝著克格魯香檳。
「吁……」美麗的小嘴吐出一聲的輕輕嘆息。那張屬於商界最精緻漂亮的萬人迷臉孔流露著一絲倦意。
嘆息聲還沒止,凌月庭已經落入一雙強勁有力的臂彎,背靠著厚實溫暖的胸膛。不用問,來人當然是凌月庭的親親戀人,別墅的另一半主人,霍星翔。
霍星翔與凌月庭除了是戀人關係外,二人亦同是世界知名商業機構,遠天集團的第二代繼承人。二人由在帛琉群島上不打不相識,至在南非草原的星空下定情,現在正處於同居半年的狀態中,這幢別墅正是二人共築的秘密愛巢。
「月庭寶貝,在幹什麼?」霍星翔低下頭,一邊輕輕吻著愛人白膩的後頸,一邊以他動聽的磁性嗓子低問。
凌月庭頭也不回,懶洋洋地倚在他懷中,半嗔半惱地說:「都跟你說很多遍,不要叫我寶貝。一個大男人給叫作寶貝,害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沒有啊!你的皮膚還是像水嫩豆腐一樣,那會起雞皮疙瘩?就算有也全世界最漂亮的雞皮疙瘩。」霍星翔笑嘻嘻的。
全世界最漂亮的雞皮疙瘩?這是什麼話啊?凌月庭翻翻白眼,作出第一千次重申:「總之,不、要、叫、我、寶、貝!這昵稱肉麻得要命,萬一被別人聽到了,我們的關係一定會曝光。」二人的戀情太驚世駭俗,在凌月庭的堅持下,一直只在地下發展。而且二人在同一辦公室工作,更加要小心翼翼。
「是,我明白了。我的親親。」霍星翔照例漫不經心地作出第一千次回應。
凌月庭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他一眼。但看在霍星翔的眼裡,親親愛人的眼波永遠都是那麼嬌美撩人的。
「親親,時候不早了,我們回房間休息吧。」凌厲的眼眸瞇起,磁性的嗓子流露著情色,環抱著戀人的大手帶著掠奪性的游移。霍星翔口中的『休息』明顯不是純粹的休息。
凌月庭回頭看著像慵懶的雄獅子般的戀人,忽然感到頭皮發麻。
又要?怎麼變態翔就像一頭永不魘足的性獸,怎麼做也不夠啊?雖然他也不是不喜歡跟愛人玩親親,但上個周末碰上連續假期,二人躲在別墅做了三天!三天耶!害他到現在還感到腰酸背痛!今天又再來一遍?想累死他不成?而且明天九時還有會議要開,他可不想起不了床。
「嗯……你先睡吧,我還想再待一會。」還是待野獸睡著了,才上床去會比較安全。這樣盤算著的凌月庭感到少許心虛,眼睛不敢跟霍星翔對望,故意做出憑欄遠眺的樣子。
「待在這兒幹嗎?觀星嗎?」霍星翔順著戀人的目光,看到漫天璀璨的繁星。當初就是知道凌月庭愛看星空,才挑了這個遠離鬧市的海傍別墅。呃,當然也是貪這兒夠隱蔽,不愁撞見熟人。
「嗯。」凌月庭敷衍了事地點點頭。
嘖!他也是『星』吔!怎麼月庭寶貝南願看天上的星也不看他。霍星翔摟著愛人,嗅著他的發香,像只大型犬般撒嬌:「那好吧,不過我也要一起看。」
「你看什麼呀?」凌月庭啼笑皆非地說。
「你觀星,我賞月。嗯……你的頭髮真香,用什麼洗髮水的?」
「不就是用你用的洗髮水嗎?喂!別亂嗅!」變態翔,明知耳朵是他敏感地帶還亂來,害他全身又麻又軟。
「是嗎?怎麼用在你身就特別香。」霍星翔朝著那貝殼般精緻的耳朵呵氣,惹得懷中的人兒又是一陣震慄。
「不、不要……赫……變態翔,你幹什麼!」
「賞月啊!賞我的月!」霍星翔理直氣壯地說,大手煽情地在撫過那滑膩彈性的胸膛、掠過優美的腰線、下移到……
「手放哪裡了?」凌月庭連忙制止那隻魔手在自己身上肆虐。
霍星翔賊賊地笑,大手靈活逃過拑制,從渾圓可愛的地方,游到更性感的地帶。這高高在上明月是他好不容易摘下來的,他真的一刻也不願放手啊。
凌月庭倒抽一口涼氣。「喂!夠了!夠啦!住手啊!我明天有個會議要主持!」
「管它呢。」霍星翔沉聲地笑。
「我說住手啊!」任性的凌月庭忍無可忍,發威地以手肘向後一撞,稍稍教訓一下那聽不懂人話的性獸。
「哎呀。月庭寶貝,你好狠心啊。」霍星翔揉揉胸膛,像個怨婦似的說:「人家說七年之癢,可我倆同居的日子還不夠七個月,你就冷落我了,人家很寂寞。」
凌月庭板著臉,提醒自己不要去理他,不然糾纏起來,霍星翔一定會耍寶耍個不亦樂乎,然後順著杆子爬上來,那他明天就別想起床去主持開議了。
見凌月庭不搭理,霍星翔唯有繼續演獨腳戲,今次演的是自戀水仙花。
「又有說色衰愛弛,但我明明還很帥很性感,身材又好肌肉又結實。怎麼挑不起你的性趣呢?」一邊說還一邊獻寶像的拍拍像巧克力般的胸腹肌肉。
「……」凌月庭還是咬著牙不理。
「我們是已經八十小時零三十二分鐘沒做了。」哀怨。
「……」
「四天之內你已經拒絕了我十二次。」竟然數得一清二楚。
「……」
「……」
「……」
「這個……月庭,你才二十四歲,應該還是性慾最旺盛的年紀,怎麼就不行了呢。」
「啪嘞」一聲。某人的理智線斷了。
「你說誰不行了!!變態翔!你皮很癢,很久沒給我揍?」凌月庭霍地轉身,一把揪著霍星翔的浴袍領子。
「那我們做做看嘛。做一下下就好,我保證你明天可以準時起床上班去的。」霍星翔還是笑嘻嘻的,一點也不怕。反正只要他的月庭寶貝讓他做,給打一頓也是戈得來的。
「你滿腦子都是下流思想,除了那件事,你就不會關心一下別的。」凌月庭氣鼓鼓地別轉地臉。
霍星翔側頭想了一想,然後溫柔地摟著寶貝情人纖小的腰身,滿臉疑惑地說:「說起來,我也覺得你最近怪怪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哼。」你終於發現了嗎?沒良心的東西。凌月庭瞟了他一眼。
「嗯……這幾天你食欲不振、悶悶不樂、脾氣暴躁、性趣缺缺的,難道……」
凌月庭沒有作聲,但以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月事來了?」
死寂了三秒,凌月庭火山驚天動地的爆發起來。
「變態翔!你胡說什麼!我又不是女人,哪來……可惡!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飛腳!狠踹!
「哎呀呀!別激動!月庭寶貝的心事不就是月事嗎?我可沒說錯啊。」霍星翔避過了奪命連環腿,堪堪接住那羊脂白玉掌,再乘勢把心愛的人兒扣在懷內。
「變態翔!你越來越下流了。」掙扎不脫,凌月庭氣鼓鼓的。
「你不就喜歡我下流?哎唷!好痛!」原來凌月庭乘他不備賞他一記鍋貼。
「呃……怎麼這次又不避了?」凌月庭也沒想過自己會打中,現在看到霍星翔臉上紅紅的印子,不禁有些訕訕的。
「唔,你的手掌像海綿一樣軟,打在臉上舒服得要命,我怎捨不得避開。」
「你少貧嘴,若不是我手下留情,早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嗯,寶貝,我百份百相信你。」但霍星翔的表情跟他的話正好是相反的。
「可惡-唔……」粉嫩的唇突然被堵住,凌月庭嬌叱聲倏地化為曖昧的喘息。
……
三十秒后,悠長的熱吻結束,二人在默默地深情對望,耳畔只聽到對方紊亂的呼吸聲,周遭氣氛要多煽情有多煽情。
「翔……」凌月庭白膩的肌膚因動情而透著醉人的酡紅,明媚的眸子水氣氳氤,玫瑰色的櫻唇顫抖著吐出動人的聲音,可是……
「今晚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怎可以每次也讓變態翔得逞,他要抓緊床上的主導權哪。而且明早的會議的確很重要,是遲到不得的。在公在私凌月庭也要堅持到底,語氣的堅決跟嫵媚的姿態成對比。
某人那張情慾高漲的臉登時跨了。
比愛上一個事業心重的男人更要命的事,就是愛上一個事業心重加好勝加彆扭加臉皮子薄的男人。霍星翔又一次切身體會到這句話。
「明白了,我的親親。」無可奈可,誰叫他愛那彆扭情人愛得要命呢。愛一個人就是連對方的缺也愛了,霍星翔願意包容愛人的一切,包括凌月庭的任性、倔強、疙瘩、不坦率……
「翔,不好意思喔……」佔得了上風的人兒又心軟了,一臉內疚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凌月庭口硬心軟的毛病兒永遠改不了。
「沒關係,我們說回正經的。」霍星翔體貼地輕擁他。
「嗯?」凌月庭抬起美麗的眼睛。
「我們談談月事的問題好嗎?」
「砰!」凌月庭以拳頭給他一個清脆的回答。
「哎呀!好痛!月事果然會令人脾氣暴躁……」痛得彎腰,兀自不知死活的霍星翔繼續狗口長不出象牙。
「你還說!」
霍星翔見愛人一臉殺氣騰騰地搓著拳,連忙改口說:「別玩了,今次說認真的。」
「哼。」是誰不正經,一直鬧著玩啊。凌月庭瞪他一眼,冷冷地別轉身子。
「來嘛,親親,告訴我你有什麼心事?」
「哼。」
「呃……你不說我來猜猜看。不過猜錯了你不許生氣啊。」
「不許猜!」深知霍星翔絕不會猜出什麼好東西來,為免氣壞自己,凌月庭乾脆自己說了。「只是公事上有些阻滯,最近比較心煩吧。」
「嗯……工作太累了?新任的助理又不合心意?」月庭寶貝的要求就是太高,脾氣太疙瘩了,工作又不放心交給手下。
「你還敢說!都是你吃飛醋,弄走了小柳,害我現在忙得人仰馬翻!新來的助理一個比一個散漫!工作都要我親自做!」這半年來他又換了三個助理,可是沒一個可以受得他的脾氣超過三個月,想起來還是純純笨笨又勤力的老好人柳粵生好使好用。
「呃?這個……我也是為了小柳好,給他找到好歸宿啊!」開現笑,當初要是沒把那礙事的柳粵生踢開,他也未必能跟月庭寶貝成其好事。
「哼,那黑社會哪裡是好歸宿了。」
「我們別說小柳,說回你的工作。」霍星翔賠笑說:「不如你聘我來當你的助理吧,世上沒人比我更懂侍候你了。我要求的酬勞不多,每天兩次,再加早午晚各一個法式熱吻。很便宜吧。」
「沒可能的事。」凌月庭沒好氣地說。霍星翔在公司舉足輕重,地位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霍星翔也知道這是不可行的。
「月庭,試試放鬆點。你把自己迫得太緊了,你想證明誰看?事實上你已經做得夠好,好到無法再好。」霍星翔心疼地替他揉揉疲倦的肩膀。
凌月庭不語。他是想證明所有人看。身為私身子的他幼時受過不為人知的輕視,他極力想證明給所有人,尤其他父親知道,他才是最出色的一個,當初拋棄他是絕大錯誤。可是無論多努力,做得多好,都沒法得到認同。
「你已經有了我,還不夠嗎?有我欣賞你疼惜你支持你,別人想什麼有啥緊要。工作累了讓我替你分擔,有煩惱讓我好好傾聽,對助理的要求也試著降低些,要知道天才凌月庭的標準不是一般人能達到,世上也只我才跟得上。」
凌月庭僵硬的肌肉漸漸放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是的,至少他還有翔,一個世上最好的戀人,只是……
「除了公事,也來聊聊我們的事。」霍星翔溫暖的大手慢慢向下移到凌月庭的腰間,不帶情色地環抱著他。
「我們的事?」凌月庭享受著那溫馨的觸感,舒服得瞇起眼睛。
「嗯,你對現在的感情生活有什麼不滿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話題,凌月庭感到驚訝,然後緩緩垂低頭輕搖了一下。
「總有一點點吧,來,告訴我。」霍星翔微笑鼓勵他。
「沒有啦。」臉紅。
「什麼都可以說啊。像我們相處時間太少啦、我對你不夠體貼啦、性生活不滿足啦。」最後一句惹來愛人老大的白眼。
但霍星翔還是理直氣壯地說:「中國人的陋習就是太過含蓄,欠缺溝通,什麼都藏在心裡。有些東西積壓得太久,對身體不好喔,適當時候要發泄一下。」
「都說沒有了。」
「親親,你瞞不過我的眼睛,最近我常看到你的臉帶著憂慮和緊張。是為了我們的事吧?」
「呃,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
「只不過?」
「只不過,有時我會覺得擔心,不知道我們的事會瞞得了多久。」同性戀還沒被廣泛被接受,有一天他們的關係暴光了,不知身邊的人,甚至整個上流社會會怎樣看他們,他們的事業又會怎樣。
「寶貝,我們瞞得很好啊,從來都沒人起疑。而且我們一直都很小心,不是嗎?」
「是啊,就是太小心了……」凌月庭黯淡地說。
半年來連一次約會都沒有,下了班就裝著各自各回家,然後半路繞道來海傍別墅幽會,接著繾綣到天明,又各自各的上班,平時在公司碰頭也要裝作冷淡。雖說當初堅持要維持地下情的人是他,但他還是個二十四歲的青年,有時候還是很嚮往像普通情侶一樣,在光天白日之下牽著對方的手,在眾人面前炫耀幸福的。
「嗯?」霍星翔側頭打量著他。
「只是有點悶吧。」始作俑者是他,凌月庭再任性也不好抱怨什麼。
「悶啊?那我約會吧。我們很久沒約會過了,上次正式約會還是在南非的時候呢。」
「真的?」凌月庭欣喜地抬頭,但旋即又擔憂。「萬一被人撞見了……」
「安啦!哪有這樣巧的事,才約會一次就撞到人啊。而且就算被撞破了也沒關係,我隨時準備好負起責任,跟你步入教堂的。到時候我們就名正言順出雙入對,你也可以收起無謂的憂心。」
「笨蛋,我才不想結婚呢,我只是想……」又想在陽光下跟對方在一起,又不敢承擔後果,凌月庭也恨自己的貪心。
「唔,我知道了,原來你只是俏想我的肉體,卻不肯對我負責任。月庭寶貝原來是個花花太歲喔。」
凌月庭忍不住「嗤」的笑。
「誰會俏想你那全身是毛,像大猩猩一樣的身體啊。」無論他怎樣沮喪,體貼的霍星翔總會在適時哄他開心。
「喂喂喂,寶貝,這叫性感,是性感好不好。」
二人笑了一會,凌月庭忽然緊緊抱著愛人壯碩的身軀,把臉深深埋進去。
「翔,我是不是很軟弱。」
「你為了我們都是男人而不安也很正常,很多同性情人都為出櫃的事情而煩惱,並不是只有你。跟異性戀人相比,我們的確比較不利,我們要面對更多壓力,也沒人可以傾訴。可是這樣的我們,卻反而比一般戀人靠得更近對方。」
「翔…...」
「月庭,經得考驗的禁忌之戀不是最難能可貴嗎?」霍星翔說罷,輕輕親吻愛人那白皙的額角,沿著那優美的輪廓落到花瓣般的唇。
「嗯,你說得對。」凌月庭意亂情迷地回應他。
「記著,親親,我愛你。」
「我也愛你。」
「無論怎樣我也會在你身邊。」
「我也一樣。」
「所以……」
「所以?」
「下次『月事』要告訴我,不要自己藏在心裡。」
半醉的星眸倏地睜大,還閃著「啪啪」的火花。
「變態翔!你還真的一點學習能力都沒有!」
「嗚哇哇!月庭寶貝,不要打臉。」
「不許跑!」
「那你別追啊!」
溫馨的歐陸式睡房立時變得春光旖旎(殺氣騰騰?)。